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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强的车子最近开去维修了，这几天都是借他哥王豪的车开。这天大雨滂沱，晚上十二点多，他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哥哥家，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哥，我好像撞死人了！”
他满身的酒味，但是因受到惊吓，神志很清醒。
“还不是一个，那是辆摩托车，上面挤着不知道三个还是四个人，雨下得那么大，对面大车开着远光灯过来，我一时看不清…………肯定有人死了，我都能听到车轮子下面骨头咔嚓咔嚓地断，我直接开车跑了。”
说完缓了口气，他问：“嫂子不在家吧？”
之前他是从来不叫嫂子的，都是直接叫名字。
王豪紧张镇定神情：“她带小坤回娘家了。”
两兄弟都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无言地沉默着。有时候男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他们心里都明白彼此应该做什么。
弟弟王强是家里的顶梁柱，国有企业的高层人员。王豪是一家小公司的销售顾问，一个月工资才四千多块钱，也就勉强养活自己。这么多年，是王强一直借钱给哥哥买房买车，说是借，压根儿也没指望过他还。就在去年，他还给两位老人在老家买别墅，可谓是风光无限，母亲做心脏手术花了几十万，也全是他一人承担。他老婆免不了的会有怨言，但是也知道这是一个金山，不能因为他一直往外出钱就离婚，虽不至离婚，夫妻俩的感情因此并不是很好，很快王子强在外面有了情人。今天晚上，他本来是去会情人的。
“哥你知道，我们公司，多少人盯着我这个位置，巴不得抓住我的把柄把我拉下去呢，一旦我出点事就完了，”他手指插进头发抱着头：“还有咱们家，我不能倒下啊。”
王豪还是没有吭声，双胞胎弟弟在家里强劲的经济地位使他一直以来习惯了沉默寡言。以往的沉默是为了给弟弟说话的机会，此刻的沉默则是等着听他开出条件。
“我听到上面有可靠消息说，老家那边有块地，现在50万就能拿下来，过几年那边要开发，到时候三百万都不止，我买下来回头给你。”
“家里大小事都有我在，你不用操心。小坤升初中，不管成绩好坏，我都能弄到重点中学去。”
王豪缓缓开口：“好，你把出事儿的地方和具体的细节跟我说一说。”
2，
凌晨的时候，王豪代替弟弟去自首。抢救结果出来，跟王豪说的差不多，摩托车上一共四个人，抢救无效死了三个，一个重伤。本来摩托车也有责任，但王豪撞人后逃逸，摩托车挂在他车子底盘下面被拖行几百米，上面有个女孩原本不会死，结果硬生生被拖死了。
现场十分惨烈。看在肇事者有自首情节也还是判了五年。
保险根本不够赔，还有一百多万的赔偿，王豪的老婆张巧面对这突然来的一切，哭成了泪人儿。王鸣说：“嫂子你别担心，照顾好小坤就行，别的有我在，我会处理好的。”张巧有点不太相信：“一百多万哪。”王子鸣说：“你别急，这钱我出。”
王强的老婆一直对张巧一家极其不满，现在看这情况，也没吭气，不点破，装好人。
王强把事情办得井然有序，一一处理了，果然没让张巧操一点心。公婆也一直好脸色，安慰她放宽心，说同胞兄弟嘛，打娘胎起就在一起，担待她一家子也是理所应当。张巧被感动得一塌糊涂，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给王强当牛做马才能报答这份恩情。
老公被判刑后，张巧去监狱看王豪，看着他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
王豪就问她:“我弟阿强诚心诚意出力了吗？”
“嗯。该找的人都找了，该给的钱也都给了，还去死者家里道歉了好多次……尽了全力，没让我操一点心，事情都是他在跑。”
“巧儿，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就行了吗，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争气，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和你弟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我弟对我是好。”王豪尴尬地说。
“看看家庭，事业，为人处世上，你哪点儿比得上他？”
“……既然是来这里看我，就不要再说这些责怪我的话了……五年很快。”
“不责怪你？那我还能责怪谁？我欠了人家这么多，恨不得给所有人磕头，你有想过我是怎么过的吗？”
“巧儿，你不欠谁的，都是一家人，他们该帮咱，都是应该做的。”
“虽说是一家人，都有各自的家庭，哪有什么应不应该？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呢。”
“我们的家风就是要相互扶持，换了他们家出了啥事，我也肯定竭尽全力去帮，你别有负担。”
“话是这么说，欠了别人那么多，我怎么能控制得住不去低声下气？”
