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张翠！”10月23日12时许，忙完其他患者的治疗后，护工窦永珍的声音又在重症监护室内大声地响了起来。一边轻拍着张翠的脸颊，一边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张翠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神像是被从另一个时空刚刚拉回来。反应了大概十几秒，张翠突然瘪起了嘴，掉了颗眼泪，就像孩子在抗议被从睡梦中唤醒一样。

2015年6月，张翠因酒后摔伤，导致重度颅脑损伤变成植物人。之后，没有家人，无人探望，新疆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的重症监护室就变成了她的“家”，主管医生邹志浩和护工窦永珍成了她最亲的“家人”。

除了日常治疗外，每日的大声呼唤和拍打，成了大家的必修课，而今，经过两年四个月的治疗与照护，原本对外界毫无知觉的张翠开始会哭、能笑，恢复到了最小的意识状态。

36岁的张翠祖籍山东，曾在北京一家公司任职。2015年6月，张翠来昌吉见朋友。兴起后多喝了几杯，却不想在回宾馆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后脑重重着地。

“患者是在凌晨一点左右受的伤，先就近送往昌吉当地的一家医院，于七八个小时后转至我院。”张翠的主管医生邹志浩回忆说，由于患者头部受创严重，转院的时间又久，当时的颅内出血已经对脑干造成了压迫形成了脑疝，不仅双眼的瞳孔已经扩大，同时面临呼吸衰竭、心跳骤停等严重并发症。

（窦永珍正在照顾张翠）

虽然患者本人及其朋友身上都没有带够费用，但考虑到患者病情危重，神经外科向医务部请示后，为张翠开辟了绿色通道，“先救人，费用后续再说。”

去除三分之一颅骨，为颅内减压、气管插管，使用呼吸机辅助呼吸……在缓解脑出血后脑组织损伤的同时，维持住患者的呼吸和心跳。

同时，与患者的家属们取得了联系。“患者的两个哥哥第二天就到了，爱人和14岁的女儿第四天也到了。”邹志浩回忆道。

“患者属于严重的颅脑损伤，死亡风险大概在10%，清醒的概率在5%，60%到70%的可能会成为植物人。”邹志浩记得自己当初跟患者家属沟通时，对方都表示要全力抢救，“可是到第六天和第七天，患者还未脱离危险，哥哥们和她的爱人就都先后离开了。”

从抢救至今，仅各项治疗费用，张翠已欠费近50万元。

“继续全力抢救。”科室主任修彬华在医院的支持下，没有放弃对张翠的治疗。

在之后的30天里，张翠先后并发癫痫、重度感染等近十次危及生命的并发症，都被医护人员们一次次地救了回来。

“大概一个月多一些，患者的生命体征终于趋于平稳，达到了临床治愈。”可也确实如邹志浩等人所预见的，张翠变成了植物人。

由于植物人属于深度昏迷，必须要进行特级护理，在普通病房难以实现，张翠最终被安置在神经外科的重症监护室，主管医师邹志浩和当时在重症监护室已经工作了12年的窦永珍就成了她的“监护人”。

每隔两个小时翻身、吸痰，每隔三个小时喂饭，每天擦一次身，每周洗一次澡，每个月理一次发，医生、护士们变着花样提来各种营养品……

（窦永珍正在照顾张翠）

有时候，窦永珍会自己买点时鲜的水果、蔬菜，榨成汁后通过鼻饲管给张翠喂进去，“她这种情况，心里都挺不落忍的，能多做点是一点。”

“要多晒太阳，可是又不能晒过了。”除了日常的护理外，窦永珍把上午、下午什么时候开窗帘、什么时候拉窗帘也列进了日程表，冬天的时候，还会专门在靠窗户的床边再个张翠垫层被子，有时候得空了，她就会给张翠按摩胳膊腿，边按还边“絮叨”，“别人都有家人，可你现在只有我了……”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治疗、护理下，半年后第一个奇迹出现了。

“你大声地喊她张翠，她的头会转过来，眼睛会向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邹志浩说，这在医学上叫做趋声反应，这是最基本的意识状态。

（张翠恢复到了最小的意识状态）

“像张翠这样重度的颅脑损伤，存活率不到50%，可她挺过来了。”邹志浩说，而对于像她这样的植物人来说，苏醒的机会也极为渺茫，张翠的恢复则超出了医护人员们的预期。

一年后，张翠开始出现比较明显的情感反应。

“如果有其他家人来看望病人，她会表现出难过的样子，会呜呜地哭。”邹志浩说，可如果在清醒状态时，窦永珍和她开玩笑，她也会跟着笑。

如今，张翠两年多来一直处于偏瘫状态的左手，也开始能微微活动了。每次翻身时，也会配合着窦永珍的力度和姿势，抓住窗台或床边的护栏。

“张翠的恢复在医学上看来是个奇迹，但如果能有家人的参与，用共同的美好回忆‘刺激’她，她会恢复得更好。”邹志浩说，尽管已经卧床两年多，可张翠的身上没有任何褥疮和溃烂，体重甚至比手术结束后，还增长了两三公斤。

截至记者发稿前，记者拨打张翠两个哥哥电话，一个是空号，一个无法接通。其丈夫在电话里表示，6年前他们已经感情淡漠两地分居，出现这种情况后，他也积极帮忙，但现在实在爱莫能助。

有时候，张翠察觉到床边来人，她会睁开眼睛向对方眨眨眼，仿佛在说，“快带我回家。”

文 | 晨报记者 夏莉涓

图、视频 | 晨报记者 马元 通讯员 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