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想了二十多年的音乐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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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新东西最后一场纪念音乐会了
明年还会有吗?
还是那句老话——天知道明年会怎样呢?
聊聊这场吧——
由头
自从2017年的年初,决定了今年要做一场向许冠杰致敬的音乐会之后,春阳君第一个冒出的词就是七一广场。
因为,那是春阳君第一次被许冠杰的歌蹂躏且人道毁灭的地方。
当然,不止许冠杰,还有其他很多的歌者,都在那里狠狠滴侮辱过他,并最终让春阳君死心塌地滴爱上了他们,夺走了他的心。
杀人诛心啊!(这算不算先奸后杀呢)
的确,这是一个对春阳君影响重大至极的地方。
其实,这么多年了,一直想写点文字,纪念一下七一广场,纪念一下那段时光,但一直就下不了手,甚至是做930的电台节目——《罗老师的新东西》的那两年,和后来做广西旅游电台的 节目《老罗开讲》,要写这么多的稿件,讲这么多的故事,但却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没能好好地去梳理,去讲讲那些往事。
也许,总是想着时间还有的是,这么有意思的人生小事,不整出个一清二楚不三不四人五人六七拐八弯八九不离十十三不靠来,也太对不住了自己。
于是,拖着拖着,到年底了,一年就又快过去了。
而那场年头决定的致敬许冠杰的音乐会的日子就快来了。
好吧,还记得多少,就多少吧。
地铁站
前些日子,一个夜晚,走过新民桥和民族大道的交界处的那一片立交草坪,忽然发现一号线的地铁口就设立在了那草坪处。顿时,一个触电般的激灵,那不就是20多年前春阳君曾每晚在此厮混到遇见第一次初恋的地方吗?
如今,那竟成地铁站了——新民南站。
呆站在地铁口,看着草坡上种着的各种已变得硕大无比的花丛灌木丛参天的大树。是的, 这里竟然已变得如此丰满,似乎已容不下想坐在这稍作憩息的人吧。譬如,此时的并无要事在身也无需赶路的春阳君。
马路上,一辆一辆的汽车川流而过,车灯一遍一遍地扫过草坡。偶尔经过的人,脚步匆匆,没人停驻。
在对着的民族大道另一边,新民桥下的另一块大草坪,一群金毛、哈哈、阿拉斯加、小泰迪和他们的主人们在路边在草地上互相溜着彼此,狗儿们追逐打闹,很是欢乐,屎尿新鲜滋润着草坡,骚随夜风蔓延,真想坐下来,也得有极大的勇气。
好久不来,这竟已成了另一族类的狂欢之地了。
那里,曾是春阳君们年少穷乐的老地方。
物是人非。
那时的城,还真是小啊。新竹路还是苗圃,星湖路还有老飞机场,园湖路还是菜地,津头旁全是鱼塘,青山的土路旁满是一座又一座的野坟。。。
如今的小城,不知不觉,被人工膨胀成了锅记的模子,雾霾有了,地铁有了,老街拆了,坟场变高档楼盘了,房价偷偷摸摸过万了。。。
记忆,却在周而复始平淡无奇的生活里渐渐埋汰了。
七一广场
这横跨民族大道上的新民立交桥两边大草坡的位置,曾经是春阳君的母校二中的地盘,原来是校园内的两个足球场。春阳君在那里踢过无数场波,曾经放倒过现已70多岁的原来隔壁六班的班主任翁老师,被很多童鞋至今还津津乐道。
这条民族大道,有多少人还记得它曾叫做七一路呢。
而现今的民族广场,又有谁知道,它曾是被叫做了七一广场呢。
在似乎谁都没有钱,一碗老友粉还是1块八角,没有娱乐城夜总会,没有电脑网络,没有KTV的时代,七一广场的那片大草坡,是小城人民的广场,是属于人民的免费的自娱自乐的全公益的文化休闲圣地。
劈琴
