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差点打死饶阳姚庄村民大金池

当年差点打死饶阳姚庄村民大金池

村里村外事 内地女星 2018-10-11 00:00:23 435

姚庄历险

 

 

    一九四二年“五一大扫荡”后,对敌斗争环境十分残酷。为了保护干部力量,地委决定让我去路西。我认为,疏散干部,保护干部,保存力量是必要的,但是残酷的环境更能考验我们每一个革命战士,也更需要我们留下来组织发动群众,更灵活更顽强地同敌人斗争,改变那种对我不利的形势。自己坚信在广大群众的帮助下,能够克服自己与当地群众口音不同的困难,在残酷环境中搞好工作。于是我找到地委组织部长罗玉川,要求留下来。地委看我态度坚决,最后同意我留下来,除继续担任分区妇救会主任外,同时兼任地委组织干事,协助罗玉川部长工作。这样一方面做发动广大群众和妇女的工作,一方面协助做党的工作,并可以随时与县委、区委和村支书取得联系。一九四二年秋冬,我大部分时间在饶阳帮助县委工作,相当一段时间在五区一带活动。

    一次,地委和县委指示,要画一张饶阳全县村支部联络图,供地委和县委主要领导掌握。从这张图上不仅可以了解各村支部组织力量,而且还可以了解支部书记、委员居住的地方,便于联系。开始在张村、高村画了三天,后来转移来到姚庄。与我一起进行工作的有县委组织部长刘星、五区区委书记范克,还有五区的敌工委员李东升。姚庄是个中等村庄,有三百户人家,村支部书记是黄槐,维持会长是李金池。李的外号叫“大金池”,富农,我们当时认为他倾向敌人,村政权掌握不住。这个村党支部很坚强,是我们经常活动的村庄,共产党员尹进才家是我们常住的堡垒户。尹进才家是贫农,有母亲、双目失明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三间土坯房,与别家和喂一头毛驴。驴棚的旁边有个夹皮墙,长约六尺,宽约四尺,里面能放开一个二尺见方的小饭桌。我们每次去他家,就在这个夹皮墙里吃饭和工作。夹皮墙南头是地道口,下面有个几丈长的地道,由这里通向南院的邻居家。

    在姚庄住了三天,还剩一个区部分村庄没有画好。晚上,我们几个人商量是否转移,有的说在一个村不宜呆的太久,免得暴露;有的认为,再有一天就差不多能完成任务了,还是别转移了,免得耽误时间。最后统一了思想,就不转移了,免得耽误时间。于是我们又画起图来,至凌晨两点钟左右,图基本上画完了,计划第二天上午再扫扫尾,进一步核实一下就完成绘图任务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刚刚把图铺开,忽然听到尹进才的母亲在院里连声高喊:“皇军,我们这里没有八路!老总,我们这里没有八路!”

    我对范克、刘星说:“你们听大娘喊了没有?坏了,我们被包围了,赶快进洞,你们先下去。”我急忙用包袱皮把联络图、文件和有关材料包好。我一看,夹皮墙的出口还没有堵上,我忙用小方桌靠在出入口,迅速钻进了地道。在我最后往地道里爬时,上边已开始被敌人挖开了,掉到我身上许多土。

    刨地道的声音越来越响,上面的土哗哗往洞里漏,外面传来了汉奸的声音:“这里有八路。”不知是谁又说:“不是八路,是俺们自己人害怕钻进去的。”一片乱糟糟的声音。接着又传来皮鞭的抽打声:“快刨地道,快刨地道!”敌人在逼迫群众刨着。

    又过了好久、好久,地道被刨开了,一条光柱射了进来。外面在喊话:“八路出来,八路出来!”范克露出紧张的神情:“韩主任,这怎么办?敌人会不会放毒气?”

    我一手握着枪,沉着地对同志们说:“一定要沉着,不要着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我们顺着地道向后退。

    这时,快到中午了,挖开的洞口突然跳进一个汉奸。汉奸在亮处,我们在暗处,他还没有发现我们。范克向前爬了几步,严厉地喊道:“别动,你动我就打死你!”那汉奸一纵身又缩了回去。

    范克爬回来,向我们说了这一情况。刘星就批评范克:“你嚷嚷什么,这不是自我暴露吗?你这么一喊,敌人就更要往前挖了。”

    范克也感到错了,低下头,沉痛地说:“我犯了错误,请求组织的处分。”

    我说:“快别说这些了,这不是讨论处分的时候,现在是一致对敌。”

