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李艺彤 × 黄婷婷
1.
东街有家楼外楼,镇上无人不知不晓。
听闻近来楼外楼的唐老板上京寻夫了,黄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当家花魁休业了,镇楼陆小当家因桥头曾仙女所得的姻缘菊嫁出去了。
陆婷一把揪住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口上吆喝的曾艳芬,气得咬牙切齿。
“你在瞎嚷嚷啥?”
“卖‘邸报’。”曾艳芬扶扶她的小眼镜,“则位客观要不要来一份,纯搜(手)抄,消息劲爆喔——”
陆婷看着邸报上的标题大字青筋直跳,冲背后的官兵一挥手,“带走!”
“大人大人!窝做错了森么?!”被架住的曾艳芬嗷嗷直叫,“小的资似诚信可靠,童叟无欺的小桑家啊!”
陆婷揉着太阳穴,“那桥头上的神婆,镇口的米贩,倒买倒卖的画商,是不是都是你?”
“似窝……”曾艳芬可怜巴巴,“那又怎么了?”
“你一个人干那么多活当,有什么阴谋?”
“大人……你不懂……”曾艳芬叹气。
“不懂什么?”
“你不懂窝们穷人……”曾艳芬小声地说,“大人,上次给你的姻缘菊可还好用?听嗦你一下就找到对象了叻。”
陆婷大手一挥,“带走!”
“大人?大人!”
陆婷把曾艳芬丢回了衙门里,还没来得及给她三十大板,她就在公堂上哇哇大叫。嚷着没天理了,不让小仙女活下去,要去衙门前面击鼓。
整个衙门都被闹得天翻地覆,陆婷恨不得把她嘴缝起来。最后只好拿纸浆糊了她满嘴,然后将曾艳芬踢了出去。
2.
楼外楼里冯薪朵正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摸猫,她困得眯了眯眼,正着摸了一圈,反着又摸了一圈。
忽然门口出现了人影,她头也没抬,脸贴在算盘上一板一眼地大叫。
“客官您儿里请——打尖还是住店——找姑娘还是听小曲——哎哟!”
冯薪朵一抬头,陆婷把刀放下,“吃饭没?”
“呜哇大哥——”冯薪朵扑上去挂住,“朵朵无聊得都要长毛了。”
陆婷扒扒她的毛,“吃饭没?”
冯薪朵摇摇头,陆婷从背后摸了袋栗子出来。
“先吃着,晚点儿带你出去。”
冯薪朵又点点头,低下去剥栗子。
楼外楼近日来特别宁静。
“安琪去哪了?”冯薪朵扒开栗子壳。
“上京城找赵粤去了。”
“那阿黄和发卡呢?”
“出去游山玩水了。”
“小鞠不会也出去了吧?”
“没有,小鞠在镇上。”陆婷想了想,“去林思意那儿陪她挑灯夜战苦读了。”
“无聊——”冯薪朵被栗子噎了一口,装作抽抽嗒嗒的样子,“大哥,我们也出去玩吧?”
陆婷翻了个白眼,“你不守楼,安琪回来把你的脑袋当球踢。”
冯薪朵蹭起身,竖着食指,“可以交给嘉爱或者十七啊——”
“嗯,然后楼外楼的账目亏损光了,阿黄回来把你的脑袋当球踢。”陆婷笑眯眯,“你觉得易嘉爱会用算盘吗?”
冯薪朵认真地想了想,放弃了,“好吧。”
3.
东街的楼外楼最近放假了。
黄婷婷看着唐安琪收拾包裹,“她来接你吗?”
“在京城口。”唐安琪像十八岁的少女,把花手绢也塞兜里。
黄婷婷想,哦,春天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好啊——”
好的,黄老板要带小姨子跑了。
黄婷婷带着李艺彤回了另一个镇上,她后来搬去的那个镇。
李艺彤一边兴奋地收拾行李,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黄伯伯应该还认得我吧?当年我直接说要拐走她的女儿,会不会打断我的腿?”
“最好打断。”黄婷婷给了她一个白眼。
“那我就在婷婷桑家住下,让婷婷桑养我——”
李艺彤的眼睛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黄婷婷抬头看她,看她噘着嘴很认真地在烦恼要穿什么衣服去,要带什么彩礼,进门该叫伯伯还是叫爹爹?
