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灯塔人物:朴树
朴树:
是一位脱俗的歌手,他厌恶宣传,厌恶交际,厌恶虚假。他只想做自己的音乐,他只想唱出自己的感受,他从来不在乎自己是否能走红,他只是要做他自己,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朴树,没有任何包装的朴树,没有任何虚假的朴树。
文|《时尚先生》杂志
我下周六有病
2014年11月8日那天,母亲刘萍给儿子朴树打了一个电话:“祝你生日快乐”,朴树回答:“我不喜欢过生日”。
“他41了,还是那样儿。”刘萍回忆,好说歹说朴树才略微有点儿松口:过几天是他妻子吴晓敏的生日,“到时候我跟她一起过吧”。
不久前,苹果公司给朴树邮来一台爱疯6,吴晓敏当场给他注册了一个微信,名字是家里的两条狗:“大海、小象”。刘萍随即把他拉入了家人的微信群。可直到现在,朴树也没在群里说过一句话。他根本没摸过那个爱疯6,只忠实于自己那个100元的诺基亚。
“从商业角度讲,朴树是个特别不合格的艺人。”跟随朴树十几年的经纪人邓小建一通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收集的,报道朴树的百多份报纸。一看日期,全都是2003年《生如夏花》发行的时候,朴树只配合过那一次宣传。
这十年,朴树对媒体的采访要求基本是拒绝。邓小建跟他典型的对话是这样:
“师傅,他们下周六想约你聊聊,行吗?”
“不行,我下周六有病。那天……身体不舒服。”
“我靠,这你都能预料?!”
邓小建给我放了一部广告片,某美国汽车品牌的,用的是朴树的一首歌。他们极其恳切地想拿它做广告歌,甚至没取得朴树同意就投资做了广告片。但朴树最终还是推掉了200万的合同,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品牌的形象代言人。
自述:在我最自闭的时候,我都觉得人是应该开放的
我的状态比去年好多了。这些年我一直是在上坡的状态,我是从最糟的地方来的。就像蛇在脱皮的时候会躲起来,躲到一个连光线都没有的地方。我心跳一分钟四十几次,那是老天爷给我一个警告,告诉我应该改变了。
在我最自闭的时候,我都觉得人是应该开放的。我跟朋友说,我不想自闭。哪怕我在家呆着,我的心都非常开放。我在哪个状态,就做那个状态该做的事情。无论怎么样,去按照你的直觉去做,不用管那么多。
这一年我的演出很多,第一我需要赚钱,现在做唱片的钱我还没有呢,我不想签公司,宁愿自己做。从被迫的角度来说,我要维持这个乐队,大家都要养家,我得对他们有个交代,我是家里有余粮,人家不行。去年大家陪我排练了大半年,我只让他们演了三场出,我不好意思。第二我也想演出,演出是音乐生活的一部分,特重要的一部分。这一年,演出我从来不唱卡拉OK,都是带乐队。演出今年到九月份的时候,我觉得乐队和我真是进了一大块。
生活就是有各种状态,每一种状态都是有失有得。当我没工作的时候,总觉得现在失业,很慌,想上班。你为什么不享受呢?你有工作的时候,就抱怨累,想休息。你为什么老想负面呢?每个阶段,我就做那个阶段该做的事儿。老天爷“邦当”给了我一日程表,我就去做。
有成功,也有失败,甚至有死亡
同一天,北京东部一栋大厦的电子外墙屏打出了朴树的大照片,还有几句话:“朴树:少有人像你用音乐描述生命的历程,祝你生日快乐”。那是邓小建给他搞的一个庆祝仪式。
邓小建一直是朴树在公众面前的信息发布平台,先是微博,后是微信。朴树这一年来努力走出抑郁的轨迹,他都记了下来。有成功,也有失败,甚至有死亡。
去年在排练室里,所有人都没看出吉他手程鑫脸上的气色不对。
10月26日朴树的第一场北京演唱会,他做得也很称职,但胰腺癌很凶。几个月时间,他的体重下降了近50公斤。圣诞节那天朴树拖着他去协和医院检查,才真相大白。医生说:没有必要手术和化疗了,最多两三个月,让他自己做点喜欢的事吧。
朴树不信邪,信中医。他托人找到成都一个很有名的中医,人家不给看。碰巧他有个朋友,是成都一家著名餐饮企业的老总,借这层关系找到卫生局的人出面,才收治了程鑫。朴树又同时带着他去了成都最好的华西医院检查,结果跟北京一样,医生说没必要治疗。
邓小建写道:在师傅联系的神医(治疗)下,程鑫这个已经被西医判死刑的人目前暂时平稳。
在成都的一段对话如下:
“师傅,估计程鑫几个月要花掉你几年的收入,请想清楚了。你卡里的钱根本不够。”
“不够的话咱不是可以签公司吗,先卖身。跟治病救人比合约算什么?”
程鑫没有给朴树卖身的机会。2月6日凌晨他去世了,面容很安详。朴树说:万事皆是缘,如果真不行了放心走吧,我们哥几个保证照顾你妈。
快一年了,朴树的每一场演出,都让邓小建从他的演出费里拿出一千块钱,给程鑫的寡母寄去。他为程鑫付出的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些,但他不让我写了。他跟两个朋友一起弄了一个中医基金会。
自述: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是同路人呢?
