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注:本文原文发表在2017年12月刊的美国《空军》杂志(AIR FORCE Magazine)上,原作者是《空军》杂志的特约编辑约翰•科雷尔(John T. Correll)。科雷尔曾担任过18年的《空军》杂志主编。译文所配图片有改动。
“今天的人们几乎已经忘却了,但是在上世纪70年代,增强辐射弹可是一个被‘炒得很热’的国际议题。”
据称是美国进行中子弹爆炸测试时的场景
背景概述
1977年6月6日,美国中子弹的爆炸成功(这次试爆充满了争议)突然进入了公众的视野。与此同时,《华盛顿邮报》上刊登出了“中子杀伤弹头隐藏在ERDA的预算中”这样的文章标题——这里的“ERDA”是“美国能源研究开发署”(Energ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Administration)的缩写,是美国负责核武器研发的政府机构。《华盛顿邮报》上的这篇头版文章——也是记者沃尔特•平卡斯(Walter Pincus)诸多作品中的第一篇——中写道:“美国即将开始生产其首款专门被设计用来通过释放中子的方法而杀死敌人的战场核武器,而非通过高温和冲击波来破坏军事设施。”其他媒体也纷纷跟进报道。《纽约时报》报道说:“核武器的使用者们已经展现了一种新理念:中子弹可以在保存建筑物、坦克和大炮的同时杀死人。”
围绕着中子弹而引发的喧嚣在今天已经几乎被人们所遗忘了,但是在1977年到1978年间(在1981年又出现过一次),有关中子弹的新闻几乎不断出现,这是一个引起美国、欧洲和苏联高层领导人激烈争议的国际问题。
经过将近一年的踌躇和犹豫,美国总统吉米•卡特最终于1978年4月决定推迟中子弹的生产,尽管他并没有彻底取消这个计划。罗纳德•里根总统在1981年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并最终选择生产中子武器——但却把它们存放在仓库中。
“中子弹”实际上是“增强辐射武器”(enhanced radiation weapon,ERW)的通俗说法,是一种可以安装在美国陆军的近程火箭和炮弹上的小型氢弹头。其目的是取代已经部署在欧洲地区的战术核武器——这些核武器的战斗部是原子弹,而不是基于氢元素的爆炸装置。
冷战期间东德和西德的态势简图。富尔达这座城市靠近东德和西德的分界线,并由此将该地区的一处山谷命名为“富尔达缺口”(Fulda
Gap)。倘若苏联和华约组织与北约组织爆发了战争的话,那么该地区是最有可能遭受苏东方面的军队进攻的地点。苏军部队将会试图用其坦克兵力在该地区达成突破,并由此获得一条用于进攻的便捷的地理通路,然后直取法兰克福(Frankfurt)。如果战争爆发,规模最大的坦克会战之一就有可能发生在该地区
由于苏联和华约组织在装甲部队方面拥有数量上的优势,因此西方盟军的指挥官是有可能会动用战术核武器(如中子弹)来迟滞或阻挡苏东军队的推进的。使用像中子弹一类的增强辐射武器可以把由冲击波和热效应导致的严重破坏限制在很小的一片区域内,但其产生的致命辐射可以穿透敌人的装甲。相比之下,如果使用普通核武器产生同样大小的辐射杀伤的话,那么其冲击波和高温毁坏的区域要大得多
许多评论家分享了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这位科幻小说作家兼评论员的判断,即认为中子弹“似乎是那些非常关心建筑和装备却又视人命为草芥的人所希望拥有的”。
实际上,研发中子弹的目的跟保留武器装备无关。中子弹并不会让武器装备完好无损地留下;它只不过是通过限制附带伤害而尽量减少毁伤的武器装备和建筑物的数量而已。研发中子弹的真正目标是恢复北约方面决心动用“战术核武器”(他们当时的确是这样称呼这类核武器的)的可信度——当时这种可信度正在不断下降——并将其作为对苏联和华沙条约组织的坦克部队攻击进行威慑的手段。
在富尔达(Fulda)地区引爆核弹后造成的杀伤范围示意图:其中红色圆表示一枚1000吨当量的中子弹爆炸后对该地区造成严重破坏的范围非常有限(半径为300到700码,约274米到640米);深棕色圆表示一枚1.3万吨当量的原子武器爆炸后产生的致死性辐射的杀伤范围(半径约1英里,即1.6千米),而如果用中子弹实现同样的致死性辐射杀伤范围的话,只需要一枚1000吨当量的中子弹就够了;浅棕色圆表示的是一枚1.3万吨当量的原子武器爆炸后冲击波和高温摧毁或严重破坏的区域范围,半径接近7英里(约11.2千米)
不过,当那些评论家们指责说中子弹通过“削弱了‘不愿意使用核武器’这一想法”而降低了核门槛时,他们确实算是说对了。历史学家谢里•沃瑟曼(Sherri L. Wasserman)质疑说:“通过让北约有更大的潜力去打一场有限的核战争,会让战术核武器提高其威慑力吗?还是说中子弹会增加北约真正开打核战争的可能性?”
