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凶猛

袁立凶猛

新媒工场 内地女星 2018-02-07 22:00:49 989

袁立对于神明的敬畏,起源于高中。


相传灵隐寺求学很灵,袁立便在佛祖面前许下心愿,寄望在一场考试中能顺利过关。未曾想,她那一次的成绩竟位列全班之首。


以她当时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拔得头筹的。她没办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只好把这一切归功为佛祖的成全和垂青。



袁立每次回杭州老家,都会去灵隐寺拜拜。


大雄宝殿正中,释迦牟尼像高踞莲花座之上,妙相庄严,颔首俯视。与佛祖悲悯的目光四目相对,袁立情难自控,眼泪顿如抛珠滚玉……她把这种强烈的情绪归结于佛缘和慧根。


一座寺庙的香火有多旺,它上空的怨念就有多深:求子的、求学的、求财的、求官的、求小三死无葬身之地的……佛祖入世明明是教人行善,现在却成了“贪嗔痴”的温床。


袁立是个好演员,90年代也是霸屏女主之一。2015年投身公益,看了太多生死,渡了太多苦难,灵隐成了她纾解焦虑的心灵栖所,但有些脾气大的人就算入了佛系,她也是个武僧——对网友,她敢于针锋相对;对浙江台,她敢于以卵击石。


十年前,许老湿第一次见到袁立,她还是个自我感觉特别好的演员。


那一次访问,袁立说饿了,提议边吃边聊,记得那顿吃的是日本料理。袁立抽烟,10毫克中南海,每次只抽半支便掐灭,一顿饭的工夫,半包烟就没有了。

她生得精致,讲话温吞,南宋遗风尤甚,“我骨子里有杭州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没办法,谁叫祖先打的底子太好。杭州的山水非常养人,记得小的时候,很多外国人见到我都说我的皮肤是一等Silk(丝绸),在经过十几年北京风沙的洗礼后,我的皮肤如今已经不是Silk了……”


“那是什么呢?”


“是二等Silk”,袁立掐灭手上的烟,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


永不瞑目


1998年,赵宝刚欲把海岩的小说《永不瞑目》搬上荧屏。那时女主角欧庆春的人选有三个:俞飞鸿、苏瑾和李芸。


导演赵宝第一个想到的是俞飞鸿,但是试妆之后,觉得她太寡瘦,穿上警服后外形条件不够理想。


苏瑾呢,赵宝刚觉得她的优势是“具有男性化外貌并兼备女性柔情”,最贴近原著。不足是她说话时的嘴形太大,还爱拨拉头发,走路有些夸张,关键是没有演过戏。 



袁立本来也在女主角的候选名单里,不过,她的身高和身型是硬伤。


袁立当时的男友是商人徐威,两人在93年相识,年纪相差12岁#徐威现在是张怡宁的先生#。记得拍摄《雷雨》时袁立坠马,胳膊骨碎,徐威将她送到北京最好的医院治疗。在医院巧遇守着父亲手术的姜武,这个不开眼的说,“哟,您是袁立的父亲吧?您好您好……”


袁立和赵宝刚很早就认识。彼时,袁立还在北京电影学院读大二,就已经混迹于大腕云集的梦舟俱乐部了。“梦舟”是刘蓓的先生、张若昀的父亲张健创立的。袁立这种小透明若没人提携,恐怕是混不进去的。但袁立却并不认可这一说法,她说和徐威在一起,没有丽京花园别墅,没有全北京第一辆路虎,没有成功的阶梯,“只有一盏温暖的灯和几句贴心的话”。


右为现年57岁的徐威


袁立对欧阳兰兰和《永不瞑目》没什么兴趣,她的理由是老娘都演过吴天明的电影了,谁稀罕演你这破电视剧?真正原因是袁立当时很不要看赵宝刚,因为他们之间曾经结下过梁子。


1997年,时逢赵宝刚筹拍《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袁立也应约去试戏,但赵宝刚压根就没见她。副导演也不会说话:我们赵导说了,个头在一米七以下的女演员一律不见。袁立就炸了,说你赵宝刚当年不就是一破工人……


赵宝刚至今还“耿耿于怀”,说袁立入组初期对她爱搭不理,袁立听后白眼一翻,“我不理他,我觉得我们要感谢就该感谢海岩老师……”


