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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博施 / Faith
编辑：Faith / 杨琼
排版：小鱼 / 雅琪
夏颖，本科就读于北京大学法学专业和经济学专业，硕士就读于北京大学国际法专业，哈佛大学法学硕士及法学博士，主要研究领域为法律与公共政策。夏颖老师是在2020年夏天哈佛大学博士毕业，于秋天开始在香港大学法学院任教。
以下为夏颖老师的问答实录。
Q1：法学专业出身，但毕业后没有选择做律师的原因
我个人是经过在不同机构包括律所和法院等的实习工作之后，发现学术研究是自己更喜欢也更擅长的工作。我在上学期间也选了很多法学以外的课，比如历史、人类学、经济学等，这些对于我的职业道路选择也有影响。
Q2：现在工作的日常是什么样子的，可否具体介绍一下？
学术工作就是对工作内容的掌控度很高，时间支配也相对自由，但是也会对自律性要求高一些。高校工作的两个重点就是教学和科研。香港高校的教学采用的是英国学制，很注重老师与学生的沟通。科研的话，对于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都没有限制，相关的学术资源和资金支持也比较充足，但是对研究成果的期待和要会比较高。
Q3：如何发现自己有从事学术的兴趣和天分？具体您有哪些建议。
首先，要多探索，多发现身边的机会，多去比较。在找实习的时候，可以多体验多尝试，比如可以去律所、法院、检察院等多个机构去体验和感受。
我自己的话，在大学各方面的课外活动还是比较多的。我从大三到硕士一直都有参加Jessup国际辩论赛，这个对于锻炼我的研究能力和演讲能力都很有帮助。另外我在法院和律师实习过，参加过法律援助的活动，也参加过法学和其他领域的研究课题。通过这些不同的经历和反思，让我觉得自己更喜欢做学术。
在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
Q4：您为什么要走从LLM到SJD的这条路呢？这是否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首先这不是唯一的路径，如果我们讨论的是大陆的本科法学生，那么LLM转到到JD是常见的路径。但是如果想在大陆以外的法学院拿到教职的话，一般是需要JD+PHD，也就是法学院的JD加非法学院的博士，因为美国的法学院很注重跨学科的实证分析问题的能力，因此扎实的法学JD教育和跨学科的PHD背景是很有优势的。但是这对于金钱和时间的要求都很高。因为JD需要读三年的，PHD需要5-7年左右。
除了JD+PHD的组合以外，SJD法学博士是第二常见的路径。美国的法学院一般99%的情况都是需要先读LLM，然后再申请SJD，这是美国绝大多数法学院的要求。但是若在英国得到master of law的学位，也可以申请美国法学院的SJD。因此如果不是在美国读本科的话，必须要有硕士学位LLM外加上SJD学位。
在这个过程中，绝大部分的人会选择LLM和SJD同校，当然你也可以进行跨学校的申请，但是跨学校申请的概率会小于本校申请上的概率。
在英国或者欧陆的话，更像大陆的模式，只需要PHD in Law。
在欧洲、英国、美国做学术之前一定要先了解学术训练的传统和偏好。因为美国是很重视实证主义的影响，更重视的解决问题的导向，也很更重视跨学科研究，比如法律与经济，公共政策，社会学等的交叉研究问题。而英国和欧陆则相对更重视法教义学(doctrinal)的分析方法。这两种不同的学术训练方式会对以后的任教领域和国家有不同的影响，比如英国和欧陆在国际方面的训练是有优势的，而美国法学院在法经济学等方面更有影响力。此外，普通法系和大陆法系教育和研究方法的区别是在申请博士项目的时候需要考虑的。总体而言，法经济学和跨学科研究在中国的法学院属于目前比较小众但是呈上升趋势的领域。
Q5：这份工作的职业发展路径是怎样的？其中面临的基本挑战是？另外，法学生是否需要进行必要的跨学科教育，培养一些其他技能？
和律师的职业相比，学术相对的市场需要会更小。主要以高校老师为主，也会有人选择去基金会、智库或国际组织，比如世界银行，亚投行等等的政策咨询和分析工作。
我个人认为不光是法学院的学生，任何学生进行跨学科教育都是有必要的。现实中的法律问题往往会涉及到政治、经济、社会等其他方面的知识，所以无论是做学术还是做实务，有一定的跨学科训练和分析能力都是有好处的。
Q6：您是哪个领域的教师呢？您的职称是什么呢？
大陆的法学院一般会分教研室，比如说国际法、民商法等专业方向。但是，在港大没有教研室的概念，我会同时做环境法和国际法的研究，主要关注发展中国家的法律实践以及法律与公共政策的交叉。在这一点上香港的大学和美国比较接近，老师们做跨学科研究的自由度相对会更高一些。
香港高校的职称制度大约分为assistant professor （助理教授）-associate professor （副教授）-professor（教授）这三级。刚入职的老师一般都是助理教授。到副教授就等于是拿到了tenure (终身制)。大陆的高校目前也在进行或者已经完成类似的tenure制度改革。
Q7：没有申请上终身任职的人，会去做其他职业么?
