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6

下了课出门左拐过马路，在酒店前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福尔摩斯·凌跟我分享了他一些不成熟的看法：1、从这个方向走，要绕一大圈经过马会，下次不如直接出门右拐，多走几步就是马会，从那上车（他以前那么走过一次）；2、这辆出租车刚刚加完油，因为油箱显示是满的；3、这车是新车，因为车门上贴的是新的价格标准。
“不是所有的出租车都贴新标准了吗？”我问。
“可是别的车都是贴在旧的上面的，这个车只贴了一次，说明是比较新的。” 福尔摩斯·凌耐心地给我解释。

2018.1.11

看了《Who Was》系列以后， 哥哥已经完全搞清楚了Elvis、Beatles、MJ和Elton John的前世今生以及相互关系。最近在苦练MJ的步法。
他跟我说，Elvis 和 MJ 都是因为无法常年承担“摇滚之王”的压力以及歌迷的期望，最后死于药物过量。  

他还说，MJ死的时候比我们都穷，因为欠了巨款。为什么欠了巨款呢，因为他花的比挣的多多了。

2018.1.28

大金链子试给我新买的戴森吹风机，把妹妹的长头发塞到风筒里吹，哥哥不放心地问：这个没问题吗？不会把她头发烫坏吧？金链说：我看油管上就是这么吹的。哥哥：可是油管上的人会做傻事，比如从直升飞机上往下扔水瓶子……

2018.1.30

放学回来，妹妹跟我说了一件事。她的好朋友写了一个什么东西，结果被老师说里面有好多拼写错误。看好朋友挺沮丧，妹妹想出一个主意，把这些拼错的词全部做成卡片，帮助她复习。俩人说干就干，吭哧吭哧地做了一堆卡片。
妹妹跟我说起来的时候老自豪了，我也夸了她——这是多好的解题思路和团队精神啊，而且完全是她们自己想出来和实施的。

2018.2.8

学校放假，中午带五个小伙伴出去吃饭看电影，四个女生一个男生，都是同校又住邻居的好朋友。
吃饭的时候点了一屉三个叉烧包，小女生M欢呼一声先夹了一个，然后别人要夹的时候她有点开玩笑似地做出要哭的样子，妹妹安慰她：没事没事，不够还可以再点。
过了一会儿，她吃完了，又把第三个叉烧包转过来夹走了。我心里闪了一念：这孩子倒是真不让人。然后问大家：谁还想吃叉烧包举手，我再点。
所有孩子不约而同诚心诚意地指着M说：她还想吃！

2018.2.17

早上，姥姥让俩孩子吃酒酿圆子。可能是怕他们不吃，她介绍说：CCTV都说了，酒酿圆子是特别有营养的！
哥哥：CCTV说的是科学的吗？是科学的才能听。
幸亏他声小，姥姥耳朵不灵没听清。

2018.2.19

看完The Little History of Philosophy, Marcus 问我：“你是想当一个不满意的苏格拉底，还是想当一个满意的傻瓜？”
我：“…我还是当苏格拉底吧。你呢？”
他：“我也想当不满意的苏格拉底。”
为什么呢？我问。
“因为一个满意的傻瓜听起来比一般的傻瓜还要傻。”他说。

2018.2.25

吃饭时闲聊，我问他俩：你们长大以后是更想做挣钱更多的工作呢还是自己喜欢的工作？
妹妹：当然是自己喜欢的工作。我想当一个插画家。
哥哥：这两件事也可以都要，比如贝克汉姆、比尔盖茨，都是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赚到很多钱。
我：他们为什么那么幸运呢？
哥哥：嗯，因为他们把喜欢的事做到最好了，而且他们也有天赋。
我：那，如果你只能在挣钱多的和喜欢的当中选一个呢？你选哪个？
妹妹：我选喜欢的。我想当一个插画家。
哥哥：……我也选喜欢的。因为有些事情我实在是不喜欢，我宁肯不住那么大的房子。

