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过了一小段夜行生活，你把我养成一只猫头鹰，直到现在，我依然白天呆滞困倦晚上神采奕奕。我在心里骂你混蛋百八十遍，却止不住地想念你。”

一

我抱着被子睡觉，现在才八点多，窗外一片灯火通明。领居家的电视音量开得很大，貌似是民国谍战片，“砰砰砰”的枪声响个不停。自从小学毕业之后我再也没这么早睡过。可是今天，我为了逃避一切痛苦，幻想借助睡眠带走痛苦。我右手握着手机，就这么躺着。我知道陆天给我打了很多电话，因为我的右手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都快要抽筋了。但是我一个都没接。我把手机握在手里，手指悬在红色挂断键上方，以便随时挂他电话。我很享受这种感觉，这可以令我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我的剧本里陆天是苦苦追求我的男主角，而我是如假包换的傲娇女主角。而在这之前，也就是现实里面，我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二号，没什么戏份，被男主角拒之千里，被女主角的白眼杀了百八十遍。可是过了一会儿电话就不再响了。我的右手停止颤抖，也失去了挂电话的装叉机会，再次从傲娇女主角被打回灰头土脸的女二号。

我认识陆天十年，也和他保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一起十年。他不爱我，我却爱他爱的走火入魔。有时连我自己也感到迷惑，我肯定排错了队，就算是prada打一折也应该轮到我了吧。唐笑说你的人生肯定只有一根绳子，所有爱情都吊死在了陆天这棵大树上。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就像我转发抽奖微博从来没被抽中过，买彩票永远都是差一个数，就连刮刮乐都没刮到过五块钱。老天断了我所有的财路，还应景地为我安排了陆天。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运气差的妞，我中不了奖也就算了，我连爱一个人爱了十年都没爱到。我有时真的想扯着自己的头发再把自己从五楼甩出去。

我想到这些，越发觉得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脑和唐笑玩起了双扣。我每次都会用玩双扣泄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牌就很激动，跟瘾君子见到了大麻一样，会暂且忘了一切痛苦。唐笑说你上辈子肯定是个赌博鬼。可那天晚上我们遇到高手，一连扣了48分。我俩隔着电脑屏幕扔掉了鼠标。唐笑问我，陆天呢。我气不打一处来，发她N个感叹号，说他又和红橙黄绿青蓝紫分了，想找我诉苦。唐笑说你不是最喜欢帮他排解失恋的痛苦么，我觉得你就是他的知心姐姐。我气死了，我说我总是帮他排解痛苦，谁来排解我的痛苦？我花了十年的时间爱他，没有爱到，却落了个“知心姐姐”的下场，你说我得多悲哀啊。唐笑说倪可，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吧，别再藏着掖着了，做人要坦荡。

我想了想，说好。这不是故事，这他妈是纪实。它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所以你一定要相信。

二

陆天是我的小伙伴。我从八岁认识他。那时他刚刚来到这座城市，住到我家对门。陆天小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他长得乖巧可爱，成绩又好，是他爸妈的宝。我们在一起玩各种游戏，他撒尿和土堆砌城堡。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那时候却无知地拍手叫好。但事情不是一直这样，陆天十岁的时候他爸做生意发了财，把他们母子都塞进了全市最好的别墅里，从此陆天撕下乖巧少年的面具，开始他不羁放纵又奢靡的人生。他不停地恋爱，从小学开始，爱上他们班胳膊上别着三道杠的女孩子，初中时班里的班花，高中时勇敢追求校花。每一次他都如愿以偿地追到了手，得意洋洋地请我吃饭。丫每次恋爱都会请我吃饭，失恋了就买包红双喜喝两罐雪花啤酒装文艺青年。

但每次都是他甩了姑娘，理由就是“我爱上了别人”这么混蛋。陆天高中时已然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开，有个大老板老爸，生意越做越大，在整个市小有名气。他爸给他银行卡和小汽车，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给他买了两百多平的单元房，错层，以便他带着各种妞回家过夜。

我问他，我说你快乐吗？陆天说你真幼稚，现在人都不问这个了，问的都是“你幸福吗？”。我定了定，问他，那你幸福吗？陆天说我觉得很幸福啊，泡过这么多姑娘。我说您都快可以穿越去古代当个风流皇帝了。陆天哈哈大笑，他说他只是想看看这些女人有多肤浅，然后再甩掉她们。

