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秋雨过后,意味着冬天即将来临。褪去炎热的坞州市被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静谧柔美。
清晨,马哲驾驶着贷款购买还不到一星期的奥拓车赶往公司。
今天对于马哲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三年的律师助理,终于媳妇熬成婆,即将成为一名真正的诉讼律师了。
然而,老天似乎故意和他作对。正得意着,前面的车一脚急刹车,把他吓了一身冷汗。定睛往前一看,居然他妈的堵车了,真是活见了鬼了。
分针已经指向四点钟方向,意味着再有十分钟就要开会了,而自己还堵在路上。马哲焦急地握着方向盘,每过几秒看一眼手表。
手机响了起来,马哲一看是大地律师事务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喂,马律,啥前儿到啊,可就等你了。”前台接待梁媛催促道。
“快了,快了。”马哲连忙道:“这堵路上了,我也急啊。”
“麻溜的,待会陈主任又该发火了。”
“好,好。”马哲急得快哭出来了,道:“我恨不得马上飞过去,可,可……”
对面传来一阵窃笑,梁媛一本正经道:“马律,我可听说了啊,今天的会是专门为你开的,升了官可别忘了我啊。”
“什么升官,不说了,见面再说。”说着要挂电话。
“等等!”梁媛道:“昨天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啥事?”马哲脑子一片空白。
“啪!”梁媛直接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马哲绞尽脑汁回想着,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在这时,远处一女子穿着洁白的婚纱在大马路上奔跑着,行人纷纷驻足观望这一奇观。
马哲同样好奇,心想,这女子真够懂事的啊,连婚车都省了,直接狂奔去丈夫家,这该有多么迫不及待啊。
正想着,女子抬起头望了一眼,与马哲正好四目相对。马哲不由感叹,真是个大美人啊,我要是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该多幸福。不过女子的神情并不幸福,反而黯淡忧伤,这倒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接着揣测心思,婚纱女竟然拉开了车门,直接坐在副驾驶室。
马哲彻底给整懵了,回过神道:“姑娘,我这不是婚车,你上错车了吧?”
“闭嘴!”女孩突然一脸严肃,用愤恨地表情瞪了一眼。
马哲倒也识趣,没再过问。不过他发现了一个细节,女孩一直捂着胸口,而且婚纱下摆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估计是在奔跑时踩到了。
女孩闭着眼睛靠着喘了一会,待平复后缓慢睁开眼睛,进而变得慌张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蜷缩在狭小的空间,吼道:“看前面,别看我!”
马哲移开视线看着前方,只见七八个彪形大汉,西装革履左右张望。其中一男子还戴着新郎的花,转着圈呼喊着:“孟瑶,孟瑶……”
彪形大汉开始爬在车上一辆接着一辆搜寻,估计是看不起他的小奥拓,直接从前一辆别克跳到后面的宝马。
“喂!起来吧,人都走了。”
孟瑶松了口气探头偷瞄了一眼,确定找她的人离开后才坐起来。
马哲此刻哪有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前面堵得死死的,眼看就到八点半了,看来老天成心和他作对啊。
“脱衣服!”孟瑶突然道。
“什么?”马哲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茫然道。
孟瑶冷言冷语道:“我让你脱衣服,听到了吗?”
马哲有些发懵,结结巴巴道:“姑娘,你这刚结婚,我这单身汉,何况又是大白天的,这……这有些不合适吧。”
“废什么话,让你脱就脱。”孟瑶语气坚定,十分强势。
马哲作为一绅士,总不至于和女孩斤斤计较吧,可……对方的无理要求无法满足啊。道:“姑娘,咱能不能商量一下……”
还不等马哲说完,孟瑶直接上手了,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衣服给扒了,然后指着裤子道:“把裤子也脱了!”
马哲倍感震惊,一脸正派道:“姑娘,我可是正经人啊。”
孟瑶似乎并不理会,四处张望着道:“麻溜的,老娘可没工夫和你开玩笑。”
“能和我说干嘛吗?这奥拓车太小,我伸开腿估计都伸到窗户外了,而且这车的避震也不好……”
“臭不要脸!”孟瑶似乎意识到马哲的意思了,下了最后通牒道:“你赶紧脱。”
“那我可真脱了啊。”
孟瑶凝视前方不语,眼神有丝许慌乱。
马哲嘿嘿一笑道:“姑娘,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我待会还要去上班,你让我怎么见人啊……”
“你到底脱不脱?”孟瑶嗔怒,额头渗出汗珠。
马哲对视了一会儿,道:“你总得给个理由啊,这不清不白的,我以后怎么娶媳妇啊。”
孟瑶动手了,直接抓住皮带往开解。
孟瑶的豪放让马哲彻底惊呆了,连忙推开手道:“姑娘,不劳您大驾,我自己来。”
好在里面还穿着秋裤,马哲不至于难堪。不过秋裤的颜色是大红色,好似夕阳那一抹嫣红。高度紧张的孟瑶看到后,急忙转过头,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都脱了,接下来该干嘛?”马哲不明事理道。
孟瑶接过衣服,蹙着眉头努了努嘴道:“把脸转过去。”
马哲照做了。
不过车窗在昏暗的环境下会反光,只见孟瑶脱掉婚纱露出洁白的肌肤匆匆换上了马哲宽大的西服。
马哲顿时明白了。小声道:“姑娘,这挡风玻璃这么大,外面可看得一清二楚啊。”
孟瑶警惕地挡着身子,似乎发觉了马哲的举动。愤怒地道:“把头底下,闭上眼睛。”
马哲是正人君子,他可不想乘人之危。不过孟瑶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孟瑶换好衣服后,把盘好的头发扯开,乌黑的长发滑落下来,自然地甩了甩头发,十分洒脱迷人。
该做的都做了,孟瑶再次四处观望,正准备下车,似乎有什么顾虑,把门关上,坐在座椅上想了一会,眼神瞟向无辜的马哲。
沉默许久后,孟瑶语气平和地道:“我俩能换个位置吗?”
“啊?啥意思?”
