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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0，是曹方从西双版纳的家到北京生活的家的距离（公里），可能有很多人这样计算过两个家的间隔，但对曹方来说，她几乎每年都要亲自开车往返一次，直接用行动去丈量；出道十数年，从《黑色香水》到《3170》，从当年的个性新人到现在的成熟女子，走过的时间肯定不止3170个日子，但无论空间还是时间，歌手曹方都有些不疾不徐。曹方其实很健谈，也很有自己的逻辑，并且乐于分享，她觉得《3170》就是最代表当下的自己的思考，也是一段总结，她有自己做音乐的态度，也同样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态度，“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你的路是什么样”，不丢工作，也不丢生活，要成熟，也不能丢弃洒脱和率真。

着调：先说不太好的评论，有乐评认为，《3170》比之前的专辑灵性少了一点，你自己接受吗？

曹方：这张唱片跟以前相比更成熟一些，做一个创作人，灵性是不长久的，更多带出来的是新鲜感，往往很多有灵性的歌手，很快就没有了。作为一个有生命力的创作人，不会以此来要求自己，不会故意太卖弄自己特别机灵的部分，创作想要走持久一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思考。

着调：思考会导致灵性减弱吗？

曹方：创作在思考的同时，就会变成不想要重复的东西，方法上也会有变化，之前特别擅长的、大家可以捕捉到的，很轻松的、容易入耳的、清爽的、很简单的旋律，但这种东西对现在的我这个阶段不是特别喜欢了，如果你不喜欢刻意去做的时候，是会很别扭的。

着调：所以现阶段最想要呈现什么？

曹方：想要有些成长，有些思考，比以前那种天马行空多一些理性。我的习惯以前歌词和曲是一块儿出来，包括《遇见我》还是曲先出来再去填歌词，现在就是大部分先写歌词，先把思考提出来再来写旋律，创作逻辑和方式会和之前不一样了。

着调：在方式上有哪些不同？

曹方：《3170》跳脱了民谣或者流行的编曲方式，用交响乐的方式来编配，听觉上肯定和之前不一样，算是更高级一点的尝试。音乐人的追求没有人想要往低级趣味去走，但很多的大众听觉还是停留在以前，很多更片段化的听觉可能还倒退了。

着调：所以你怎么理解成熟这个词？

曹方：很多人觉得成熟是老气横秋的词，我理解的成熟越来越正面，我欣赏既成熟又能保留纯真，更加自信地面对瞬息万变的东西，并且知道社会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是二十岁的洒脱和率真要保留下来，这就是心目中完美女性的样子。

着调：反正你觉得自己是往更高级的路数走的对吧？

曹方：这张唱片对我自己来说是目前为止含金量最高的一张，在整个制作上邀请不一样的乐手来参与，制作人还是王晓东和我，但我参与的更多了，比方这首歌怎么编，邀请谁来编，谁来录音，都会有一些想法，花在录音棚的时间也会更多。想要呈现的东西更加完整一些，以前比较随性，写完歌就不管了，扔过去你觉得怎么合适怎么编，这次就一起讨论的部分多一些，也是第一次在冬天录唱片，可以听到一个更加冷静的我。

着调：在冬天录音就会更冷静吗？

曹方：以前录音都多是夏天，这次第一首歌《明白》就录得很痛苦，因为是这次专辑录的第一首歌，之前两三年没有进棚了。在冬天录音，但没有暖气，因为在五坏外的一个村子里，没有市政的供暖，那个棚很大，设备多，声场好，但就是特别冷，有时候还会停电，可能都是自己发的电，录的时候哆哆嗦嗦的，怎么唱声音都是在哆嗦，这首歌反而叫《明白》，至少明白了不能在没有暖气的冬天进录音棚。

着调：你本来的故乡在西双版纳，现在在北京工作生活，已经很适应这边的冷了吧？

曹方：《3170》一部分是在版纳写的，在录音过程中换了地方回到北京，色彩还是会不一样，但还是偏冷一些。我之前的歌都是比较意象，不太会太把自己主观的意见写进歌里，多是意识性的抽象的画面，这次就梳理了一些感想和总结，其实很多事情是很自然发生的。

着调：有一首歌叫《我的北京》，写北京唱北京的歌太多了，《北京的冬天》、《北京北京》、《一个人的北京》，再碰这个题材会不会觉得难写？

曹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北京，所以就叫《我的北京》，就是在描述当时来北京的时候的一些状态，一间房子，不知道换了多少人住过，有些人扛不住离开了，有些人扛住了一直坚持到现在，就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些画面，也是给我的北京生活做一个纪念。