那时,《永不瞑目》男主角肖童的人选也没落停,赵宝刚一直在陆毅和陈坤之间纠结,袁立看到陆毅的照片心花怒放,说了句:陆毅多阳光啊,陈坤长得就是一副吸毒的样子……


陆毅在得到这个角色后很感谢袁立,说自己一直特别想演肖童,为此还专程到上海城隍庙烧香许愿。



虽然袁立在《永不瞑目》中只是女配,但她和苏瑾相处起来还挺融洽的。苏瑾是什么人呢?当时她和袁立住在同一个房间,入住之后,苏瑾会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全都摆在洗手台上,非但不给别人留一点地方,还觉着这样做没什么不妥。平常人觉得这太自私了,但袁立就是喜欢苏瑾这点——不需要察言观色,只率性而为。


《永不瞑目》拍了四个半月,走遍了全国25个省市,袁立和陆毅朝夕相处,很快便传出了绯闻。


袁立曾经记录过两件事:


一件呢,是因为赵宝刚刻意丑化欧阳兰兰而让袁立感到憋屈。下了戏,她坐在车里生闷气。黑暗中,陆毅猫着腰上了车,在袁立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袁立形容,“当时,我心头很是一热。”#注意,那时陆毅已经有女朋友鲍蕾#


另一件呢,说陆毅脾气出奇的好,永远不见他生气。非典那年,陆毅到北京来看袁立,袁立没有表现出陆毅期待中的热情,陆毅竟然耍起了小性子,嗔说,“你对我这么冷淡,北京都有SARS了,人家都不嫌弃,你却那样对我……”


那些眉来眼去的流言,很快传到了徐威的耳朵里,双方的关系也因此有了罅隙。2001年,她不顾徐威的感受,与陆毅又合作了《浮华背后》……近十年的感情就这样被袁立的一念任性而毁弃。


该死的亲情


袁立的父亲是上海人,年轻的时候高大帅气,从哈尔滨当兵后转业到了杭州工作,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可想而知有多少女孩儿往他身上扑。袁立的母亲相貌并不出众,在袁立眼中,她只是一个长得结实的杭州姑娘。但袁母很自信,并且深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和当年众星捧月的袁父有任何的差距。



当时袁母住在杭州的农大宿舍,农大的苗圃里种着各式花草。她每天清晨带了鲜花去见袁父,一来二去,也便结合在了一起。


袁母头胎想生个男孩,没想到生了个女孩,还特别丑,袁妈就悲从中来,说我怀这个孩子怀得多辛苦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手机上养只青蛙。


袁母是真的不喜欢袁立,她对女儿的哭闹表现得很没耐性,“哭,你再哭,再哭把你丢下去”,她做出一个把袁立往窗外送的动作……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猜袁立早就没命了。


袁立两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母亲如愿了,眉头舒展了,尤其弟弟生得格外漂亮,她也扬眉吐气了。她下班第一件事,一定是扑过来一把抱住弟弟,热乎的不得了。袁立呢,就傻坐在一边儿,眼睁睁期待着母亲的宠幸,但她得到的永远是冷落和漠视。渐渐,她和母亲之间筑起一道心墙;渐渐,这成了她童年的阴影,贯其一生也挥之不去。


袁立和弟弟,及其日籍媳妇


至今,袁立也无法忍受在任何一个场合被无视。


后来,袁立被姑姑带去上海生活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更加深了她和母亲之间的矛盾。


袁母的洁癖相当严重:她不允许袁立坐在床上,坐上去就要骂人;买回来的鸡蛋,她要用水洗过;家里来了客人,坐过的板凳要用水刷;穿过的皮鞋,也一律要用水清洗……更不用说辅导女儿的功课,但凡有一点错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这使得袁立的数学成绩永远是班里的倒数。


相较母亲的高压,父亲细腻的爱给袁立留下的记忆要温暖和踏实许多。所以袁立一直喜欢像她父亲这样的男人,纵观她几段感情都是如此,和那些比她年纪小的男人在一起,最后的结局大都是鱼死网破。比如,2005年的赵岭。


袁立至今也没办法原谅母亲,她母亲一直有不打招呼就上门的习惯,袁立会勃然大怒,当着母亲的面把钥匙丢到楼下去。母亲说她,“为什么大家都往右走,你要往左走?”袁立忍不住回呛,“你不要总是指挥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至今,她还和母亲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只是面对日渐衰老的母亲,她的心头也会闪过一丝快意的怜悯。