从身边的例子来看，若没有成功升到tenure的话，其实更多的还是会选择做学术而不会转行，因为可能大家都是秉持着对学术的热情而选择学术，并且为其投入很多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因此一般做学术的人不会放弃其学术道路而转换去做律师，因为本可以JD毕业就去做律师的。但是，若经过了两三年的教职生活，发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也有人会选择去国际组织，比如说世界银行、联合国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
Q8：到港大任职，相比去联合国或者基金会，您觉得港大任教的职位吸引之处在哪里？对于想要以后从事教职的学生来说，您有哪些推荐点？
首先，我觉得香港高校教职的吸引力在于它给予教学和研究的自由度都比较高。我觉得教学是一份传承的工作，将自己的学习的心得和老师的教诲记录下来，然后在自己当老师的过程中，结合自己的体会再传授给学生，可以不断地和学生互动和提高，这也是“教学相长”的意思吧。而研究的话，能够自己把握研究的方向和进度，也是很重要的。但是其他机构也有其自身的优势，比如国际组织与学校相比，能接触更多的实务和参与政策制定，因此对于跨学科的研究会有帮助。
Q9：应征港大教职需要些什么？有哪些流程？
如果在北美法学院找教职的话，需要到AALS(American Association of Law School)的组织报名，首先需要提交简历、研究经历、研究成果和未来的研究计划。其实这个流程和毕业去找律所是一样的，需要先过简历关，而后进行简短的面试；学校一般会进行两轮面试，若学校觉你不错，会将你列位候选人；每个职位会有3-5个候选人，会邀请你进行campus interview， 包括见学生代表和教师代表，进行学术报告等等，最终学校会基于整个过程的表现和印象决定是否会聘用。香港和新加坡的部分学校也会参加北美的AALS招聘会议。
Q10：另外想问问您，做学术的薪水是怎样的？
学术界的工作薪水肯定是比律所低，一般在美国一年级律师的工资就比大部分学校的教授工资要高了。但高校工作的自由度高，包括时间和工作内容方面的自由度。在大部分国家，高校工作的薪水一般都属于upper middle class的水平吧。就法学院而言，香港和新加坡的收入跟美国法学院基本是持平的，而英国和欧陆会稍微低一些，但是从当地的生活水准而言应该也是可以比较舒服的生活的。
在巴塞罗那
Q11:想问您做学术的最大价值感是什么呢？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在上学期间偶尔会碰到很好的著作，读完真的会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惊叹于自己纠纷许久的问题别人可以用深入浅出的方式解释清楚。那个时候我就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写出那样的书，既有理论价值，又是有趣的读物。我做学术的初衷，也是希望我对一些社会问题的观察能够给大家带来启发。最吸引我的课题，是能在理论和现实中取得平衡的研究。
Q12：您有哪些给在校学生的推荐书目么？有哪些作品是做学术必须要阅读的么？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很难回答。我觉得在学生期间可以多做一些积累，比如说有关方法论的课，包括经济学，社会学，还有公共政策的课。根据感兴趣的方向再去寻找相关的书籍。另外，有一些法学类的公众号，比如雅理读书等，也会不时有推荐书单，可以参考。
Q13：从事职业初期，您是否经历过早期的彷徨和探索？如有，您如何克服这一问题？
我是新手老师，对于教学和研究都处在探索阶段。从教学的角度来讲，如何能够在老师认为重要的问题和学生感兴趣的问题之间找到连接，对于我而言可能是最重要的吧。我这学期教授的课程是中国法。我认为香港的学生是有必要对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有更多认识的，但他们一直以来接触到的训练都是普通法系传统下的训练，所以如何让他们更加容易地去理解中国的体系就是老师不断探索和改进的。
Q14: 可否给正在求职路口的年轻人一些建议？
在做学术上来看，大家需要了解自己的兴趣是想做律师，还是想做学术，要明确自己的热爱，并且对于未来的职业发展有了解，去决定自己是否想去做这件事情。
其次要拓宽视野，对于以后做律师的同学，修一些商科或者政治类的课程可能会有好处；对于以后想做学术的人来说，修一些其他学科就更加必要必要，比如说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或经济学，这些都可以为以后的研究、思考和规划打下基础。
在肯尼亚拜访奥巴马的奶奶
Q15：您觉得法律人从事非法律职业的优势和劣势分别在哪里，您可以从您自身的经历谈谈么？
我觉得在年轻的时候，多做一些尝试，多一些积累，对于确定自己的优势和热爱都是有帮助的。即使是做学术，如果之前拥有律所、政府、商业或者其他领域的工作经验，相信也会带来不同的视角。
Q16：对那些正在非法律职业领域探索或即将进入非法律职业领域的同学们，您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么？
对于没有进入法学院的学生来说，希望他们能够更了解自己能够从法学院的生涯中获得什么。如果不想做律师的人，可以考虑法学院是否是你唯一的选择，是否需要做其他的准备。
无论是法学转非法，还是非法转法学，我都希望大家选择的是自己热爱的工作，其次是可以了解自己热爱的工作背后需要付出哪些努力和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在付出和回报之间需要做哪些准备。最后，积极的做规划和拥有追求自己热爱的职业的决心也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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