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绍谦！我求你了！求求你！我不能输血给周晴！”

穆芊芊一脸苍白，一头黑色的长发此时非常凌乱，发丝贴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跟汗水泪水粘在一起，模样十分狼狈，跟过去光艳照人的样子成了鲜明对比。

她想哭着祈求这个身姿挺拔，神色冷漠的男人。

她都怀孕八个月了！临近产期，这时候要是输一次血，她肯定会出现各种无法挽救的情况！

万一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男人却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语气冷淡道：“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偿还！穆芊芊，既然敢做，就必须要承受后果！”

穆芊芊面色白的跟蜡纸一样，激动的朝霍绍谦解释道：“不！不是我做的！绍谦！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我挺着那么大肚子，我怎么有可能会动手推周晴下去！如果我真的想害她，我根本不可能会出手拉她！”

听了穆芊芊的话，霍绍谦冷冷一笑，嘲讽地看向穆芊芊：“你不推她，难道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用狡辩了，这个血，你不输也得输！”

“霍绍谦，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穆芊芊眼里盈起了眼泪，怕再度惹怒眼前这个男人，只能怯怯地忍着。

她那单薄的声音有些发颤，声嘶力竭地恳求着男人放她一条生路。

霍绍谦冰冷的目光看向她，无情地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说完这话，霍绍谦双手插兜，寒着脸往外走。

“霍绍谦，我为了你，背弃了从小生我养我的父母，抛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因为你，对我最好的天天表哥也死了……哈哈哈，表哥说的没错，我果然遭到报应……”

穆芊芊低着头，脸上泛着奇异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从喉咙中发出的“咯咯”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霍绍谦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神情癫狂的穆芊芊，狭长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慌乱，竟然下意识的就是一巴掌挥过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清脆的巴掌声含着回响顿时飘荡开来，一行血丝自穆芊芊的嘴角蜿蜒而下，一向最爱干净的她竟然擦也不擦，缓缓抬头看向霍绍谦，眼底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身体上的痛如何比得心里的，穆芊芊心中悔恨交加，她是那样的爱着眼前这个男人，为了他不惜一切，可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这个男人对她还是这样的无情无义，眼里只有周晴，哪怕是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也依旧对她不屑一顾。

“霍绍谦，你一定会后悔的！”

女人嘴角血殷红夺目，脸上的巴掌印分外明显，她的嘴唇的浮现出弧度相当完美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

霍绍谦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手心像是被灼烧一样的疼，密密麻麻，像是针扎在心口，他张了张口想解释，可又说不出话，心上一堵，他感觉很是不安。

“穆芊芊，你少跟我装可怜，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爱上你了？你做梦！”

霍绍谦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这种话穆芊芊听得太多了，她甚至已经麻木了，她看也没有看霍绍谦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向手术室。

霍绍谦，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心甘情愿做事。

看着手术室大门关起，直至红灯亮起，霍绍谦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他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朝着空气猛抓一把，什么都没有！

手上青筋突起，他忽然反应过来，穆芊芊都已经进去了，他这是干什么？就算重来一次，他不一样还是会选择周晴？

只是，自己真的会选择周晴吗？

躺在手术台上的穆芊芊，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冰冷的仪器扎进她的血肉里，她冷的打了个哆嗦。

医生开口安抚穆芊芊，说道：“霍夫人请放心，我们只抽一部分，这点血，不会影响到您与您腹中的孩子。”

一点血？她穆芊芊从小就有重度贫血症，对普通人来说的一点血，对她来说可能就是要命的事，更别提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但穆芊芊不想争辩，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到血液慢慢流逝的感觉，她的意识在慢慢涣散，眼皮沉重的像垂着千斤重的实锤。

她想，这一闭眼，怕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吧？

原来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不好，病人生命体征微弱，你们立刻准备剖腹产手术。”

恍然间，穆芊芊听见医生这么一说，立刻想要挣扎，宝宝是她的，就是死她也要跟宝宝死在一块！任何人都休想把她跟孩子分开！

可她早就打了麻醉，别说起身，她连眼皮都睁不开。

她能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刀顺着她的腹部横切，接着她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不好，霍先生，病人有贫血症，如果再继续抽血，恐怕还来不及动剖腹产手术，就会一尸两命。”

霍绍谦眼睛微眯，猛地起身，咬牙说道：“我要她们一个都不能有事！”

护士捏着手里的病危通知单，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霍先生，如果您不签字，恐怕所有人我们都救不了！”