袁立童年遭受的“冷暴力”导致了她内心的“反常规”,比如,她放了学特别不爱回家,渴望被放逐到远方;她常会冒出从学校楼顶跳下去的念头,但又缺少纵身一跃勇气;她还会在超市有些小偷小摸的行为,但是她并不穷,80年代她兜里有五块钱零花……


心理学说,这类实施偷窃的人大多是想通过真实的或是感受上的方式去补上某些空缺——缺什么?对于袁立来说,是缺得要死的亲情。


情字这条路


袁立从艺,绝非心血来潮。


念高中时,她曾在浙江一家电视剧制作中心参加演员培训。这家机构要他们去当群演,拍摄一组摇旗呐喊的画面。她到现场一看,把旗子扔了就走,“我不愿意,我就是很骄傲”,袁立对媒体说。


东方歌舞团来杭州招生,袁立为此还专程去灵隐寺许愿。那时她对自己细长的双腿特别自信,但是招生的老师却不这么看,她说,“你虽然现在腿很长,但你还没有开始发育……”


袁立心都碎了。


多年以后,袁立成为了演员。在拍《汉宫飞燕》的时候,她在一群临时演员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当年拒绝她的老师。她眼睁睁看着命运造物弄人,最终也未走上前去相认。


92年袁立考过上戏。落选、沮丧、不甘。而后奔赴北京,考北京电影学院。没有介绍信,没有照片……但还是被老师朱宗琪一眼相中,顺利过了三试。


高考成绩迟迟没有下来,眼看袁立就要错过学校的报到,她的母亲风风火火冲进了高教局,在办公室里大声的跟工作人员理论,硬是让人家把女儿的成绩单当场找了出来。你看,袁立虽然恨她母亲,但是性子又像极了她的母亲——认准的事儿,直愣愣的不记后果。


大学,袁立的目标是要超越巩俐,但她专业课太差了,差到没有人愿意跟她合作小品。没办法,她就只能一人分饰多角。给老师气的,说袁立你给我滚回杭州,马上去滑稽剧团报道。



当时的袁立正跟徐威热恋,事业起点很高,尚未毕业就和濮存晰拍摄了《英雄无悔》。她在濮老师面前各种浪啊、痴啊、撒娇啊,还要人家帮忙写毕业论文。《英雄无悔》播出后,对男友也不睬了,整天守着电视机看濮老师的音容犯花痴。毕了业,袁立进了空政话剧团,但是空政不允许演员随便在外面接戏,因此袁立常当着全员做检查。有一次,团长说了句“有些人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削尖了脑袋要进来吗”……袁立觉得这话伤了她自尊,很不服气,服役两年便转业了。


我记得袁立说过一件让她“引以为豪”的事。当年拍《雷雨》的时候,她和台湾演员归亚蕾走了个照面,袁立直接走过去,没和这位老艺术家打招呼。归亚蕾就一直盯着她看,心想哪儿来了个这么冲的女孩。


你不能说是“横行”,恰当的说应该是“正义”。她不是针对归亚蕾,而是针对剧组的港台演员。因为导演李少红在拍摄《雷雨》的时候对待内地演员和港台演员是两副面孔,比如港台演员有肉汤喝,港台演员有专用的躺椅,港台演员过生日剧组出面大操大办……可内地演员什么都没有,袁立坠马摔伤,李少红不闻不问,这给袁立带来了很大的刺激。毕竟有男友宠着,厨师、保姆和按摩师都是住家的,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呢。


感情也是如此,和一个男人分手,另一个男人很快补位。曾有人问过她,“如果你是个男人,你会怎么活着?”袁立的回答很出人意料:“如果是男人,我要有不止一个女朋友;要有很多很多的女朋友;而且大家在一起。”


在和徐威分手后,2003年拍摄《作女》时,袁立与导演马进坠入爱河;2005年,袁立与赵岭闪婚,2007年两人离婚闹到法院,有商人帮她摆平官司;2009年,袁立在博客中写,连克里夫·欧文都向她发出“一起睡”的邀请;和商人说了再见,2010年又有电影公司老板愿意接盘……