“我来开车。”
“这……这怎么换?”马哲低头看了看狼狈的自己道。
孟瑶突然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道:“你快速下车绕过来不就行了嘛。”
“开什么玩笑!”马哲觉得对方无理取闹了,道:“姑娘,我待会要去开会,你现在把我弄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见人?衣服给你了,还得寸进尺,想什么呢。”
“到底换不换?”孟瑶的表情再次严肃下来。
“不换!”马哲坚定地道。
孟瑶咬着嘴唇瞪了一会儿,突然摇下车窗大声喊道:“来人呐,有人非礼了……”
“嗨!姑娘。”马哲急了,拉着道:“姑娘,有点过分了啊,你让别人看看到底是谁非礼谁,我活这么大还头一次见你这种女的,你赶紧下车!”
孟瑶冷冷地望着他,眼神晃尔变得柔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马哲一时半会难以解读这一眼神背后的故事和涵义,心地善良的他没有争辩,一手拉开车门,迈步下车。
一阵冷风吹来,马哲冻得瑟瑟发抖。正在他犹豫从车前或车后绕过去,奥拓车居然缓缓起步,一个急转弯,孟瑶驾着车逆行离去了。
“我操!”马哲彻底懵了,怔在原地凝望奥拓车的背影,等他醒悟过来后,奥拓车已经右拐,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
这时,停在后面的宝马车挪到自己车位上,坐在副驾驶室的妇女捂着嘴看着他嗤嗤发笑。马哲这时才发觉自己的着装打扮像极了小丑,白衬衣,棕色领带,姨妈红秋裤,白袜子,黑皮鞋,赤裸裸地暴露在大街上。
宝马车司机探出头挥手笑道:“哥们,你这是行为艺术还是魔术大变活人?刚才我明明看到上车的是一穿婚纱的大美女,怎么你这身打扮下来了,说说怎么做到的?”说完,一通讪笑。
马哲一脸无奈笑笑道:“你赶紧把车给倒回去,待会我还要变辆大奔。”
“得咧!”司机拍拍车门道:“你要真变出来,这辆车就你的了。”
马哲那顾得上与其贫嘴,环顾一周,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关注的焦点,两侧的行人纷纷驻足欣赏,后面一辆公交车的乘客探出一排溜脑袋,个个举着手机一通狂拍。
这回可丢大人了。马哲问候了一遍那姑娘的祖宗十八代,抬起胳膊一看表,已经八点三十五。完了,彻底完了!
马哲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匆忙跑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等候公交车的乘客纷纷躲避,捂嘴偷笑。一些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留念,估计不一会儿就在朋友圈传来了。
马哲试图伸口袋掏钱,才发现浑身上下没一出口袋。手机、钱包甚至今天开会的发言稿都在车上。脑袋一阵眩晕,差点倒地。
一个90后女孩颇为胆大,绕到马哲前面拍照,还指挥着:“大哥,来,摆个poss!”
马哲无奈苦笑,居然很配合地摆了个剪刀手。
“大哥,你这身着装打破了陈旧观念,红白黑搭配是今年的主色系,想象力大胆,我估计会引领时尚潮流。”女孩嘟着嘴很认真地道。
看着女孩穿着哈伦裤,头发如同被车碾压过似的爆炸头,对于这一着装打扮,80后的马哲不敢苟同,就好像当年穿喇叭裤,戴蛤蟆镜不被人理解一样,不过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合理性。
马哲笑笑道:“你的打扮也不错,能借我你的手机用用吗?”
女孩思索片刻,将手机递给了马哲。
马哲首先想到的是好兄弟李波,打过去居然关机。无奈之下,又打给了好朋友苏夏。
接电话的不是苏夏,而是旁人:“喂,你好,苏医生正在换衣服准备手术,有事你待会再打过来吧。”
马哲目前能求救的只有她一人,连忙道:“麻烦你把电话给苏夏,就说我是马哲。”
过了一会儿,苏夏接起电话道:“喂,马哲,你这是拿谁的手机打电话?”
马哲瞟了眼90后,急切道:“苏夏,长话短说,我现在在金都大厦附近,麻烦你给我买一身衣服送过来,速度的。”
苏夏吃惊,问道:“马哲,大清早的,你没病吧?”
“我现在没工夫和你扯这些,赶紧过来。”
“可……可我马上要手术啊。”
“……”
沉默片刻,苏夏道:“这样吧,我让晓菲给你去买,我实在走不开……”
马哲再次看表,已经是八点四十五,一切都来不及了。道:“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能再借我一块钱吗?”马哲把手机还给90后,腆着脸道。
“行啊。”女孩大方从钱包里掏出一块钱递给了马哲。
行人中不时发出笑声,马哲则翘首以盼地观望公交车的方向。可前面依然堵得死死的,估计一时半会开不了。
即便公交车来了也走不了,马哲心一横,打算跑步去公司。反正离公司不远了,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可这身装扮去开会……
管不了那么多了,马哲与90后道别,深呼吸一口气,眼睛一闭,迈开大长腿疯狂地奔跑起来。那鲜艳的姨妈红秋裤在人群中飘逸,给深秋的灰色城市增添了一丝光色。
“啊,啊……”马哲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总算来到公司楼底下了。一个箭步踏入电梯,在旁人的嘲笑中来到位于时代大厦22层的大地律师事务所。
前台接待员梁媛正端着茶杯喝咖啡,马哲在公司门口刚一露面,“噗嗤!”梁媛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放肆地大笑起来。
马哲没有心情开玩笑,气喘吁吁走到前台,往会议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小声问道:“会已经开始了吗?”
梁媛依然缓不过劲来,上下打量着马哲捂嘴笑道:“马哲,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是乡村非主流,农村卡哇伊,还是打算去巴黎时装周走秀?”
“我被打劫了你信吗?”马哲手肘撑着前台,一副苦瓜脸道。
梁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打劫你?打劫你的衣服?”
“嗯。”
“哈哈……”梁媛再次爆笑起来。
马哲敲敲桌子,道:“先别笑,问你正事呢。”
梁媛冷静下来,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道:“陈主任时间观念极强,说八点半就八点半,你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估计待会又要挨批评了。”
马哲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老天真的和他作对,今天的好事又一次与他擦肩而过。
见马哲一脸严肃,梁媛停止笑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今天的会就是为你开的,怎么这身打扮就来了?”
“能借我你的裤子穿穿吗?”
梁媛低头看了看,道:“你确定穿我的裙子?”
马哲打量了一番,退而求其次道:“能帮我找条裤子吗?”