对城中的诸多吉他爱好者来说,七一广场的大草地就是他们最天然的舞台,而且是自带观众的。因为每天晚上,都有许多人在这里闲坐纳凉打发时间,特别是那些精力充沛却没钱娱乐也无处可去的年轻人。除了不买票之外,他们就是最好的也是最合格的观众。
带着吉他来草地的青年们,是这广场上最受瞩目的焦点。他们散落在大草坡的各处,各自围坐成摊,弹琴唱歌。那时,谁都没有自带的演出音响,所以也不会造成大范围外扩式的噪音污染。声音的辐射范围也就十米以内。对恰巧坐在旁边的吃瓜群众来讲,如果觉得好听,那可不就是免费的现场live了,其乐融融。如果觉得难听,大不了挪移尊臀,换地儿坐,反正草地那么大,人家也没想着收你钱。
那些唱得好的,很受欢迎,旁边自动自发滴围坐的吃瓜群众就会多了许多。原来才几个人的小圈,渐渐变成了十几人,二十多人的大圈。唱完了,会有掌声,叫好声,还会有年轻菇凉们热辣辣的眼神。除了没有小费,着实风菲至极。
这些弹琴的青年们,也会在草地上四处窜摊,结交各路琴友,名为互相交流,实为各显神通比试一把,看谁会的歌多,比谁弹得更牛,此乃名副其实的“劈琴”是也。
和劈酒、劈码的自带博弈奖惩属性不太一样,发生在七一广场上的劈琴,并没那么多额外的讲究,更多的还是交流和交友。见到琴弹得好的,请教。听到好歌,自己不懂的,请教。久而久之,混得脸熟了,就成为友仔了。然后,晚上来广场泡摊时,就会很自然的坐在一起,弹琴,唱歌,聊天,喝啤酒,一起泡妞。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分享和享受分享的快乐。没有压力,没有拘束感,不分出身来路,不问等级高低,不涉利益纠葛,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没心没肺。。。
这是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里的特质吧。这也是音乐的魅力。它让人与人之间变得简单,变得纯粹。在这么多年过后,还能让人在回味起那段时光,想起那些人和事的时候,能带着笑,心情愉悦。
细细想来,这也是很多年后,春阳君会为自己做这么多的纪念音乐会的原因吧。
不只是因为,那段时光让春阳君爱上了许冠杰,陈百强,张国荣,邓丽君,黄家驹,林子祥,达明一派,杨庆煌,王杰,齐秦,姜育恒,伍思凯,崔健,罗大佑,老狼,凡人二重唱,优客李林。。。
更重要的是,认识的那些妙人,或多或少的对将来的自己所产生的影响。
他们,也许是这城中最平凡的草根,却爱音乐,喜欢分享。
能认识他们,荣幸之至。
(一) 瘪瘪二
他绝对是七一广场上的一号人物。
在草地上劈琴的靓仔中,没有人不知道他。经常来的,很少来的,都知道他。原因很简单,基本上,每天晚上他都在那。
一瓶啤酒,一包花生,一把弦永远调不准的吉他。满脸闪耀着像是会说话的青春痘,红红暗暗,一笑起来,整张脸仿佛多了很多折射面,丰富而立体。即使是在昏暗的路灯下,和他对视,仍然能感到那些似乎咧着嘴笑开的痘子,似乎就快从脸皮上掉下来了。
显而易见,他是个热情的人。他积极地招呼着每一位被琴声歌声吸引而坐下来的陌生的人们,特别是姑娘。殷勤,而有些笨拙。他会把他所有会唱的歌,一遍又一遍献宝。他会把所有他懂的荤笑话,一遍又一遍重复。一直持续到所有的人都尴尬起来,最后不声不响地起身离开。
他最爱唱Beyong的歌。也时不时嚎下那首许冠杰的《半斤八两》。
他常常很得意的说起他的威水史,说他曾参加过80年代的某一届的南宁市十大吉他歌手大奖赛,曾经入过围,只是自己弹琴的水平实在欠奉,所以才没能走得更远。所以,才只能在这块草地上瞎混。