《华盛顿邮报》上那篇由沃尔特•平卡斯撰写的文章产生了强有力的回应,但是,正如沃瑟曼所指出的那样,“对国会或美国公众而言,(平卡斯的文章)对中子弹没有透露任何有意隐瞒或者是特别新的东西。”
1959年7月的一篇文章颇为详细地描述了“有限当量”(Limited-yield)的核武器,这些核武器主要是通过辐射获得其主要杀伤效应的,而不是冲击波和高温。“中子弹”(neutron bomb)这一名词最早出现在1959年的《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上,它被称为“死亡射线”,可以“用有毒的辐射流杀死人类,同时保持机器和建筑物完好无损”。在1960年至1963年,美国国会针对中子弹展开过公开的辩论。
1976年11月,杰拉尔德•福特总统在由能源研究开发署提出的一份要求书上签了字,意在为研究和开发中子弹提供资助。1977年初,国会听取了公开的证词,但这一点很少为人们所注意到。
技术官僚们把中子弹视为对战术核武器的直接更新升级。卡特执政时期的国防部长哈罗德•布朗(Harold Brown)可能是正确的,他说:“如果没有平卡斯的那篇文章(关于中子弹头的),那么中子弹早就会被部署了,而且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战场(战术)核武器
1950年11月,杜鲁门总统宣布“在朝鲜半岛使用原子弹”一事正在“积极考虑之中”。1953年的美国国家战略中称:“如果发生敌对行动,那么美国将考虑像使用其他弹药一样来使用核武器。”
很快,常规武器和核武器之间的“防火墙”就被竖立了起来。氢弹和随之而来的放射性尘埃使遭受核武器威胁的范围被大大地扩大了。而洲际导弹的出现则进一步增加了危险的直接性,并减少了防御一方在对抗攻击时的选择。
到了20世纪50年代初,技术上的进步使得制造出的战术核武器又小又轻,已经足可以与战场上的部队一同部署。最先出现的是M65“原子安妮”(Atomic Annie),这是一种尺寸庞大的原子加农炮,需要两台牵引车拉着它进行机动。“原子安妮”发射的是一枚重达803磅(约364千克)的核弹头,有效射程约20英里(约32千米)。同一时期还出现了由火箭弹、火炮和飞机投掷的原子弹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甚至还有以原子弹为战斗部的核地雷。“原子安妮”后来被采用更小型化的核装药的火炮所取代了。
M65“原子安妮”原子加农炮开火射击后形成的蘑菇云
当时虽然美国的战略核竞技场由空军和战略空军司令部所统治,但战术原子武器却主要是美国陆军的主宰领域。1956年,陆军参谋长马克斯威尔•泰勒将军(Gen. Maxwell D. Taylor)围绕“五群制原子师”(Pentomic)的概念对陆军进行了重组,每个作战师下辖五个装备齐全的战斗群和低当量战术核武器。其中,最重要的是可以将一枚1000吨当量的原子弹头发射到75英里(约120千米)之外的机动式“长矛”(Lance)导弹,以及可以将一枚1000吨当量的原子炮弹发射到仅仅20英里(约32千米)之外的203毫米口径榴弹炮。相比之下,1945年投在广岛的原子弹的当量为1.5万吨,投在长崎的原子弹的当量为2.1万吨。
马克斯威尔•泰勒将军,美国陆军四星上将,其在《不定的号角》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灵活反应战略”。前文中提到的“五群制原子师”是美国陆军在1957至1963年间采用的一种步兵师编制,其特点是用“战斗群”和“五五制”代替了以往师级部队的团、营两级和“三三制”
北约是无法与苏联和华沙条约组织在坦克部队方面的压倒性常规力量优势相抗衡的,因此其将防御的基础建立在了核武器之上。最初,北约方面采取的是“大规模报复”(massive retaliation)战略,在该战略中,华约方面发动的一次袭击就会引发美国战略核武库的自动反击。
华约组织的坦克机械化部队,冷战期间北约方面的噩梦
尽管如此,到了1968年,在美国的压力下,北约采取了“灵活反应”(flexible response)的战略,在该战略中,北约方面试图用自己的常规力量和战术核武器来击退苏东方面发起的常规力量攻击,然后才会动用战略核力量。