王豪叹着气，接着问了些孩子的情况，探视时间到了。王豪仿佛迫不及待地结束这次会面。她能感受到他的闪躲和愧疚，但他也应该是愧疚的，闯这么大的祸全家人给他擦屁股，要不是还有王强，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他自己也觉得对不住所有人吧，张巧想，但是光愧疚有什么用？五年，这漫长的时间，她要一分一秒去熬过去。
3，
自打王豪坐牢后，张巧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辛苦。王强经常会来看张巧，有时候带孩子，有时候一个人，每次来都会带东西。有些她提过的，还有不用她提的，他都知道买了带来。
有一次正好赶上厨房的油烟机坏了，她说打电话找人来修修。他说，还修什么，直接换掉好了。当天下午新的油烟机就送来了，说已经付过钱，免费负责装好试用。张巧心里潮潮的，觉得到底还是一家人，有依靠。她心里想，有这样一个男人可以依靠，真好，任何事都能处理得好，办事效率又高又有质量，一起生活该有多幸福。等她意识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想出很远不该想的事情。
小坤小升初，王子鸣各方走动，给这个送礼，帮那个办事，最终给办好了。张巧心里特别高兴，她有个爱炫耀的朋友，想进那中学怎么也没进去，于是她专门发朋友圈显摆。王强平时很少和她互动，那天破天荒地在下面给她回复了一个呲牙的笑脸。
两人的心情能因为一件事而高兴到一起，因为隔山隔海，变得更动人。
艰难苦涩又小有涟漪的日子好不容易熬了一年，又等到了王豪减刑半年，张巧觉得生活总算有了点盼头。
深秋一个下午，小坤的老师忽然打电话来，说他跟同学打架，打折了胳膊，头也流血了。
张巧既惊讶又很慌，马上打电话给王强。两人前后赶到医院，看到的是小坤叛逆的脸和打着石膏的胳膊。
“没人管教，你是要上天是吧？”张巧看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在，作势要上去打孩子。王强伸手拦住她：“别冲动别冲动。”两人有了肢体接触，张巧竟突然静了下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阴霾天空突然射进一道光线，像把天际划开一道口子，那光明亮美好得让人觉得恍惚。
校领导这时候站出来劝说，也安慰了几句，大意是伤重的是小坤，不管是谁先挑起的这场打斗，都不会因此对孩子有太严重的处分，张巧这颗因为惊慌而提起来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看着孩子打着石膏的手臂，想着他父亲也不在身边，他在大家庭里地位又是最低，而且兴许别的孩子说了什么激怒他的话，他才会跟人动手。考虑到眼下这种家庭情况，又是处在青春期，想想孩子叛逆点也正常。
张巧避开所有人到卫生间偷偷流了两滴眼泪，出来时又是一张坚强的脸。
王强好像看出来点什么，他轻轻地拍了拍她：“不用担心，我先去交费。学校那边，晚上我再去送礼。”
张巧点点头，心里更潮了。
想想她老公王豪什么时候办事儿这么有魄力过，两人虽是亲兄弟，可还真是没法比。
想想弟媳真是好福气。
4，
小坤住院，张巧请假在医院照顾他，第二天，有个男同事来看小坤。两人坐在小坤病房里聊天，说到某个他们都讨厌的女领导去捉奸，把酒店的门都砸了，酒店也不会忍气吞声，直接闹到单位来。两人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强拎着饭走了进来。笑声戛然而止。
“当着孩子的面儿，说什么呢。”王强有点不悦。
气氛一下子冷了场，张巧连忙介绍：“这是我小孩的叔叔。”
介绍完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只好补充：“我老公出事儿之后……一直是他在帮我们……”
她想说的是，所以他才有权力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可是仿佛越描越黑，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男同事尴尬地站起来要走。王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径直帮小坤把桌板放下来，打开饭盒，掰好筷子递到他手里让他吃饭。
张巧把同事送到门口折回来，王强说：“我是不是让你的朋友不高兴了？”
张巧说：“没有，我们也就一般同事而已。”
说完就奇怪自己干嘛要补上那句话。在他面前，她总是想补话，越补越紧张，越说越说不清楚。
王子鸣说：“哦。”
张巧看出他不高兴，相反地，她却有点高兴了。他不想她跟外面的男人走得近，他对她不放心。说明她在他心里还是有魅力的，其实她跟那男同事还真没什么，人家只是听说孩子住院来问候一声。
吃完饭，张巧去打热水，王强到水房洗饭盒。张巧说：“你不用亲自动手，放那儿就行了，等会儿我去洗嘛。”
王子鸣顿了顿说：“我哥不在，你平时……别弄出什么闲话来。”
张巧随口说了句说：“那你可把我看紧点儿。”
