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佑这三十年

罗大佑这三十年

聂作平的黑纸白字 港台男星 2020-12-01 17:31:33 628


作平按:前几天偶见新浪微博上,一个名为罗大佑歌友会的帐号以拍照的方式转发了此文。此文写于2012年。当时,罗大佑全国巡演,赞助方为郎酒集团旗下之新郎酒。受赞助方之约,与李兄春林一起,策划、编辑、出版了一本《罗大佑完全手册》。此文即该书内容之一,原题为《代表历史,不如创造历史:罗大佑这三十年》。



  我是用音符来表达我对生命的观点的,我所有的情感和观点都在音符里。


                 ――罗大佑


  听他的歌,我们的年代得到救赎。

             ——陈文茜



逝去的时光如同吸水的海绵,它忠实而刻板地吸收浸泡它的液体,不论这液体里收纳了多少杂质和不洁。它的任务只是吸纳并收藏。30年的时光是一块巨大的海绵,它将从这人世之间吸收些什么呢?对不同的人来说,答案千差万别。但对作为歌者的罗大佑来说,答案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代表历史,不如创造历史。当30载锦瑟年华弹指而过,罗大佑业已走过了一条铺满荆棘也铺满桂冠的绚彩之路。


2012年这个炎热的夏季,当罗大佑挟30年之威名重出江湖,拉开他在中国内地五大城市巡演的序幕时,注定,他将再一次让我们为他,也为我们自己而重启记忆的大门。当我们透过记忆的门墙回头张望,李太白那句诗将是最到位的注脚: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1982年,一个28岁的年轻人刚从医科大学毕业不久,在台北的一家医院的放射科做医生。在他看过的体检片子中,“有一个人叫谢长廷,有一个人叫陈水扁”。只不过,就像这个年轻的医生一样,那时候谢、陈二人还不像后来那样家喻户晓。


这个年轻人出生于一个医学世家,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护士,姐姐是药剂师,哥哥是牛津大学心脏医学博士。顺理成章,这个年轻人也进了医学院,准备像父兄那样悬壶济世。但比较意外的是,也许是因为家里一向都有着浓重的音乐气氛――父亲在这个年轻人只有6岁时,就为他们三姐弟买了两台钢琴――其中一台钢琴后来卖给了潘越云――并请了钢琴教师。


这种源自童年的熏陶,让这个年轻人对音乐有着近乎疯狂的热爱。就在这个年轻人打算像父母希望的那样,做一个优秀的医生时,他却出版了他的第一张唱片。作为一个专辑,这张唱片收录了这个年轻人创作并演唱的十首歌。这第一张唱片的名字很另类:《之乎者也》。


这个年轻人就是罗大佑。


在处女辑的文案中,罗大佑夫子自道地写道:“这一趟音乐的路,走得好辛苦。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严肃与通俗间,我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摸索过来的。”作为一个没有受过科班训练的音乐人,罗大佑的所有摸索都源于自身的灵感、才华和不懈的努力。许多音乐人的处女辑常常是粗糙的,不为人重的,当初,出版《之乎者也》的唱片公司也没有对这张唱片抱多大期望。


但意想不到的是,这张唱片甫一出笼,立即受到广泛关注,并引发了一场论战--就像台湾乐评人马世芳说的那样“媒体掀起了罗大佑是洪水猛兽还是时代良心的论战。”


对这场论战,罗大佑完全不曾预料。这个置身于暴风眼中央的年轻人,反对者认为他的歌是颠覆传统的洪水猛兽,支持者则认为他的歌是解剖社会的手术刀,是时代的良知。几乎就在一夜之间,罗大佑被戴上了“青年时代的先知兼代言人”的桂冠。



时隔30年,当我们再次聆听《之乎者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尽管它是罗大佑初出茅庐的作品,但其中的大多数歌曲,却都经受住了时光的感验。毫无疑问,它们是能够在人类音乐史上留存得下去的作品。换言之,再过30年乃至300年,如果人类继续存在,《之乎者也》中那些曾长久感动过我们的歌曲,必将继续感动我们的后代。