欧洲人对此感到不安,因为这意味着要进行“纵深防御”。随着华约集团的攻势向西推进,发生在北约国家领土上的战术核武器对攻战将给其造成严重的破坏。法国人对此表示反感,并退出了北约军事体系,打算依靠他们独立的武装力量对抗苏联。
塞缪尔•科恩的发明
此时的战术核弹头正在变得“过时”,而且它们有明显的缺点,但是,北约的威慑力要靠“明确告知苏联北约准备用核武器来对抗攻击”的方式体现出来。
1973年,美国开始认真考虑如何使部署在欧洲的有限的核力量更加有效和可靠,同时对西欧造成的潜在破坏更小。这一探索活动直接导致了中子弹的诞生。
人们普遍认为,中子弹是由兰德公司的塞缪尔•科恩(Samuel T. Cohen)在1958年担任劳伦斯•利弗莫尔(Lawrence Livermore)国家实验室的顾问时发明的。科恩总是声称,他在15或20分钟内用一把计算尺就计算出了这一概念。
塞缪尔•科恩(1921-2010),美国物理学家,被普遍认为是“中子弹之父”
所谓“增强辐射弹”可以视为是对氢弹或者是热核弹头的“改进”。像所有的氢弹(或者说“聚变弹”)一样,增强辐射弹也使用小型原子弹(或者说“裂变弹”)作为引发氢元素链式反应的“扳机”。
中子弹更多的是将其能量以致命的辐射的形式释放的,相反,其造成的物理性破坏将被局限在一个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而其辐射则会进一步穿透华沙条约组织的坦克装甲——这些装甲可以有效地屏蔽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高温。由于中子弹几乎不会产生放射性尘埃或剩余辐射,因此目标区域可以在数小时之内由己方军队重新占领。
1962年,中子弹进行了成功的测试,但是令科恩沮丧的是,几乎没有人接受这款武器。武器实验室无力说服五角大楼用昂贵的“中子辐射装置”取代原先的战术原子弹所能获得的好处。一款中子弹头在“斯普林特”(Sprint)反弹道导弹上进行了短暂的部署,但是在短短地服役了几个月之后,随着“斯普林特”系统的停用,这款中子弹头也于1975年退役了。
“斯普林特”反弹道导弹,摄于夸贾林环礁
然而,到了20世纪70年代中期,战术核武器在威慑方面的可信度受到了质疑。1976年,美国国防部要求能源研究开发署为陆军的“长矛”导弹配备W70-3型中子弹头,并为203毫米口径火炮配备W79型中子炮弹。
吉米•卡特的努力
当1977年6月《华盛顿邮报》关于“杀人弹头”的故事突然刊登出来之后,人们顿时对这一消息感到震惊——此时距离卡特政府执政还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卡特总统等了一个多月才就中子弹发表了公开声明。
“中子弹的增强辐射作用已经被讨论过了,而且这款炸弹已经研发了15或20年之久”,卡特在1977年7月12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这样说道。“这完全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也不是一种全新的武器。”卡特说他“还没有决定是否应该主张部署中子弹”,但这“应该是我们的选择之一”。他还向国会提交了能源研究开发署的研发资金申请,并补充说“在他目前看来”批准这方面的拨款是“为了国家的安全利益”。
来自政府内部的消息人士稍后向《纽约时报》的理查德•伯特(Richard R. Burt)透露说,“从一开始,卡特先生就对这种存在争议的武器感到不满,因为这显然是对他关于核战争伦理道德的强烈个人信仰的挑战。”
美国国务院开始就此问题与北约盟国进行了磋商。几个较小的欧洲国家死命地反对部属中子弹,但西德对部属这种武器的意见则莫衷一是——中子弹恰恰是打算部署在西德境内的。由于苏联已经开始部署一种新型核导弹,即多弹头的SS-20,这款导弹的射程可以覆盖整个西欧,因此西欧对部署中子弹的顾虑心态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抵消”。
