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第十一回》中，首次“触电”的窦靖童演活了叛逆少女金多多。

早在剧本创作阶段，导演陈建斌就举例：“多多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像窦靖童那样。”影片开拍，周迅果然找来窦靖童饰演这个角色。

最初，陈建斌担心她从未演过戏。但他很快发现，不用在窦靖童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和力气，这个姑娘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合适的人物状态。

凭借金多多一角，窦靖童拿下2019年“天坛奖”最佳女配角。领奖时，她局促地感谢了评委和导演，就不知说什么了，在主持人的提示下，她表示有机会可以再拍电影。后来有媒体问她，拍电影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她说，是穿裙子。

尽管电影中的金多多叛逆、强硬，但在路演现场，窦靖童却是一副温和、害羞的模样。首映礼上，观众要求她在红毯上跳舞。她跟着旋律轻轻扭动了两下身体，便立刻不好意思地回过身去。直到周迅上前，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她。

她一如既往地“嘴笨”，话少，常常躲在周迅身后，只在拿到话筒时，小心翼翼地说，“谢谢你们”“拜托了”“麻烦了”。

电影中的金多多个性十足、有主见，和父母对抗，符合人们长久以来对窦靖童的想象。在她正式出道前，围绕在她身上的话题总是这些：染发、纹身、退学……每一项看起来都离经叛道。但作为王菲和窦唯的女儿，人们对她叛逆的容忍度格外高，似乎认为她叛逆才是合理的。

2016年，窦靖童携第一张专辑《Stone Café》在公众面前正式亮相，人们发现，她是一位乖巧、温和，甚至有些害羞的女孩。舆论迅速转向，开始赞许她的童真与“笨拙”。

在一次采访中，窦靖童表示，从小大到大都没叛逆过，因为父母开明，全家人平等和尊重地对待她，根本无需叛逆。

“无需叛逆”的窦靖童，扮演了对抗性极强、叛逆的金多多，收获了人们的一致好评。这一角色与她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奇妙地贴合。人们好奇非科班出身的她，究竟从何处习得演技，又忍不住感慨，拥有独特气质与天赋的人，果然早早地赢在了起跑线上。

通常情况下，星二代要么不堪父辈盛名的阴影笼罩，进行切割，拼命证明自己；要么不断从父母处获取资源，却成为扶不起的阿斗。

窦靖童显然不属于这两个赛道中的任何一个。她从来不是参赛者的姿态。郝蕾曾有著名言论：“我是一只鹰，你不要老让我去排队，大雁才排队。”窦靖童就是那种“不排队”的人。

原因之一当然是她不需要排队。还在母亲腹中时，她就登上了唱片封套；不到两岁，就得到定制单曲《童》。她的童言童语贯穿其中，母亲唱出对她的期待：“你不能去学坏，你可以不太乖。”

长大后，她继承了父母的“祖传粉丝”，同时继承了母亲的经纪人陈家瑛。她身边是赵薇、刘嘉玲这样的大咖长辈，她的音乐启蒙人是窦颖——她的姑姑、王菲的和声，伙伴是王文颖——姑父，一位与王菲、朴树、齐秦、许巍等音乐人都有过深度合作的制作人。她有自小培养起视野与审美，别人费尽力气想要够到的，她轻轻踮脚便有了。

王菲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女儿一旦过了婴幼期，就应该被当作独立个体去相处和交流。因此，当窦靖童决定退学时，她对她说：“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就去做。”

她没有寄希望于女儿继承自己的衣钵。实际上，窦靖童跟母亲，“平常不太聊音乐，建议也就偶尔给吧。”

但母女二人关系十分亲密。2016年年底，王菲在上海举办“幻乐一场”演唱会，窦靖童担任部分歌曲的和声，其中一首是《童殿》。这首歌翻唱自窦靖童2015年推出的单曲《The Way》，由林夕重新填词，歌词回应着20年多前的《人间》，从“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也是因为有你才变得闹哄哄”变成：“人间值得歌颂因为你不想看懂，人间若由你来歌颂但愿我听懂。”唱到“因为你要做期待与失落的帮凶”一句，母女俩隔着空气默契地互比手势。一整首歌，王菲都笑得开心，宠溺又骄傲。