2018.3.11

吃饭的时候点了个油麦菜烧鱿鱼，我吃着鱿鱼忽然想起一件事：“诶，咱们下个月去西贡钓鱿鱼吧！”
没人响应。妹妹愁苦地说：“为什么没事要钓那些可怜的鱿鱼呢？”
我：“因为…我们是predator (捕食者）啊。”
妹妹：“这样下去人类会把地球上所有的动物都消灭掉的。”
大金链子：“那不可能。”
哥哥：“可能的。首先是过度捕鱼，然后是污染海洋，它们很快就死光了。”
……
我心里充满了犯罪感，又默默夹起一块鱿鱼。

2018.3.13

妹妹在小狗小熊的翻糖蛋糕前流连。我特意跟她说：“你全权负责来给爸爸挑生日蛋糕吧！喜欢这个小狗的是吗？还是这个小熊的？“
她想想说：“是爸爸的生日，不是我的，还是挑一个他会喜欢的吧！”

2018.3.14

昨天考完ISEE回来，Marcus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东西，我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是他在给辅导过他ISEE的老师写邮件。邮件里简述了他的应试感言：整体感觉如何、哪个部分他觉得简单哪个部分他觉得有难度、作文题是什么。还有，是机考而不是纸上画圈（老师原来跟他说是画圈）。最后他说：感谢你过去对我的帮助，没有你的辅导，我今天做不到这样好。
我觉得这样一封反馈是每个老师都乐于收到的。他真是一个特别有sense的人，我又学到了。

2018.3.19

我站在那儿等车，妹妹蹲在我脚旁边，不知道在地上扣哧着什么东西。然后听她喊我：妈妈，快看！一颗心！
这不是工地脚手架嘛，哪儿来的心？
等我也蹲下来，抬头看，才发现真的有一颗心。 

2018.4.5

从贵州回来，去AMC吃午饭打保龄。又回到繁华世界，反差挺大。

然后带他们去理发、买运动凉鞋什么的。离开铜锣湾已经六点，哥哥拎着一袋书，妹妹拎着一袋鞋，（我空着手），往出租车站走。快到时哥哥看到小巴站，说，妈妈，咱们坐小巴吧。我站在那犹豫，妹妹已经拎着袋子往小巴站走。于是我们坐小巴，每人八块五。哥哥说：上次我和爸爸就坐的小巴，以后我们都坐小巴吧，只是出租车的起步价而已。我说好。

我喜欢他们对物质的态度：享得起福又不娇气，务实而随意。这对他们未来有好处。

2018.4.13

正在北京跟人聊天，一条微信进来，是哥哥用阿姨的账户发给我的。他说：妈妈，您能不能替我跟A老师说一下，我想当“亲爱的小孩”的领唱，谢谢！

又发来一条：我想您先跟老师说一下，因为我不想晚上排练的时候再说，临时安排太麻烦了，谢谢！

我回一个：好。

这个事情的背景是，他们合唱团这个周六被一个慈善组织请去给筹款晚宴演唱。因为时间关系，原来演出排练的八九首“歌曲串烧”临时被砍成了四首，他原来领唱的那首也被砍掉了。他不知怎么知道了，所以就想申请在另一首歌里当领唱。

嗯，爱唱歌、爱表现、喜欢为自己争取机会，这非常他了。

我马上给老师留了言，转达了他的请求，请老师考虑，成不成的晚上告诉他一声就好了。又给他回复：我已经跟老师说了，晚上你再跟她说一下。另外既然想要领唱， 最好提前好好练练。

后来，老师没同意他在“亲爱的小孩”里领唱。但在“孤独的牧羊人”里给他安排了一句。

还是那两句话——“试试又没损失”。“知道自己要什么，比得到了什么更重要”。

2018.5.21

在学校门口的书店补货who was系列未果，明天假期在家看新书的念想落空，哥哥心急如焚。好在香港到处是书店，上钢琴课前我们去老师家门口的诚品看了一眼，只买到一本他没看过的，他不到一小时就读完了，意犹未尽。回家路上我俩又在商务书局停了一下，又买到一本“谁是成吉思汗”。结账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腰由衷说“谢谢妈妈”。