记得当年袁立签约博纳吧?据业内人士回忆,袁立曾一度以博纳老板娘自居。彼时博纳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她与巩俐站在老板于冬一左一右。


于冬虽然没给袁立一个名分,但给了她一个任何女星都未曾有过的签约盛典。为了不喧宾夺主,博纳的花旦范冰冰和袁泉一个都没请,女嘉宾只邀请了为袁立设计礼服的马艳丽,其余全是男性:徐克、赵宝刚、海岩、王刚、张铁林、黄磊……袁立心情大好,见一个就要亲一个。



可是后来,于冬遇到了更厉害的金巧巧。金巧巧逼婚可比袁立有一套:啊,亲爱的,对不起,我怀了你的孩子,结不结婚?不结?好,记者就在外面,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聊聊……


| 王朔


2006年,袁立在慈善方面只是小打小闹,比如捐书、捐物、捐款。她为贫困户捐款12万,为旱区捐款16万,为汶川地震捐款30万……而那个在《戏精的诞生》里被捧成妈祖的子怡呢?诈捐!


2015年,袁立第一次走访尘肺病人,半个月的时间,她发出去现金20多万。



那时的她并不了解苦难,她往自己的朋友圈发病人、发棺材,很多人把她拉黑了,因为他们不要看。她也从不追问钱款去向,她的捐款看上去更像是在赶热闹。她会提着现金到NGO组织,可没多久,这家NGO组织出事了。袁立很生气,觉得自己的善意被利用,从此对公益组织存疑,自己成立基金会。


袁立之所以从演员走向公知,和她喜欢接触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她走得比较近的是崔永元这一类的公知。在十年前的那次采访,袁立也说到了王朔对她的影响。


袁立是王朔的邻居,两家相隔小区的一条内河。袁立做了牛排会亲自给王朔送上门,王朔买了年糕会给袁立送到家。


袁立亲切的称呼王朔“老王”,说她家的书都是老王送的,老王曾逼着她看竖版繁体字的《红楼梦》。《我的千岁寒》,袁立是第一批读者,王朔从电脑上拉下来给她看的。


老王并不和善,但是他非常善良。


袁立回忆,她请物业来搬沙发,物业会要求她给每个出力的孩子20块钱。但王朔告诉她,20块太少了,你要给他100块。袁立认为这样会把这些农村来的小孩惯坏。王朔说,“你不能这么刻薄,对你来说100块很少,但对他们来说,100块可能会改善一下他们的伙食,他们会很开心的。”


赶上逢年过节,老王会拿上两瓶酒,或者直接拿钱给保安让他们改善生活。这对袁立的影响很深——她虽然跋扈,但也同情弱者。

坊间对袁立的评价是两极的。


袁立以前一直在杭州城西的一家足浴店按摩,待人态度很差,是技师心中最不受欢迎的客人。她曾要求足浴店所有技师一个个过来试活儿,技师问她轻了还是重了,她说……你猜!


曾多次访问过袁立的何东说,“袁立啊,歇斯底里,神经质,而且是一阵一阵的。”


《大校的女儿》在央视搁置了一年多。袁立就说了:“因为中央台内部关系很复杂,你的关系比我硬,你就插我前面先播了……”台里恨死她了,那时王刚和袁立结婚的传闻,就是在台里高层的饭局上传出来的。


《婚姻保卫战》的时候,现场的秩序特别乱,演员与助理们说笑成一片。其乐融融不好吗?不好,在她眼里这是“乌烟瘴气”。老艺术家袁立突然一拍桌子,通通给我安静……那群人丢下个白眼,作鸟兽散。


放眼娱乐圈,只有陈道明和袁立的脾气秉性最相近:他为国产品牌西服拍广告,却强行要穿阿玛尼;他能当着众人的面一针见血的指出:袁立,你怎么这么肥啊!袁立还能一边笑一边夸陈老师“真性情”。


斯琴高娃做不到真性情。


《母亲母亲》发布会,袁立在媒体面前别有用心的说,“斯琴高娃老师最近刚打了羊胎素,我们拍戏拍的皮都皱了,所以我就看看高娃老师,羊胎素打了有什么效果吗?皮是不是展开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看了袁立的微博,你会发现她算是很有担当和血性的社会人,但她沉浸在一种强烈的英雄主义思想中,在国内的娱乐圈,她是孤独的,她迫切想寻找同类。