苏联SS-20“军刀”(Saber)机动式地对地弹道导弹的绘画作品。实际上SS-20是北约的称呼,这款导弹在苏军中的代号是RSD-10。这种导弹是苏联历史上第一种采用固体燃料的弹道导弹,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卡特希望欧洲人在中子弹投入生产之前就承诺部署这款武器,但欧洲人则希望卡特先做出生产中子弹的决定。《洛杉矶时报》称:“实际上,卡特政府决定不让欧洲人‘这两方面的便宜都占’——如果他们认为这种武器在军事上是有用的,那么欧洲盟友就必须公开表态,并承担由此引发的任何政治后果。”
1977年11月,美国国会授予了卡特权力和资金,以推进中子弹项目。这一举措在众议院中仅经过最少的辩论就通过了,而且在参议院中也只进行了口头表决。
媒体事件
其他新闻媒体也拾起了“中子弹”这个话题并继续进行了追踪。《波士顿环球报》(The Boston Globe)称,中子弹是“军事技术专家道德败坏”的象征;《民族周刊》(The Nation)杂志则说,中子弹提供了“难得一见的以其最现代化的复杂性表现出来的军事想法”。
一些新闻媒体持中立观点,甚至对中子弹持支持观点,但总的影响是反对中子弹。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1984年,因为在这一年所有的争议都烟消云散了——哈佛大学开展的一项名为“新闻媒体与中子弹”(The Press and the Neutron Bomb)的研究称,从《华盛顿邮报》的那篇文章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报道在美国引发了一场政治风暴,也导致了欧洲的大规模抗议活动。
迟至1977年8月,在美国进行的民意调查中,赞成制造中子弹的为44%,其相对于反对者(37%)居优势地位,但到了1978年,赞成者的比例一直在稳步下降,反对者的比例则上升到了47%。
苏联以“对国际和平构成了严重威胁”为由对美国研发部署中子弹一事表示了愤慨,并在日内瓦召开的军控会议上提交了禁止中子弹的条约草案。与此同时,苏联方面拒绝考虑任何限制部署SS-20导弹的提案,苏联通讯社塔斯社(TASS)称部署SS-20导弹与中子弹“无关”。
北约的主要领导人比他们公开表示的更倾向于使用中子弹。在西德,赫尔穆特•施密特总理(Chancellor Helmut Schmidt)支持部署中子弹的想法,但由于政治原因而受到了限制,没有得到太多的支持。
美国总统吉米•卡特(左)和西德总理施密特在一起,照片摄于1977年7月
到1978年3月,谈判人员就制造和部署中子弹达成了协议。这项安排将避免使用荷兰的否决权,并允许意大利、丹麦和挪威默认接受。该协议将于1978年3月20日在北大西洋委员会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宣布。
卡特审查了协议草案,他对此感到不满意并取消了会议。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卡特先生拒绝盟国计划的确切原因仍然不清楚”,但据说他认为保证是“模糊的”,而且承诺是不可靠的。
卡特推迟了中子弹的生产
1978年4月7日,卡特宣布他决定推迟中子弹的生产。他同时表示,五角大楼将“继续实施对‘长矛’导弹核弹头和203毫米口径火炮武器系统的现代化改造,为增强辐射战斗部单元的安装留出空间”。
美国总统吉米•卡特在1978年4月7日宣布推迟生产中子弹时的场景
事实上,卡特的这一立场是两项独立决定和很多幕后争吵的结果。卡特在佐治亚州钓鱼休假期间独自做出了第一个决定——不生产中子弹。据称,其内阁高级官员和白宫顾问们被这种“最后关键时刻的逆转”所震惊,并导致了第二个决定的出现——在卡特的声明中增加了“推迟生产而不是彻底取消生产”这样一条预防性的条款,以此来对卡特的公共声明进行了“重新包装”。