《之乎者也》中最重要、最广为流传的当数打头的《鹿港小镇》。这是一首弥漫着幻灭与伤感的歌。据说罗大佑创作此歌时,并没有去过鹿港,他把童年时生活过的宜兰当作模特。在他借题发挥的这座“鹿港小镇”,他通过一个当年匆匆忙忙离开家乡的年轻人的愤怒和质疑,表达出了家园不再的荒芜与心痛。


上世纪80年代,正是台湾由农业社会向工商社会转型的嬗变期,这个工商化的进程如此迅猛,以至于身处其中的大多数人完全没有必要的心理准备。在这沧海桑田般的变化之前,旧的传统被打破,新的秩序却没有建立。挣扎、不满和永恒的乡愁便成了那个向来自家乡的先生打听故园消息的年轻人内心深处持续的痛。30年后,当一海之隔的此岸也因急速的工商化而让人生出“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的感叹时,鹿港小镇便成为那回不去归不了的精神家园的象征。


也许正是《鹿港小镇》所传达出的对当下社会的愤怒质疑和猛烈批判,罗大佑从一出道之始就被评论家定位为解剖社会的手术刀。但同样是在创作这张最初的专辑之时,罗大佑还创作了另一些柔情的、唯美的作品――这似乎是一种象征和暗示,后来的罗大佑,或者说我们现在所看到听到的全部的罗大佑,正是由这种看似对立的、矛盾的两面构成:一方面,他决绝无情,尖锐直率,一方面,他温情四溢,落寞感伤。


在罗大佑早期作品中,与《鹿港小镇》相映成趣的是罗大佑的处女作《闪亮的日子》。这一作品完成于他的大学时代,却至今长久地感动着我们。那种青春的忧郁如同蔓延的春草,在荒凉的“鹿港小镇”之上,带给我们一丝温暖和希望。人,毕竟是要让自己活得更美好的。而《闪亮的日子》之外,《光阴的故事》所蕴含的对前尘往事的追忆与抚摸,《恋曲1980》的残酷和警醒,以及那首更加广为人知的《童年》,它们既是罗大佑为华语乐坛捧出的最初的宝贝,也是罗大佑籍以开创一个流行音乐新世代的秘密武器。



在《之乎者也》之后,职业医生兼业余歌手罗大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推出两张唱片,这就是《未来的主人翁》和《家》。加上《之乎者也》,这是三枚突如其来的炸弹,在原本一片沉寂或者说一片莺歌软语,充斥着邓丽君以及甜美的校园歌曲的台湾乐坛,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地震。罗大佑着黑衣戴墨镜的形象如此孤高,叛逆,与其说是歌手,不如说是斗士。他如同一头闯进了磁器店的野牛,颠覆了脆弱的传统。


是故,多年以后,论者认为,“罗大佑把台湾的流行音乐从‘天真’带向了‘世故’,走出‘校园’而真正走向‘现实’。洗刷了‘校园民歌’时代的学生腔和文艺腔,把流行歌曲引入了现代化和都市化。”罗大佑这三张专辑所造成的社会影响,其规模之大,延续之久,整个台湾流行音乐史乃至整个华语乐坛可谓前无古人。


于是,随着时光的迁延,人们开始慢慢意识到,流行音乐史上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这就是罗大佑时代。由罗大佑开创的这个时代,第一次让原本难以登上艺术大雅之堂的流行音乐,拥有了空前的底气。因为罗大佑的流行音乐,它的实质其实是诗化的语言和犀利的思想。通过罗大佑,人们终于意识到,原以为风花雪月的流行歌曲,其实也可以负载丰富厚重的形而上意义。


“我确实是演唱会上那个最孤独的人”。多年以后,罗大佑如此总结他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他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举行于19831984年――那是一次跨年演唱会。在罗大佑的这场演唱会之前,偌大的台湾,还没有歌手以个人身份举办过大型演唱会。没有任何规例可循,就意味着必须得靠自己的灵光和创意。这庶几也是一种暗示。它暗示了罗大佑30年努力耕耘的实质:代表历史,不如创造历史。


这次成功举办的个人演唱会的副产品,是罗大佑的第四张专辑,那就是《青春舞曲》。这是台湾流行音乐史上第一张演唱会实况专辑,收录了罗大佑11首作品。现在看来,这次演唱会和这张专辑,更像是罗大佑对前期创作的一个小小的总结。因为,当这张专辑出版时,他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台湾,远赴大洋东岸的美国。



