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 （李冠毅）对我而言，就像朋友，是他给了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也是《东西杂志》成就了我。”  Ali Mahdavi 在电话一头激动地说着。如今，Ali Mahdavi 已经是法国著名时尚摄影师，他还曾为法国版《ELLE》、意大利版《VANITY FAIR》以及俄罗斯版《GQ》等杂志拍摄封面，以及还给 Karl Lagerfeld、Tom Ford 、Giorgio Armani 和山本耀司拍摄了人物专题大片。

Ali Mahdavi 摄影作品。图片来源©Ali Mahdavi 

“是 Kevin 将我之前与《东西杂志》合作拍摄的封面给了 Kylie Minogue 看，她很喜欢。”Ali Mahdavi 与《东西杂志》第一次合作是给中田英寿拍摄杂志封面，而拍摄 Kylie Minogue 的封面刚好是《东西杂志》创刊一周年的时候。为了这张封面，李冠毅远赴巴黎，亲自负责杂志封面拍摄的统筹工作。原本约好超模 Karen Elson 作为这一期的封面人物。但事与愿违，对方迟迟未来，最终打来因故取消的电话。为这次封面耗费的好几万资金，打水漂一般没了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时间李冠毅遂觉奔溃。

Ali Mahdavi 肖像图。图片来源：models.com

“好在后来经朋友介绍，最终封面人物变成了 Kylie Minogue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去一个Supermodel ，得到一个 Superstar，也算是一个收获。” 李冠毅打趣道。在那张封面上，Kylie Minogue 穿着著名设计师 Mr.Pearl 所设计的束腰装，紧紧裹着的身体，娇艳的姿态呼应着这一期杂志主题——《SEX》。

登上《东西杂志》封面的大人物，悉数下来，大多都是我们眼里遥远的国际巨星。从2001年创刊号的日裔超模戴文·青木，到澳洲天后 Kylie Minogue；从亚洲歌坛巨星滨崎步，到美国流行乐坛天后 Lady Gaga，这些人无一不例外地都跃然于《东西杂志》这本来自亚洲的时尚期刊之上。

《东西杂志》过往期刊封面人物，从左至右，分别为：杜鹃、戴文·青木、滨崎步和 Lady Gaga 。

2001年，在香港岛中环罗便臣街道一处公寓楼里，李冠毅和助理两人开始了这本名叫《东西杂志》的制作。“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每一期都是不同的编辑团队，有时候同一时间会负责好几期的内容制作。”曾经是李冠毅的助理兼杂志设计的 Kargan 说道，多线程的工作状况是《东西杂志》创立伊始的常态。

作为一本精品时装杂志，《东西杂志》每一期从封面到创意再到内容出刊，个个环节都是精心准备的过程。李冠毅为了把控整体内容质量，他不断奔波，有时要跑遍全世界好几个城市联系不同的经纪公司，说服不同的摄影师；有时又需要和几十个人进行远程会议，前一个刚结束的间隙，下一个就紧接着窜进来。他的行程表被写得密密麻麻，像雨天地面上忙着迁移的蚂蚁阵，没有空隙。

于李冠毅，《东西杂志》是他人生的一个分界点。而他，于中国时尚而言，又是一个注定被写进历史的人物。

 “为什么创立《东西杂志》？”

1993年，当李冠毅踏上法国巴黎这片异国之地时，他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是谁？”。去巴黎，一方面是为了与之前的过往做个了断；另一方面，则是去追求自己的时尚理想。当他来到巴黎时，对于自我身份确立的渴求越发强烈。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不断提醒他，他是一个亚洲人，一个华人。事实便是如此，尽管他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巴黎ESMOD时装学院毕业，但在90年代那个境地，一个华人设计师难以突破这块业内天花板。

李冠毅在巴黎求学时，学习时装设计。

日本学者川村由仁夜在所著的《巴黎时尚界的日本浪潮》一书中指出，直到现在，整个时尚体系都是建立在西方特权体制之下的，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设计师都渴求在巴黎时装周的官方名单上留有一席之地。尽管当时候日本设计师已经开始在巴黎崭露头角，但对于中国设计师而言，直到2006年，谢锋的个人品牌首次进入巴黎时装周官方日程，才打破了这个僵局。对比如今的中国设计师崛起之潮，90年代的场面则显得难堪。

设计师谢锋。图片来源：凤凰网

更夸张的是，不仅缺乏中国设计师面孔，连代表中国的媒体都有可能遭遇不公对待。“我们（华人）被赶出来秀场，他们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no Chinese for the show’”。李冠毅回忆道，当时候他代表一家香港媒体去参加秀场活动。

