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刘欢 成方圆
跟刘欢认识有近30年了。第一次见面还是在80年代中期,在中央电视台录完一个节目,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忽然,一阵极富磁性又很陌生的歌声把我震住了,那是电影《德黑兰四三年》的插曲,用法文唱的,那个年代能唱英文歌的本就不多,能唱法文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我楞在那儿一直听完,那是一种听完一遍就再也忘不了的声音,是一种让你期待着在以后的某一天能再次不期而遇的声音。
从那天起我认识了刘欢,那时他在国际关系学院上学。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
“找刘欢难,难于上青天”。那时候朋友们都这么说。当年他住在学生宿舍时,楼道里就一部公用电话,要么长时间没人接,要么有人接了找了一圈说声“不在”就挂了,有时蒙着跑一趟吧,碰上的却是“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门上是一堆留条,都是“速回电话”、“十万火急”之类的,那时他已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应该是忙得不亦乐乎。后来出现了BB机、手机,他就是不买,图的是清静。那时很多人恨不得把所有“机”都挂在身上生怕别人找不着耽误了各种机会,而他总能很巧妙地保护自己,不让暴涨的行情影响了自己本来平静的生活,依然在学校里开着《西方音乐史》讲座,冥冥中和古典音乐大师们进行着灵魂的对话,正是这份恬淡和自信让他日后成了大器,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他一如既往地隐在音乐里。其实艺术出彩的时候往往是无心插柳,可惜懂得此理儿的人不多。
欢子极爱神聊,这是朋友们都领教过的。只要有啤酒,他能从马勒的音乐聊到巴以和谈,从法国文学聊到北京琴书,从在莫斯科地摊上买的烟斗聊到他珍藏的上百张影碟中某一部电影中的精彩对白,从新上市的发烧器材的某一个特殊功能聊到烤牛排几成熟才最好吃。聊啊聊,直聊到酒也没了,天也亮了,舌头也大了,听的人也快睡着了。
我曾惊叹他的兴趣如此之广泛,而且他还喜欢动手操作,他能一个人折腾出一桌饭,荤素搭配,有模有样。他的家都是他一手装修的,他喜欢领着客人去各处转,象一个收藏家不无自豪的讲解着每件收藏品的来龙去脉,这个台灯是在哪儿买的,那根木头是在哪儿发现的,这个阿拉伯烟壶是如何从国外托运回来的,如此这般,乐此不疲。
欢子是个性情中人。每每听他的歌都能从中听出他的内心,或散淡、或悲怆、或感伤、或豪放,音乐是他的情感宣泄方式,也包含了他对生活的所有感受。而这些他平时是深藏不露的,但只要有音乐和啤酒,就足以引爆他的小宇宙。
记得一次我们在阿根廷演出后,所有演员到当地的一个探戈酒吧看表演,一位乐手演奏一种民间乐器CHARANGO,(听上去像“踩烂狗”,一种类似吉他的弹拨乐器)他走到我们面前,近在咫尺,都能听到他的呼吸,他紧闭双眼,甩动长发,如入无人之境,浑身每一个细胞、每一缕发丝都散发着无限魅力,把一首我们耳熟能详的乐曲《山鹰》演奏得如泣如诉、荡气回肠。曲毕,掌声爆发,所有人长时间地鼓掌,是那种被音乐深深打动到停不下来的鼓掌,我发现我和欢子都听得眼含热泪。隔了一会儿,我们不约而同地感叹:这才是音乐。回头再想想我们自己,忙于庸常而琐碎的日子,不禁汗颜。后来,在他的行李中多了一把“踩烂狗”,没事就拿出来弹弹。
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去日本演出,在使馆和那里的外交人员联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他唱了一首《弯弯的月亮》,唱着唱着忽然哽咽了,把脸转了过去,再也唱不下去了。大家开始都莫名其妙,很快就报以理解的掌声。我想他一定是被触动了内心的柔软,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他和女儿说话时眼睛里充满柔情,声音也温柔无比。
欢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天性浪漫,又总能在现实生活的细节上发现乐趣、品味乐趣,既风花雪月又柴米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