“这大早上的,去哪给你找裤子啊。再说了,这是公司,谁没事带裤子上班啊。”
马哲彻底绝望了,苦笑摇头。尽管迟到了,但会还得参加,于是鼓起勇气往会议室走去。
“马律,你真打算穿这身去开会啊?”梁媛担心地道。
“那你说咋办?”
“……”
来到会议室门口,马哲在玻璃窗上偷瞄了一眼,只见主任陈忠国手指夹着烟,一脸威严,正敲着桌子滔滔不绝训话。从表情神态看,似乎并不高兴。
马哲低头看了看,要是以这身着装走进去,还不把陈主任的肺给气炸?他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老天不让他这次机会是时机未到。看来,还得做他的咨询律师。马哲沮丧地后退一步,空洞的眼神满是悲伤绝望。
正当他转身离去时,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参会人员蜂拥而出,看到马哲的着装打扮,都纷纷笑了起来。
“马哲,你这是模仿十八世纪英国律师?人家好歹是白裤子,你这大红秋裤算创新?哈哈。”
“马哲,今年是本命年吧?即便是本命年也不至于穿在外面告诉大家伙啊。”
“马哲,你这身打扮帅呆了,彰显了我们大地的形象气质,以后你就做我们的形象代言人,把你的照片往大门口一挂,好家伙,业绩蹭蹭上涨啊。”
别人在揶揄,马哲却无力回辩,而是盯着依然坐在会议室的陈忠国。眼神不期而遇,他看到了失望。
马哲拨开人群走进会议室,刚要张嘴解释,陈忠国伸手一挥,将一大截的烟狠狠地戳灭在烟灰缸里,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甩袖离去。
望着陈忠国的背影,马哲有些茫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时,一同入职大地的律师高磊走上前推了一把道:“赶紧去啊,傻愣在干嘛。”
“哦。”马哲回过神来,匆忙追了上去,敲响了门。
连敲了三四下,陈忠国似乎没听到,看来是对他彻底失望了。正当他转身离去时,陈忠国洪钟般喊道:“进来!”
马哲推门进去,小心翼翼地鞠了一躬,走到办公桌前道:“陈主任,您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陈忠国打断道:“你是主动辞职还是等我开除?”
马哲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惶惶道:“陈主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说自己被一女孩子打劫了,谁信?
陈忠国再次点上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马哲,我对你一直很器重的,一来你是中国政法大学的高材生,理论扎实,思维敏捷;二来你人品不错,可塑性很强,可你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留你还有什么用?”
马哲听出陈忠国并不是真要开除他,点头诚恳道:“陈主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看着马哲滑稽的样子,陈忠国不免发笑,弹了弹烟灰道:“你这造型是今年流行款?”
见陈忠国笑了,马哲嬉皮笑脸道:“刚才梁媛说今天巴黎时装周走秀都这么穿。”
“行了,别臭贫了。”陈忠国表情再次严肃下来道:“至于你私底下怎么穿我不管,哪怕你一丝不挂都与我无关,可这是公司。律师的职业操守要有一定的严肃性,何况是窗口单位,每天接触社会各界形形色色的人,你这么打扮觉得合适吗?”
“不是,我……”马哲刚要解释,看到陈忠国锋利的眼神收起了话题,低头道:“陈主任,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好了,你去吧。”
马哲还惦记着今天会议的事,扭捏半天低声道:“陈主任,那我……”
陈忠国瞪了一眼,道:“不开除就给你留面子了,你还想咋地?好好安心工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看来是彻底泡汤了,马哲没再言语,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
高磊立马凑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哎!”马哲叹了口气抱着头靠在椅子上,失神地望着高磊道:“有烟吗?”
高磊立马从衣兜里掏出烟为其点上,继续开玩笑地道:“马哲,你还别说,你这大红秋裤搭配白衬衣还真不错,主要是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你让陈主任这么一穿,好比街头烤红薯的。穿在梁媛身上,再跨个包,就一买菜大妈。”
“行了。”马哲没心思和他开玩笑,道:“今天开会说什么了?”
高磊道:“也没说什么,安排了下近期工作。”
“我那事……”
高磊摇了摇头。
“哎!”马哲再次叹气,狠狠抽了口烟道:“我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关键时刻掉链子,丢人丢到家了。你等我见了她非理论理论不可。”
“她?谁啊,新交的女朋友?”高磊好奇地道。
马哲气呼呼地道:“她就是一不可理喻的疯婆子!”
高磊嘿嘿一笑,道:“怎么?你霸王硬上弓,被人拒绝了?不过老弟佩服你的体力,大清早的就有这兴趣?”
“去去去,一边去!”马哲心烦意乱地推开高磊道:“爷今天没心情和你臭贫,该干嘛干嘛去,烦着呢!”
“得!”高磊坐起来道:“刘律师待会叫我去一趟城区法院,我先去准备准备。晚上有空没,一起聚聚?”
“没心情。”
高磊没再接茬,拍了拍肩膀道:“想开点!”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高磊的背影,马哲有些失神羡慕。
高磊与他一同进入大地,而且还是个大专生,如今都可以独立接案办案,而自己还原地踏步,干着最底层的咨询律师。这对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来说,不得不是种讽刺。
是自己能力的问题吗?完全不是。
马哲从小的愿望就是长大后成为一名律师,站在威严的法庭,面对神圣的国徽唇枪舌战,激烈交锋,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更多的利益。那种感觉,想想都觉得过瘾。
然而,工作三年的他都未曾有这个机会。
他想过放弃,可这是他的梦想,放弃意味着把最后一丝人生价值都丢弃了,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正想着,梁媛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道:“马律,有位当事人要咨询,方便带进来吗?”
马哲回到现实,坐起来道:“梁媛,以后咱能改改口吗?别一口一个马律,知道的我是马律师,不知道还以为我是赶牲口的。”
梁媛比马哲小两岁,因为是同龄人,平时就喜欢和马哲开玩笑,笑着道:“好好好,马律师。”
“这就对了嘛。”马哲得意地道:“再给爷叫一个。”
“瞧你臭美的劲!”梁媛剜了一眼,走到跟前伏案道:“马哲,你刚才说遭遇打劫了,打劫你的人是男的女的?”
“男人谁干这事。”
“那就是女的?”