但是,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不论什么时候,这块草地都有他的存在。这是他的王国。即使他知道自己琴弹得不好,歌就会那几首。但在这缺乏娱乐的小城里,在这个俨然是升斗小民最廉价的免费娱乐圣地,他几乎每晚都在奉献着自己的一切。除了他从不被认可的艺术细胞,还有他微薄的收入里的相当一部分,都奉献给了离他不远处的用单车架着一个大泡沫箱摆卖啤酒酒和廉价无三证袋装小吃的流动小贩们。他是最慷慨的施主。每天晚上他都会消费上几瓶啤酒。他和他的那帮弹着吉他撩LAN的友仔们,极大地刺激着这块草地上的消费,拉动着整条七一大道GDP的增长。
他是神一般的存在。
夜深,草地上似乎所有的人都撤了,就剩他一个人。他喷着酒气,目光迷离,仍抱着吉他,时不时砍柴般刷着他会的不多的几个和弦,撕着嗓子吼出两句。离他不远处,两个小摊的摊主时不时地扭头监视着他,盘算着他是否还会在自己这儿再要一瓶。
似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所有的人都叫他瘪瘪二。
(二) 莫老爷
在七一广场的草地上,经常和瘪瘪二在一起弹琴的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因为他的琴技比瘪瘪二高了许多,会的歌也多了个去了。
他年纪比瘪瘪二大不少,估计应该是60后,30多岁的样子,个头不高,瘦削的脸廓,皮肤很黑,酒量很好。烟不离手,经常弹着吉他,手里还夹着点着的烟,时不时停下抽上一口,然后继续弹。因为烟酒过度,他的嗓音很哑。在还没有烟酒嗓概念的时代里,这就是传说中的公鸭嗓了吧。其实,细听起来,蛮有味道的。特别是当他唱许冠杰的歌的时候,那嘶哑的嗓音,配上那绝对市井凡俗诙谐的曲调,那一瞬间,他的头上是发光的。
他应该去过不少地方,经常在弹琴唱歌之后,讲些他经历过的杂七杂八的趣事,夹着很多荤段子,逗得旁边的姑娘们哈哈笑,风趣的男人总是特别有味道的。会弹吉他唱歌的风趣的男人的杀伤力那更加几何倍数了吧。
他也特别享受这样的赶脚。
所以,每一次草地上聚会人多的时候,他可以不停地喝酒,抽烟,弹琴,唱歌,吹牛,一整晚都持续在高潮中,荷尔蒙源源不断地被释放着,似乎精力无穷无尽,令人咂舌。这与他的体型反差颇大。
当然,他在广场上的出勤率远比不上瘪瘪二,但他却是这群人中的焦点。所以,有他在的时候,劈琴的靓仔们会玩得更high一些,因为他唱的那些歌蛮屌的。
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某一夜,春阳君第一次见到他,听到他唱起那些粤语歌,很惊讶。因为这和自己过往听过的谭咏麟张国荣陈百强林子祥徐小凤梅艳芳beyond等等等等,似乎有人大呼“我们不一样”。
春阳君心潮澎湃,很是喜欢,但不做声色,一副寡人已阅的派头。没错,春阳君是个炒鸡扮嘢文艺装逼犯。
一问,原来都是许冠杰的歌。如发现新大陆般,这等极度平民化和市井味道的歌词,竟然会如经年醇酿般的锋辣而芳香,让人回味无穷。
于是,春阳君找遍了所有能看得到的许冠杰拍的电影,只为了听那些从他嘴里唱出来的歌的原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从此,此恨绵绵无绝期。
再后来,见面多了,还被约去参加他组织的广场之外的一些琴友的烧烤、聚会,就和他渐渐熟了起来。他是个开柳微车的货车司机,商业厅某个下属单位车队的,就住在商业厅里面。这份职业的确让他走南闯北,积累了足够的谈资。
也许,他不在广场出现的时候,是在揾食吗。
他姓莫,人称莫老爷。
(三) 盲佬
春阳君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黑夜里带着墨镜的活人,就是这位。
某一个夏夜,草地上来了一批春阳君从未见过的琴友。年纪都是三十多四十岁左右的大叔。有带着小孩子的,有年轻美女的,有带着小提琴来的,还有带吉他来的,还有一位带着墨镜。
这位戴墨镜的老兄,特别的引人瞩目。