罗大佑离开台湾,一个原因是他虽已在音乐上功成名就,却仍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是做一个医生还是一个歌手,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明天会更好》被政治利用。


在罗大佑作品中,《明天会更好》因其创作背景和遭遇而显得非常独特。1985年,是台湾光复――即台湾结束日本殖民统治――40周年,次年则是世界和平年。为此,以罗大佑为首的一批艺人商定,模仿前一年索马里发生严重饥荒时,美国歌手组成USA For Africa并推出合唱歌曲《We Are The World》的方式,制作一首公益歌曲。


于是,这首由罗大佑作曲,罗大佑、张大春、许乃胜、李寿全、邱复生、张艾嘉、詹宏志等人共同作词,陈志远编曲,罗大佑、张艾嘉、李寿全出面邀集台湾、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60位华人歌手共同录唱的公益歌曲甫一推出,即获得华语世界的一致认同。


不料,在当年底的大选中,国民党打出的标语是“要一个更好的明天”。以至于这首歌沦为竞选工具。尽管这种状况是罗大佑始料不及的。但“政治利用”的责难却铺天盖地般落到他的头上。罗大佑后来回忆说,“当时,党外的人批评我被国民党利用,批评我变节跑过去帮国民党;国民党的人又觉得,我写出这样的歌不伦不类。两边都不是人。”义愤和委屈之下,罗大佑远走美国。


在纽约,一直在医生和歌手之间游移不定的罗大佑,一度打算放弃音乐,全心全意做一名医生。他积极复习,打算报考医生执照,临床医学考过了,基础医学还没考。“后来跟各种人接触多了,觉得搞艺术还是很好,比较踏实,是我自己喜欢的。”多年后,罗大佑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如是说。


喜欢音乐的罗大佑的父亲,一直反对罗大佑以音乐为职业,这位老先生的理由是:“如果你干医生,你还可以一方面搞音乐,但如果你干音乐这一行,是不可能一边做医生的。”


纽约之行,用罗大佑的话说,他是被父亲押上飞机的。父亲要他仔细思考,到底将来该做什么。但就是父亲这次旨在让他从音乐回归医学的美国之行,却让罗大佑下定了和音乐相伴一辈子的决心。19874月,罗大佑给父母写了一封长达11页的信,“感谢你们对我作为一个医生的栽培”,但是,他选择不做医生,而是专心做音乐,“那么多医生里,不需要多一个罗大佑;但在音乐上,我还有很多发展空间”。“你们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1987年,罗大佑在纽约获颁“亚洲最杰出艺人奖”后离开美国,定居香港。无论港台还是大陆,上世纪80年代末都是一个世事变幻不定,思想却锋芒毕露的时代。从美国华丽转身到香港的罗大佑在数年的沉寂与徘徊后,推出了他的新专辑《爱人同志》。如同《之乎者也》和《未来的主人翁》一样,《爱人同志》再次震惊乐坛,并创下了迄今为止罗大佑唱片销量的最高记录:53万张。


这一数字在大陆乐坛,似乎并不是一个多么骄人的业绩,但要知道,罗大佑当时面对的,仅仅是弹丸之地的香港和台湾。更要知道的是,53万张正版唱片之外,十倍甚至百倍的是盗版唱片和乐迷的翻录。如此声势浩大的影响之下,《爱人同志》迅速达到了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的火爆。


作为单曲的《爱人同志》,它表达出的是罗大佑不妥协不屈服的批判精神,是与《之乎者也》、《现象七十二变》一脉相承的,有着相同的胎迹和烙印。爱人和同志本是大陆几十年来的流行词汇,罗大佑不无反讽的运用,与其说是对文·革的嘲弄和控诉,不如说是在折射一个“怎么分也分不清左右还向前看”的“批判斗争的世界里”,对一种相依为命的“让我相信你的忠贞”的爱情的渴望和守护。


收录在《爱人同志》专辑中的,为更多人所喜爱的当数《你的样子》。“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指向岐义复杂的罗式长句,变幻不定的意象闪回,以及优美动人的旋律,使得《你的样子》毫无悬念地定格为经典,罗大佑创造的经典。


