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子和机子(上)

带子和机子(上)

印派影视 港台男星 2017-02-14 18:09:58 144



写在前面:如果你还对我的文字抱有期待的话,那么先抱个歉,让你久等啦!其实我一直把写作这件事放在心上,就是太懒,害怕开更后须逼自己持续输出。今年春节有一些值得写的东西,比如我最喜欢的运动员费德勒拿了澳网,着实让我感动至今。体育之于我的意义是很大的,值得大书特书。不过斟酌再三,还是按原计划写吧,作为开篇,经历过深思熟虑为好,思考多写得顺手些——然而动笔后进度还是很慢,实在久疏笔阵,手有点凉。我的想法是,再冷的饭,只要食材是自己的,就炒炒看吧。鉴于文字较多,分两次更完,下一更不会太慢。

几天前的傍晚,我和妈外出回来,路过奶奶旧家前狭窄的北桥街道。奶奶是妈的妈。小时候,爸的妈住金山,叫金山奶奶;妈的妈住北桥,叫北桥奶奶。摩托在没有车道的水泥路上慢跑,接受两旁店家的亮灯注目,我们也东瞧瞧西看看,准备相一间童装店,给即将满岁的侄女买满岁礼。街上新开了好些服装店,装潢精致,色彩缤纷,人却没有以往多,大概到了饭点,都回家了。一路上除了机动车的杂音和偶尔的鸣笛,不吵不闹。我突然心念一动,眼睛开始有目的地搜寻某类店面,耳朵也尽可能撑大,努力想要接收某类噪音,然而除了衣服还是衣服,除了哔哔还是哔哔。一些新店的开业就意味着一些老铺的关门,这是一个城市的新陈代谢,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好缅怀的。我问妈:

“这条街的音像店都关门了吗?”

“好像是的。”

“什么时候关的?”

“不知道,一段时间了吧。没生意,就关了。”

过了两天,午后,我和高中同学聚完会,往家走,终于在钟法路一个小小的拐角处,看到了音像店的招牌。对,招牌就只是“音像店”三字,简单粗暴,旁边竖排写着“香烟”。原来还是捆绑销售!就像现在书店兼卖咖啡奶茶,报刊亭兼卖茶叶蛋烤地瓜,前者负责情怀,后者才是真正的盈利来源。店前两排寒酸的货架上摆的都是什么“闽南语流行版”、“台语新歌”、“王牌秀”,一看便知是给那些长途司机解闷的劣质品。这根本不配叫店嘛,取名敷衍,龟缩一隅,看不到门面,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以砖瓦为外壳藏匿躯体,而我记忆中的音像店:

大气,敞亮!远远便能望见正中当季最大牌明星新专辑的超大海报。店内以海报为壁,一圈两圈三四圈,旧的太旧盖新的,下面贴完贴上面,清一色巨星。粉丝们各得其所,各就各位,瞻仰各自偶像。更不必说成百上千的电影、电视剧光碟了。一排排的片子,无需任何装饰便夺人眼球,自带光体,辉煌灿烂。最销魂者莫过于门口架的两座高耸过头的低音炮,循环着流行之声。每个过路人都不得不抱头捂耳,臣服于强音之威。没几步,后头一曲“东风破”未尽,前面的“波斯猫”已跃跃入耳。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炮小炮震地寰。

盛世历历在目,凋零落花无声。眼前的孤店,昔日豪门的不肖子孙,一边享受着无敌的寂寞(没人和他抢生意),一边像只刚从垃圾堆混食未遂的老病之猫,以展览自身皱皮疮疤的自毁与自尊,唤叫饱足者的怜惜与想像。

我想像着音像店的昔日荣光,想像着当年唱片业的华丽与奢靡,然而心头又冒出另一类事物,有点微小,有点难于启齿。我弯进店内,问窝在躺椅玩手机的老板:

“这里都是CD吗?”

“是的。”

“那个,有磁带吗?”

“没有。”

“都是CD?”

“对。”

“谢谢。”

我退出来,老板或许经历过许多这样的对话,若无其事,也不趁机推销推销,继续玩他的手机了。

磁带,又叫卡带,9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们一定不会陌生。手头没有,但根据我的认识,它应该是比iphone4小一点,比卡片厚好几点,但比一般的书要薄。好玩的不是包裹着的塑料壳子,而是里面的黑带子。最开始接触磁带应该是幼儿园预科,我爱听故事,妈又没那么多故事好讲,就买了几些张“鞠萍姐姐讲故事”的带子回来,放进长长条的录音机给我听。我用未受污染的亮晶晶的小眼睛观察磁带:它的屁股中间有一个金金的金片,金片上有个小垫子,按下去弹弹的,软软的,有点舒服,不错玩。学着录音机将指头伸进磁带中间的其中一个小孔转,带子就在垫子上展开旅行,另一孔也跟屁虫转。如果将两个指头伸进两边的洞中朝反方向转,那不行,转不动,会打架。我把每张磁带的带子从屁股扯出来看,都黑不溜秋,奇怪,一样的带子,怎么能讲出不同的故事?好神奇!扯出来,再伸进孔里转一转,就又缩进去了,好玩!有时候赌气,越扯越凶,直到扯不动了,黑黑的一团球,像妈在理发店剪掉的一堆长头发,不好玩,想再转回去,却再也回不去了。这张磁带算是被我玩坏了,当然也少不了一顿揍骂。我又听故事又玩磁带,听完故事玩磁带,玩累磁带听故事,一天赶一天,春去冬又来,倒也过得充实。