“没有一个不肤浅吗？”我问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老娘就不爱你的钱啊你他妈是瞎了么？！

“是啊。也许这个年代早已丧失了纯真的爱情。”他淡定地看着我。

三

在爱上你以后，我常常回忆我们之间的所有交集。你第一次失恋是因为三道杠的少先队大队长牵了别的男孩的手，因为那个男孩带她去吃哈根达斯给她买漂亮的自动铅笔和香橡皮。那次你哭了，哭的很伤心，我和你一起坐在学校的草坪上，我一句话都没说，我不善言辞，我怕我一出口会令你更加伤心。后来我努力学习，上课积极发言，下课帮老师打扫办公室。我终于将女孩胳膊上的三道杠别到了自己身上。那个女孩哭的比你更伤心，因为她的小男朋友因此就甩掉了她，再也不和她牵手了。我得意洋洋地和你一起去了冰激凌店庆祝，你像个小大人一样感概万分，你说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纯真的爱情吗？

我依旧没有说话。我们都是早熟的孩子，从此更加小心翼翼地生活。我知道你害怕被欺骗，害怕被抛弃，因此后来都是你甩了别人。你不停不停地恋爱，像接力赛一般。可我似乎也能稍稍地理解你的心猿意马。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生日。我在街上闲逛，看到商场里精致的手表，忽然就迈不动步子了。那块手表很贵，牌子是西铁城。我犹豫了一会儿就掏出银行卡买下了它。刷完它之后卡里只剩三十块。这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没有了。可是我还是很高兴，捧着漂亮的盒子走出璀璨的商场。

我走在路上给你发长长的短信，长得像一篇离题作文。我想起你说你最讨厌看我的短信，每次都很长，害你像做语文阅读题一样费劲地看完，还得揣测我的中心思想。我最喜欢和你唱反调，从此我很少给你打电话，每次都给你发短信，你苦不堪言，说我这个姑娘真是烦人。

可我是怎样的姑娘呢。

黑眼圈齐刘海，穿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不化妆不拎皮包不穿裙子不踩高跟鞋。我普通得就像菜市场里随处可见的小白菜，被你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而你又是怎样的男生呢。

你有刷不完的银行卡和属于你自己的大房子。经常左右手各搂着一妞就进了家门。你穿昂贵的衬衫，一双鞋就贵的吓人。你有优越的英俊长相和红红绿绿的票子。就凭这两点，你就能赤手空拳地打败和你同年龄的男生。所有女生你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追到手。你每天都在思考如何甩了她们以及如何追下一个姑娘。

我们是那么不同。你是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而我是普通的女高中生，恋爱经历一片空白，所有爱都奉献给了你。我们之间的落差太大，这令我难以向你表白。

你生日那天依旧请了很多姑娘，穿得红红紫紫，千姿百态。我问你怎么不怕她们打起来。你得意地说我为她们设计了个“陆天前女友聚会”，她们有吃有喝还能看见我这张帅气的脸在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多么好的事啊。我白了你一眼，把你拉到阴暗的角落里，把被我捏的汗津津的手表盒子塞到你手上。你看了看标志，说倪可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突然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我看着你狐疑的脸孔，摆摆手：“只不过是赚了一笔稿费，本来就没想好要怎么用，你生日了就替你糟了它呗。”

你兴奋地打开盒子，三下五除二戴在左手上，手表亮晶晶地发着光，我的眼睛都有点湿润了。我喜欢戴手表的男人，他们身上有种凛冽的气质。但显然你是戴昂贵手表却嬉皮笑脸的那个。但这又何妨，我还是爱你。

你拍拍我的头，假装严肃地说以后不准再给哥买这么贵的东西了。你说你就一女高中生，别搞得这么奢侈。我回敬你说你难道不是高中生么？可别小瞧了别人。

你不会知道。为了给你买这块手表，后来我吃了半个月的康师傅牛肉面，吃到一半发现太贵，于是又吃了半个月的过桥米线。我们宿舍的女生每天都惊讶地看着我把垃圾食品送进嘴里。她们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对身体不好。你说她们哪来这么多理论，反正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不能再活五百年，天天吃速食面的人也不会立刻就死。