2018年，王菲担任综艺节目《幻乐之城》的幻乐体验官。第四期，窦靖童前来唱演，一段《幻月》看得她泪水打转。窦靖童上台，她忍不住从位置上弹起来，上台拥抱女儿，称赞她“太牛了，太牛了”，她非常激动，主要表现为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非常完美”“有史以来最点题的一个作品”“我非常冷静，也非常客观，不是因为她是谁的谁”“窦小姐rap的时候稍微有点生硬，但是一唱起来完全没有问题了，因为这是她的强项” “这么年轻的人有这么深刻的思考，是非常难得的，所以我为她骄傲”。

那天，李嫣也到现场为姐姐加油，王菲很认真地问她：“你喜欢吗？”得到肯定答案，母女三人笑着抱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离婚家庭的狗血纷争，这家人彼此亲近又松弛。

或许，王菲传授给窦靖童的，是一种自由的人生态度，这种态度当中包含着人生无常的想法，但这种无常，留给窦靖童的不是消极伤感，而是洒脱、珍惜。去年，窦靖童发行专辑《你好，GSG》，概念影片中，她提起一件童年往事——儿时遇上开心事，母亲总是对她说：“别开心太久，Nothing is permanent（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小时候，她对这种被泼冷水的感觉感到厌烦。但等她步入社会，遭遇各种人事物后，此话反而成了保护。她想，美好的片段如同落日，只存在那么一小会儿，“但我也不想要求它任何，我只是想日落来了，走在街上五分钟，停下来去看一看它。”

长久以来，外界总在期待并验证着她如何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音乐天赋。但实际上，自由、洒脱才是她从父母处习得的最好天赋。

她的音乐，不像她妈妈那样，让痴男怨女彻夜难眠。她的音乐，更像一种氛围，没有非要申诉什么、哀叹什么，没有苦大仇深，没有怨气，而是一种弥漫的情绪氛围。

2016年，窦靖童为电影《七月与安生》写主题歌《（It’s Not A Crime) It’s Just What We Do 》。陈可辛发现，这个女孩的穿着、外表“非常安生”，但又发现，她的反叛并不“完全”。“你一些行为其实反差很大，很多时候你又特别有礼貌。”他对窦靖童说，“你有态度，但是你没有刺。”

比如那些散落在她身体各处的纹身，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也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只是因为“喜欢”就纹了。

在与陈可辛的对谈中，窦靖童这样概括自己的处世之道：“我不想做一个完完全全按照社会框架这条线走的人，但同时我也不想做一个愤世的人。”她说，“所以，我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你在这个社会所给你的这条线之上，你再找一条平行线，（属于）你自己的。你要活在这个社会里面，但是你要隔离开来一点点。”

她不在赛道里，就不被规则所束缚。时下对艺人的评价标准都无法作用于她身上。

她曾说，不做规划，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费那个脑筋想好了我未来十年要走什么路，可能明年我想法就变了，我现在是怎么想的我就怎么做，接下来的事，没法管那么多。”

一路上，那些从小盼着她长大的“祖传乐迷”，给了她足够自由生长的特权和正向鼓励。在一次视频采访中，主持人婉转地问她：“如果看微博留言，偶尔看到一两条不好听的、不理智的，你会怎么办？”她摇了摇头，看向镜头，回答得很干脆：“啊，那我没事儿。”

她与永远结队的雁群隔开距离。这点距离成全了她，让她得以保有自由和天真，获得真正的创作空间。无论是音乐还是表演，哪怕不够成熟，她都表现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好。

《第十一回》戏骨云集，窦靖童仍然是最亮眼的演员之一。她的表演带劲儿，但是没有“用力感”。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金多多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第一次化了妆，和父母坐在一起吃早饭。红色的口红印在白色的馒头上格外醒目。导演陈建斌透露，这个设计，是为了表现金多多的变化——化妆意味着掩藏和表演，一个从不伪装自己想法的女孩，出于对父母的爱，戴上面具，开始善意地欺瞒。窦靖童恰到好处地演出了这种倔强的妥协。

没人知道她未来的道路指向哪里，可能窦靖童本人都不知道。一个1997年出生，在舆论注视下成长起来的小孩，不仅没有长歪，还成了一个靠谱、有趣、能给人带来惊喜的年轻人，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了。

* 封面图来自视觉中国，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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