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

福建省工艺美术研究院研究员

高级工艺美术师

福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福州市文艺名家工作室

采访陈冰的当天，正巧遇上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漆艺修复专家慕名来到她的工作室“拜师学艺”。聊起无勾勒晕金漆画，这位阅画无数的专家感叹：“以前只听过没见过，第一次看到便眼前一亮，竟有如此精致的漆画！”

与陈冰相识多年的艺术家沈克龙说：“不熟悉的人很难想象像陈冰这样嘻嘻哈哈的外表下，心神气定地把悠悠的心思和累累的时光投注在黝黑温润的漆面上，密密地晕绘出宁静与恬淡，华丽与雅致，一花一菩提，一叶一世界，虽从传统中来，编织的竟是当下的心思。”

许是天赋使然，更是熟能生巧，不惑之年，陈冰已把这门独特的技艺练就得炉火纯青。她师从吴守端先生二十余年，她们之间的师徒情谊更甚母女之情。

当吴守端看到陈冰在绘画上颇有天分，便鼓励她报考福州工艺美术学校。由于政策限制，市区之外的各个县区只有三个名额，陈冰过关斩将终于以第二名的成绩被录取了。从此以后，陈冰与无勾勒晕金技艺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福州工艺美术学校的那些年，陈冰的周末都是在吴守端家度过的，时时相伴师父左右，如此一对一、手把手的教学让陈冰的技艺突飞猛进。那也是一段单纯而美好的时光，陈冰说当时的她只觉得能跟着师父画画就很开心！“老师可以有很多，但我的师父只有一个！”在陈冰的心中，师父吴守端传授于她的不仅仅是能够自食其力的手上功夫，还有对这份事业的执着与热爱。

陈冰与师父吴守端先生

无勾勒晕金漆画唯美精细，因技艺手法的限制，尺幅较小，以花鸟形象为主，犹如小家碧玉般清新淡雅。陈冰把无勾勒晕金技艺形象地类比为中国画中的没骨画法，在“地底”（用于作画的黑色漆板）上描画出整幅作品的轮廓，然后再依照白描稿上的每一片花瓣形状刻纸模。

仅是刻纸模这道看似简单的工序便需要长时间的练习，要刻出自然的曲线条即使是有着扎实绘画基础的人也无法轻易上手。陈冰刻的纸模不仅丝毫不差，她还能从分散的众多“花瓣”中快速找到相对应的，或者一眼便能看出对错多少，这是多少个日夜方能训练出的“敏感”。慢工出细活，陈冰的每件作品都恪守与时间的约定。

在我们要求下，陈冰在一幅未完成的作品上示范起无勾勒晕金技法，提笔晕染时，上一秒还是嘻嘻哈哈的她下一秒立刻不苟言笑，那专注的神态真是让人不忍打扰。陈冰告诉我们，晕金需要十二分的耐心，一点点晕染，有时候一天只能晕出一片花瓣。而且为了少出错，她在工作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忘却所有。

年复一年，不曾想过放弃，生性开朗的陈冰用这些不起眼的纸模晕出不计其数的花草虫鸟，轻轻旋转的笔尖在大漆中游走，随着点点金粉洒落则晕染出她心中的“花花世界”。

如果说磨漆画是体力活，那么晕金漆画是耐力活。

习画多年，陈冰知道没有扎实的功底和一颗为爱坚守的心是无法做出最好的作品。在无勾勒晕金漆画里，只有黑白色的设计稿，而画中的明暗虚实和前后空间的逐层呈现全凭创作者的感知力和想象力，再加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金科玉律，陈冰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无勾勒晕金漆画一点也不轻松，整套工艺的做法极为讲究，她曾在自己的论文《晕金漆画技法创新和艺术表现》中有过详细的介绍。