吃完这一个月，我发现我一闻到调料包的味道就忍不住想吐。那天我去你家玩，玩到下午你饿了，于是你就泡了一碗面，还没走到我跟前我就吐在了你家沙发上，一片狼藉。你赶紧扔了面跑过来拍我的背，一边心疼你家沙发一边坏笑着问我是不是怀孕了。我打了你一拳，说人家只是肠胃炎。

你送过我什么呢？

一米高的泰迪熊娃娃，昂贵的护肤品，LA PERLA的内衣，剪吊牌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可是这些，所有的礼物，没有一样是你为我挑选的，没有一样是你想要真正送给我的。护肤品和我的肤质不同，内衣型号也凭空大了那么多。你说情人节快到了我却和她分手了，圣诞节快到了我却甩了她，于是这些礼物只好送给你。我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想着你本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少爷，压根不会为别人设身处地地着想，这也没什么。于是我每次都乐呵呵地收下了礼物，小心地放进衣柜里，每天打开来看一遍，看你又甩了多少姑娘买了多么奢侈的东西。你送女人香水、项链和皮包。你清楚你每一任女友的喜好、口味和size，却永远都记不住我不爱吃你家楼下那家店的凉皮，还每次叫外卖都叫那个。

我想我是不是太好欺负了，总是不停地被你遗忘，被你扔在角落，被你糊弄，被你打发。为你心碎，为你失眠。每次你热恋都会暂且忘记我的存在，只有失恋了你才会又回过头来给我打电话，冲我抱怨那个姑娘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势利。我听你说完就挂了电话，你仅把我当作你的垃圾桶，什么都可以倾诉。那天我挂完你电话就和朋友去了厦门玩，你五天找不着我人，你说你心急如焚，嘴巴长泡，尿频尿急，整夜失眠，胃口全失，没精打采，浑浑噩噩。你到机场接我，我说你他妈真假，做作，一没女人就想起了我。你无辜地对我笑，用手指挠挠头发，一脸讨好。我仔细打量了你，发现你眼睛底下浓重的黑眼圈，嘴唇边青色的胡渣，俨然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于是我忍不住就原谅了你，并且抱着你的腰哭了。我跟你说算了。这两个字在认识你以后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我他妈每次都跟你说算了，不论你伤害我多少次，踩着我的尸体和别的女人上了多少次，我仍然不要命地爱你。

我觉得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还是我自己太犯贱。总以为就这么站在你身后傻等着你总会回一次头的，然后再漫不经心地爱我一下。

四

高中毕业的暑假，你邀请我去你家住。你家是错层，我住楼上你住楼下。没有妞儿的时候，你对我比对谁都好，带我看午夜的首映电影，爆米花吃了一路撒了一路。我们在凌晨回家，你走在我左边，手指夹着一支烟。你虽然是暴发户的儿子，但却不喜欢抽很贵的烟。你抽红双喜或者新安江，你吐烟圈的水平很高。我在困得发慌的凌晨问你讨根烟，你从来不给我。你说女孩子抽烟不好，像个四十多岁的寡妇。我被你的奇怪理论震惊，倒也没有再讨过。看着你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蒂踩在脚底。我们买麻辣烫回家当作夜宵，你要放得很辣很辣，我说这样不好，对胃不好。你说我就是爱吃辣。我们拎着麻辣烫回你的家，通常吃到五点光景，天都已经亮了，然后你沉沉睡去。我上楼也是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傍晚。我们所在的城市喜欢在傍晚下雨，我常常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去。一场大暴雨劈头盖脸，于是路上逃跑的行人、油腻的商店、摇晃的树木。这一切一切都变得异常伤心，满目疮痍。