着调：到了该总结和纪念的时候了吗？

曹方：还是想要保留一些纯粹的东西，保留一些生命的力量和质感，甚至一些人性的瑕疵。像《飘起来的房子和勇士》，写的时候是慢歌，一把吉他，甚至不需要乐器来驾驭，编曲都不重要，后来编出来几个版本，速度会改变，最后保留这个版本，是因为更有人性，每个乐器都很平衡，可以不完美，但是很合适。《面包》也是，一把电吉他，特别简单，用人声去讲故事，乐器只是一种勾勒。

着调：其实当下的音乐审美是不是更喜欢热闹，电音啊嘻哈啊，成熟和冷静之后会不会显得寡淡？

曹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和需求吧。我以前在东南亚旅行的时候，在田埂间猛然听到当地人为自己劳作打气的声音，旋律会让你记忆很深，就会给自己脑补很多东西，这种直接的声音反倒觉得特别有力量，特别有生命力。前两天的《Stage》（现场音乐视频节目），和我一起合作《认真的老去》的张希一起，在云南拍，去到大理的一个村子，很古朴的一个村子，还没有被全球化，全球化太可怕了。

着调：所以你不喜欢被同化，这样会不会孤独？

曹方：孤独对我特别重要，很享受孤独，我是个再孤独也不会无聊的人，我孤独的时候特别忙，可能比发唱片的时间段还要忙，给自己安排很多事情，他们会问我怎么还不回北京，到底在干嘛，但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感受生活是最重要的，没有生活怎么写歌。

着调：3170公里，都是切身体验过的生活吗？

曹方：3170是一个循环，不是一个起点和终点的关系，每年都会循环，自己开车往返，带着我的狗，走来走去，就诞生了很多很多灵感，包括之前的《比天空还远》，天上的距离应该要短一些。从我考了驾照就开始开车走这条路，最开始高速没有全通，路上的时间差不多9天，我不赶路，每天开七八个小时，后来就约一些朋友，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开过去，经过就去见见朋友，不是一个赶路的心情，而是旅行的状态。

着调：自驾的路上会回顾自己的人生吗？飞猪在《大内密谈》说过的，问朋友在美国自驾会不会有时间回顾自己的人生，结果可以回顾一百遍自己的人生。

曹方：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你的路是什么样，明明坐飞机几个小时就能到，开车要几天，但其实，在哪儿都是待着，那么快到目的地能做更多的什么事吗？我反正是更享受慢下来的状态，并且心情不一样决定你看到的东西就会不一样，比如在路上遇到暴雨，很多人会觉得很烦，但我很喜欢下雨，那就把音乐关掉，听听雨声，路上的景观也会变得不一样。

着调：专辑里有一首歌也叫《决定》。

曹方：这首歌就是在讨论二十岁的女生到三十岁的女性的变化，是不是大家越活越没有选择权，越不敢做决定，犹犹豫豫，被选择，被挑选，二十岁的洒脱再也不存在了，是女性本位的一些思考。我在北京反倒不爱开车，也是地铁换单车，遇到个公园就去逛逛。但在旅行的路上，开车真的特别爽，想去哪儿去哪儿，你的方向你说了算，拐个弯就有不一样的风景，就有高级玩家的感觉。

着调：艺人通常把自己搞得很忙，东跑西跑，赶紧赚钱，很少有你这样的吧？

曹方：我很早就告诫自己，钱是赚不完的，不能把自己变成链条上不由自主的东西，不能变成机器。很多人也问我，发完唱片自己躲起来，说不干就不干，不怕没人理你没人认识你吗，没有生存的压力吗？当然有，就是你要平衡，你要想清楚，忙着赚钱就没有时间给你生活，所以要从根源上了解清楚自己的欲望，只需要赚到一些钱，能够让我过上体面的生活，不是我的东西不要去拿，拿了也拿不住，天天跑通告赚更多的钱，对我来说就等于自杀。有的人通过工作获得满足感，但对我来说，我不丢工作，但也不丢生活。

着调：平时在北京也是不慌不忙的？

曹方：平时都是住在北京的郊区，起码要能看到几棵绿树，基本都是自己做饭，做做手工，做做设计，更多是做了很多东西藏在自己家里，像商店的橱窗一样，春夏秋冬都会变化，有虚拟店主的感觉。版纳的家像个小美术馆的样子，把好玩的东西按照有序的逻辑陈列出来，很享受这个过程。

编辑助理：陈伍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