马哲微微点点头。
“切!”梁媛不屑地道:“我还头一次听说女的打劫男的,谁信呢。”
“爱信不信!”
……
“找我啥事?”
梁媛这才想起工作的事,道:“你今天这个样子能接待不?不行我就让田佳文接待。”
“谁说不能了,人家也不会探过头看我的裤子,把人带进来吧。”马哲自信地道。
“行,我这就带过来。”
临走时,马哲看着梁媛夸张地扭动胯子,叫住道:“媛儿,你今天这条裙子挺好看。”
“是吗?”被大帅哥马哲夸赞,梁媛有些飘飘然,原地一个转圈,展示自己的白色一步裙。
“不过……”
“不过什么?”梁媛十分期待马哲接下来的评价。
“不过里面的海绵宝宝也不错。”
“啊?”梁媛脸一红,羞涩地抓起窗台上的书飞了过来,愤愤道:“往哪看呢。”
马哲嬉笑,一把接住了书。
……
接待完一拨人,马哲起身活动了身体,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想起今天母夜叉的女子就来气。扒走自己的衣服倒无所谓,还把奥拓车也给开走了,这什么世道,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正想着,苏夏出现在门口。看到马哲滑稽的样子,惊得瞪大眼睛道:“马哲,我发现你越来越开放了,时刻追赶时尚潮流。”
马哲赶紧坐下,把身体藏在桌子下面道:“你怎么来了,手术做完了?”
“就一小手术,半个小时的事。”说着,苏夏把手中新买的衣服丢给马哲道:“快穿上吧。”
总算可以回归正常人生活了,马哲亟不可待地打开包装,正要穿时,见苏夏盯着自己看,学着刚才那婚纱女道:“转过去。”
“切!谁稀的看你。”说着,转过身靠在桌子上。
马哲麻溜穿好衣服,大小正合身,感激地道:“苏夏,谢谢了。”
苏夏转过身坐下来道:“到底是咋回事啊。”
“哎!一言难尽啊。”马哲道:“我被一穿婚纱的女的打劫了你信吗?”
苏夏很不配合地点了点头,道:“就为了抢你的衣服?”
“哦……”马哲似乎有些讲不清了,一挥手道:“算了。和你说不清楚。”
“那你报警了吗?”
苏夏的话提醒了他。对啊,急糊涂了,都忘了这茬了。可想到那女子可怜楚楚的眼神,马哲有些心软。或许对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才出此下策,不至于打劫不值钱的奥拓吧。要是真报了警,把她的前途就给毁了。
“算了吧,估计她会还回来的。”
苏夏就知道会马哲如此说,沉下脸道:“马哲,你总是那么善良,这既是你的优点又是缺点,你记得赵雅怎么对你的吗?”
“……”
提及赵雅,马哲顿时脸色大变,复杂的眼神里写满悲秋,不自然地耸耸肩道:“苏夏,咱能不提她吗?”
苏夏也意识到扯得远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昨晚你说公司今天会给你调整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还不如提赵雅,马哲双手一摊,双手比划了下身上,撇嘴道:“泡汤了。”
“哦。”苏夏明白了,搂着肩膀鼓励道:“别放在心上,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一名伟大而优秀的大律师!”
得到苏夏坚定的眼神,马哲有些感动。一把推开道:“苏夏,这是公司,咱能矜持点吗?”
苏夏挥舞着拳头擂了一拳,媚笑道:“瞧你那傻样。”
马哲傻笑,不说话。
“好了。”苏夏起身道:“我是偷跑出来的,赶紧回医院了,随后聊。”
“好。”
苏夏走后,马哲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烟点燃,站在窗户前眺望着不远处的滔滔黄河水,脑海里全是今天早上那个女孩的影子,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
她这是在逃婚吗?
想起那辆新买的奥拓车,马哲一阵肝疼。尽管没花费多少钱,可到手才一个多星期,就这样“蒸发”了?不过他预感到,那个女孩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一天时间,没多少咨询的人,马哲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咨询室发呆,反倒是其他律师忙得不亦乐乎。此情此景,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另外,他眼前一直浮现着今天早上的那个女子。由于太过匆忙,甚至没顾得上看清对方的长相,不过他清楚地记得她左眉梢处有一颗很小的痣。
六点一到,马哲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刚好与主任陈忠国相遇。
陈忠国看了看表,道:“马哲,你这下班倒挺准时的,分毫不差。”
马哲很淡定地指了指卫生间道:“我上厕所。”
“背着包上厕所啊?”
马哲立马从包里拿出一本《刑法》书道:“陈主任,我这人上厕所有个毛病,不看书就心痒痒。不像他们玩手机的,一蹲个把小时,耽误工作不说,还占用公共资源浪费时间,而我既解决了生理问题,又进行了充电,大脑得到武装,思想得到升华,时刻准备着为我们大地冲锋陷阵,做出突出业绩。”
陈忠国居然耐心地听完他扯谎,道:“马哲,你这撒谎从来不打草稿吗?”
“这……这那能是撒谎啊。”马哲一脸急切道:“不说了,我得赶紧去了,憋不住了。”说完,一阵风冲进了厕所。
望着马哲的背影,陈忠国竟然无言以对。在公司里,尽管很多人对马哲提出质疑,但他很喜欢他。油嘴滑舌是一面,更重要的是真诚。
马哲在厕所待了一会儿,探头瞟了一眼,看到其他同事陆续离开,他抬头挺胸自然地阔步走出去。
来到前台,梁媛正在收拾东西,马哲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道:“媛儿,待会下班去哪?”
梁媛抬起头道:“回家啊。”
“没什么活动?”
“有什么活动?”
“呃……”马哲想了一会儿道:“要不陪我去鼓楼听秦腔?”
“你说啥,秦腔?你还有这爱好?”梁媛不可思议地道。
马哲点点头道:“对呀,你去不去?”
“还是算了吧。”梁媛撇嘴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在家待着,我可没那个爱好。”
“不去拉倒。”马哲潇洒转身离去。
“回来!”