我和你过了一小段夜行生活，你把我养成一只猫头鹰，直到现在，我依然白天呆滞困倦晚上神采奕奕。我在心里骂你混蛋百八十遍，却止不住地想念你。

你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你是花花公子，你是韦小宝，你是贾宝玉。你不管是谁，反正你都能招蜂引蝶地招来一大群莺莺燕燕。你和我一起过了这段寡淡的日子，我觉得美好，你觉得无趣。你又开始带着姑娘回家，毫不避嫌，倒是我看见穿得很少的女人面红耳赤，目光里还有你下贱的笑容。你搂着姑娘见了我就说：“啊，这是我表妹”，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姑娘们信以为真，害羞地解开衣服扣子，对你投怀送抱。我飞快地跑上楼锁了门，楼下铁定春色一片。你就是个暧昧的男人，用黄色的毛巾洗脸，留着八岁时买的旧闹钟。你的过去和我的现在。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你只不过是一个暧昧的男人，生活一帆风顺，感情不三不四。

你家永远开着空调，整个夏天都是如此，不分白天黑夜，和你的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你的屋子里永远都充斥着一股子氟利昂味。你喜欢吃辣，甚至还去过拉面馆举办的“变态辣拉面赢大奖”活动。你顺利夺魁，领到了一张终身免单的会员卡，在镜头面前笑得一脸灿烂，唇角还残留着几颗辣椒籽。你后来把这张卡送给了我，我一次都没去过，但却一直留着它。你打游戏一输就骂娘，拉着我去大街上狂奔，一路上骂骂咧咧，引得别人都看着你，特没素质。你不爱喝咖啡爱喝茶，我们俩在茶馆喝茶我总是举起茶杯和你碰杯。你笑着说我怎么喝茶跟喝酒样呢。我说我乐意，我就不爱喝茶我只爱喝酒。你说我好好一姑娘怎么就成了个酒鬼呢。我瞪了你一眼，心想还不是被你害的么。

你在楼下泡妞泡的欢畅，我在楼上把你私藏的好酒全拿出来兑着喝，就跟雪碧兑可乐一样。

那年夏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光。一起在茶馆喝了几次茶，去了一家坑爹的寿司店。还是因为我真的领来一笔稿费，阔绰地对你说要请你吃饭。我们绕着市中心逛了一圈，你指着一家寿司店说就去吃这个吧。我们坐着喝玄米茶，我帮你从传送带上拿下各式各样的寿司。一人吃了一份鳗鱼饭，喝了清酒和梅子酒。后来结账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一千五百多。那天我拿着两千块钱稿费请你吃了一千五百多的饭，害得我明明血压直逼一百二还要假装镇定地付钱。我说“刷卡”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从前给你买手表的场景，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都落下了尘土。

五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开始爱上你是因为什么。当我们还是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一次运动会，我在班主任的威逼利诱下去跑了1500米。我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跟着我一起跑的女生跑到一半就跑不动停了下来，慢悠悠地走着。只有我一个人跑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女生的1500米跑得连观众都没有兴趣看了，可我终于跑到了终点，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你看见了二话不说就跑过来背着我去了医务室。后来你还说我当时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样子特别吓人。

校医说我是低血糖。我留在医务室打点滴，你跑去学校超市买来两条德芙，气喘吁吁的。我当时就哭了，你还以为我是因为觉得丢脸，安慰我说一点儿也不丢人。我哭得抽抽搭搭，被你感动的要死，当下就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你他妈肯定是个好人。现在我才觉得自己真是二的可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廉价的爱，我的爱在你眼里鸿毛一般轻。而且你也不是好人你是个王八蛋。你轻而易举地就让一个姑娘爱了你那么多年，你拥抱她安慰她给她说笑话讲故事，你对她暧昧之至，可是却一点儿也不爱她。这真他妈不是正常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六

八月半的时候你跟一胸大无脑的姑娘谈恋爱。你喋喋不休地跟我描述她的cup和两条又细又白的大长腿。我说你这么想她怎么不去找她而是和我坐在这里看电影。你说我不能表现得太过殷勤，我要对她发射信号，告诉他我是一大老爷们，是个骄傲的男人。我掩嘴笑了几声，看着你用吸管吸着可乐，一边吸你还一边告诉我说你不能喝太多可乐，害怕以后会断子绝孙。我没再理你，我的脸一半笼罩在黑暗里，一半残留在光明里。那一小段片刻，电影落幕了，我想和你说个事情，可是你却突然接到了大胸女的电话高兴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跟我说亲爱的我先走了我得去找姑娘了。你又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周围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地挽着胳膊走了出去。只有我一个人傻坐在那里，我拿过你吸了一半的可乐，吸了一口，突然就哭了。我是想和你告别来着，想要告诉你我要去法国了，我被学校推荐去了法国的学校，放弃了国内的大学。我也想告诉你从此我不能再缠着你了，我会去到那个浪漫的国家，和你隔着太平洋，从此就天各一方。