记得袁立拍《啼笑因缘》时,导演黄蜀芹邀请蔡国庆出演京剧名角白云天。怎料,蔡国庆在现场很郑重的对导演说:“对不起,我不能演这种娘娘腔的人,我受不了这个舆论!”冷眼旁观的袁立对舆论裹挟感同身受,一度将蔡老师视为精神上的姐妹。


拍过《啼笑因缘》不久,袁立到一个流浪小动物协会参加活动。听那里的工作人员讲,蔡国庆曾在他们这儿收养过两只残疾狗。袁立听后心头一紧,更觉与蔡老师惺惺相惜。回家路上,她忍不住给素不相识的蔡国庆打了一个电话……


蔡国庆:




延伸阅读:袁立:一个人和一个圈子的战役


袁立说的最多就是“打仗”。


12月11日,接受梨视频采访,她表示原谅一切,“这场仗我不打了”。四天后,袁立又在微博上感慨,“妈呀,一个人打仗好累呀”。12月17日傍晚,在北京朝阳区东四环外一栋写字楼里,袁立接受了《Vista看天下》专访。她有些憔悴,说自己几天都没怎么睡,但还是要“打仗”。


无论是国与国的战争,还是人与人的战争,归根结底都源于利益。袁立的“战役”起因于浙江卫视《演员的诞生》。10月16日,袁立在绍兴参加这档节目的录制,12月6日,她在微博上表示了对节目组“安排”她出局的不满,战争由此爆发。三天后,《演员的诞生》第七期播出,这场战争随即白热化。袁立认为节目组对镜头进行了恶意剪辑,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神经病”。在之后的声明里,浙江卫视则否认了所有的指控。


袁立曾一度打算止战,但又被腾讯娱乐公布的一条通话录音激怒。在那条录音中,浙江卫视人员希望将节目酬劳打入袁立公益基金账户,而袁坚持要打入个人账户。网上有人暗示袁立此前宣布将参加节目的酬劳捐出是诈捐。战场扩大了,从娱乐圈延伸至公益领域,而这也是袁立近些年投入心血最多的领域。她向本刊表示,这段录音断章取义,之前的内容是对方为了“避税”。她也在微博上写道,“我可以原谅所有人的!但是,欺负人,侮辱人,抹黑人,真的不可以这么理直气壮!这戏,还真停不下来了。”


淡出娱乐圈多年后,袁立以这样激烈的姿态重新成为社会焦点。对她来说,这不仅是和一档节目、一家电视台的战争,这更是一个人和一套规则的战争,一个人和一个圈子的战争。



“一切都是流程”,“大家都是演员”


“我家没有电视机,我不看电视。”袁立说,接到浙江卫视邀请时,她正在阿拉善帮任志强的公益项目“任小米”收庄稼,后来任志强还送了她的基金会1吨小米。此前她没过看过这部综艺,要靠对方的PPT来了解其中的规则。


这两年,袁立也很少出演电视节目。2015年3月的微博中,她批评当今的电视节目:“满屏都是唱歌比赛、相亲,演员们一下涌入了各类娱乐节目,到处找爸爸,不停奔跑。满世界做评委。”


海外游走,亲历公益,跳出娱乐圈的袁立的敏感和警觉性越发高了。比如对于从前的老搭档,一边欢乐聚首,一边审慎打量。


在《演员的诞生》录制现场,表演环节完成后,台上台下一片狂欢,袁立同张国立一起翩翩起舞。她以为摄影机已经停止了,“但我们在众人面前还是要表现的。”不过这段情节并没有剪进最终播放版,“如果这些都剪进去,就更显得我像个神经病”,袁立说。


在《铁齿铜牙纪晓岚》里扮演的杜小月,是袁立知名度最高的角色。杜小月是女侠,年轻漂亮,凶悍泼辣,没什么文化又正义感十足。每每在张国立扮演的纪晓岚想明哲保身时,都是她跳出来,言语刺激这位大臣。在是是非非中,她与纪晓岚情孽纠葛了120多集,最终没能走到一起,远嫁他方。