马哲回头疑惑地看着单纯可爱的梁媛。
“你过来。”梁媛神秘地勾了勾手指。
马哲走过去,梁媛压低声音小声道:“马哲,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切!”马哲表现出夸张的表情,大踏步冲出了公司。而梁媛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到了楼底下,马哲望了望潮湿的天空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这半年来,他很害怕回冷冰冰的公寓,尤其是晚上,一个接一个无眠的夜晚,时常半夜醒来,却不见早已离去的赵雅。
奥拓车没了,马哲再次选择坐公交。来到鼓楼附近时,他下了车,来到城墙脚下坐在石板凳上,耳边想起粗犷而厚重的秦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马哲居然爱上了秦腔。几乎一有时间总会到鼓楼听一段,尽管听不懂,但激昂高亢的唱腔,婉转低回的苦音,演绎着这座历史文化古城的悲壮和凄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是平静的。
远处钟楼敲响了洪钟,成群结队的大雁哀鸿向南飞去,天边最后一抹漆红消失在深沉的天空,夜色在刹那间夺走光明,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秦腔艺人结束了演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马哲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来到小吃街在一家豆腐脑摊前坐下,看到一对恋人腻歪在一起,一勺一勺互相喂着对方。
搁在从前,马哲并不觉得恶心,他和赵雅也会如此。而如今,赵雅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再和他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了。此情此景,往事如同放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面前。
吃过饭,马哲沿着时代路缓慢前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寓楼底下。他抬头望了眼自己家,漆黑一片。
这半年多来,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抬头看一看。他希望奇迹发生,只要灯一亮,意味着赵雅回来了。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就在此时此刻,奇迹居然发生了,房间的灯亮了。马哲以为出现了错觉,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确实自己家亮灯了。他依然不敢相信,从一层数到十五层,没错,就是自己家。
赵雅回来了!
为了这一天,马哲度过多少个难捱的夜晚,他无法掩饰内心激动,疯狂地冲了进去。走到电梯旁,拼命地摁按钮,可电梯才上到七层。他无法再等了,直接从楼梯一口气爬了上去。
走到家门口,马哲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到心情平复后,抬起手叩响了门。
过了许久门开了,马哲一脸兴奋大声呼喊着赵雅的名字,没想到开门的居然不是赵雅,而是一个陌生女人。
马哲愣怔半天,退出去看了下门牌号,没错啊,是自己家啊,那……这……
“你进来不进来?不进来我可关门了啊。”
女子的坦然镇定让马哲不淡定了,跨进门质问道:“你谁?怎么会在我家?”
女子像在自己家,悠闲地走到沙发前坐下,用手杵着脑袋看着电视道:“我给你还衣服来了。”
听女子一说,马哲想起来了,难道她就是今天早晨遇到的奇葩婚纱女?可怎么不像啊。
马哲早晨匆忙,并没有完全记住女子的相貌,不过他注意到一细节,女子左眉梢有一颗米粒大的痣。他走过去一看,果然有痣,这没得跑了。
马哲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进来的?”
孟瑶十分平静,努了努嘴道:“你衣服口袋里有钥匙。”
马哲将挎包扔到沙发上,撸起袖管道:“谁允许你进来的?你这叫私闯民宅知道不,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谁知孟瑶从茶几上拿起手机递给马哲,而自己拿着遥控器淡定自若地切换着台。
“我操!”马哲急得在地上团团转,指着孟瑶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报警,我现在就打。”说着拿起手机准备拨号码,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马哲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瞪着孟瑶道:“你到底是谁?你知道不知道今天害得我好苦?”
孟瑶瞟了一眼,道:“我这不是和你道歉来了嘛。”
“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马哲道:“好家伙!你还躺在沙发上,比我还舒服,这是我家,你知道吗?”
“嗯。”孟瑶用无辜的眼神望着马哲,点了点头。
孟瑶如此沉着冷静,到让马哲无计可施。对方是个男的,抓起来暴揍一通泄泄火,可对方是女的……
马哲站在地上徘徊两三圈,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瑶坐起来道:“我没地方住了,想来你这里住两天,喏!东西都带来了。”
顺着目光马哲看到门口放着一个行李箱,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道:“你没地方住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家,我不计较你私闯民宅就可以了,麻溜的,收拾东西赶紧走。”
孟瑶把遥控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到门口提起行李箱准备开门,道:“这可是你赶我走的啊,别后悔。你的奥拓车也别想要了。”
“等等!”马哲这才想起车来了,气呼呼道:“都让你给气糊涂了,对啊,我的车呢?”
孟瑶折返回来把行李箱放下又回到沙发上,看着生气的马哲居然笑了起来。
“我靠!”马哲像马戏团的猴子,指着道:“你还好意思笑,我的车呢?”
“丢了。”
“什么?”马哲蹭地跳了起来,愤怒地道:“你说什么?”
孟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挑眉道:“我给丢了。”
“你……你……”马哲气得大喘粗气,上气不接下气道:“那可是我刚买的,还不到一个星期,而且还有三万块的贷款,你说得轻巧,说丢就丢了?”
孟瑶难以置信地道:“一辆破奥拓还贷款?说出去笑掉大牙。”
被人讥讽,马哲脸上有些挂不住,结结巴巴道:“贷款怎么了?我花钱我乐意,你管我怎么买的。速度的,赶紧把车还给我,然后立马走人消失!”
“车是回不来了,被我开进河里了。另外,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赔不起。”
马哲噎得说不出话来,彻底激怒了,道:“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惹急了我照样揍。”
孟瑶把脸凑过来,示意马哲打她。
马哲从来不打女人,何况是陌生人。望着孟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解开衬衣风纪扣松了口气道:“那你说怎么解决?”
孟瑶死死地盯着马哲,不一会儿眼眶红润,两行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马哲最害怕女人哭,一哭就招架不住。看到孟瑶掩面而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为好。
片刻后,马哲降低语调,心平气和道:“喂,你没事吧?”
孟瑶从面巾纸擦掉眼泪,眼眶依然是红润着,摇了摇头道:“马哲,我无家可归了,能不能让我在这里住几天?”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的身份证在钱包里,我看了。”
“那你叫什么?”
“孟瑶。”
“不是。”马哲坐起来道:“孟瑶,我有点糊涂了,咱好好捯饬捯饬。我看你着装也不想普通人家女子,怎么会无家可归?另外,你没地方住完全可以去住酒店或者找朋友亲戚,我这一单身汉,你觉得和我住一起合适吗?”
