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郭德纲相声的朋友应该都有这么一个印象——在舞台上,很多经典笑料都是围绕于谦的爸爸,“于谦他爸”也在郭德纲的相声里成为了一位传奇人物。生活中于谦的父亲何许人也?下面,让我们跟着克拉玛依日报记者,一起来认识一下这位异乡的克拉玛依人——于庄敬。
使命的重担越来越沉
克拉玛依日报记者采访于庄敬老人(戴旭虎摄)
人物简介>>>
姓名:于庄敬
年龄:81岁
地点:天津大港油田
个人简历:1956年,从西北大学毕业分配到克拉玛依矿务局,后任采油二厂地质师;1965年,调到石油部勘探开发研究院;1968年,下放到大港油田;1975年,调到华北油田;1990年,重返大港油田任总地质师,一举扭转油田产量下降颓势;1996年退休。
现在,上网、玩微信是八旬老人于庄敬每天的重要任务。
“您每天忙这些,很累的。”见我一脸认真地劝他,于庄敬笑了,说:“累?虽然每天网游两个小时,但现在却是我这一辈子最清闲的时候。”
“我职业生涯的每一段,似乎都在经受比先前更大的压力。”于庄敬说,“这就是我的工作——一个石油人的宿命。”
但现在,于庄敬轻松了,一如59年前他刚大学毕业时。
踏 勘 实 习
那时,于庄敬刚从西北大学石油和天然气勘探专业毕业。4年的功课压缩至两年,就是为了让这批学子能尽快投身到火热的生产实际中去。
毕业前,于庄敬主动要求去最苦最累的宁夏踏勘一线实习。从1956年6月中旬开始,于庄敬每天都在走,不停歇地走,每天50公里,进行地质调查,一走就是3个月。
在宁夏的沙漠里、荒原上,在内蒙的戈壁滩、草甸中,他像同学杨拯陆、宋汉良、谢宏一样,迈开双足去丈量西部辽阔的地域,拿着罗盘去分辨山川隐藏的密码,用速写本勾勒大地迷幻般的容颜,挥着地质锤敲破荒原亘古的寂静。
这就是被激情点燃的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当然,不然为什么每天走到腿都要断了,却不觉得累?午饭就是一个馒头和一壶水,却不觉得苦?被烈日晒得黝黑爆皮,却不觉得丑?我们恨不得不吃不喝不睡,大干快上,跑步进入共产主义。”说着说着,于庄敬已沉浸在昔日的记忆里。
那时,国家还没有西部的详图。“我们用脚丈量大地,也是为画地图搜集资料。”于庄敬说,“我一步是0.7米,每走5千步记录一次。发现合适的岩石就采样,看到特殊的地貌就画图。虽然每天累到筋酥腿软,但心里轻松畅快。我觉得,生产现场才是我应该奉献终身的地方。”
毕业时,于庄敬坚决要求去生产一线,去最遥远、最艰苦的新疆克拉玛依。
从火车转到汽车,同学一行12人和其他同往的人一道,在无边的戈壁中颠簸,在怪啸的风沙中穿行,走了一天又一天,仿佛驶向的是地之尽头。
有人害怕了,又哭又闹。而于庄敬却对恶劣的环境浑然不觉,他心里惦记的只有一件事——一定要去地调处地震队,去那个最苦最累却能发挥专业所长的单位。
抵达后,于庄敬的去向却是采油单位。他跑到干部处去解释去央求,但得到的只有四个字——服从安排。
服从,是中国整整一代人身上最显著的标志。于是,于庄敬默默收拾起行装,从乌鲁木齐来到克拉玛依矿务局,成为一名油田的地质师。
致 力 注 水
在中国,不少油田经历在短暂的青春澎湃之后,便进入艰难负重的中年时代。而克拉玛依油田却是一个例外,被人称为“60岁的青春油田”。克拉玛依油田内有一些青春常在的区块,比如57岁高龄的七东一区,这个老当益壮的油区,至今依然是上产的主力区块。
七东一区开发伊始,负责区块地质情况和生产动态的就是担任地质师的于庄敬。
作为试验区,七东一区的开发方案是苏联专家做的。虽然大家对这些专家敬若神明,但不久就发现了问题。
“专家们认为该区块是均质砂岩地层,所以采用行列注水。但我反复分析资料后,发现专家错了。”彷徨再三,于庄敬将情况汇报给了采油二厂厂长王照明。
“咋不直接说?哪敢啊。那时等级森严,强调服从,苏联专家更是一言九鼎,谁要背上藐视专家的罪名,那就完了!”说起当年,于庄敬摇摇头,似乎还心有余悸。
七东一区是采油二厂的命根子,前面就出现注水和欠产问题,只是原因不明。若真是方案有误,那就出大事了!