除了难以跨越的东西方文化鸿沟，当时候的中国设计师还面临着另一个挑战。专注时装体系研究的冷芸曾在《中国独立服装设计师的前生、今世与未来》一文中写道：“即使设计师再出色，没有营销、传媒、零售等专业团队的支持，设计师是无法单人成就一个出色的品牌的。” 缺乏一个为华人设计师、为华人时尚发声的平台，是李冠毅在媒体兼职工作得来的最大感悟。最终，在好友张国荣的鼓励之下，他决定搬到香港创办一本为华人时尚发声的国际杂志，也就是日后的《东西杂志》。

《东西杂志》作为唯一一本亚洲时尚杂志入选法国《CBNews》“地球最 in 的九本杂志”。来源：《CBNews》，2002年10月刊

李冠毅要做的不单单是一本分享东西方时尚的杂志，而是一个以华人观点为主导的时尚平台。“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投资人的时候，他觉得我疯了。”好在质疑声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他独资让只有两个人的团队，做出了一本卖向全世界的华人时尚杂志，在巴黎、伦敦和纽约等国际时尚大都市都能购买到。

事实上，在20世纪90年代，时尚媒体已经开始在中国扩张。当时候的香港作为亚洲时尚传媒业发展的重要中心城市，已经先后有了数本国际时尚期刊的介入。但香港时尚媒体有着大的诟病，“没有原创的内容，没有明确的制作主题，被无趣的广告占据着版面。”拥有25年时尚媒体从业经验的著名香港时尚媒体人 Janice Wong （王丽仪）说道。

王丽仪采访视频截图。图片来源：v.youku.com

然而，《东西杂志》却是以完全不同的姿态顿然出现在亚洲的时尚传媒世界的。在来自 Griffith University 的教授 Albert Moran 与教授 Michael Keane 两人所做的关于东西方文化融合的论文著作《Cultural Adaptation》中，他们不断研究东西方文化之间的融合现象，并提到《东西杂志》作为一本先锋杂志对于传播东西方之间时尚文化的重要性。不仅如此，《东西杂志》凭借先锋的选题制作和前卫的视觉效果，加上其与全球人才的连通，向世界揭示了从未被发掘的亚洲时尚文化现象。每一期特定的主题，诸如 SEX, NEW CHINA, GENERASIAN, MOVEMENT 等都展示了该杂志的先锋特性。

《东西杂志》的前瞻性是无可比拟的，从选题角度而言，他们很早便尝试了诸如 “无性别时尚”等主题，每一期杂志更像是一期展览策划。而从其身份角色和国际化程度来看，此前都没有这样一本来自亚洲的时尚杂志走向国际市场。如今被誉为中国时尚传媒四大女魔头之一的叶晓薇（Shaway Yeh），也曾是《东西杂志》的客座编辑。

“一直在坚持做的是什么？”

在上海北外滩一幢红砖外墙办公楼的顶层，李冠毅端坐在办公室内，窗外是黄昏渐渐压下来的黑色。这座占地面积1000平的顶层办公区域，不仅涵盖了办公场所，还有一片露天活动场地。这家新成立的公司，名字叫 「MODELNOMY 模特界」—— 即 Model 和 Economy 的合成词。

对于上海这座城市，李冠毅有着诸多感情，这座城市曾给了他荣誉，也给了他一个新的出发。2006年，在上海由莱卡举办的中国风尚大典中，他获得了该典礼颁发的最高荣誉——终身成就奖。而当晚，在风尚大典获奖的人物中，便包括诸如如今 Louis Vuttion 的设计总监 Nicolas Ghesquière、著名演员周迅、超模杜鹃和金像奖影后张曼玉等人。

2006年中国风尚大典颁奖现场，名模林志玲亲自为李冠毅颁发最大荣誉，即「风尚成就奖」。林志玲介绍道：“这位得奖者是我们时尚圈的好朋友，而他更是东西文化交流的推动者。” 点击可观看颁奖典礼现场视频。

也是在这一年，李冠毅与上海晨刊集团合作发行了一本名叫《晨刊 WestEast》的杂志。杂志内容延续《东西杂志》的高精尖制作水准，并大获成功，以每期50万的发行量，成为当时中国最大发行量的生活时尚类杂志。

《晨刊 WestEast》每期发行量高达50万。

如果说，《东西杂志》是将东西方间的时尚文化和观点联结起来，《晨刊 WestEast》是将《东西杂志》的精神延续，那么 MODELNOMY 则是继续深根东方文化，将其传播。“过往的《东西杂志》已经做到了让东西方之间的文化相互交流和融合的任务，而「MODELNOMY 模特界」这样一个平台，则是去输出东方的观念和美，去复兴中华文化。”立足于东方文化，传播华人时尚观点和价值——这便是李冠毅一直在坚持做的事。

「MODELNOMY模特界」室外场景。

2018年，是中国时尚行业发展迅疾的一年，也是亚洲时尚产业角逐全球时尚领头地位的重要一年。在由英国媒体《BoF 时装商业评论》和麦肯锡数据机构合作撰写的《2018年度全球时尚业态报告》当中，亚洲正成为时尚产业的领导者。根据麦肯锡 Fashion Scope 的预测，亚洲地区的服饰和鞋履销售截止2018年将占到全球份额的40%。仅看亚洲线上服饰市场，预计在2020年达到1.4万亿美元的规模。