孟瑶继续用纸巾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道:“我一女的都不嫌弃你,你反倒嫌弃我来了。你放心,我不白住,等我赚了钱按五星级总统套房的标准支付给你,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我一分钱都没有。对了,我今天没征得你同意,从你钱包拿走三百二十元,到时候一起还你。”
“你到底是谁?”
“不是说了嘛,我叫孟瑶。”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哲道:“我今天看到你穿着婚纱在街上跑,应该是本市人,而且结婚车队都是一溜豪华车,你说你没钱有说服力吗?”
孟瑶眼神变得锋利,道:“我可以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吗?”
“你既然在这里住,我最起码的了解你的真实身份吧,万一你是江洋大盗,将来警察追究起来,我可是窝藏罪啊。”马哲很认真地道。
孟瑶脸上露出笑容,道:“你认真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别打岔,我啥时候都可爱。”马哲道:“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
“无可奉告。”孟瑶道:“不过你放心,我就在你这里住三天,三天后就走。”
面前的这个女子一句实话都没有,马哲实在不放心。从钱包里把全部的钱递给她道:“这钱足够你住三天酒店了。”
看着马哲手中的钱,孟瑶没有接,道:“我觉得你这里挺好,不想去酒店。”
“可……我这里也住不开啊。”
“这不是两居室,你住一间,我住一间。”
“那个房间谁都不能住!”马哲突然情绪激动地道。
看着马哲情绪起伏,再看看墙上的照片,孟瑶似乎明白了什么,道:“那我睡你的房间。”
“一起睡?”
孟瑶一个鄙视的眼神,翘起二郎腿撇嘴道:“你想什么呢。”
“那怎么睡?”
“这不简单,我睡你的房间,你睡客厅。”
马哲无语,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江洋大盗?今天早晨你抢我衣服,还抢车,现在又要抢我房间,我欠你的?”
孟瑶笑道:“你见过我这么羸弱的女江洋大盗吗?”
“不行!”马哲想起今天的一系列遭遇,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道:“孟瑶,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有多少难言之隐,但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
“那我要是不走了呢?”
马哲急得抓狂,道:“你说你挺漂亮的一女人,能不能要点脸?”
孟瑶突然脸色大变,站起来汹着道:“你说谁不要脸?”
“你!”
孟瑶嘴唇微微发抖,鼻孔里喘着粗气,用凌厉的眼神盯着马哲,眼眶再次红润。
马哲连忙躲避眼神,摆手道:“别我来这套,没用,我这人最不相信眼泪。”
话说得够绝了,想必她该走了吧。谁知孟瑶气呼呼地走到门口,提着行李箱径直进了卧室,“呯”地关上了。
马哲惊得出神,走到门口拍打着门道:“你给我开开!我今天可算开了眼界了,头一次遇到你这种女人。”
无论马哲如何叫唤,孟瑶躲在房间里始终没出声。
喊也喊了,叫也叫了,马哲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冷静片刻,马哲似乎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重了。不管怎么说,对方是一女子,说不要脸有点……可对方干得这叫什么事,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马哲虽不是保守之人,但不会开放的不着边际。一个陌生女人闯入自己的生活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或许换了别人,这种美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然而,他心里除了赵雅外,再容不下其他女人。何况他们在这里度过最温馨、最幸福的日子,不管是谁,都不可亵渎。
马哲把衣服脱了,打算换睡衣才发现还在卧室。考虑到对方是女的,又把衣服重新穿上。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不时地瞟向卧室。
这个女人背后一定有故事!早晨逃婚,现在又不肯回家,死乞白赖赖在这里不走,她在逃避,不想让外界知道她在哪里。想到此,马哲倒有些同情她。
可转念一想,她家人一定在满世界找她。如果找不到一定会报警,假如把她的情况告诉警察,到时候按图索骥就找到了。
该怎么办?
马哲有报警的冲动,拿起手机准备拨打又缓缓放了下来。似乎这么做有些不地道。思来想去,他决定放弃想法,等明天她心情好点了好好聊聊再做决定也不迟。
从鼓楼走回家,又从一楼爬到十五楼,一身汗味。马哲打算去洗澡,可换洗的衣服在卧室,打扰她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这是我家啊,凭什么顾及她的感受。马哲走到卧室拍打着门,道:“喂!麻烦你把门开开,我要拿换洗衣服。”
叫了半天,没有动静。
马哲火冒三丈,正准备发火,门突然开了。孟瑶将衣服从门缝扔了出来,再次关上反锁。
“你……”马哲气得发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将衣服抱起来拍了拍,查看后发现没有内裤。再次走到门口道:“把我的内裤丢出来。”
过了一会儿,孟瑶用两支笔夹着内裤从门缝使劲一扔,直接飞到对门的卧室。
这次,马哲没有说话,走到对面卧室打开了灯。看到熟悉的环境,嗅到熟悉的味道,他有些恍惚。
自从赵雅走后,马哲搬离了这个房间,一切都保持原封不动。半年多了,他很少进入这个房间,害怕触景生情,害怕回忆过去。
当初赵雅走的时候,说是分开一段时间,可这都大半年过去了,分开的太久了。
尽管马哲知道赵雅不会再回来了,但他一直存有侥幸心理,因为,赵雅到最后都没有提出分手。既然没分手,他们还算理论上的“恋人”。
墙上挂满了俩人的照片,记录着点点滴滴,见证着这段长达七年的爱情。可,她还会回来吗?
她一定会回来的!
马哲鼻子有些发酸,关掉灯关上了房间的门。
来到卫生间,马哲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脱掉衣服,打开热水器,一连串水珠扑面而来,他默默地闭上眼睛,脑海里萦绕着莫文蔚的《外面的世界》。
当莫文蔚沙哑的嗓音唱到“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时,马哲有些哽咽。这不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赵雅的归期。不管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要她愿意回来,他依然还会像从前一样对待她。可她在哪里呢?