黄婷婷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头,李艺彤抬起来欸了一声。
“呆毛,翘起来了。”黄婷婷面无表情地撒谎。
“欸?!”李艺彤慌忙拿两只手去摸脑袋顶。
黄婷婷哈哈大笑。
自从上次小少爷喝了百杯酒之后,她就名正言顺的来楼外楼呆下了。
娶到了婷婷桑,酒也不喝了。
“是嫁。”黄老板打着算盘。
“卡攻大法好!”李艺彤双手振臂,指挥着后面吃了她买的酥饼,勉强收买下来的冯薪朵和龚诗淇。
两人嘴里嚼着酥饼,冷漠地跟着附和,“卡攻大法好,嗯嗯,真好吃。”
唐安琪一度担心总督巡抚大人知道了这档子事儿,一怒之下会来找麻烦。
结果不知道李艺彤这上门女婿是怎么说的,李府上下对此意外地保持了宽容态度,风平浪静。
黄婷婷忐忑地跟着李艺彤回去吃了个饭,李府和黄府以前是交好,得到的评价除了“婷婷是个好孩子”以外,更多的就是,
“比我们家艺彤乖多了。”
“多管管她。”
“不要让她挑食。”
“这孩子睡觉打滚吧?”
“我没滚!”李艺彤涨得面红耳赤,回头委屈巴巴地问黄婷婷,“我有打滚吗?”
黄婷婷在家长面前可乖,只是一面笑,一面给她夹不许挑食的胡萝卜。
4.
自从回来了这个镇上后,唐安琪从来就没有问过黄婷婷家中的事儿。
李艺彤也没问过。
大家都不知道黄婷婷从家里出来后,偌大的黄府为何没有派人找翻天,为何没有将黄婷婷强行带回去,为何能够让黄婷婷留在了红楼。
黄婷婷也从没有过认真地解释,只是漫不经心地提到过,有写几封书信回去报平安。
对此,其他便一无所知了。
能够跟黄婷婷一同回家,李艺彤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但另一方面总会有些隐约的担心,以至于回行的马车上,一路停下上了好几次茅厕。
颠簸得久了,黄婷婷靠在她肩头迷迷糊糊闭了眼。
李艺彤顺着马车上的窗外望去,不知当年坐在马车上离去的黄婷婷,是否也曾像这般,不舍地望着眼前这般风景。
但是现在——
李艺彤笑眯眯地偏了头,看黄婷婷靠在她的肩上。
十分安心。
李艺彤小时候就特别跳,觉得当时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为她摘橘子,为她堆泥巴房子也是的。
也许想着只是为了黄婷婷,因此才什么都敢做的。
马车一路轱辘,直到李艺彤都腰酸背痛得不行了,才下了车。
哪里的镇上都是差不多的,但李艺彤提着两手的行李,还依然活蹦乱跳得紧。
黄婷婷跟在后面,一脸嫌弃。
“是春游吗?总跟小孩子似的。”
“嘿嘿!”李艺彤回头过来,笑得露了八颗牙,“因为这儿是婷婷桑住过的地方。”
真傻。
李艺彤跑得老远大喊,“婷婷桑——”
5.
黄婷婷带着她一路进了城里。
这镇里跟那边镇上差不了太多,只是街上的树多了些。
李艺彤一路嚷着要吃这里的酥饼,那里的糖葫芦。
“不是哪里味道都一样?”
“不一样——”李艺彤奶声奶气,“这里是婷婷桑住过的地方——”
这话自从进城后就被她说了百八十遍。
黄婷婷嘴上说她幼稚,却又依着她。
两人不急不慢地往里走,走走停停,吃吃酥饼喝喝茶。
给茶钱的时候碰到了这镇上的熟人,老板抬头一看,“咦,这不是黄员外家的小姐?好久不见啦!”
黄婷婷礼貌性地回着笑,老板往后一望,看李艺彤腮帮子鼓着嚼嚼嚼。
“这位是?”
李艺彤嘟嘟囔囔地,“我是——”
“我的夫君。”黄婷婷把鬓发撩回耳后,装作没看到老板惊讶的神色。
李艺彤终是把嘴里的饼渣都咽了下去,特别得意地翘起嘴角炫耀,“我们是青梅竹马喔!”
也许有那么一天,我能带你光明正大地走在满是熟人的大街小巷里,有人问起的话,我就如实的说,你是我的夫君。
“等下,我是夫君了?”李艺彤小心翼翼地问。
黄婷婷瞟了她一眼,不理她,“幼稚。”
“好耶!”李艺彤看见她耳廓上爬满润红色,笑得眯起眼,“卡攻大法好!”
“幼稚死了!”
我们不去计较过去,一起期许未来。
“是不是该正式下聘啊?”李艺彤边走边摸着下巴思考,“我喜欢中式婚礼,那种婷婷桑披着头纱,要我慢慢掀开那样的!”
她一个人乐得打滚,“一定很漂亮!”
“你确定吗?里面的人是我?”黄婷婷笑,“万一中途逃婚了,找人顶替了呢?”
“不会哒~”李艺彤贼兮兮地笑,“我知道你不会的~”
“哼。”
终是到了那个时候,当日落西山,余晖洒满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影着你无比傻气的脸。
黄婷婷牵着李艺彤的手,在门口冲她回头。
“走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