程鑫跟我很像,他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特别不会表达,说出话来让人特尴尬,内心有一块儿非常黑暗,又做事儿特狠,钱放在那儿就敢不挣。我是这样,他也是。乐队组好他忽然离开了,去新疆西藏瞎混了半年,也没什么钱,到处走。
他弹琴的时候特别热情,有那种强烈的释放感。乐队有人跟我说,丫是来发泄的,真受不了。
他这么像我的人走了,我特别难过。我老跟他说,他弹琴还差一点儿,最细微的东西,绝对是你做人还不够牛逼,为什么不能再简单一点儿呢?那是你心不够稳,不够放松,还是慌的。我跟他说,这次病你要是扛过来了,你的弹琴技术能进一大块,因为音乐跟做人是一体的。
那十万块钱……(删去若干字)这个你别写。小建这嘴真他妈碎,我操!
我不希望你写我现在做的中医基金会这事儿,因为我做得不够好,理解得不够。我跟我身边的人说哪哪儿有一个中医治糖尿病特神,人家根本不相信,就觉得我不可能相信,这是鬼话。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捐了不到一百万,第一批先拿出来五万块钱,可以让几个北京的老医生,让他们讲一些东西,录成盘,送给一线的一些中医大夫和中医学校的学生,这个钱是录制的费用。人家老医生不要钱,出版社也是白白流通的。
我知道你不信中医,正像我跟我爸妈推荐看的那些东西一样,正一法师的东西,台大校长做的科学解释不了的实验,他们都不接受,说我太偏执。我说,我只想让你们活得快乐长久一点,推荐这些东西你们或许不信,但至少可以先接触一些,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它们也是合理的。我现在不过多解释,硬想解释的话,就得吵,吵得我自己都烦,何必呢。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是同路人呢?那这世界就特单调。每个人都走不同的路,没准儿最终大家都去同一个地儿,这才丰富好玩儿。哪怕每个人都是我理想的那种,在精神方面达到完美境界的人,那这个世界得多恐怖啊。没错,只能用恐怖形容。
自述:命运有自己的时间表
《后会无期》对我影响非常大,一下把我推到大家面前去了。
今年夏天,韩寒来家里找我,说他想拍一电影,不是玩票的,需要一首歌。我说没问题,你来听听大概需要什么样的。我就给他听了几首没有歌词的歌,说我只有做好的这些你可以选,我所有的感情都在这里面,不可能单写,现在没有那种脑力,然后他就挑了这首歌。我说这歌的词想了很多年,真是写不出来,要不你写词。他发来他的歌词,我改了改。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愿意跟韩寒合作,好多年都觉得他挺有意思的。我相信他的品位不会有问题,技术上可能有问题。但我看了以后觉得还行。里面有好东西能抓住你,就可以了。我还给他发了一短信。
电影我看了两遍,但没有看到最后放那首歌就撤了。我看第一遍还挺激动的,觉得比我想的好多了。让我最激动的一点是,那片子拍出了一点比较真实的状态。
你看现在那些拍电影的年轻人,和电影里的年轻人,都目的性太强了。没有咱们那年代几个人出去瞎逼混,不知道该怎么着的状态。现在这帮年轻人根本就不年轻了,都少年老成。我看到这一点,真挺好的,这电影拍出来了。
这件事好的地方,是我当然愿意让大家喜欢。这些年我有过好奇:我再写的歌,别人会不会理解?还会不会听?因为我觉得自己这些年变化特别大。这歌的结果让我特开心,特鼓舞。我发现还有那么多人还在听音乐,还在喜欢我。还有一点是它让我赚了点钱,演出陡然增多。现在这年代就是这样,哪怕我耍一流氓被逮着了,我也红了。
负面就是我的唱片往后延了,让我从前一段自我的状态出来了,心没有那么定了,有点儿焦躁。跟公司解约以后,我就不是一个艺人的状态了,这回又回去了。
比如这次给《时尚先生》拍照片,其实都不是我愿意干的事儿。这些年小建一直让我去拍宣传照,我就不去。我说演出不是有人拍吗,就用别人的吧。社会这么大的反应我没有料到,其实我没有做好准备。
《平凡之路》这首歌,我能接受它现在的样子。但如果有更好的想法,我也会重录。
新歌现在我就是在家录,编得很细致。已经录了八首,词儿一句没有。我不想给新专辑定一个日期,不想有紧张感。海鹏老说一句话,命运有自己的时间表,我觉得特对。
好多年前写的老歌像《失传已久的大海》,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它现在不能打动我。有一首新歌叫《好好地》,我特别喜欢它。这是一特含糊的名儿,可以是名词动词形容词,能涵盖我现在的生活态度,爱怎么着怎么着,该怎么样怎么样,挺放松的。
我跟英国人合作编了两首歌,不成功。文化有代沟,成长背景都不一样。他们说我自己编的曲子跟我的歌有奇妙的化学反应,觉得这是在录音棚里特别容易丢失的,但也是最应该留住的。
我自己想了很久,我找再牛逼的人来,编得特别好,自己也可能不会喜欢。但我又想有提升,希望能找到眼界比我更高的人合作,这是个矛盾。做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我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来驾驭音乐;做第二张的时候,我有一点儿了,有一些东西,我有我的态度,来跟亚东交流,我自己编了大概一半的曲子。现在,我在音乐上可能越来越成熟了,可能更愿意自己来弄了。
朴树,一个没有烟火气的歌手。也正因为他的某些特质,所以他离开的越久,就越让人想念。2015,期待朴师傅“好好地”归来,也期待他“好好地”巡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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