淅淅沥沥的水珠如同午后的秋雨,一颗颗打在泛黄的树叶上。随着一阵秋风吹起,卷曲的树叶带着最后的使命走完了最后一程,前往下一站等待春天的到来。树叶都有盼头,而自己却不知在等待什么。
马哲清楚,其实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已出现裂痕。大学里的爱情是纯真的,无污染的,可一进入社会,曾经的山盟海誓有多少能经得起考验。
赵雅变了,她嫌弃马哲没本事,嫌弃他赚不到钱,这种嫌弃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
面对血淋淋的现实,马哲选择了沉默,一度十分自卑。他从不怨恨赵雅的无情,她没有做错。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当年的一个承诺。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从卫生间出来,马哲躺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一天未看手机,微信居然有十多条信息。打开一看,大部分是大学同学,还有老妈的,以及梁媛的。
大学毕业快四年了,同班同学大部分都很有出息。有出国的,有考取公务员进入公检法司系统的,还有的下海经商的,个个都混得如鱼得水。唯独自己,还在城市的边缘苟延残喘着。
与大学同学聊天,是最无趣的事情。开场白大多询问你在哪,在哪里工作,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云云,似乎除了这些无话可聊。还不如高中同学实在,最起码聊着工作以外的事情。
今年夏天组织了大学同学聚会,马哲没有去。倒不是自己清高,而是不愿意沾染纯真以外腐朽的东西。这那是同学聚会,活脱脱一个成功人士的炫耀秀。
他没有理会这些,打开老妈的微信。老妈以前一直用着功能机,自从用上智能机后一发不可收拾,成天聊得不亦乐乎,朋友圈一天能发十几条,有着一颗不老的心。
老妈发过一张女孩的照片,后面还跟了一句:“这姑娘怎么样?”
自从得知赵雅出走后,老妈一刻也不停歇,抓紧时间为他张罗婚姻大事。算上眼前这个,这都是第八个了,也够难为她的了。不过马哲感情比较专一,在没有放弃这段感情前绝不会草草开始另一段感情。
马哲回了一句:“这姑娘长得像憨豆。”
不一会儿,老妈回过一个愤怒的表情,马哲忍不住偷乐。
再打开梁媛的,她道:“我在鼓楼,你在哪?”
马哲坐起来,仔细一看时间是下午六点十分,而此时自己正好去了小吃街。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说着不去,可还是偷偷去了。
对于梁媛,马哲成天与她开玩笑,就拿她当小妹妹似的,绝对没有往那方面想。何况在一个公司,基本不可能。他没有回,刷了一会朋友圈,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
马哲再次往卧室方向瞟了一眼,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想起自己的奥拓车,一阵肝疼。自己才开了几天,每个月还有车贷,一辆车就这样蒸发了?
倦意浓,马哲打了哈欠准备睡觉,这时才发现没有被子。走到卧室门口准备敲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泣声,声音虽小,但能听得出她受了很大委屈。
马哲听了一会儿,没有打扰她。关掉客厅灯,躺在沙发上将衣服搭在身上,打算将就一晚。其实他完全可以去另一个卧室拿被子过来,但没有这么做。
看了一会儿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马哲揉了揉发胀的双眼,看到太阳已经升了老高。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七点五十,吓得他赶紧起床。妈呀,又要迟到了。
正当他去卫生间时,发现沙发上多了一条被子。看了看卧室的门依然紧闭,什么时候为自己盖上被子的?
他顾不得多想,匆匆洗脸刷牙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临走时,他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道:“孟瑶,你还在吗?”
孟瑶没有出声。
拉了拉门把手,依然反锁着,这说明她还在。马哲不忍心打扰她,道:“厨房里有方便面,待会你起来吃点,我去上班了啊。”
走出房门,马哲对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吃惊,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女人说这样的话。仔细一想,这都是从前和赵雅说的。
来到公司,刚好八点过半。马哲一拍脑门,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没赶上打卡。
梁媛看着马哲滑稽的表情偷乐,假装严肃地道:“马律师,你可又迟到了啊,你这是这个月第七次迟到,完了,全勤奖是别指望了。”
马哲愁眉苦脸走到梁媛跟前,道:“你的表是不是快了?我的表怎么才八点二十八分?”
梁媛知道马哲在狡辩,故意道:“你的表确定是北京时间吗,你要是纽约时间这会该上床睡觉了。”
“怎么不是北京时间,你看看!”
“边去!”梁媛一个白眼道:“如果你觉得我的表不对,可以去找陈主任。为什么其他同志都能早来,而你每天像百米冲刺似的,掐着秒表赶死赶活的,你以为你是刘翔啊。”
马哲无力辩解,抱拳作揖道:“我的姑奶奶,我以后保证不会迟到了,今天你给通融下,就一次!”
“你想干什么?”梁媛忍着笑容道。
“能不能……”
还不等马哲说完,梁媛立马道:“想都别想,该干嘛干嘛去。”
见梁媛一本正经,马哲没再坚持,指了指她道:“好,好,亏我平时待你不错,还时常给你带包子吃,以后想都不想,该干嘛干嘛去!”说完,佝偻着身体悄悄地溜进办公室。
马哲所在的办公室是整个公司最大的房间,当然这不是特殊待遇,而是综合功能室。除了日常接待咨询外,还兼顾着档案室、资料室等。来了新人必须先在这里从实习生干起,再通过工作表现分流到其他办公室。干得好的,自然有独立办公区。
马哲和高磊是一同进来的,人家现在都有自己的办公室了,而自己还和新来的实习生田佳文继续留在咨询室干着最底层的活。
论能力,马哲绝不次于高磊,可不知为什么,一直不予重用。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还让那个孟瑶搅黄,这倒霉催的,太失败了。他都有辞职的冲动,可再出去找工作,不见得能找到合适的,凑合干呗!
田佳文这两天正好请假,马哲享受着一个人的自在空间。好不惬意。
其他律师办公室进进出出的人员如同赶集似的,唯独咨询室门可罗雀。马哲倒也想得开,没人咨询正好休息。
拿出书正准备充电,梁媛堆着一脸笑容进来了。马哲撇了一眼,低头装模作样认真看书。
“哎哟,我的大律师,认真学习哪!”梁媛调侃道。
马哲把书放下,抬头学着梁媛刚才的腔调道:“梁主任,现在是工作期间,按照规定,不允许职工乱串岗,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谢谢合作。”
“你这是在工作吗?”梁媛笑着道。
马哲梗着脖子道:“我这怎么就不是工作了,学习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活到老,学到老。”
梁媛蹙眉,道:“这是毛主席说的?我怎么记得是周总理说的。”
马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含糊道:“你甭管是谁说的,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梁媛看了看外面,关心地道:“没吃早餐吧?”
