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元代有杂剧《金水桥陈琳抱妆盒》,清代有小说《七侠五义》,现代也有电视剧《狸猫换太子传奇》,加上历代传说绵延不绝,故而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故事说的是,宋真宗第一个皇后病逝,刘妃和李妃几乎同时怀孕,为争当皇后,刘妃与太监郭槐合谋,在李妃分娩时,将一剥皮狸猫换走了刚出世的孩子,并教唆宫女勒死孩子。宫女不忍,将孩子交付太监陈琳,送给八贤王抚养。宋真宗因李妃生下妖物,把她打入冷宫。刘妃生下儿子后,梦想成真,当上了皇后。
然而,刘皇后的儿子后来不幸夭折,宋真宗遂将八贤王之子,即被换走的孩子收为养子,并立为太子。太子渐长,有一次竟意外与李妃相见,使刘皇后惊恐万状,她向宋真宗进谗言,迫使宋真宗将李妃赐死。太监们又设法救出李妃,送往陈州,恰与在此放粮的包拯巧遇。
包拯获知实情后,经过一系列的侦察和审讯,终于破获了这一惊天大案,故事最后以刘皇后自缢、李妃与已经登上皇位的宋仁宗母子大团圆为结局。可是在中国历史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吗?公元1022年2月至1033年3月,大宋朝出现了两主执政的局面。一个是不足十二岁的小皇帝赵祯(宋仁宗),一个是大宋第一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刘娥。
刘娥就是历史传说 “狸猫换太子”中,那个阴险恶毒的刘太后的原型。根据记载,“狸猫换太子”纯属杜撰无疑。历史上,包拯虽是天圣五年(1027年)28岁时举进士,但是他与刘太后、李宸妃根本没有交集。包拯及第后长期在家奉养双亲,直到景祐四年(1037年)才离开故乡出知天长县(今安徽天长市)。而此时,刘太后、李宸妃均已故去,仁宗身世之谜天下皆知,何须老包断曲直?
关于刘娥的身世问题,历史上一直说法不一。正统史书《宋史》在刘娥的传记中,说她是虎捷都指挥使、嘉州刺史刘通的女儿。根据《宋史》,刘通于太平兴国四年(979年)跟随宋太宗讨伐北汉时阵亡。此时刘娥才十一岁,算是烈士遗孤。问题是太平兴国四年随宋太宗出征并阵亡的高级将领中,并没有刘通其人。
虎捷都指挥使是殿前司高级军官,刘通出身武将之家,又“宋初掌禁旅”,亲眷应在京城。宋初对阵亡将士家属优抚是相当优厚的,刘通即使没有儿子,按例也应抚恤他的妻女,恩荫其他亲属(兄弟、侄子、外甥等),断不会令其家小流落益州。
因此说,刘娥是“将门之后”的说法显然站不住脚。因为来历不明,深受宋真宗宠爱的刘娥过得并不舒坦。咸平末年,宋真宗派人持手诏找宰相李沆,要升刘娥为贵妃。李沆二话不说,当着使者面将诏书焚毁,并对使者说:“告诉皇上就说臣李沆认为不可。”真宗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起来。要知道,此时刘娥已年近四十,跟随真宗二十多年了。作为真宗老师的李沆知道内情,故坚决抵制。也因为出身寒微而为世人所诟病,刘娥总想给自己找一个显赫的家世。
北宋张舜民《画墁录》记载:刘综知开封府,一天宋真宗和他闲谈时说:“你是后宫的近亲,我准备让你担任重要职务,你知道吗?” 刘综赶忙操着陕西话说:“我本是河中府人,出身贫寒,不曾有亲戚在宫内。”没多久,他就被贬到泸州去任职。北宋邵伯温《邵氏见闻录》记载道:刘烨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明肃太后曾单独召见他,对他说:“我知道你家是名门望族,想看看你家的家谱。说不定咱们还是同宗呢。”刘烨哪敢“高攀”,连说“不敢”。不久就请求出知河南府,避开是非之地。
那么,尊贵无比的章献明肃皇太后究竟从何而来呢?