王照明拉上于庄敬等人反复查对,证实了于庄敬等人的结论。上报后,矿务局领导急了,立刻召集会议。
会上争论很激烈。特别是几位苏联留学生底气足,胆子大,口无遮拦。“我的意见?笑话!我等小人物哪有话语权?只能带着耳朵,坐在后面听。”不过,于庄敬说他确实听后“很受益”。
谁对?一时难有定论。最后,局领导实行折中方案,七东一区换成新方案,实行弧形注水,而同为试验区的七东二区,仍用苏联专家制订的行列注水方案。
负责执行的于庄敬白天黑夜扑在油区,观察分析油水资料,生怕出现差池,“这可是在越雷池啊,若出问题,我们和油田就都毁了。”那时的于庄敬,确实到了吃不下也睡不着的程度。
很快,情况好转,七东一区的含水率控制在了20%以内,采出程度也达到了20%,这比一般油田6%的采出程度要高得多。
“这是当时的全国最好水平,所以成了典型。而七东二区油层则水淹严重,这说明实践出真知啊。”于庄敬说。
虽然后来离开了克拉玛依,但于庄敬一直关注七东一区的情况。“自己贡献过智慧和心血的地方,自然就有割舍不下的情感。”说到这里,于庄敬眼角眉梢都是笑,“作为一个老石油,咱不就这点念想嘛,你说好笑不?”
不 堪 回 首
作为历经60年风雨的油田,克拉玛依曾数度遭逢艰难坎坷。其中最令人难忘的,就是1961年油田遭遇的第一道难关——“两降一升”(产量下降、油层压力下降、油气比升高),油田产量也从上一年的165.2万吨的高峰迅速落至83.69万吨的谷底。
而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也成了人们至今都不愿直面的历史痛点。
为什么会这样?“国家需要石油啊!再加上政治挂帅,以及用大会战的方式简单管理油田,结果就搞成这样了。”而且于庄敬也赞成这样的说法,这是大跃进的思维和做法在油田上的体现。
“放大油井的油嘴,是造成‘两降一升’恶果的直接原因。作为地质师,您当初肯定知道这其中的危害。”我小心地探问道。
问完,我便后悔,因为对于于庄敬来讲,这显然是个不堪回首的话题。
作为技术人员,于庄敬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危害。“但当时的政治高压,压得人根本不敢去想。采油二厂有多少井,必须生产多少油,这都是政治任务,产量稍一吃紧,厂长就找来了,逼你表态,书记找你时,更是压得你透不过气来。地层规律再强,也强不过政治需要。稍有异议,你就会成为政治高压下的牺牲品。”
说到这里,于庄敬幽幽一叹:“作为技术人员,我们无权更改领导的命令,只能尽自己所能,在放大油嘴之后,勉强做一些修补性的工作。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科技人员,这种痛苦和压力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
看着愁绪满面的于庄敬,我的心也随他一起痛苦。且不说一个厂和一个油田,即使放眼全国,当时又有几个人敢于或能够与错误的政治气候相抗争的呢?
