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育臣
图 李奔跑
8月29日晚，东海音乐节，窦唯再次站在舞台之上，这是他携个人新作《天真君公》的首演。烟雾之中，他的样子，和被疯传的他在地铁上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分别。他就在眼前，他开口唱歌，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窦唯这次出场前带来的拥堵跟张曼玉在草莓的首演有的一拼，一万人挤在沙滩的一个大圈，而这一万人中，有带着孩子来重温黑豹的，有被地铁照吸引来的看客，而大部分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窦唯是谁，是那个神经不正常的王菲前夫？是那个八卦时代的反骨者？还是那个摇滚黄金时代的主心骨？
问号之中，骑在消费时代马背与父亲肩上的孩子们，已经跟着人潮一同呐喊起了窦唯的名字，然后，坐地铁的那个男人出现了，他鞠躬，全场沸腾。随后的演出请允许我详细地描述：序言，主义第一，弥疑第二，寻常第三，所忧第四，东海第五，不可第六，音辞第七 “我的父亲，谢谢。再见！”
这次的窦唯正如他九年来仅有的前两场演出，正如每一张根子上“脱俗”的专辑，散发的是传统意义上的“仙气”，或者说，窦唯在音乐中悟出的“道”。
这个被大部分观众误会成叛逆明星的悟道者，和另两个乐手一起，自演出开始便躲在了舞台浓浓的烟雾后，当然这是刻意为之，模糊“人”的概念，用大量的采样代替演唱，三个乐手的弹奏，让音乐变成了只能“意会”的一种载体。
我很激动，中国终于还是有这样的音乐家，我们需要他。
而更激动的是我认出了烟雾后的窦唯，并且在部分观众以为窦唯并不在台上的情况下准确地猜到了舞台中央的乐手是他的父亲窦绍儒，我能体会到“他”，我很高兴，所以我在享受，正如我前些天体会的杰作《聂隐娘》，我也在这部电影里头体会到了“他”。
而《聂隐娘》的观影过程中，观众的激烈倒戈，孩子的满场飞奔让退场的人显得具有美德，而这场户外音乐节现场的观众数是一个影厅的百倍。台上台下很多东西会被放大。
演出二十分钟后，开始有了舞台两侧观众的大面积退场，以及对于演出不明所以的叫骂声，开始有孩子跟着父亲一起呐喊：“窦唯下台！”还有的孩子问父亲：“窦唯为什么还不上台？”而更多更多的是一头雾水的成年人。
也就在二十分钟这个档口， 一个大叔在一旁问我，演出什么时候开始，我说一直在演啊，他再问，有人唱歌的演出什么时候开始。我给他讲，你等等来听舌头吧。（此处该有笑声）
第三乐章的时候我周遭有人群开始骚动了。一堆人齐声口号：“换一首！”而我身后则是：“拆了他的台！前面的人怎么那么淡定？他在哪儿？他还演不演？”
退场真的是种美德。
窦唯也在我身后的观众里有了新名字：逗逼。
第五乐章时，混乱中有矿泉水瓶扔向舞台，我身后的观众找到了他们的兴奋点，“好！接着扔啊！怎么不扔了”、“怪不得王菲甩了他”，然而他们很惊讶于舞台前簇拥的首首喝彩的人群，东海边上，人群被割成了一块块儿。
跟演出扣题的“东海第五”临近结束，我身后的观众大喊：“还有第六就把台子拆了！”
接着第六章叫“不可第六”，终于一个小哥跟我一起发疯似地喊起了牛逼，我握紧拳头，身后的观众有些懵，我看了一眼，好像是一家人，男人很有意思地问另一个男人：“走吗？”另一个男人：“走不能走，来都来了。”——多具有代表性！看热闹时发自内心地自我认知内的叫骂，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天性解放法。
直接跳到结尾处，窦唯再次走到灯光下，鞠躬，观众终于知道了他一直在台上，心满意足地获得了这场演出与谈资。
观众还以为他是个公众人物的反关节，但他却是艺术家。他才不是久别重逢，他一直在那层烟雾后面，露面的意义可能就是介绍一下自己的乐手。
从台上下来，黑暗的沙滩上，一片狼籍。窦唯和他的父亲，以及另外一名乐手，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去。他的背后，有更多的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带着悲伤……
哦，退场，真是一种美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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