回忆磁带让现在的我又想到了另一个有带子的玩意儿——改正带。小学三年级后,老师开始要求用水笔与圆珠笔,再也不能像低年级铅笔写错字可以用橡皮擦干净了,于是各种涂改用具大行其道。相比涂改液的又响又臭又鸟屎,改正纸的大饼脸胖肚皮,改正带可算是涂改界的一股暖流了。然而要用好它不轻松,握把方式、倾斜角度、力度、滑行轨迹,整套动作的组合需掌握火候:角度太大容易吐带,用劲过猛则粘不到纸上,轨迹太斜还会脱带,尤其是写了错句要整行改掉的,若要将长长的白带快速平整粘到纸上,非大师般精确技术不能胜任。我总用不好。学作文的时候,要花大把时间捣鼓这破玩意儿,导致书写奇慢,总是拖到很迟才交,也用坏了很多,因此特别羡慕那些用得行云流水的女生。记得当时有个想望,若能将一个改正带完美用完,则可证明我学习的用功程度与修改领域的专业涵养,这个梦想到现在都没实现,很可能这辈子实现不了了——早已放弃对其的耐心,改用两条斜杆改错了。

白带子难整,还是继续掰黑带子。我小学时候,学校没有英语课,爸妈就把大笔的钱砸在课外的英语学习上。学英语要听磁带,听磁带要机子,因此我就获得了人生第一个独立支配的电子产品——复读机。记得第一台复读机是小霸王的,后来承蒙爸爸单位关爱职工子女,又送了台步步高的。这两个品牌在90后孩童心中的地位,相当于今天的苹果与三星。遥想当年的小霸王学习机,多火爆!是每个孩童(特别是男孩)心中最完美的生日礼物,常年霸据小当家小浣熊宠物小精灵数码宝贝集卡活动的巅峰大奖,也成了我去北桥奶奶家的第一动力(奶奶家里有一台,姨丈买给老哥的)——可见我们这代人童年学习是多么用功!我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该多么省心多么欣慰我们的自觉!我们这群老哥哥老姐姐们为00后的小弟弟小妹妹和10后的下一代竖立了多好的表率!而现在,小霸王已淡出视界几多年,步步高也改卖手机和“打火机”了(哪里不会点哪里)。

我以对磁带格物致知的认真态度来研究手中的新玩意儿:它顶头有两排按键,上面一排是快进快退和一个正方形的复位键,其他键按了就陷下去,唯独它按了能弹出来;下一排只有两个键,比较长的是播放键,还有一个红色按键,很奇怪,独有它按不下去(没放磁带的时候)。妈妈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命令我不许乱碰此键,我问为什么,她不说清楚,我就开始狂飙无尽的想象力,认为它是内含定时炸弹装置的危险开关,一按就会引爆机器,理由是炸弹开关也是红色的。后来听老哥说,才明白那是录音键,可以把磁带原有内容清洗,录上新的。

老哥那时候贼迷一个带着鸭舌帽酷酷的大男孩,他把手中的英语磁带都拿去录大男孩的歌。放给我听,这唱的哪门子歌呀!声音像口中含个乒乓球,叽叽歪歪,不知所哼,反正难听。名字叫周杰什么,竟然和《还珠格格》的尔康撞名,切,人家可比他出名多了!后来我知道了,他叫周杰伦,后来我发现了,他比周杰火多了,班上多的是同学迷他,不仅迷他,还迷蔡依林、SHE、羽泉、林俊杰之流。大家没钱买正版CD,就买4、5块钱的盗版磁带,传着听。一开始我和女同桌小菲都对其不屑一顾,不料不久后小菲也沦陷了,还借给我一张《范特西》请我回家认真听,试图洗我的脑。我抱着批判心态拿回去放到复读机里听,琢磨《爱在西元前》、《简单爱》还听得下去,然而大多数歌依然叽喳喳,吵翻天,快进掉了。当时的我即使在对未来最狂野的梦里也不曾想到,周杰伦会成为后来的我最喜欢的歌手,那些被我快进的歌又捡起来一遍遍循环;他的音乐,会陪伴我度过高中后的整个人生。

现在想来,当时讨厌周杰伦与其他流行歌手,除了音窦未开外,不愿随波逐流,坚持自我,于世独立的态度也是一大原因(倒和他那句“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搭调)。小伙伴们越是以模仿周杰伦们酷酷的动作、酷酷的发型、酷酷的声音为个性,我就越觉得他们消失了从前的自我,苟同他们反才没个性。现在想来,个性是什么东西?谁没个性?张扬是个性,沉默亦个性;浪是个性,乖亦个性;我行我素是个性,愿意改变自己如何不个性?小学的我不喜前卫的杰伦固然不是没个性的老古董,高中的我开始疯狂杰伦,也未必是个性的丧失——在同学录里“喜欢的歌手”一栏写“周杰伦”开始成为前卫者眼中的“平庸”,在格莱美成为伙伴们的新标杆后,反让我发觉喜欢他不是一件烂俗的事了——这是个性,也是儿时未抒发的情绪在敲门。


2017.2.10-13 芗城——思明


题图来自:Markus Spiske

文末图片来自:林牧的手机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Each man is the architect of his own fate.

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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