当时的电视圈铁三角,张国立、张铁林和王刚,与袁立一起携手走向事业的巅峰。但男女的不平等在娱乐圈表现得更甚,比袁立还大两岁的于和伟凭借着曹操的形象翻红到第一线,56岁的吴刚,更是借达康书记一角大红大紫。2017年张国立依然有电视剧作品《老爸当家》播出,而《演员的诞生》,则是袁立五年来的第二档电视综艺节目。


节目组一名艺人统筹承诺可以让袁立进入第二轮表演,这显然有违节目宣扬的投票真实公开的原则,袁立把这个承诺视为综艺的一种规则,答应下来。她又遇到了张国立,只是老搭档已经不是当年的老搭档,在袁立看来,张国立一直在试图维护节目组。


袁立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她怀疑这是节目组操纵投票的结果。这期间,由于讨薪不顺等原因,袁立把自己与节目组沟通的微信公之于众,开始了这场艰难的战斗。曾经的搭档已经成为陌路,现在娱乐圈油滑的年轻一代更是让她陌生,甚至充满了恐惧。“这些年轻人刚刚大学毕业来做电视台的助理就这么会骗人,我心好痛,这么年轻的一张张稚嫩的脸可以这么真诚的说谎话,不可思议。如果是老江湖,生活所迫,我也理解。”


袁立难以理解的东西也许是消费,是资本,是在这群年轻人背后庞大的资本的意志。


两期节目,两个小时的录制时间,片酬就高达80万元。在袁立走红的年代,一集电视剧主角的片酬也不过5万左右,和这个数字也是天差地别。“多少年我都没接触娱乐圈了,我不知道怎样疯狂,听说这些导师都价格不菲,拿一个80万也不算多。我觉得80万税后还不错,演两期。”后来对方希望只给一半,袁立则开始愤怒的讨薪之旅。


被淘汰后,袁立最终的认知变了,她开始觉得这就是一个花钱买羞辱的节目,给明星无法拒绝的报酬,让他们被导师点评,被观众点评,让他们在荧幕表现符合网络人设,从而达到大众狂欢的效果。而那些袁立眼里的小年轻就是资本意志执行者。


“一切都是流程里的。”袁立说,“大家都是演员。”


中国病人?


袁立的网络人设是什么样的?有病的女演员。关于这起事件,流传最广的一篇网络文字是《袁立,中国病人》,而她自己也在微博上抛出了与前央视主持人崔永元的合影,称之为“两个病人”。


袁立并不介意“病人”这个说法。“有部电影叫《英国病人》,如果拍一部《中国病人》我觉得也挺好的,这个时代到底怎么界定什么是病人,什么是正常人?这是个非常好的话题。”袁立说,娱乐圈里有很多潜规则,“你要适应潜规则,你不适应你就是神经病。”


有人看得痛快,有人看得痛苦,当然不少人认为袁立病得不轻。作为一位知名女演员,她一直在社交网络上和不同意见的网友公开掐架,一反圈子常态。


这几年,她在微博上的论战包括现代文明的起源,简化字的优劣,如何评价蒋介石宋美龄夫妇,丘吉尔的绅士风度,华盛顿的个人历史,如何看待希拉里的竞选失败,奥巴马女儿吸毒,大卫雕像的由来,“双11”这个日子是否恰当,香港“水客”的合法性,等等。涉猎之广泛,令人咂舌。


“在公共领域发表意见,您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吗?”2015年,在接受天涯网站采访时,袁立被问及这样一个问题。她并不觉得发表这些意见,一定要有丰富的知识储备。“我代表的只是我看到的世界,我不代表北京大学,我也不代表清华大学,没有关系。每个人要学会发表自己的独立思想,要有这样的能力和勇气,这才是一个现代人应该做的,这跟知识储备没有关系。


因为发言过多,演员袁立被贴上“公知”标签。在近些年的舆论环境里,这已经变成一个多少带着贬义的标签。她对这个标签很不以为然,动辄与人争吵。有次她碰到一个大学生,谈到崔永元,对方说,哦,就是那个公知啊。“我立马就把那个大学生骂了一顿,现在的大学生没有独立思想的能力。什么叫公知?崔永元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吗?他本来在中央电视台好好的,以他的口才,他可以到任何地方去赚钱,他为了谁的利益变成这样,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2015年7月,袁立走进了调查记者王克勤发起的“大爱清尘”活动,从此尘肺病人成为她的生活重心。前网易娱乐记者袁野在知乎上讲述了他与袁立接触的经历:“她一没助理二没经纪人,也没有公司利益牵绊她,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进山后,看着每家每户的患者白天在家里一层层漆自己的棺材,很多人都心塞得没法讲话,她吃着老乡们种的地瓜握住他们的手,边说着鼓励的话边微笑,像镇定剂一样安慰着所有人。晚上回到小旅馆她却失声痛哭。”