曾私下获得内阁支持部署中子弹的西德总理施密特据称对卡特的表态“感到非常不安”,并觉得美国人在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违背了自己的诺言。美国前总统福特也抨击了卡特的决定。参议员萨姆•纳恩(Sam Nunn,佐治亚州民主党人)是武装部队委员会中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他称卡特的决定“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并将会伤害到北约的团结”。
卡特的这个决定对美国国内外的中子弹反对者和反核活动家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苏联领导人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说,苏联也不会开始生产中子弹。他还邀请卡特与他一起禁止使用中子武器。卡特拒绝了,并指出“中子弹对苏联而言是没有用处的”,勃列日涅夫的提议“没有意义”,因为没有人会用庞大的坦克部队去威胁苏联。
1979年6月,卡特在维也纳会晤勃列日涅夫并签署第二阶段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时的情景
1978年,美国开始为“长矛”导弹和203毫米口径火炮升级原子弹头,升级后的原子弹头在设计上可以通过插入一个“特殊部件”而转变成中子武器,这个“特殊部件”在做出单独的“要这样做”的决定之前是不会被制造出来的。同样是在1978年,一直置身于北约有关中子弹的争议之外的法国人透露,他们正在考虑研制自己的中子弹。
美国陆军装备的MGM-52“长矛”战术导弹,可以把1000吨当量的原子弹头发射到75英里(约120千米)之外
里根总统让中子弹“复活”
1981年2月,即在里根政府上台执政后的第一个月,国防部长温伯格就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美国“很可能”会在欧洲部署中子弹。然而,欧洲各盟国却不确定他们是否想再次走上这条道路,部分原因是他们在1978年与卡特的那次“不愉快”的经历,部分原因是他们现在专注于美国方面提出的要部署美国空军的陆基巡航导弹(Ground-Launched Cruise Missile,GLCM)和美国陆军的“潘兴Ⅱ”弹道导弹以对抗苏联的SS-20导弹——当时苏联方面正在以每周一枚的速度部署这款导弹。
美国空军研发的BGM-109G陆基巡航导弹发射车
像中子弹一样,陆基巡航导弹和“潘兴Ⅱ”弹道导弹在欧洲也遭到了左派示威者的反对。北约方面的官员们倾向于集中精力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淡化”他们在倡导中子弹方面的努力。
几枚正在准备发射的“潘兴Ⅱ”导弹,地点位于布里斯堡(Fort
Bliss)的麦克格雷格靶场(McGregor Range),时间是1987年
里根总统通过自己决定的方式为所有人解决了这一难题,而且没有要求任何欧洲国家做出承诺。1981年8月,他宣布美国将为“长矛”导弹和炮弹生产中子弹头,但将把它们储存在美国,而不是部署到欧洲。里根总统的决定遭到了“长期持反对意见”的团体的谴责,但施密特总理和北约秘书长约瑟夫•伦斯(Joseph Luns)对此表示赞同。
劳伦斯•利弗莫尔实验室设计了第三种中子武器,一种用于陆军155毫米口径火炮的炮弹。这种炮弹比203毫米口径火炮使用的炮弹小了三分之一,射程为18英里(约29千米)。最后,美国方面决定研发一款改进后的155毫米口径原子炮弹,这种炮弹可以通过增加一个特殊部件而转变成中子武器。
M110A2式203毫米口径自行榴弹炮,照片中所示的这些火炮正在西德维特塞恩(Weitershain)附近沿着一排树木展开,照片摄于“重返德国′85”(REFORGER′85)演习期间。M110A2榴弹炮可以把核炮弹发射到20英里(约32千米)以外
陆基巡航导弹、“潘兴Ⅱ”弹道导弹和SS-20导弹的部署仍在继续,但是1987年签署的《中程核力量条约》(Intermediate-Range Nuclear Forces Treaty)很快将这三种类型的武器从欧洲撤了出去。