霍绍谦这才一把夺过护士手里的病危通知单，眼前不断闪过穆芊芊那张苍白委屈的脸和周晴欲语含羞的脸。

“救周晴！”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孩子就保不住了——”

“孩子不重要——”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霍绍谦朝着护士吼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尽量保住大人就好，孩子无所谓——”

霍绍谦心想，这大概是老天爷给穆芊芊的惩罚吧，让她失去孩子而已。谁叫她不听警告，跑去找周晴，害的周晴从楼梯上摔下来，周晴本来就是白血病。

而穆芊芊，是他给周晴找的骨髓移植库和血库，两人血型和骨髓完全一致。

穆芊芊答应给周晴移植骨髓和献血的条件就是想和他一起生个孩子。

要不是穆芊芊不听劝阻，周晴也不会提前病发。她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一个孩子而已，没了可以再生。

霍绍谦想，如果这次穆芊芊没事，那么前事就一笔勾销，他可以和她，再生一个吧。

这时，一个皱巴巴的婴儿被取了出来，浑身青紫，医生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清理，就听见后面进来的医护说：“霍先生催促我们尽快供血过去，不要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人身上——”

“可是这孩子——”

“不重要！”

医生点点头，眼神掠过这个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麻醉的药剂一点点过去，穆芊芊睁开眼。

好痛……

穆芊芊觉得这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吧，霍绍谦该是有多么恨她，临死也要把她跟宝宝分开。

可笑她这一生都在追逐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呵呵，霍绍谦！

忽然闻到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穆芊芊疼得咬起牙来。

吴嫂走进病房，看到穆芊芊醒了，那双吊着点滴的手正在乱动，顿时被穆芊芊的举动吓到了。

“夫人！您可千万别乱动！你如今就剩下半条命了！再乱动折腾一下，就危险了！”

吴嫂一副想扶着穆芊芊又不敢触碰她的样子，手直打哆嗦。

穆芊芊面色一片灰白，声音发抖的开口问吴嫂：“我、我的、我的孩子呢？”

吴嫂欲言又止：“夫人，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您还活着，就好了。”

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时之间，各种崩溃的画面，绝望的感觉如潮水般涌入到穆芊芊的脑海里。

吴嫂低声开口告诉穆芊芊：“夫人，您已经昏迷了两周。我去叫护士来给您检查检查身体，对了，霍先生就在隔壁，他刚还问起您呢，我这就告诉霍先生去……”

霍先生？

不，她不要见霍绍谦！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她还来不及阻止，吴嫂已经把霍绍谦叫来了。

霍绍谦一脸复杂的看着病床上的穆芊芊，紧抿着下唇，使得菱角分明的脸上的线条感更加硬朗。

在穆芊芊看来，霍绍谦还是这么的无情，难道还期望自己醒来以后霍绍谦就变得对她温声细语？

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看着这样脆弱的穆芊芊，霍绍谦身子微微前倾，他很想把穆芊芊像以前一样抱在怀里。可就在穆芊芊眼神看来的那一刻，冰冷，漠然，什么时候穆芊芊看他的眼里再没有欢喜？只剩下像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样子？

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霍绍谦下意识不想面对这些，竟然转身就走。

看着夺门而逃的霍绍谦，穆芊芊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周晴就在隔壁，霍绍谦就这么迫不及待去看她了吧，看样子是多看她几眼都受不了。

内心早就麻木的穆芊芊任由医生给自己诊治，她下意识想控制自己不要去多想，不要再想那个和自己没有缘分的孩子，不要去想和霍绍谦有过的短暂的甜蜜。

因为她知道，那些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恢复的不错，你是我见过的生命力最顽强的病人了。”医生拿下听诊仪，对穆芊芊说道。

顽强？

失去孩子的时候她恨不得去死，可死也死不了。而活着，却比死还难受。

她那么的卑微祈求霍绍谦，可霍绍谦连一丝怜悯都没有，还不如周晴的眉头一皱，霍绍谦就立刻把她送到了手术台上，甚至，要了孩子的命……

真是羡慕啊，如果她是周晴就好了。

她早就该看清楚的，她和霍绍谦之间，本来就隔着万丈深渊，那是永远跨越不了的沟壑，他们，命中注定无缘无份。

是她强求，害死了表哥，也害了自己。

穆芊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厌恶自己，她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痛入骨髓，让她侧夜难眠。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会儿在火里，被烈火燃烧，一会儿又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被漫天大雪掩埋，冻彻心扉。

如同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她的心脏。

死不了，痛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