我为什么要哭？

在走之前我多么想再次深深地拥抱你，并且亲吻你的眉毛，这个我爱了十年的人。你的眉毛浓得像一瓶没拆封的咳嗽糖浆，你笑起来就是一双桃花眼，像只狡猾的狐狸。陆天，这十年你迷倒了多少姑娘，我觉得你可以组成一个王国，里面只有你一个男人，其余全是姑娘。都是一张疑似整过容的脸，声音娇嗲，大胸长腿。花花绿绿，大同小异。你不怕阴盛阳衰，你享受这种天伦之乐。你跟我说你之所以要不停地谈恋爱是因为你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找到真爱。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你粉身碎骨，没有一个姑娘愿意抛弃香车豪宅过上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生活。我问你如果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你的真爱呢？你说那我就打一辈子光棍，每天清晨在各种姑娘的怀里醒来，却也只能保留一夜。

好吧。我真的疲倦了，真的真的精疲力竭了。我想我就是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姑娘，我用我十年的时光满怀热情地等待你，直到最后所有热情都被现实浇灭。你不是穷小子，你不是一心一意的男人，你只是个需要靠做爱才能保持瞬间清醒的男人。你的眼睛很清澈，你对我说天空很蓝。我和你在一起，听你说了很多很多废话，我以为我需要的只是等待。我以为所有故事都可以逆转。我以为江山易改本性也可以移。可是我想我错了，错的离谱。如果你喜欢我，又何必对我嬉皮笑脸，从不曾认真过。如果你爱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意骗别人说我是你表妹。

我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这座城市是悲伤的，它常在傍晚下雨，天空像一片漏水的屋顶。我没有安全感，只有不停寄生。我拿着手机开始给你发最后一条长长的短信，从第一年到第十年。我从来都是在等待，等待被你拾起等待被你遗忘。我想你现在一定流连于各种高档商场，帮你的女友佩戴项链。你说你要找寻真爱，可是你的面具永远都不能让你找到真爱。你用金钱收买所有女人的心，帮她们实现姑娘的理想。我觉得可笑。

我给你发完短信，拔出SIM卡随手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我觉得我真的特别像三流电视剧里的女二号，但我却是固定的女二号。因为你的女主角在不停地更换，唯有我一直站在你身后，渐渐地就被淹没。

七

我在波尔多。天空很蓝，水也很绿。这是一座奇特的城市，飘满酒香。我不会讲流利的法语，却在波尔多待了一年。我和陆天一年没见面，他的脸模糊得就像上个世纪发生的事。唐笑给我打越洋电话，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很好，这里令我流连忘返。唐笑说陆天一年没有见你，他说他想念你了。

我听到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从前他每次惯用的无辜表情。他现在是怎么样的人呢？还会拥抱这么多姑娘回家吗？他找到真爱了么？

可是我没有问唐笑。我在这里利用假期打工，和所有中国留学生一样进餐厅当服务生洗盘子。日子忙碌但却很充实。至少我在这里不会觉得自己很蠢。如果我在中国，在陆天身边，我会一次次地变蠢，无药可救。我曾经以为我对陆天的爱，只要跨过了时间的限制，便成了真爱。我以为把自己掏空了就够了，就好了。

曾经我以为我对你的爱，须臾不能停。我用了十年的时间爱你，没有爱到。我一事无成，我无数次感到恐慌，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可是从今以后，我想我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我能够重新做人，我可以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我可以不用再因为想念陆天而失眠一整夜，我也可以不再担心没接到陆天随手打来的没营养电话而懊恼很久很久。

我还是一个姑娘，穿T恤和牛仔裤，头发乱糟糟，玉佩永远挂歪。我一点儿也不美。我想我只是没有爱到一个人，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就如张爱玲所说：“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