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以前学校放五一小长假吗？回来老师总是语重心长说：同学们，心玩野了吧？上次课划的重点，都不记得了吧？

何止不记得，简直失忆了。

3月末，时年55岁的马景涛写了一张离婚声明，这张离婚声明很像你在人均50块的小饭馆点餐，忙得要跑起来的服务员随手掏出的那种纸，大姐，点啥？

上面莫名其妙写了一件事，因为弟弟要出狱，所以他决定离婚。这件事让我一个做了二十年调查记者的朋友，都很吃惊：到底怎么回事？完全搞不明白啊。

任何事情都要讲究逻辑，偏偏这件离婚案里，没有任何逻辑，只有让群众欲罢不能的故事感，弟弟？媳妇？决斗？19年的忏悔？

你等了好几天，一直等着某家八卦媒体惊天动地般爆出一段故事，好让群众被吊住的胃口缓缓降落，原来是这样啊。

结果，四五天了，一点消息没有，没有圈中人士，没有女方密友，没有现任妻子红肿双眼出现机场，更没有马本人一脸疲惫与好友吃宵夜。

这家人跟被外星人劫持了一样，留下一个谜团，就这么不见了。

完完全全不符合当前娱乐圈的整个宣传逻辑，明星离婚，好好搞一搞，双方互发声明，再带着各种表情公众场合溜达一圈，少说能发酵一个星期，随后通告排满，上节目说说心路历程，或者趁机宣传新戏，都是水到渠成最自然的炒作事件。

忽然扔出个炸弹，自己又跑了，想好久，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荡在脑海，这不就是八九十年代最熟悉的那些明星新闻吗？

那种奇诡感，不合逻辑处，超乎常理之外，都是原汁原味的90年代风味。

那个狗血淋漓的，歇斯底里的，再也不能重来的时代。

所有的一切都有荒谬意味，但是嘛，当时我只是小学生，对大部分事件，只有小学生般肤浅的诧异。

比如每天放学回家，都看见我妈正在抽抽嗒嗒看琼瑶连续剧，每次里面的男人和女人一抱头痛哭，我妈完全崩溃，满脸泪水，又含着笑。我曾经试图多次想看进剧情，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里面的人不喜欢把事情讲清楚，男人抱住女人的头，又一定会有一伙家丁来把他们拉开。

有一天我在路边看到两只狗交配，旁边两个坏小子正在一人拉一只狗，两只狗死活都不分开。哎，跟电视剧演得一模一样。

90年代中期，我爸妈拿着几百块一个月的工资，有一个周末，他们偷偷摸摸去了一趟海宁，一人拎回一件一千五百块的皮夹克，相当于每人三个月的工资，当时我没什么概念，等我长大开始赚钱，我妈教育我，该省钱该节俭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问她，你记得那件一千五百块的风衣吗？而且因为小了点你又一直没瘦下来，挂到发霉长毛都没穿过。

她就腼腆地笑了，说，那时候，真是傻死了。

八九十年代的年轻人有多癫狂？一定是我们这辈理智又势利，失恋只准自己豪吃两天，离婚只为买房的8090后赶不上的。

总体而言，当年的人不怎么拿自尊当回事。一个买房子买电视机都要靠关系，靠求人的时代，谁都要做出点不体面不理智的事。什么父母带着小孩去厂长家里，话还没说几句，小孩的腿扑通跪下来；什么知青子女返沪，吃相难看的舅妈骂讨饭胚照样不动声色吃菜扒饭；什么一个女的被男朋友抛弃，竟然一个没想明白从此魔障了。

我妈有一个经典故事，她年轻的时候，有户人家的儿子颇为痴迷她，求婚不成后，这位小哥莫名其妙寻死去了，走三天三夜不吃饭的绝食路线，最后投河时被人拦下。这事成了我妈的军功章，没事都会拿出来炫耀一番，到最后又不免遗憾地唏嘘：哎，没死成。相比而言，我年轻时候的恋爱故事，通通都是男友想要aa房租怎么办？情人节不送礼物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类似鸡毛蒜皮的小事，比起九十年代那股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劲头，真是差太远了。90年代的恋爱，通通走孤注一掷路线。一个男人死死爱着一个女人，恋爱小说里这两人分手，男人必定起码要沉沦上大半年功夫，不像马景涛老师那样咆哮，那样激动的话，可能当事人本身都觉得，这是一个假恋爱。

在一个贫穷的年代里，唯有爱情是真的，当然要拼命晃来晃去，

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能不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啪，从来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女主角跑到马路上，被汽车撞成了植物人。

这种戏现在不好演，一演，所有司机都会拍手称快，活该撞死！

马景涛老师，从未离开过那个歇斯底里的时代，毕竟歇斯底里曾经带给过他最高的地位最大的荣耀最红的时代，他每一任女朋友，分手后都曾痛诉过他的家暴，过度紧张，只要女人一有异动，立刻精神高度紧张，开始动手动脚，怎么了，你心思又开始活络了？

对那个时代的男人，这才是真爱的证明，我紧张你才会打你，如果不是爱你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花这么多力气？

那个时代的炒作，跟现在也不一样，一般明星放出料来，就跟抛个骨头出去给警犬们奔波一样，不像现在，明星需要自己主动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系列规定动作。那个时代明星少，通讯不方便，一个大明星离婚的热闻，只要有了影子，就是小报好几年的八卦选题。

那个时代明星喜欢表演山盟海誓，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一生只爱一人，转头就跟别人结婚生小孩去了，大明星就该是几结几离的人设，那个时代没有明星爱做五讲四美三热爱的青年，一个个都往狂放不羁去，可以为爱生为爱死，为伊消得人憔悴为君痴狂到迷离。

你想不想这么爱一次？疯狂的，不计任何后果的？

不，你不能。

你对体面的追求，远远高于爱情。

你不会写难看的手写字，后来也懒得打字，用表情包就可以谈恋爱啊，而且还很好用。你不会穿低胸开叉到肚脐的衣服，90年代这种小混混还能勾女，现在你除了买包别无他法。你不会说一生一世的诺言，你会跟女朋友摆事实讲道理，我也很忙也很累啊，地球又不是绕着你转的。你不会跟20年前的男人一样，省一个月饭钱吃一顿一百块钱的肯德基，现在流行请女朋友吃厕所串串，带老婆去吃米其林，因为太贵，只适合利益共同体。

朋友，知道吗？我宁愿跟你这种穿着格子衬衫的宅男谈恋爱，也不愿找那个怒吼型的恋人，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好啦，没功夫爱来爱去，为了体面做个人，只好苟且做个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