路上他跟我聊：“妈妈，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套书吗？”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看历史书的时候你可以从不同人的角度看同一件事。比如在讲长城的那本书里，你能看到中国人对长城、对蒙古人的看法；而从成吉思汗的角度，你可以看到他对这件事完全不同的理解。”

2018.5.29

吃饺子的时候在饭桌上手一挥，把妹妹面前一小瓶饺子醋给碰倒了。一滴没撒。因为她刚才倒完以后把盖子好好盖紧了。我庆幸道：诶呀，幸亏你知道把盖子盖好，不然碰上我这种粗心大意的人就得撒一桌子！

妹妹说：你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这只是意外！

2018.6.10

我听说哥哥的班主任跟大家说：“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跟数学有关系，谁要是能举出一个跟数学完全没关系的例子，我给他五百块钱。”

今天我们聊起这事，我说：“爱”跟数学没关系吧？

妹妹说：也可以说有，比如，你爱的人有几个？

2018.6.13

BBC里在放川金会，总裁看了一会儿说：我们不应该信任金正恩。
我问为什么？
他说：记得你以前说过，他曾经违背承诺。
我：所以你觉得违背过承诺的人不值得信任？
他说：是的。就比如圣经里说，摩西在埃及法老面前施展法术，要求法老同意他把以色列人带出埃及。法老好几次都答应了又反悔，直到摩西制造了大瘟疫，他才最后同意。哦不，他后来又反悔了、派兵去追摩西他们呢，结果军队被淹在海底下了。所以违背承诺的人不值得信任。

2018.6.21

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老师让大家拿个绿植到班里来养，哥哥拿了阳台上的一株小苗。大半年过去，小苗没被他养死，还开花了，是个绣球花。

开始他以为是薄荷苗，是开花以后才知道是绣球的。绣球不好养，我问他应该怎么浇水，他说你过两天用手戳一下看看土有些干就浇一点点；千万不能每天浇或一次浇太多，会淹死。我又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是学校的清洁阿姨教他的。

2018.7.16

车上无聊，在网上搜出历届美国总统列表来看。好多我不知道的。
看到第30届Calvin Coolidge， 我注意到一件事：“诶，这个Coolidge怎么任期是6年呢（1923-1929）？”
哥哥在后座说：“你看看他前面那个总统是不是刚当两年就死了？”
我一看，前面那个总统叫Warren Harding，真的只当了两年，当到1923年就死了……
我很佩服地说：“啊，你还知道这两位呐！”
他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尼迪是做了两年之后被暗杀的，接任他的约翰逊后来做了两年加四年，所以我猜这俩也是这种情况。”

2018.8.1

Marcus看妹妹爬树，提醒她说：你知道吗，每年爬树死的人比被鲨鱼咬死的还多呢！

2018.8.3

晚饭的时候我问大表哥：弟弟开学就上初中了，你作为过来人对他有什么建议吗？
大表哥想了想说：“其实我也记不太清自己刚上初中是什么情况了…嗯，你应该认真听讲、好好做作业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要交到一些好的朋友。因为从初中开始，周围就开始有特别刻薄讨厌的人了，好朋友们就显得特别重要。”
大表姐说：“还有，不要跟你同学一起写作业！最后老师会说你们写的一样，是互相抄的！统统给零分！”

2018.9.3

总裁学校建在山里，每天上下学除平路以外还要背着电脑包和乐器包走几百级台阶。他们又是走班制，每天课间也要在四层楼之间上下奔波若干次。我说要不还是订个校车到校门口吧。他说好啊！我加一句：一年也就不到一万块钱。他一听就说：住这么近还这么贵？那我还是自己走吧！

2018.9.9

妹妹做中文阅读理解，说一个农民发现了一个特别大的南瓜，献给了国王，国王很高兴、回赠了他一匹马……
最后一个问题问：如果你发现了这个南瓜，你会怎么做？
妹妹回答：我会连皮吃。

2018.9.13

今晚是六年级家长的“返校之夜”，家长们按时间表在各个课室走一圈，与老师们见面，听他们介绍各科的教学内容和目标。我和大金链子都听得挺受触动。
回来以后我跟哥哥说：真羡慕你们从小能学这么棒的东西。我是错过了。
他说：你知道吗，斯皮尔伯格中学毕业，后来五六十岁了才去把大学读完。“苏斯博士”也是很老才读了博士，他管自己叫“苏斯博士”博士。这个永远都不晚！