《2018年度全球时尚业态报告》内容图。图片来源：BoF 时装商业评论

据德勤发布的《中美独角兽研究报告》，中国拥有98家独角兽企业，仅次于美国的106家，而在排行榜的前十位中，中国便占据了一半。新技术、新产业与新商业模式齐头并进，在中国上海，以上海时装周为领头羊的时装体系也在发生巨变。在今年4月举办的上海时装周期间，参加上海服装服饰展的人数再创新高，总人流量达到11843人次，观众总数8086人。

但是，中国的模特行业似乎开始停滞不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超模了，谁都在期待下一个刘雯的出现，可是在哪呢？” 英模总裁 Johney Zheng 告诉 MODELNOMY 。“中国的模特行业很混乱的。” 从事模特经纪人两年的小欣（应对方要求，该为化名）说道，“混乱的地方在于两点。市场方面，北京、上海与杭州这几个地方对模特需求各不一样。比方说，北京对模特的需求还是偏向于传统的中国审美，上海则是国际化一些，杭州则是以电商模特为主。还有一个混乱的点在于，国内还是没有一个完善的体系，各种经纪人之间掐架也是常事。”

那中国模特产业的未来在哪里呢？许多模特经纪公司已经开始寻找新的答案，英模等公司都开始送旗下模特参加网络综艺节目。而各家视频网站也开始出手，在去年，在线视频网站爱奇艺、腾讯视频联手燊鸿文化、响当当笃影传媒共同出品了一档模特选秀节目《天使之路》，目的是在参赛的模特当中选出一位冠军，同刘雯、雎晓雯等超模一同走上维秘舞台。但节目还没结束，便招致诸多非议。

缺少一个良性的媒体环境，是中国模特产业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从行业规模、行业经济效益、行业规范管理、模特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等方面来说，与世界同行业相比较，我们更清晰地看到的是：差距。”  被誉为中国首席超模的姜培琳对此表示：“可以说，时尚媒体编辑的宏广见识和欣赏品味，对于模特的选择推广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和影响。 ” 李冠毅对此也认为：“中国模特行业没有一个业内规范，没有一个去为他们发声的平台，一个持续关注模特的权威媒体。”

李冠毅好友中田英寿出席了「MODELNOMY模特界」开幕晚会。

在10月12日的「MODELNOMY模特界」开幕派对上，李冠毅解释了创立这个平台的初衷：“MODELNOMY 一词是把模特和经济两大模块结合在一起，力图打造一个模特的生态经济圈，从而提升中国人的审美观，向全球传递华人审美标准。模特行业本是时尚产业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但模特价值却往往被低估。MODELNOMY 的出现正是想改变这一现状，建立有关模特的国际权威时尚媒体平台，不仅协助模特经纪公司发展，同时整合国内外时尚品牌同各地伙伴达成战略合作，凭借数据技术构建时尚平台对接各界资源。”

李冠毅所创立的「MODELNOMY模特界」结合 Model 和 Economy，并以 “Beauty is Power” 作为品牌宣语。

事实上，在一年多前，他已经开始了虚拟模特项目。“我们已经开始和以色列那边展开合作，虚拟模特会是下一个爆发的亮点。”不仅如此，据李冠毅介绍，还会搭建一个完全公正权威的时尚产业排行榜单，以及开展帮助素人实现模特梦的活动等一系列围绕模特行业而来的举措。作为一个连接模特与模特经纪公司之间的平台，MODELNOMY 模特界将为模特行业的发展持续助力。除此之外，曾经的《东西杂志》也将以一种新的形式回归。据他所言，新的《东西杂志》更像是一个媒体策展人的身份与角色。

当晚，著名时装设计师叶明子、前《东西杂志》主编暨现「MODELNOMY模特界」内容主编章婧、现任东西全球文创集团首席策略官赖俊竹均出席当晚晚会；设计师叶明子表示：“我将会在明年和东西团队合作，期待明年全新概念《WestEast 东西杂志》的诞生”。

最后，在谈及李冠毅最欣赏的设计师时，他坦言是川久保玲，他买的第一件高级时装也是川久保玲。“川久保玲就是一个一直在做自己的人。”他欣赏一切有创造力的人与事，对此，他还有个愿望便是希望能够借新的《东西》来联结起所有创意人，包括服装设计师、艺术家、建筑师和策展人等等。

夜晚，从 MODELNOMY 办公室外的一片宽广的露天空间中朝东望过去，便是正高光亮起、灯火通明的陆家嘴金融中心，彼时上海进博会正如火如荼进行当中，上海成了联结东西方的舞台。而另一边，结束采访后的李冠毅匆忙离去，进入到了下一个工作状态。

撰文：Junjie

MODELNOMY 模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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