全力做好工作,被于庄敬视为做人之本。那时候,于庄敬每日两头见星星地在现场奔忙,很多时候就直接睡在井上的锅炉房里。但到月底,他就会和十多个领导、技术人员守在会议室内,连续几个通宵,仔细核查汇总各队上报的每口井的产量。
听着核产的算盘珠子啪啪响的时候,于庄敬的心是麻木的,他知道,在背后盯着他的,有领导以及其他很多人的眼睛。
受 到 批 判
于庄敬要走了。这在当时的科研人员中,算是一件大事。虽然在他走的1965年底之前,克拉玛依已有上万人奔赴各个油田,但于庄敬这次不同,因为他是石油部勘探司司长焦立人点名要的人,要他去刚成立的石油部勘探开发研究院。
到北京后,于庄敬担任了院地质所西北组的组长。“一年后,我从玉门回京,院长就被打倒了,因为文革开始了。”
但于庄敬没有去当造反派,他依然天天了解西北各油田的生产情况,依然天天忙到深夜。虽然领导们都被打成了走资派,但于庄敬却敢于迎着别人怀疑甚至是敌意的目光,每周去找勘探司司长汇报工作。
有人劝他小心点,但于庄敬却用行动说“不”。他说,再咋样也不能不搞生产,国家需要石油呀。
1968年,厄运降临了,于庄敬被下放到大港油田,并被一撸到底,成了一名采油工,分管一口油井。忙了十几年的于庄敬一下子成了闲人。
于庄敬心里很苦。这时的大港油田已无法正常生产,人们甚至以放大油嘴等破坏性方式肆意而为。他想说话,想告诉大家这样不行,但他却不知道该跟谁说,因为懂行的领导和专家都被打倒了。
1970年,生产逐步恢复,采油厂启用于庄敬,让他担任生产组副组长。在了解到大量一手资料后,于庄敬有了底气,他要为油田的良性发展鼓而呼。
但于庄敬提出“遵循油田开发规律”等一系列建议后,立刻招来了叱责和批判。厂军管会认定于庄敬是“保守思想回潮”,“试图以生产压革命”,勒令他进行“深刻检讨”。然而,无论会上造反派怎么威胁,于庄敬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相信,保护国家的资源,是技术人员不能放弃的操守。
振 兴 大 港
1990年9月底,56岁的于庄敬打算放手一搏。
在石油部部长王涛约谈他之后,他就下定了这个决心。
一开始,已在华北油田呆了15年的于庄敬并不愿意走。因为这个油田曾从年产100万吨,火箭般地蹿升到年产1700万吨,到1990年产量又掉至1200万吨。虽然产量过了高峰期后,局长和很多领导都陆续调走了,但作为油田的副总地质师,于庄敬不愿走,他想深入研究油田,设法把产量下行的箭头扳上来。
但王涛告诉他,大港油田也困难重重,年产已从440万吨的高峰降到310万吨。于是,于庄敬把重返大港、扭转颓势,当成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使命。
不少人劝他“别回大港,都快退休了,还要去冒抹黑自己的风险,划不来”。但于庄敬一笑置之。
他对关心他的人说:我不能当那种只关注自己利害荣辱的人。
国庆节才过,这位刚刚履新的大港油田总地质师已开始在基层与部门间奔走。一个月不到,他已找到问题的症结,他制订新的开发方案来消除油田过度开采和不当注水两大弊端。
一生埋首油田的于庄敬明白,再探老油田,发现新油田,两者缺一不可。为了确保开发方案科学有效地执行,他不但频繁深入基层了解情况,开分析会,甚至能不吃不喝不睡地盯到每个采油厂的重点井。
一年后,于庄敬的方案产生了效果,油田产量爬出低谷后一路攀升。他说,那时候,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60岁了。在别人已退休的年龄,于庄敬还在夜以继日地履行着他的使命。直到1996年他62岁时,他才如愿以偿退了下来。这时,大港油田的原油产量已上升至430万吨。
卸下了使命的重担后,于庄敬并没有完全轻松,“当顾问、编丛书,一直忙到70岁,我才真正有了自己的闲暇。”
说到这里,于庄敬笑了,是那种真正放松开心的笑。告别时,这位八旬老人握着我的手说:记者同志,我也喜欢新闻,你加我的微信吧。
人物寄语>>>
愿60岁的克拉玛依油田能以新思路、新技术不断跨上产量新台阶,再创新辉煌!
信息来源: 克拉玛依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