首先要配制好金地漆，才能有效地控制好漆的粘性和干度。陈冰入门时便从师父那学到了调配比例，但至今仍需要根据气候变化一次次地调试。

然后在配制好的金地漆内加入所需的色粉进行细致的研磨，放入荫房先试漆，如果漆的粘性正好，就可以使用，将调好的漆用纱布进行多次过滤。

把其中的杂质过滤掉，漆液就变得很润滑。使用的漆板与磨漆画漆板做法相反，磨漆画是最后打磨推光，而晕金漆画则是将漆板先推光，使其平整光亮。

而后才进行勾勒画稿上板。她在创作一幅无勾勒晕金漆画的过程中，严格遵循每一次阴干的时间，尤其是填上以配制好的漆，放入荫房，荫房要保持一定的湿度，不能太燥，也不能太湿，还要控制一定的时间内就必须取出，以免漆干得太快或粘性太强都无法进行创作。

晕金漆画对环境要求极高，需一尘不染，所以底漆在填涂时要十分细腻，不能有一点颗粒杂质。因此，每一次在填漆前，陈冰一定要把工作室清理干净，如此才能防止灰尘落在漆面上。即使工序繁琐复杂，她从不怠慢，精益求精。

晕金漆画的金粉选用赤金、纯银、紫铜等金属粉末，咋听之下都是价格不菲的材料，但陈冰坦言这并不是贵的原因，最贵的还是手中的技艺和源自个人的创作。而晕金漆画最妙之处在于用笔粘上金箔研磨成的细粉末，便能晕染出具有书画同源之气韵，自然体现漆艺和国画的韵味。

从福州工艺美术学校毕业后，陈冰来到了福建省工艺美术研究院，这也是决定了她人生方向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当年的福建工艺美术研究院里漆艺大师云集，对初出茅庐的陈冰来说是学艺的好机会。有了这份专业对口的“铁饭碗”，陈冰尤为珍惜，尽管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下，许多师兄师姐“下海”淘金去了，但她始终没有被外界的诱惑所动摇，一心一意行走在无勾勒晕金漆画的道路上。

至今，陈冰也没有停止过手中这支“旋转”的笔，对她而言最幸福的是，这辈子能把师父传授的这门技艺做好。无勾勒晕金漆画在漆画中独树一帜，上乘的作品数量不多，备受藏家的喜爱。

上世纪90年代末，陈冰的一幅画便能卖出3000元。但她并不满足于此，拿着卖画的钱和全部的积蓄想去北京进修。她和单位领导提及时，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和支持，于是买了机票直奔北京而去，在当时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

到了北京，尽管在地下室的4人宿舍里一住就是大半年，但陈冰从不叫苦。半年没有收入，陈冰把所带剩下的钱都用来买书，回到福州时不见行李，只见瘦弱娇小的陈冰拉着两大箱的书。这些都是她的“宝贝”。

一路走来，陈冰不断为自己充电，坚持不重样的创作。她的每一件作品都是孤品，做过的题材决不再碰，这也算是她给自己出的难题。“画不难，创作是最难的！”陈冰任重道远。

精于传统技艺，陈冰秉承师父一脉，只做无勾勒晕金漆画。但由于题材限制的缘故，这一技艺似乎很难有更多的拓展。

不安于现状的陈冰在近几年的创作中不断寻求突破，她不怕试错，也成功地把晕金漆画融于镇尺等文房套系中，体现了更风雅的文化情趣，其中作品《仿宋画花鸟文房》于 2018年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作品《仿宋画山水文房》于 2018年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与茶盘结合，提高了生活中的审美度；更一改传统花鸟题材，创作了《追忆流逝》系列，惊艳于在佛像脸部的处理上实现了晕金技法的应用，广受好评。

陈冰的工作室一处在悠悠闽江边，待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一处在静谧葱郁的北峰之上，听闻鸟语花香，万籁俱静；来往于都市繁华与世外桃源之间，她庆幸自己能把爱好和工作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无忧无虑。

现在，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引领自己的女儿也踏入这个追求极致之美的晕金漆画世界。今年，陈冰的女儿即将参加高考，陈冰期待女儿能够顺利考入美术院校，“即使她未来不从事这一行，我也希望她了解并传承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

文章来源：“拾象”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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