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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年后罗大佑笑着再唱这首歌，

而我听哭了！

 文| 王狮狮

不知不觉，2018年只剩下1天了。

年初的憧憬期盼仿佛还在昨日，但转眼间寒气料峭，已到岁末。

回望这一年，猛然发现一切都在不经意间改变着：掉落的头发多了，熟悉的楼房拆迁了，亲密的朋友说散就散了……

过往被狠狠甩在身后，一愣神的功夫，人与物都在时光中变了模样。

有没有哪个瞬间、哪件事让你突然感觉，自己已经变了？

对一些人来说，大概是之前听不懂的歌，现在听懂了；以前不理解的人，现在也理解了。

前几天，64岁的罗大佑在演唱会再唱起《童年》，他轻轻摇摆浅浅微笑，镜头扫过台下的观众席，许多人跟着哼唱，却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时隔36年，听过这首歌的人大概都老了吧。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

罗大佑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还是那个拥有低沉声线、唱到动情处喜欢扭来扭去的老男人。

反而是我们这些听歌的人，长大了、衰老了、容颜改变了，在各自的人生里浮沉与飘摇。

年少听不懂罗大佑，如今听懂了，却早已不再年少。

很多音乐人的童年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但罗大佑不一样。

他出生于名医世家，早早就被规划好了人生道路：考艺校，当医生。

人生的前二十年，罗大佑确实按照父亲设想的，考上了中国医药学院医学系，毕业后又顺利进入医院工作，朝九晚五、按部就班。

如今回想起来，那却是他一生中最平淡的一段时期。

一边固定穿梭于病房与病房之间，一边过着一眼看到头的日子，只有手里的那把木吉他，成为那段时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一边是脚底下的现实，一边是不可及的理想，你会选择什么？

罗大佑选择了后者。

他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定放弃稳定的工作，做一名忠于自己的职业音乐人。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那个听惯了靡靡之音的年代，学医出身的罗大佑就像一把尖刀，带着反叛和犀利，狠狠向华语乐坛划去。

他操刀创作的第一张专辑《之乎者也》，一经问世便轰动全国。

人们终于知道，原来歌曲还能这么唱，人生还能这么活。

直到现在，仍然有无数音乐人视这首歌为导向标，以能与罗大佑合唱为荣。

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都曾经这么说

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都曾经这么说

现在听听我们的青年他们在唱什么

但是要想想到底你要他们怎么做

……

在这张专辑的封面上，罗大佑罕见写下了自己的心情：

“这一趟音乐的路，我走得好辛苦。

在东方与西方、在传统与现代、严肃与通俗间，我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摸索过来的，因为前面没有足迹可循。”

确实。

罗大佑走出了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路，36年过去了，华语乐坛再无罗大佑。

亲爱的母亲这是什么道理

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

……

很多人对于罗大佑的印象，是一个声音醇厚，唱到动情处喜欢左右摇晃的老大叔。

与同期的李宗盛相比，他为人不够接地气，作品流传度似乎也没那么广，每每提到优秀的音乐唱作人，罗大佑常常被比下去。

然而李宗盛却说，“他在我内心是一个英雄式的人物，是一个时代的标志。他的音乐创作才能是无与伦比的，是我非常崇拜的一个人。”

记得在第19届金曲奖，主持人介绍周华健的时候说，“接下来有请华语乐坛的大哥级人物——周华健。”

周华健上台后说，“不敢当，每个大哥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掌声有请我的大哥李宗盛。”

李宗盛出来笑着说，“每个大哥上面还有一个大大哥，下面有请我的大大大哥罗大佑。”

寥寥几语，便说出了罗大佑在华语乐坛的地位。

罗大佑如此被推崇不是没有原因的。

无论是家国时代、城乡更迭还是柔情蜜意、儿女情长，罗大佑永远真正地面对所见、热切地表达所想。

一个不安的时代，一位愤怒的音乐人，用音乐做媒介，批判教育人文、揭露社会丑陋，把整个时代都背在了肩上。

罗大佑是那个年代真正的赤子。

他唱家国情怀，三言两语间就是一个时代。

知己一声拜拜远去这都市 

要靠伟大同志搞搞新意思

照买照卖楼花处处有单位 

但是旺角可能要换换名字

让海风吹拂了五千年

每一滴泪珠仿佛都说出你的尊严

让海潮伴我来保佑你

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

他感慨远离家乡，一句“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让多少人心脏紧缩、满眼的泪。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鹿港的清晨 鹿港的黄昏