1982年,法国在社会主义者弗朗索瓦•密特朗(Francois Mitterand)担任总统的情况下开始生产一种中子武器,但该计划在1986年被取消——在这一年,密特朗的总统一职被其主要竞争对手、戴高乐主义者雅克•勒内•希拉克所接替。
大裁军
1990年5月,随着冷战即将结束,乔治•布什总统取消了为部署在欧洲的“长矛”导弹和核炮弹上的核裂变战斗部进行升级替代的计划。1992年,布什全部撤走了战术核武器。他在1991年9月时说:“苏联在几乎或完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入侵西欧已经再也不是一个现实的威胁了。因此,我指示美国取消其在全球范围内部署的陆基短程(也就是在战场上使用的战术性质的)核武器。我们将把我们所有的核炮弹和短程弹道导弹上的核弹头运回本土或销毁。当然,我们将确保我们在欧洲维持一支有效的空基核力量。”
1981年9月,以西欧为假想敌的“西方-81”(Zapad-81,Zapad是保加利亚语,意为“西方”)大演习结束后列队接受检阅的苏军T-72A主战坦克。将近10万名官兵参加了这次演习,这次演习展现出了苏联在常规武装力量方面所拥有的巨大数量优势。随着冷战的结束和苏联的解体,这一切也不复存在了
1995年,美国陆军将他们的核弹头交给美国能源部(Department of Energy)销毁——美国能源部是美国能源研究开发署的继任者。美国能源部位于德克萨斯州潘特克斯(Pantex)的工厂在干其他工作的间歇时间里“抽空”完成了核弹头的拆解工作。美国的最后一枚核炮弹(一枚W79核炮弹)于2003年被销毁。
美国能源部下属的潘特克斯核武器工厂
在20世纪60年代的巅峰时期,美国仅在欧洲一地就拥有7000枚战术核武器。只有极少数这类武器留存了下来——目前对这类武器的叫法是“非战略核武器”,而且这些留存下来的“非战略核武器”中没有一种是中子武器。
美国国会研究服务中心(The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在2017年早些时候报告说:“美国现在大约有760枚‘非战略弹头’,其中大约200枚部署在驻欧洲的战机上,其余的储存在美国。而就俄罗斯而言,虽然各种估计数据有所不同,但专家们相信,俄罗斯在其军火库中仍然拥有1000到6000枚‘非战略核武器弹头’。”
重大转变
中子弹在今天已经很少被提及了,除非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其中一次“特殊的情况”就是在2012年,约翰•吉尔伯特(John Gilbert)在英国上议院中提议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界上投下一枚中子弹,以便为恐怖分子设置一道“屏障”。吉尔伯特说,没有人住在那里,除了“几只山羊和一小撮牧羊人”。不过他并没有解释他期望一枚中子弹究竟要完成什么样的目标。
根据诸多记录,以色列和中国已经测试并拥有了中子弹。但最奇怪的是俄罗斯。根据中央情报局在2000年发布的一份报告(该报告在进行了广泛的修正后又于2005年重新发布),俄罗斯方面从已经解体的苏联继承了一种“亚千吨级当量的核弹头”,这种核弹头增强了特定的辐射输出,并且只伴有“最小的生态后果”。这种武器的当量约为一千吨的三分之一,是“在20世纪80年代初进行的模拟美国中子弹杀伤效果的试验的成果”。
测试中子弹时的照片,左边那张照片是在装置爆炸后几百微秒内拍摄的,可见明亮的火球;右边那张照片是在第一张照片后约一毫秒拍摄的,可以看到火球的圆顶,以及中子撞击地面后形成的特殊图案。(资料来源于网络)
俄国人已经不再拥有苏联人所拥有的那种压倒性的常规兵力优势了,现在他们的脆弱性与上世纪70年代的北约类似。根据中央情报局的说法,苏联人“可能会对低当量核弹头感兴趣,因为他们担心未来的冲突可能会发生在俄罗斯的土地上”,“俄罗斯的新弹头将产生更少的附带损害。”这听起来非常像曾经被苏联谴责为是“资本主义炸弹”的那款武器(中子弹)的能力和用途——是为了杀人和保存财产设备而制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