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忙碌了一周,终于迎来周末好时光。今日小编为大家推荐一篇美国著名作家梭罗的散文——《冬日漫步》,此文语言简洁,也没有引人入胜的情节,但只要你认真品读,就会发现它的魅力。
作者梭罗在哈佛大学毕业后,曾只身到瓦尔登湖畔度过了两年简单的隐居生活,其间创作了著名的《瓦尔登湖》。该书与《圣经》一同被美国国会评为“塑造人类文明25部作品”之一,影响马丁·路德·金、托尔斯泰、圣雄甘地、海明威一生,清华大学校长称其为“一部使人内心安静的书”。
就让我们跟随梭罗的文字,放慢脚步,寻找内心的安宁,倾听内心的声音。
冬日漫步
梭罗
风轻轻地低声吹着,吹过百叶窗,吹在窗上,轻软得好像羽毛一般;有时候数声叹息,几乎叫人想起夏季长夜漫漫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田鼠已经舒舒服服地在地底下的楼房中睡着了,猫头鹰安坐在沼地深处一棵空心树里面,兔子、松鼠、狐狸都躲在家里安居不动。看家的狗在火炉旁边安静地躺着,牛羊在栏圈里一声不响地站着。大地也睡着了——这不是长眠,这似乎是它辛勤一年以来的第一次安然入睡。
时虽半夜,大自然还是不断地忙着,只有街上商店招牌或是木屋的门轴上,偶然轻轻地发出叽格的声音,给寂寥的大自然添一些慰藉。茫茫宇宙,在金星和火星之间,只有这些声音表示天地万物还没有全体入睡——我们想起了远处(就在心里头吧?)还有温暖,还有神圣的欢欣和友朋相聚之乐;可是这种境界是天神们互相往来时才能领略,凡人是不胜其荒凉的。天地现在是睡着了,可是空气中还是充满了生机,鹅毛片片,不断地落下,好像有一个北方的五谷女神,正在我们的田亩上撒下无数银色的谷粒。
我们也睡着了,一觉醒来,正是冬天的早晨。万籁无声,雪厚厚的堆着,窗槛上像是铺了温暖的棉花或羽绒;窗格子显得加宽了,玻璃上结了冰纹,光线暗淡而隐秘,更加强了屋内的舒适愉快的感觉。
早晨的安静咄咄逼人。我们走到窗口——脚下的地板在吱吱地响——挑了一处没有冰霜封住的地方,眺望田野的景色。窗外一幢幢的房子都是白雪盖顶;屋檐下、篱笆上都累累地挂满了钟乳石似的冰雪;院子里像石笋似站了很多雪柱,雪里藏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却看不出来。大树小树四面八方地伸出白色的手臂,指向天空;本来是墙壁和篱笆的地方,形状更是奇特,在昏暗的大地上,它们向左右延伸,如跳如跃,似乎一夜之间,大自然把田野风景重新设计过,好让人间的画师来临摹。
我们稍稍地拔去了门闩,雪花飘飘,立刻落到屋子里来;走出屋外,寒风迎面扑来,利如刀割。晨光已经不那么闪烁光亮,地平线上面笼罩了一层沉重晦暗的薄雾。东方露出一种奇幻的古铜色的光彩,表示天快要亮了;可是西面的景物,还是模模糊糊,一片幽暗,寂静无声,恍如幽灵,到处阴光闪烁,鬼影幢幢,疑非人间。耳边的声音,也带鬼气——鸡啼狗吠,木柴的砍劈声,牛群的低鸣声——这一切都好像是阴阳河彼岸冥王的农场里所发出的声音;声音本身并没有特别凄凉之处,只是天色未明,这种种活动显得太庄重了,太神秘了,不像人间所有。院子里,雪地上,狐狸和水獭所留下的印迹犹新,这使我们想起:即使在冬夜最静寂的时候,自然界生物没有一个钟点不在活动,它们还在雪上留下痕迹。