如果说罗大佑是一方辽阔的高原,那么《你的样子》就是其中一座险峻的,难以逾越的山峰。同一专辑中,《恋曲1990》大概是KTV里罗大佑所有作品中点唱率最高的。有一个说法是,由于这首歌在香港妇孺皆知,几乎达到了人人能唱的地步,是故被当地人戏称为国歌。


《恋曲1990》是罗大佑为杜琪峰执导,张艾嘉主演的电影《阿郎的故事》创作的主题歌。或许,它要表达的到底是爱的寂寞还是爱的追悔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三首恋曲中承上启下的一首,《恋曲1990》已经从《恋曲1980》的激愤与残酷走向了繁华事散后的冷静与感伤。看得出,罗大佑本人对这首歌也十分喜欢。一个例证是,在创作这首歌10多年后的“倒扁运动”中,身穿红衫的罗大佑来到现场舞台,深情地演唱了这首《恋曲1990》,台下的施明德一时间清泪盈盈。



1988年,罗大佑在香港成立音乐工厂,这标志着他从单枪匹马式的独斗,转型到了有团队作后盾的阵地战。从早期的青年时代的先知兼代言人,到后来的华语音乐教父,公众对罗大佑定位的变化,也许潜在地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与以往的所有音乐人都不同,罗大佑企图以音乐――声音的、歌词的音乐――构建一个属于他的精神王国。


因此罗大佑是博大的,同时也是兼容的。正如他早期的《之乎者也》、《未来的主人翁》和《家》被人们视作黑色时期三部曲一样,到香港定居后数年内,罗大佑接连推出的另外三张专辑――《皇后大道东》、《原乡》和《首都》,则被乐评人归结为罗大佑中国三部曲。


在这新三部曲里,罗大佑以纵横捭阖之手法,高瞻远瞩之视野,对两岸三地的命运与现实,前途和历史进行了一次次深刻而富于广度的打量。就像评论者认定的那样,“一个铺陈民族命运的史诗企图,在三张原本各处一隅的专辑之间,巍然耸立起来。”


三张专辑中,直接反思香港命运的《东方之珠》最为普罗大众所喜爱,说它“传乎乐章,布在人口”大约不会为过。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在我们所熟知的“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这颗《东方之珠》之前,还曾有过另外两颗《东方之珠》。


其一是1981年由甄妮演唱,顾嘉辉作曲、郑国江作词的《东方之珠》;其二是1986年由罗大佑作曲,郑国江作词的《东方之珠》。比较三颗《东方之珠》,我们不难发现,真正称得上经典的只有收录进《皇后大道东》的属于罗大佑个人的《东方之珠》。



在《皇后大道东》的制作人的话中,罗大佑别有衷肠地写道“住在这里,我觉得像个掮客一样,做着一宗历史与未来之间的最大买卖。”。他在回忆创作《东方之珠》的背景时交待说,“1986年,我从纽约来香港,担任一个音乐比赛的嘉宾。我发现香港正在面临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一个事情叫‘七一’,我觉得这是人类历史上很大的一个事情,一个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碰到一次。那段时间,我在香港写了《东方之珠》,连词带曲,没记错的话,是1986年的9月到11月。”


《皇后大道东》和《东方之珠》都很容易让人想起《亚细亚的孤儿》,这其间的确有一种草灰蛇线的传承。伤心人别有怀抱,罗大佑的歌曲之所以深刻,有时,就在于我们能从中解读出一个时代的变迁。


罗大佑自认这三张专辑是一次大规模的实验,至于成果是否能让大家都高兴,其实不是他最在意的。依他的看法,这种工作若不持续累积个五年十年,根本不可能沉淀出真正的意义,那么,我们惟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历史将要作出的判断。


当《恋曲1980》和《恋曲1990》次第问世,并将海量的人群感动得涕泅纵横时,人们忍不住要猜想的是,什么时候,罗大佑才会推出《恋曲2000》呢?从歌名所涉的时间间隔来说,这三首歌应当相距十年,也就是在它们的真实时间到来之时再新鲜出炉。但艺术不同于生活的真实,1994年底,在距这个世纪的结束还有六年的时候,同时也是距上一张专辑《爱人同志》的发行已有六年的时候,罗大佑的又一张专辑《恋曲2000》出版了。