    这时,上边挖洞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越逼越近,我们就顺着地道一截一截地向南退。

    我把几个同志叫到一处,郑重地说:“现在正是考验我们几个共产党员的时候,也是需要我们作出牺牲的时候,我们要同敌人作最后的决死战斗,准备牺牲在姚庄。打死一个敌人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最后用一粒子弹打死自己。万一不幸被捕,谁也不能暴露党的机密,壮烈牺牲在敌人的法庭上。”

    刘星带头说:“对!就这样。”接着大家都表了态。

    我又说:“同志们,我们向党宣誓吧。”其他三位同志刷地一声把右手举了起来。我在前面讲一句,他们跟着讲一句:“宁作姚庄地道的战死鬼,不做被捕后的牺牲品。”“牺牲在姚庄,誓死忠于党。”

    宣誓毕,我们在地道下挖了两个坑,把包着的联络图和全部资料、文件埋了进去。然后用脚踩实。

    之后,我说:“请大家查查自己的子弹,除留下最后一粒打死自己外,其余的要全部射向敌人。”我带的是二把撸子,有七粒子弹。刘星、范克带的盒子,各有二十多粒子弹。李东升带的二把撸子,只有三粒子弹了,他对我说:“大韩同志,我的子弹太少了,你给我一粒吧。”说心里话,当时我实在不愿给他,但还是给了他一粒。就这样,四人都做好了同敌人拼杀、牺牲的准备。

    这时,三姑母曾讲过的北平那位女共产党员,在敌人押着游街示众时,英勇不屈,高呼革命口号的形象;共产党员常振泽在敌人法庭上压杆子,灌辣椒水,大义凛然,痛骂敌人的情形;无数共产党员在大“扫荡”中与敌人斗争,英勇献身的情景,就像看戏一样,一幕一幕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同时想起,我与朝新曾经许下的诺言:“如果彼此有一人牺牲,幸存者要象孝敬自己的母亲一样,照顾好双方的老人。朝新已经牺牲了,我也将要牺牲。我们的牺牲是光荣的,母亲和叔母一定不要难过,我们不在了,还将有无数革命儿女来照顾你们。”

    当时还有一线希望,认为如果支部书记黄槐能设法去报告区小队,天晚些了,来袭扰敌人,我们就可以冲出去。殊不知,黄槐他们也在李凤书家地道里,不能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上面的人声、铁镐的刨洞声更逼近了,南院挖洞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说:“走吧,咱们从南口冲出去!”李东升在前,我在第二,刘星和范克在后面。走到洞口,李东生说:“是敌人。”他急忙躲着往回爬,这样我就在最前面了。我贴着靠近洞口的墙壁听听,上面有人喊话:“快上来吧,快上来吧,不然,我们全村都要被敌人烧了。”

    我问:“你是谁?”

    喊话人说:“我是金池。”

    我怀疑他是敌人派来骗我们上钩的,就问:“上面有多少敌人?”

   他说:“鬼子汉奸一共六七十个,他们在北边逼着人们挖地道呢,大部分在北边的房上,乘这个机会,你们快上来吧,我把你们带出去。”

    我说:“你要说假话,我就打死你。反正我是不怕死的。”说完,我“嗖”的一声窜了上来,李金池还没有弄清洞里还有没有人,我一手就抓住了他的长袍衣角,一手用枪逼着他。我环顾了一下周围,果真没有敌人。我又逼着他到了门口,还是没有敌人。然后又抓着他回到洞口,把刘星他们叫了上来。李金池惊惊慌慌领我们走出院子,从另一家秫秸墙扒开穿过,从小胡同又拐进了一个院子。只见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大爷正在院子里坐着,见我们进去,急忙找了几件破衣服给我们,让我们赶快换掉满身泥土的衣服。我换了一件破坎肩。老大爷还指给我们出村的路线,我们急步向村外走去。出村后,直奔一片已经收割、还放着秫秸的高粱地,每人扛起一捆秫秸,装作收割高粱的老乡,大步大步地朝前走。走出一二里路,见没有敌人追赶,我们放下秫秸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张村西边一块刚出苗的麦子地里。张村离姚村十来里路,累得我们一个个趴在地里喘不过气来。我的头,疼痛的象裂开一样。每个人都脸色苍白。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不知张村有没有敌人,我们不敢进村。又等了一会儿,看到村里有灯光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张村可能没敌人,我们就向村子走去。

