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安阳市文峰区检察院未成年人刑事检察部门的一名检察官,多年工作经历使我接触到形形色色的涉罪“熊孩子”,其中极个别虽难以教化,但大多数属一时失足,尚可挽救。这些“熊孩子”总是让我牵肠挂肚,为了让他们重获新生,我极力倾注关爱呵护。
今年刚满18周岁的阿明,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小学至高中在班里、年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获得的奖状、荣誉证书家里的一面墙都贴不下。比较特殊的是,他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因一时冲动,17岁时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去年夏天,阿明升入高二,因班里重排座位,他成了“校花”小梦的同桌,却被同学阿斌当成假想的“情敌”,双方发生了激烈冲突。不久后的一天,阿明在校外巧遇初中同学阿祥和阿睿,阿明随口邀两人陪自己找阿斌以证“清白”。
到了约定那天,阿祥、阿睿喊来了五六个大小伙子。出于对老同学的信任感激,又碍于自己有求于人,感觉不妙的阿明终究没好意思说啥。当被问谁是阿斌时,阿明顺手一指,阿祥和阿睿带人大打出手,现场一片混乱,局面当即失控......
案发后经鉴定,阿斌的身体损伤构成轻伤二级。另阿斌还因过度惊吓导致严重失眠,大量脱发,不得不就医。如此一来,阿斌的父母频繁找上家门“讨说法”,阿明为不让母亲为难,纠结多日后到公安机关自首。
2017年6 月20日,该案移送我院审查起诉。作为承办人的我迅速阅卷审核,次日便在其母陪同下,到看守所提审阿明。
17岁的阿明正处于青春期,远看像竹竿儿似的,完全不见卷内照片上朝气英俊的模样。“我对不起阿斌,希望他早日康复。我也明白自己可能要坐牢......我妈已经为我付出太多,实在对不起她......”提审中,阿明表现出深深的歉疚和悔意。我也明显感觉到,单亲家庭养出的早熟性格,使其在跳出慌乱强装镇定。
通常情况下,面对犯错的“熊孩子”,我总要苦口婆心释法说理,指明其错误行为和严重后果。然而,面对少年老成的阿明,惋惜心疼之余,我破例安慰起他来,因为他不仅有了明确的悔过之心,而且还生出“自己吓自己”的危险倾向。我深知,未知的恐惧往往比已知的预判更能摧毁人的心志,希望是人的心灯,心灯一旦灭掉,留下的无非是行尸走肉和麻木的躯壳。
若就案办案,对该案提起公诉,阿明原本可以预见的大好前程定将毁灭。然而,一旦被法院定罪判刑,对一个长期优秀又出自单亲家庭,性格正处于敏感“叛逆期”的未成年人会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和精神负担,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相较因偶然过失而人生逆转,呵护阿明的心灯,帮其疗伤,显然对家庭和社会都更为有利。为达到办案效果“利益最大化”,我和同事到学校社区一跑再跑,老师同学一访再访。本着“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针,针对阿明自首、悔罪、该案偶发和主观恶意较轻等情节,我思虑再三,郑重申请拟对该案作附条件不起诉处理意见。
但附条件不起诉的前提必须是阿明取得受害人及其家人的谅解,受害方不再追究阿明的刑事责任。为此,我频繁接触双方,苦口婆心,几乎跑断腿、磨破嘴,历尽酸甜苦辣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后,双方签订了调解谅解书。
今年7月28日,经检察委员会研究决定,我院对阿明作出附条件不起诉决定。案件虽说结了,又意味着新的开始。附条件不起诉决定下达不久,校方迫于压力,最终劝退了阿明,这对阿明及其母亲无疑又是一记重击。那些天,阿明的妈妈连续打电话向我哭诉,要不是不放心阿明一人在家,她肯定会直接来见我。
案结事未了。不管出于义务还是同情,直觉告诉我应该继续为这娘俩做点什么才好。于是,我费尽周折联系好一所口碑好、校风佳的学校,说动校方给阿明一个“试读期”,只要他在“试读期”内安分守己,积极向上,校方就同意接收阿明的学籍。
如今,阿明不负众望已顺利度过“试读期”,成为该校的正式生,学习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不仅加入校篮球队当上主力,更在前不久的考试中荣登年级榜首,被老师寄予厚望。
眼下,一切都在朝着预期的好的方向发展,以阿明的痛改前非与上进努力,考察期结束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必将是一个更加稳重的棒小伙,我对此充满信心。
多年的工作实践也启示我,对形形色色涉罪的 “熊孩子”,教育感化挽救比单纯地惩治更重要,因为稚气未脱的他们身上承载着未来和希望,而阿明或许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文中人物均系化名)
讲述:刘志英 整理:刘立新 赵晨光
编辑:王会军 赵海波 王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