《恋曲2000》是《爱人同志》出版六年以来,罗大佑第一次暂时放弃群体合作的方式,独自完成所有词曲创作和演唱的作品;也是六年来第一张完全用国语演唱的专辑。台湾的两位年轻的乐评人认为,“作品的私密性和浓重的个人色彩,使罗大佑在诠释这些歌曲时投入了更多的感情。”唱片的制作方则在文案中写道:“百年一个世纪,六年一阙恋曲,罗大佑全心监制最新专辑。承袭以往独特风格,揭发在平凡人生里,终究也难以安宁的无奈。”


如果说这张收录罗大佑10首作品的专辑中,不论是《上海之夜》和《台北红玫瑰》对现代大都市欲望与生存的追问,还是《五十块钱》承续《现象七十二变》和《之乎者也》的对社会问题的反讽,严格说来,并没有超越罗大佑以往的高度的话,那么作为专辑名的《恋曲2000》则以让人震撼的力度、高度、广度、深度,又一次成功地实现了自我超越。



假如说《恋曲1980》是愤怒的,充满生机和斗志的,《恋曲1990》是柔情的,弥漫伤感和伤痛的,那么《恋曲2000》就是博大的,宽容的和沉重的。


与前两首恋曲相比,《恋曲2000》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黄钟大吕,它需要反复的聆听与思考,方能听出歌者内心的悸动与挣扎。有人说罗大佑的作品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流行歌曲通俗流畅的概念,涉及面广、表达深刻,最重要的是注入了一种具有永恒意义的精神。如果要举出一个例证的话,我以为最佳例证就是《恋曲2000》。


如同空谷足音一样,在“远攀入云层里的喜马拉雅,回首投身浪影浮沉的海峡”的余音渐渐熄灭之后,罗大佑似乎也跟着淡出了公众视线。一直到将近六年后的2002年,罗大佑才开始在内地举行一系列演唱会。有一个段子说,央视的几位著名主持人,结伴去看罗大佑演唱会。事后,人们说其中一个主持人,罗大佑唱得如何?主持人想了半天才回答说,我不知道。――因为我们都在自己唱。


这个段子说明,罗大佑的歌曲已经如此水乳交融式地深入人心。对那些听着罗大佑的歌成长的歌迷来说,罗大佑意味着昨天,意味着成长的伤痛和羞涩,同时也意味着曾经的理想之舟如何在现实的海洋中左冲右突,寻找着可供自己停泊的港湾。


20021231日晚2223分,北京首都体育馆,在一曲万众合唱的《光阴的故事》之后,罗大佑绕场奔跑一周,离开舞台。台下,还沉浸在追忆之中的观众一浪接一浪地高喊:“大佑留下!”但罗大佑没有留下,他留下的只是一个缓缓的离去的背影。


如果从专辑《恋曲2000》的问世算起的话,公众也许不曾意料到的是,居然要隔上整整10年时光,罗大佑才会推出他的新作《美丽岛》。与其他专辑相比,这张收录16首作品的《美丽岛》,似乎更加关注现实,关注社会。可以看出,罗大佑对他的故乡台湾的感情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描摹。但一如既往的炙热情怀与融合更多曲风的表现手法,都显示出这位早就功成名就的音乐达人此时对于音乐语言的驾轻就熟。他往自己的音乐殿堂上再加了一块砖。



听着罗大佑长大的至少已有两代人,而且可以断言的是,他还将继续影响我们的下一代和再下一代。作为一个歌手,一个音乐人,一辈子倘若能够写出一首《鹿港小镇》,或是《你的样子》,或是《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或是《恋曲1980》,或是《追梦人》,就已经死而无憾了;但就像要集上帝的万千宠爱于一身,作一个造物的恩宠那样,那么多的优秀作品居然都出自这个叫罗大佑的黑衣人之手。上帝创造这种奇迹,难道是为了让我们有理由惊呼和景仰吗?


华语乐坛的另一个大佬李宗盛在谈到罗大佑时说:“我觉得从罗大佑之后,就没有看到有人再做同样的事。”其实在罗大佑之前,同样也没有人做过那样的事。从这种意义上讲,罗大佑是不可复制的。在罗大佑之后,再也不会有另一个罗大佑了。罗大佑同时也是不可超越了,他曾经抵达的高峰,后来的音乐人只能高山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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