徘徊在文明里的人们

……

他也表达美好远景，一句“明天会更好”激励无数人在黑暗中前行。

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

候鸟出现它的影迹

带来远处的饥荒

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有人说，罗大佑这样一个总是举着旗子对着时代呐喊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写出婉转绵延的情歌？

罗大佑确实写不出。

他的情歌，仍然带着一种“罗大佑式”直接的朴直，就像一个腼腆又害羞的直男，说爱便是爱，说想便是想，直来直往，却透着一股不经意的温柔。

你曾经对我说

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

但永远是什么

写这首歌的时候，罗大佑才二十来岁。

年轻人最初接触爱情时的彷徨与胆怯，他几个字全写尽了。

牵着我无助的双手的你的手

照亮我灰暗的双眼的你的眼

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

依然难改变

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

“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这是我听过最温暖的告白。

我曾经幻想我俩的相遇是段不朽的传奇

没想到这仅是我俩生命中的短暂的插曲

也许在遥远的未来不知在何处我们会再相遇

可能你不会再记得我 而我还依然怀念着你

所谓爱而不得，大概就是痴痴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吧。

我爱你想你念你怨你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罗大佑则扯着嗓子喊，我爱你想你念你怨你，可深情永不变。

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

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

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是否来迟了命运的预言

早已写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思念一个人到极致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又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都在这首歌里了。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世人道不清的爱恨情长，到了罗大佑这里，不过是“起初不经意的你遇上少年不经事的我”，到最后“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谈家国社会太犀利，谈男女情爱又太温柔，这就是罗大佑。

奈何这样的罗大佑，总不被时代所容纳。

36年前，时代说他太过犀利又太过奇怪。

他便在1985年远走纽约，开始了几十年的漂泊生涯，直到1987年重新赴港，2000年前往北京。

36年后，时代说他太过老派又太过土气。

他便放弃融合，不用社交软件、拒绝参加综艺、回归家庭，花13年打磨一张专辑。

往日的豪情、愤怒和犀利，慢慢被岁月平息为亲情和责任。现在的他，每天8点起床，送女儿上学。

“当我牵着女儿的手在街上走，有时候我会感觉，是她在牵着我的手在走。”

曾经莽撞轻狂、视死如归的罗大佑，也在年过半百、初为人父之后，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当初那些听不懂罗大佑的人，却开始在这个更新迭代的娱乐时代，无比怀念他。

怀念他的歌声，怀念他的不管不顾，甚至怀念他在那个时代的愤怒。

一代文青许知远曾带着惋惜问罗大佑，“你为什么不再表达愤怒了？”

罗大佑笑着回他，“这个时代已经有很多愤怒了，为什么还需要我一个老人家去表达愤怒？”

已成老人家的罗大佑笑了，慢慢长大的我们却哭了。

“掉头一去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赤子老了，唯时代不变。

当越来越多的人想念罗大佑的时候，到底在想念些什么？

我想大概就是像罗大佑说的那样，“人生需要走两回”吧。

一回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二回是，“老大图伤悲”

少年时代，欢天喜地地认为以后会永远年轻，永远完满，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今年还有明年。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们经历了成长的阵痛、爱情的变故、生命的无常，走过万水千山才幡然醒悟，日子过得太快，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罗大佑几十年前就在歌里唱，“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可我们现在才懂。

36年过去了，罗大佑也真的老了。

他成了年轻人眼里遥远的背影，渐渐被流行所抛弃；成了音乐人口中的符号，被永远留在那个年代。

那些听着罗大佑长大的人啊，曾经听不懂的歌，如今听懂了；那曾经爱而不得的人、迷茫焦虑的生活，现在又如何了呢？

余华在《活着》中写，“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因为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

时过境迁，任谁都无法逆转，那个得不到的人就忘了吧，那些无可奈何的事不如算了吧。

就像罗大佑，一身愤世嫉俗被打磨得沉稳踏实，浑身热血溶进柴米油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得偿所愿。

年轻的时候，听罗大佑听的是旋律，长大以后才听懂了故事。

如果说，李宗盛写的不是词，而是人生，那么罗大佑唱的便不是歌，而是一个年代。

如同许知远在《曾经年轻的人啊》中写道的：

“他们都准确无误而又精彩万分地充当了这段时间中我们灵魂的导游人，他们是我们内心深处最热血沸腾的记忆。

如今他们老了，我们也老了，像告别了蜜月期的情侣，我们相互指责对方的叛变，同时谁也无法忘记那些最美妙的时光……”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