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若昀
我叫张若昀,最近七年都是一名演员。与此同时,我也是一个生活无比缺失的人。这似乎有些矛盾,传统的认知和学校的教育告诉我们,演员是要深入生活去汲取素材,把杂乱无章的信息源,重塑成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
我觉得七年前的二十一岁似乎就是我的黄金时代,那时我能吃能熬又能睡,满脑子想入非非,净是些不切实际的看法。那时我刚结束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学业,学校对我们的管理相对宽松,放任我们去搞些自以为是的创作。尤其是我们这个班,我们不局限于经典剧作的演练和具体桥段的编排。入学第一课,老师告诉我们,可以把你脑中想到的任何事物,以表演的形式呈现出来,一棵植物,一辆列车,甚至是一个概念……只要你想得到的,都可以。回想起来,这是点燃我无限遐想的一句话。我开始觉得,热情,汗水,无尽的青春期的荷尔蒙,可以通过一个艺术的形式得到释放,并让我们在将来的职业生涯中受益匪浅。
一周后的作业汇报课上,我演了一个关于红色的概念,没有什么故事情节,而我的同学,在自己的作业里演了一粒深入子宫的避孕药……
两年后,我们这样一群亢奋的毕业生,在自己充满力量的黄金时代,绝想不到自己会在或几个月、或一年半载之后的第一次上镜演出中,被导演骂得一文不值。更可悲的是,当我们自己被揪着耳朵站在监视器前看回放自己刚刚完成的表演时,自己也觉得那是一坨垃圾……
那个时候,充满热情的,并不等于好的。
那时我也想不到,我会在未来的某个北京深夜,在一个烟雾弥漫的酒吧里,被工作人员层层包围,照顾得很好,却也百无聊赖。有人帮我买着咖啡,讲着笑话,帮我保持一个好的出镜状态。导演把我叫过去,我闻道他身上浓浓的雪茄香味,我们碰了碰杯,听他用港普讲着这个镜头的前因后果。夏永康导演抽雪茄,喝红酒,能吃辣,对怎么拍电影和什么是好电影,能洋洋洒洒说上一整晚。这些都是我在拍摄结束之后吃火锅时完全总结出来的。事实上,在那个困顿的小酒吧深夜,我听他没头没尾地讲着自己心目中的情绪和画面,时不时习惯性地露出若有所思和表示认同的神情,心里想的是:
我们在说什么?
在这样一个时间有限的影像中,我们想表达什么?
他是谁?她是谁?
“That’s the fxxxking stalker!”
夏永康导演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刚拍摄完一个从电梯间里尾随而出的镜头。喧闹的舞者包围着我们,并不存在的音乐在脑中响起。杜鹃像一只红色的火烈鸟,在烟雾中缓慢浮现。
又或者一片蓝色的幕布,黑影与黑影相继走过,追逐,停顿,嬉闹……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关于什么。也许下一秒,我们回到那个局促的电梯间,音乐停止,只剩下钟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在某一瞬间,我的确为我们互通心意感到愉悦。或者说,为自由创作感到自在。我困顿在自我表达的时候,忘了有时候放肆也是一种乐趣。
试着演一个概念吧。
A Stalker.
我的黄金时代大概就是这样结束的,从忘记肆意而为开始。
我家有一盏无影灯,曾经放在某个上世纪临床医生的手术台上。大概现在,我为时不长零散在家的日子里,我也会在灯下阅读。短促而富有效率,一部部剧本,以及与之相关的人物背景。无影灯下,一一掠过,条理清晰,目的明确。而那些失去的影子,灯光下难以企及的部分,正式曾经那些漫无目的的冲动。
闲篇。
PS:匆忙之间整理打字,也许有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