晚上戴墨镜的,不是明星就是七黑,要不就是盲人。
他既不是明星,也不是七黑。
他是位盲人。 一位个子中等,不胖不瘦,穿着整齐的中年人。烫过的发型,一身的黑,黑裤子,黑衬衣,衬衣扎进了裤子,皮带挺老的,皮鞋擦得很干净,但不铮亮。他的手指很长,这让他弹着吉他的时候,很是好看。特别是他会弹那些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柳州指法,用右手指敲击吉他指板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修长的手指在琴板上划过,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鸽子。
他弹吉他的姿态的确很优雅。
他唱歌唱得蛮好,嗓音醇厚而有磁性。
这也许是除了那副招引眼球的墨镜之外,他是这群人中的招牌的原因吧。所有的人都围着他席地而坐。当他弹着吉他唱起歌的时候,春阳君分外的熟悉。
吔,这不都是许冠杰的歌吗?
但很多歌词却是被改动过的。那首《最紧要好玩》,歌词完全改成了——“禽晚佢偷鸡拧去饮酒,不小心被警察扣留。颠仔没文化。。。禽晚打扑克打到天光。。。颠仔毋人性,乱呃老婆去偷狗。。。”还有一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恁崽出街实带把秤,恁嘿出街实带把伞,喔喔喔,实走过百货大楼。。。”,还有一首叫做《癕菜地》把春阳君笑翻了的歌,具体的歌词已经记不住了。这些歌的特点就是曲子是许冠杰的,但歌词是完全南宁本地化的俚语,用的是南宁白话,里面出现的地名和物事都是南宁的一些有代表性的地方。
春阳君听呆了。
【很了不起,这是让春阳君感叹和佩服的。并不是歌词的词汇有多么的高级和丝蕴巧妙,而是那份绝对南宁本土的街巷乡里的味道。一听,唱的就是你熟悉的地方发生的事。就像你隔壁邻居的生活状态。
彼时的春阳君还只是一个刚刚开始尝试创作的入门人,还不太能了解其中的奥妙。但过了些年,自己开始批量创作的时候,才发现要做到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从某方面来说,粤语创作比用国语难多了。俚俗化创作比起诗歌化的创作来讲,想做到通顺精炼简洁准确流畅,更加的不易。。。 】
话说回来,其实,他唱的这些歌有几首春阳君也曾听莫老爷唱过,但他会唱的这类型的歌更多。莫老爷唱得油滑,贼浪,而他唱得更加生动俏皮,更有味道。
当然,他的吉他水平也比莫老爷高出许多。
那群人中的一位小提琴手拉着提琴,和他一起配合了几首曲子。看得出他们的默契程度相当高,他们应当是经常在一起练习配合的。
那是一个愉快且精彩的夜晚,即使那么多年后,春阳君一直认为那一晚上到来的那戴墨镜盲人的这一群人,他们的表演代表着七一广场史上曾有过的最高的演出水平。
因为,春阳君听到了想听到的东西。
之后,春阳君在草地上还匆匆见过他一次。
再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春阳君一直都很想知道那些歌到底是谁改编的。但那一晚,听得太过瘾,忘记问了。后来问莫老爷,说也是听别人唱才跟着学会的,具体是谁改的也讲不清楚。
直到后来离开广场了,在其后跑场卖唱的那几年,认识了也会唱那些歌的阿迪,一位弹琴卖唱很多年对本地各路草蜢英豪来路颇为了解的消息灵通人士,就问到底是谁改编的歌词。
应该就是他!那位带着墨镜的盲人!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大家都叫他盲佬。
(未完)
在音乐会上,接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