把院子门打开,我们以轻快的脚步,跨上寂寞的乡村公路,雪干而脆,脚踏上去发出破碎的声音;早起的农夫,驾了雪橇,到远处的市场去赶早集市。这辆雪橇一夏天都在农夫的门口閑放着,与木屑稻梗为伍,现在可有了用武之地。它的尖锐、清晰、刺耳的声音,对于早起赶路的人,也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农舍窗上虽然积雪很多,但是屋里的农夫早把蜡烛点起,孤独的烛光照射出来,像一颗暗淡的星,宛如某种淳朴的美德正在作着晨祷。树际和雪堆之间,炊烟也是一处处地依次从烟囱里开始升起。
大地冰冻,远处鸡啼狗吠;从各处农舍门口,不时传来丁丁劈柴的声音。空气稀薄干寒,只有比较纤细锋利的声音才能传入我们的耳朵,听来短促而悦耳地颤动;凡是至清至轻的流体,波动总是稍发即止,因为里面精粒硬块,早就沉到底下去了。声音从地平线的远处传来,激越清亮,犹如钟声,冬天的空气清明,不像夏天那样有众多杂质阻碍,因此声音听来也不像夏天那样的毛糙而模糊。脚下的土地,铿锵有声,如叩坚硬的古木;一切乡村间平凡的声音,此刻听来都美妙悦耳;树上的冰条,互相撞击,其声琤琮,如流水,如妙乐。
大气里面一点水分都没有,水蒸气不是干化,就是结成冰霜的了;空气十分稀薄而似有弹性,人呼吸其中,自觉心旷神怡。天似乎是绷紧了的,往后收缩,人从下上望,很像处身大教堂中,顶上是一块连一块弧状的屋顶;空气中闪光点点,好像有冰晶浮游其间。据在格陵兰住过的人告诉我们说,那边结冰的时候,“冰就冒烟,像大火燎原一般;而且有一种雾气上升,名叫烟雾;这种烟雾有害健康,伤人皮肤,能使人手脸等处,生疮肿胀。”我们这里的寒气,虽然其冷入骨,然而质地清纯可提神,可清肺;我们不能把它认为是冻结的雾,只能认为是仲夏的雾气的结晶,经过寒冬的洗练,越发变得清纯了。
太阳最后总算从远处的林间上升,阳光照处,空中的冰霜都融化,隐隐之中似乎有铙钹伴奏,铙钹每响一次,阳光的威力逐渐增强;时间很快地从黎明变成早晨,早晨也越来越老,很快的把西面远处的山头,镀上一层金色。我们匆匆的踏着粉状的干雪前进,因为思想情感更为激动,内心发出一种热力,天气也好像变得像十月小阳春似的温暖。
假如我们能改造我们的生活,和大自然更能配合一致,我们也许就无需畏惧寒暑之侵,我们将同草木走兽一样,认大自然为我们的保姆和良友,她是永远照顾着我们的。如果我们不是进食使人兴奋和富于热量的食物,而是洁净而单纯的基本要素,那么我们就会像一根无叶的小枝桠那样,丝毫不为寒冷提供它施展淫威的场地,却会如树木那样茁壮成长,即使冬天也会适宜于它们的欣欣向荣。
在这个季节里,大自然显得特别纯洁,这是使我们觉得最为高兴的。残干枯木,苔迹斑斑的石头和栏杆,秋天的落叶,到现在被大雪淹没,好像上面盖了一块干净的手巾。在裸露的田野里和丁当作响的树林里,看看还剩下什么美德。在最冷和最凄惨的地方,最最温暖人心的善行犹自坚守阵地。寒风一吹,无孔不入,一切乌烟瘴气都一扫而光,凡是不能坚贞自守的,都无法抵御;因此凡是在寒冷最偏僻的地方(例如在高山之顶),我们所能看得见的东西,都值得我们尊敬,因为它们有一种坚强的纯朴的性格——一种清教徒式的坚韧。
别的东西都寻求隐蔽保护去了,凡是能卓然独立于寒风之中者,一定是天地灵气之所钟,是自然界骨气的表现,和天神一般的勇敢坚毅。空气经过洗涤,呼吸进去特别有劲。空气的清明纯洁,甚至用眼睛都能看得出来;我们宁可整天待在户外,不到天黑不回家,我们希望朔风吹过光秃秃的大树一般的吹彻我们的身体,使我们更能适应寒冬的气候。我们希望藉此能从大自然借来一点纯洁坚定的力量,这种力量对于我们是一年四季都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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