王强多精明的一个人，瞬间听出了她在调情，本来就是万花丛中过的主儿，拿捏她这点微妙的小心思还是一捏一个准儿的。他不能让张巧在外面出事儿。他哥帮他顶罪住了监狱，要是因为这婚姻破裂了，他给再多钱也弥补不了。
他扭头看她，眼里有狡黠的笑意划过：“那你给我看吗？”
张巧的脸“腾”一下红到耳根，心跳扑通扑通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王强拿着饭盒，意味深长地走了。
5，
第二天晚上王强又来了，说小坤马上拆线就可以出院了，辛苦了那么久，换他来值夜班。
他给张巧在附近开了间，把房卡给她，让她到酒店休息，明天早上再来换他。
渠巧若无其事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还是接过卡去酒店。她一个人在床上用手捣腾一晚上没到高潮，心里气不过，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王强发来微信：“嫂子，起床了吗？”
张巧说：“马上来。”
王强说：“没事儿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小坤睡着了。我车子停在酒店下面，要去拿停车票，顺便给你买份饭上去吧？”
张巧说：“没事儿，不用麻烦了，我等会儿下去吃。”
王强说：“不麻烦，给你买点吃的带上去。”
这样绕来绕去的，换了别人早就晕了，但他俩不晕。张巧说：“你是想来送饭呢，还是想来看紧我？”
他问：“你让我看吗？让的话我就专门负责看你。”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王强拎着早餐出现在门口。张巧来开门，穿着浴袍，光溜溜的身子在里面，像一只饿极的野狼，风吹草动她不动，紧紧盯着猎物放出凶光，整个草原都倒映在她眼睛里，因为专注而格外动人。王强“咚”一声放下饭盒，说了一句：“操”，直接扑上来。
他跟王豪还是有不同的，他更有力量，更有技巧，当然也更有激情。她大汗淋漓地问：“你从来都不说脏话的，为什么说脏话了。”他把她翻过去，用手捂住她的嘴，她张嘴咬他的指头，很轻，像猫在舔舐自己的孩子。
她终于不欠王强了。张巧在狂野而荒凉的草原里高亢嘶号，说起来，也不完全是报恩，她也终于，心想事成了。
6，
听到王豪再一次减刑的消息已经是春天。张巧去看他，他说：“老婆，这么长时间，委屈你了，等我出去一定好好补偿你。”
张巧说：“不委屈，阿强跟爸妈都对我很好，弟妹心也善，对咱没什么意见，一直帮衬着。”
王豪说：“一家人，他们对你好是应该的，主要是你自己，你别老心里觉得欠了人家的。我弟对你好是应该的，小时候我吃的喝的都让着他。”
张巧点了点头。
他又问了问孩子的事儿，她轻松很多，问他出来时想穿什么鞋，到时候买了送过来。出狱都要穿新鞋寓意走新路，告别过去。他说就买运动鞋吧，买双便宜的，别浪费钱。她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他鞋穿多大码，只记得王强穿42码的鞋子。问了他，王子豪说他穿41。
张巧出来后，兀自笑起来。原来男人某些地方的尺寸，和脚的尺寸是有关系的。
王强和张巧的奸情一直掩藏得很好，因为他们真正的肉体接触并不多。偶尔做的时候，王强开玩笑说这样是亲上加亲。张巧喜欢他床上的流氓和床下的关照，让她觉得世界有章可循。而且因着这层关系，张巧自知对不起弟妹，在她面前也都是低眉顺眼，谦虚忍让，妯娌俩倒也处得挺好。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在这个家庭里却发挥了强而有力的稳定作用，张巧不再匍匐在所有人脚下，大家也都看到她的哀怨和卑微在减轻，她逐渐从对丈夫的怨愤中走出来，转而投身到对孩子和家庭，不会有人再担心她在王豪出狱前离婚。
7，
很快，王豪的刑期服完了。出狱那天全家动员来接他。他除了瘦了一些，别的没什么变化。中午全家人一起吃饭，喜气洋洋。张巧和王豪都很会演，又或许不是演，是真的，围坐在一起，全都喜气洋洋，各自回归，浑然天成，总之渠巧自己都很惊讶，彼此都能这么自然。 餐桌上王强还来敬她酒，说了些感谢的话，她也回感谢的话，都说得感人肺腑，万分真诚。
晚上王豪抱着张巧，慢慢做爱。张巧带着一点内疚回应他，温柔、怜惜、接纳。之后他翻来覆去地道着抱歉，说委屈她这几年，她则不停安慰。张巧快要睡着的时候，王豪忽然说：“阿强给了我一块地。我进去的时候他买的，现在价值三百万了。”
张巧惊了一下。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她怎么对得起他这样重如山的恩情，什么时候可以还完，能到互不亏欠的程度啊。“你弟真是好人。”她内心惶恐想着，老天爷，就这样吧，到此为止，已经足够了。请求上帝永远、永远，不要让枕边人知道真相。
“是的，我弟是个厚道人。睡吧。”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脑子里盘旋着和她心里同样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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