    张村的张淑贞家是我们的堡垒户,住在村边,家里有母亲,还有两个姐姐。我们悄悄地来到淑贞家,淑贞的母亲张大娘看我们一个个的狼狈样,吃惊地说:“我的天哟,怎么成这个样子啦!”我们简单地说了几句,她急忙去叫淑贞,让淑贞赶快去把村长小牛找来。

    不一会儿,小牛村长来了,他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共产党员。我们向他讲述了详细经过后,他忙叫大娘拿着簸箕、升子、碗出去了。不一会儿,端着半簸箕白面,多半升鸡蛋,一碗食油回来了。小牛让大娘快给我们做饭吃。我们说:“白面和鸡蛋别吃了,放着应付敌人汉奸吧。我们吃点棒子面饼子,喝点开水就行了。”

    小牛说:“给自己人吃才能打日本鬼子,给敌人汉奸吃,撑死他们也是白搭。”

    大娘说:“你们死里逃生,一天都没吃喝了,就吃一顿吧。”

   说着,大娘就做起饭来了。不一会儿,饼烙熟了,鸡蛋也炒好了,但我们怎么也吃不下去,心里一直惦记着姚庄。姚庄到底怎么样了?我们上到屋顶上,看到姚庄烈焰腾腾,鬼子又在放火。看着火的方位,象是尹进才家,就想,尹大娘喊话后,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大娘怎样了?尹进才全家怎样了?地道被找到,里面的联络图会不会被敌人挖出来?心里七上八下,特别难受。

    饭后,我们就地开了个会,总结工作,分析敌情,并决定第二天派人去姚庄了解情况,慰问百姓,取回联络图。

    第二天派人去了姚庄,看望了尹大娘,万幸的是他家没有伤亡,只是驴棚和夹皮墙全被烧掉了。去的人还把联络图安全地取回来。

    一九四三年,姚庄村支部书记黄槐不幸被捕,在日本鬼子宪兵队里押着,他乘机去夺敌人门岗的长枪,没有夺下来。万恶的日本鬼子用碌碡象碾麦子一样,从头碾到脚,从脚碾到头,把黄槐同志活活给碾死了。

    时隔四十年,一九八二年二月,我去饶阳县参加党史座谈会,复忆当年,感慨万分。尤其是到烈士陵园参拜烈士碑后,禁不住提笔写了几句悼念革命烈士的感想,现抄于此,再表衷情:

壮志凌云乾坤震

青史留芳育后人

诀别四十今拜会

揩干热泪慰忠魂

    座谈会之后,我和省邮电局原局长、当年任饶阳五区区长的王志坚去了姚庄,看望了尹进才全家和黄槐家及姚庄的干部群众。我给尹进才、黄槐家带去了点心和茶鸡蛋等物品。尹进才说:“那次你们历险,不是我的那个亲戚报告敌人,是特务报告的,驴棚和夹皮墙都被敌人烧了,后来上级给了补助。”还说:“黄槐牺牲后,妻子改嫁,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那天,我们把年迈七十的大金池也请了去,大金池说:“大韩同志,当年你那手指头一勾,我就完了。”

    我说:“当时我是怀疑你,以为你在欺骗我们,这是个误会。”

    金池说:“当时那个形势,我怎麽能向着敌人呢,但是表面上还得装着会应付才行。说句良心话,从那以后,我没干过一次对不起中国人的事。”

    我说:“你做得对。应付了敌人,保护了我们,也避免了全村人受害。”我又说:“希望你保重身体,幸福度过晚年。”并紧紧和他握手,对当年不信任他,想开枪打死他,表示歉意。此时,年逾古稀的金池眼圈红了、湿润了。


    那天晚上,尹进才家,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着过去,谈论着现在,赞颂着党的领导和如今人民群众生活的改善。谈得是那样亲切,那样有趣,我好象又年轻了许多,又回到了年强的时候。

    尹进才患病,一直躺在被窝里,与我们津津乐道地回忆当年。

    建国后,我同尹进才家有过联系,我在省政府工作期间,他来过我这里。一次,他带着儿子来我这里住了两天。一九八五年春节,我给尹进才寄了些钱。后来他儿子来信说他病故了,我给饶阳县政府写了一封信,建议他们给些适当的补助。一九八七年春天,我又给饶阳县有关领导写了一封信,请他们在发展生产上对尹进才家给予照顾帮助。

    几年没回姚庄了,我相信姚庄人民的生产生活,一定又发生了可喜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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