7月26日,陕西镇安,袁立带领20余位志愿者探访尘肺病农民工家庭。(IC图)


在“大爱清尘”公益活动中,袁立捐助过很多尘肺病人,每次给钱,都装在信封里。她说,“我觉得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要尊重人,一定要放在信封里面,而且不要拍照,帮助就帮助了,拍什么照?但是如果拍到了,是要有个信封的。”


不过公益做得越多,见到的不公越多,这位女星也就越来越愤怒。


“公众对尘肺病农民知晓得太少了。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可这一代的农民像抹布一样扔在了乡村里。散落在陕南、山东、湖南、贵州、青海、兰州、湖北……他们最后都是是窒息而死。他们大部分家败人亡,老婆看到没希望,就把这个家甩了,很多孩子都没有妈妈。”谈及尘肺病人时,袁立也比较激动。


采访的房间里没有暖气,袁立依然把帽子脱掉,用力捋了捋头发,这一刻的她,无所畏惧的样子。她带着呼吸机到病人家里,看到他们被社会抛弃,被村子里很多人嫌弃。“他们一辈子在一个矿打工,赚了三万块钱,盖了一个房子,买了一辆摩托车,但他们不知道有房子有摩托车就不能列入低保。房子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口棺材,能爬下床就漆一次。”袁立说,呼吸机并不能让这些人避免死亡,她只是希望他们知道,还有人关心自己。


究竟谁的病更重?袁立?演艺圈?或许这是一个病人同一群病人的搏斗,同时在照顾更多的病人。


“有时候我觉得做公益基金太难了,人家随时可以说我有问题,对,我有很多白条,没办法,在农村我上哪开发票去,但是我又得对账,我跟他们说,不能用假发票,白条就白条,所以跟会计也吵了很多次。我突然觉得帮助尘肺病农民是我很愿意做的事情,我很愿意跟他们在一起,我觉得比那些肮脏的狡诈的,玩那么多心眼的人更安心。”


这个年终,安静了很久的袁立意外地登上台前角斗,尘肺病农民更出人意料地站在了聚光灯边。至少后者是袁立乐见的情形。


“Who Knows”


“我相信很多农民不一定认识章子怡,因为她是‘国际章’,但确实很多农民认识我,他们叫我窦小月,他们发不出杜的音,以为我姓窦呢。他们说在矿上收工以后就看窦小月,解乏,”袁立告诉《Vista看天下》。


杜小月之前,袁立已经红遍娱乐圈了。


1992年,袁立报考上海戏剧学院被淘汰,随即报考北京电影学院,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入学。毕业不久,就拿到了热门剧《永不瞑目》的片约。该剧导演赵宝刚第一见到袁立的印象就是“走路嘚嘚瑟瑟的”。对于这部让她大红大紫的电视剧,袁立很傲娇地表示,“《永不瞑目》的剧本我看了一遍就扔了,没想到这么随意的表演状态居然获得了那么多掌声”。袁立在剧中的角色欧阳兰兰是一个既强势又可怜的角色,她是大毒枭的女儿,一直依靠权势夺取一切喜欢的东西,包括男朋友。但背景和强势的性格害了她,她最终与自己的家族一起毁灭。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女星,而本世纪初荧幕天之骄女,非袁立莫属。除了《铁齿铜牙纪晓岚》、《永不瞑目》两部国民剧外,她还参演了《英雄无悔》、《黑洞》、《母仪天下》、《啼笑姻缘》等,可算得上80后一代人的集体回忆。虽然她只拿到一个金鹰奖女配角、百花奖女配角,但在本世纪初,袁立在电视圈的咖位可以算是顶级的,收视的保证之一。


娱乐圈中,电影的地位高于电视,一个女星无论在电视圈怎样走红,如果没在电影圈取得口碑,年纪一大,很快就会被抛弃,电视导演只爱用年轻女星。另外,一个电影女星如果参演了电视剧,地位也会迅速下降,没有电影片约,失去广告代言,所以章子怡宁可参加综艺也很少拍电视剧。少有的例外是范冰冰,通杀影视圈。