比《宋史》成书早的北宋司马光《涑水记闻》、南宋李涛《续资治通鉴长编》等史籍,对刘娥身世的记载与正史完全不同。其中,语录体笔记《涑水记闻》距事发时间最近,记载也比较具体、可信。书中这样记载:章献刘后本蜀人,善播鼗。蜀人宫美携之入京。
美以锻银为业,时真宗为皇太子,尹开封,美因锻得见,太子语之曰:“蜀妇人多材慧,汝为我求一蜀姬。”美因纳后于太子,见之,大悦,宠幸专房。太子乳母恶之。太宗尝问乳母:“太子近日容貌癯瘠,左右有何人?”乳母以后对,上命去之。太子不得已,置于殿侍张耆之家。耆避嫌,为之不敢下直。未几,太宗宴驾,太子即帝位,复召入宫。
大致意思是说:章献刘后(刘娥)原本是蜀人,善于播鼗(鼗即鼗鼓,也就是拨浪鼓)。蜀人宫美(即龚美、刘美)以锻银为业,为生活所迫带她来到京城(刘娥播鼗,应是为龚美招徕生意)。当时宋真宗为太子(此记有误),因为打造银器遇见了龚美,对他说:“蜀地女人即漂亮又聪明,你给我去找一个。”龚美遂将刘娥献给他,青春年少的韩王一见大喜,非常宠幸她。
因为刘娥出身卑贱,韩王乳母秦国夫人不喜欢她。一日,宋太宗问秦国夫人:“韩王最近面色憔悴,他身边都有什么人?”乳母如实回答,宋太宗下令将刘娥赶出府去。韩王不得已,把她安排在随从张耆(原名张旻)家,经常私下去幽会。张旻为了避嫌,长期不敢回家。后来,宋太宗宴驾,宋真宗即皇帝位,又把她召入宫中。
司马光是个老古板,做事一根筋,天生的良史之才。让他凭空编排皇帝老娘的奇闻异事,打死他也不敢。因此关于刘太后身世的记载,在当时应该是妇孺皆知的事情。但是司马光还是有所保留,对龚美和刘娥的关系模棱两可,避而不谈。
到了南宋李涛编撰《续资治通鉴长编》时,对二人的关系说的就很明确了:刘氏始嫁蜀人龚美,美携以入京。既而家贫,欲更嫁之。刘娥与龚美是夫妻关系,为生活所迫来到京城谋生。因为家贫,龚美打算把她改嫁(就是卖掉)。
后来因缘际会,刘娥来到了年轻的赵元休身边,以其聪明伶俐而受到宠爱。按龚美死于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年六十岁,其生年应该是后周广顺二年(952年),比刘娥足足大了16岁。据此推理,刘娥更像是被拐带的小姑娘,龚美将其带至京师本就是以为“奇货可居”的。
史书记载,太平兴国八年十月,宋太宗封十六岁的赵元休(由赵德昌改名赵元休,后改赵元侃,立储改赵恒)为韩王。不久,将大将潘美的女儿赐婚给他,封莒国夫人。我以为,刘娥入府的时间很可能是在赵元休封韩王之前。否则,赵元休有了御赐的正室夫人,不至于要到到外面去“打野食”。也就是说,刘娥很可能是宋真宗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刘娥被赶出王府后,在外生活了很长时间(十五年左右),宋真宗即位以后才把他接回来。
期间,端拱二年(989年)潘氏过世;淳化四年(993年),宋太宗将大将郭守文的女儿赐婚给元侃;淳化五年八月,赵元侃被册立为皇太子,改名赵恒;至道三年(997年)三月赵恒即位,五月立郭氏为皇后;景德四年,郭后病逝。在如此长的时间里,宋真宗曾经有过很多女人,只有刘娥一直被宋真宗深深地宠爱着。
宋真宗临死,因嗣君年幼,遗命“军国重事,权取处分”。此后在刘娥执政的十一年里,北宋王朝政局稳定,经济发展,未出现大的内忧外患,政权实现了平稳过度。这与她处事谨慎,亲君子而远小人是分不开的。故《宋史·章献明肃刘皇后传》这样评价她: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