2018.9.16

台风天当沙发土豆，大家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一个叫“了不起的发明”的记录片。这一集讲瑞士军刀和飞机小翼（winglets)。
我说，其实我们也可以发明一点简单的东西，比如……让冰淇淋没那么容易化的东西。
哥哥看我一眼说：已经有了——加香蕉纤维就行。

2018.9.17

台风后继续停课，晚上有时间看电视了。他俩喜欢看一个“罪案调查”节目，赶上不那么恐怖的就看一集。看完以后随便聊，越聊越远。我说：不是说人生不要冒险，人有时候是要冒点险的，但不要触犯法律。
妹妹说：老师给我们讲过，这叫“take responsible risks “(负责任地冒险）。
一想之下，这个提法好，比我概括得准。不光是不触犯法律，还包括动机、对后果的预估，都在里头了。

2018.9.23

上周妹妹他们学生会竞选投票，班里四位候选人ABCD都提前张贴了自己做的海报，也发表了演讲。妹妹说她准备投A和B。
我问她：他们是你的朋友？
她说：不算是，我只是觉得他们俩做事比较有效率。C才是我的朋友，但她没说清要做什么；D说他要组织pizza party, 我觉得这个没什么意思。
以前妹妹提过两回学生会竞选的事，我问她要不要去试试，她都说不想去。不去就不去吧，当一个明明白白认真投票的群众也挺好。

2018.10.13

打完网球，我和妹妹慢慢往家走，边走边聊。
她问我：妈，你是想选择过痛苦又漫长的人生，还是选美好而短暂的人生？
我说：我选美好而短暂的人生。
她说：我选痛苦而漫长的人生，然后我在中间努力把它变成美好的。
我赞她：呀，你这个想法太棒了！我怎么没想到！那我也要像你这么做。 

2018.11.7

放学后照例问他们：今天有什么好玩儿事儿说说呗？
妹妹说：中文老师发现我生病的时候还多做了好多作业，说她特别感动！还有我在学校找到了这件以前丢的夹克！
（我：太好了！再加加油，说不定能找到上次丢的背包）
哥哥说：我们一同学不吃猪肉和奶酪，中午吃饭买了果冻，结果全桌人除了我（不知道），所有人都跟他说：果冻就是用猪皮做的啊！那个同学一听，果冻也没法吃了，给我们分了。
（我查了一下，果冻里的明胶又叫动物胶，一般是猪牛皮做的，但因为深度加工，在美国不算肉类产品。严格素食者用海藻明胶、穆斯林用牛皮明胶。）
现在小孩懂真多。

2018.11.25

妹妹：为什么考试会有F？应该是T，Try harder.

2018.11.26

聊到潘多拉魔盒，妹妹说：其实，潘多拉魔盒里虽然飞出了悲伤，但我觉得是值得的，人类需要悲伤。
我们顿时觉得她好牛，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说：我忘了在哪看到过一句话，大致是说，悲伤可以让你明白你所关心和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2018.12.

在小超市推着一车东西往收银台走，哥哥提醒我：让那个就一两样东西的人先结帐。

2018.12.6

昨天晚饭跟Marcus说，你好好学数学，明年你们数学就该分快慢班了，争取进快班。
他说：如果我使大劲进了快班，快班就不一定适合我。

2018.12.11

妹妹说到那天看国家地理频道，一只狮子被河马咬掉了半个下巴，只能慢慢走开等死，非常可怕。她说：其实动物只会感到疼痛，但我们人类非常复杂、能体会到复杂的感情，所以当我们看到动物受苦，就会比动物自己还要感到更“复杂的痛苦”。

2018.12.19

聊到失败是成功之母，我问他俩：那你们都从自己的挫折/失败中学到过什么东西呢？
哥哥说：我学到了，千万不要忘了上闹钟。
妹妹说：我知道了什么是我不喜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