2005年后,袁立的作品直线下降,最后一部电视剧是2011年的《母亲,母亲!》,最后一部电影作品是2012年的《大上海》。所以,当被章子怡问道:“袁立,你是不是好久没演过戏了?”那真是被戳了心了。


2005年4月9日,浙江横店,袁立在横店拍戏时围观者众,请来众多保安“护驾”。(@视觉中国图)


采访时,袁立反复强调这一问题。她说自己此前在排练间就曾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这句话就是这出戏的标题,袁立你多久没拍戏了,这句话无论是谁都要问一遍,要强化这句话”。在公开播放的节目中,袁立眼神有些闪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两三年,三四年,四五年,who knows”,她用快速的语调和英文来掩盖自己对这个问题的不安。后来有朋友和她说应该立即用“你多少年没做公益了”怼回去,但袁立觉得公益不是秀,在这儿说不妥。


“Who Knows”里其实真有很多秘密。其中一个就是对过去娱乐圈潜规则的抵抗。最让袁立接受不了的是“阴阳合同”,即为了避税而签两份合同。袁立向本刊透露,这才是她“息影”最直接的原因,“因为我不能骗人”。


“我不会回娱乐圈”


这一次,袁立连合同都没签。


她原本要求必须签合同,包括工作人员保证她通过投票顺利进入第二轮的内容都要写进合同。但最终,她一直没见到合同。即便如此,如果在投票环节,宋丹丹、章子怡等人把票投给她,使她能顺利进入第二轮,情况也许会另有不同。现在,在她眼中,《演员的诞生》已经成了一档“垃圾秀”。


“它只是拿表演说事,其实这个秀就是卖章子怡而已,然后拉了一个中戏的刘天池老师来为专业背书。”袁立说,“就这几分钟能决定表演吗。我们还要在电影学院、中戏学四年?这些学校可以关门了吧,都到《演员的诞生》好了。”


章子怡确实是这个综艺的主角。从第一期以来,所有的炒作话题都是围绕着这位国际巨星,章子怡VS郑爽,章子怡VS刘烨,章子怡VS黄圣依,到了第七期,她又直接怼袁立。


“我觉得浙江卫视就是在消费她,把她捧在手心围着她转,她当真了。”袁立觉得章子怡并不知道自己被消费了,“可是我一眼就看穿了,没有任何隐私秘密,全现了。其实我是一个短暂被他们消费的人,但我的仗打得很漂亮,章子怡被消费得更狠,所以我觉得她其实特可怜的”。


袁立其实是喜欢“演员”这个词的,她发现自己在新浪娱乐上的标签是“娱乐明星”,她不喜欢,却又没办法,“因为他们设置好了,我不能动”,袁立说,自己是被赋予了这个标签,但“对不起,我不娱乐,我不是小丑。跟你们讲完话我更坚定了,我不会回娱乐圈,我没有兴趣,我觉得我应该做这些尘肺病人的大使。在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有一点安慰给他们”。


袁立很羡慕美国演员基努·里维斯,看到他蓬头垢面,跟街边乞讨者坐着聊天,或者坐在地铁里看报纸,她也想效仿。“我其实也是一个特别自在的人,但我心想在中国可不行,他们会说我是疯了。中国演员要在机场秀,像县城文工团的心态,拿机场当舞台,县城文工团都这么干。”袁立说,有时候自己感觉现在演艺圈有点象《骆驼祥子》里的洋车行,“充满了那种味道,很油滑,很有等级,又很会看脸色。”


当初袁立不演戏,是因为那些规则,没想到,这次袁立出镜又引发轰动还是因为这些规则。那个时代多是人情,现在则多是资本。心照不宣、妥协、让渡、圆滑,这些朦胧的规则袁立不喜欢,她希望分明、透明,节目有节目的原则,比如非常明确告诉观众,节目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她希望演员也有演员的权利,比如不被恶意剪贴,当然也不是一味地拿钱演戏走人;她不喜欢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些朦胧的游戏规则。


不过,现在她也有自己的一个小确幸,接受本刊专访时,她多次以不同语调说起同一句话——“我现在不是他们这个游戏规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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