“你管得着吗?”
“还生气呢?”
马哲苦笑道:“我和梁大主任生哪门子气,你多心了。”
“行了,给你脸还上脸了。”梁媛推了一把,将口袋里的包子悄悄塞到马哲桌子下,然后拍拍手,背着手离去。
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马哲有些意外。
梁媛走到窗外,冲着他挤了下眼,微笑飒爽离开。
对于梁媛,马哲在身上有太多疑虑。中国人大法律系毕业,考取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法学硕士研究生,这条件回国后即便不从事律师工作,随便找一家世界500强当法律顾问绰绰有余。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选择回到坞州,在律师事务所干着与法律关系不大的办公室工作。
大地律师事务所在国内知名度不大,但在南江省绝对是顶尖级律师事务所。尤其是主任陈忠国主攻经济纠纷和刑事案件,在他手里办了不少大案,知名度相当高,甚至是省委省府的智囊团核心成员,还多次参与起草国家级法律文书,能力极强,大地很多时候都是靠他个人魅力。
所以,能进入大地工作,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梁媛算不上绝色美女,高挑的身材比例匀称,尤其是一条大长腿,实在让人羡慕。马哲比梁媛高不了多少,曾不知趣地站在一起比过腿长,结果可想而知。
从马哲认识她起,一直剪着精干的沙宣,倒与她瓜子脸相匹配。大眼睛,小鼻头小嘴巴,符合中国传统女子形象。穿着常以冷色为主,黑白紫主色系,显得高贵雍容。
此外,作为公司为数不多的女性,她性格直爽开朗,人际关系良好,在公司有着较好口碑。
全公司上上下下五六十人,马哲能谈得来的,或许只有梁媛了。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马哲经常给她带早餐,而今天她给自己也带了早餐。
看着梁媛远去的背影,马哲笑了笑,抓起包子吃了起来。
一上午时间,咨询的人并没多少。其实平时也这样,因为来这里找律师办案的大多都是熟人介绍,咨询室好似成了摆设。为此,也有人提出撤销咨询室的意见,不过陈忠国不予同意,一直保留下来。
马哲表面上在看着书,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住在自己家的那位不速之客孟瑶。想起昨晚的低吟哭泣声,马哲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上午十一点半,马哲已经坐不住了。频频看着手表,煎熬地等待着下班。
十二点一过,马哲腾地从椅子上起身,抓起包冲了出去。
梁媛见其风风火火的样子,拦着道:“马律师,你这着急忙慌地去哪啊?不在食堂吃饭了?”
“不吃啦!”还没说完,人已经闪离了公司。
坐着公交回到家中,房间里空无一人,而卧室的门依然紧闭。马哲走过去开了开,还是反锁,这说明孟瑶还在。
马哲敲了敲门道:“孟瑶,你在吗?”
孟瑶并没有回应。
马哲怕出什么事,猛烈拍门大喊道:“孟瑶,你没事吧,你倒是应一声啊,你再不开门我可踹门了啊。”
这时,孟瑶咳嗽了一声,马哲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别这么神神叨叨的,我可有心脏病啊。”
孟瑶依然不说话。
马哲自知无趣,道:“孟瑶,不管发生了什么,总得吃饭吧,我给你买了份饺子,出来吃吧。”
仍然没声音。
“不吃拉倒,我自己吃。”说着,马哲来到餐桌上风卷残云将一盒饺子下肚。
吃完饭,马哲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眼睛不时瞟着卧室。茶几上的东西摆放整齐,就连遥控器都没有动过,这说明对方一上午没出来过。
马哲有点担心,再次走到卧室道:“你能不能说句话?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甭管马哲说什么,孟瑶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马哲又回到沙发上眯了一会儿,临上班前把饺子在微波炉热了下,将碗筷和醋摆放到卧室门口道:“我去上班了,待会你把饺子吃了。”
又是一个无聊的下午,马哲坐在办公室杵着脑袋发呆,脑中一幕幕闪过孟瑶的影子。
快到下班时,梁媛敲门进来小声问道:“我昨晚去了鼓楼怎么没看你?”
马哲把嘴里的笔放下道:“你去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那为什么不回信息?”
“我手机不忘带了嘛。”
“哦。”梁媛道:“那你今晚还去不去?”
马哲摇了摇头道:“今晚不去了,有事。”
梁媛的办公室正对着咨询室,只要一转头就能看清里面的一举一动。她看到马哲一下午一个姿势,不免担心。
“你有心事?”
被梁媛这么一问,马哲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今晚确实有点小事。”
“去相亲?”
马哲愣怔,撇嘴道:“你觉得像我这么优秀的美男子需要相亲吗?”
“呸!早饭都快吐出来了。”梁媛作了个呕吐状,戏谑道:“你是美男子?你这样说不怕遭雷劈吗?”
马哲嘿嘿一笑道:“放心,我自带避雷针。”
梁媛剜了一眼道:“像你这样没皮没脸的,估计一见面就把人家小姑娘给吓跑了。”
马哲故意道:“要不咱俩相亲?”
梁媛一愣,脸色绯红,眼神慌乱地道:“和你相亲?得了吧,你不怕雷劈死,我还怕呢。”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马哲一阵嬉笑,没当回事。
梁媛回到座位上,内心久久未平静。她试图通过工作掩饰不安,却发现找不到头绪。马哲的话,好似往她心里扔了一块石头,激起一阵涟漪。
下班后,马哲匆匆回到家。进门一看,中午放在门口的饺子依然在那里放着,没有动过的痕迹,而卧室门还紧闭着。
马哲不免担心起来,这一天不吃饭,换做谁都受不了啊。更让他惊奇的是,孟瑶应该一整天未出过门,因为卫生间马桶按钮上放着一块抹布,抹布没有挪动痕迹,甚至没有一丝褶皱,一天不上厕所,简直是奇女子。
马哲愈发担心,尽管此女子和自己没任何关系,可这是自己家啊,要是出了人命,就算与自己无关也非常晦气啊。他再次拍打着门叫喊着,不指望对方说话,哪怕像今天中午咳嗽一声也好啊,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然而,无论马哲如何敲门,里面出奇的安静,甚至一丝响动也没有。
马哲慌了,他不能再等了。匆匆茶几抽屉里找到卧室的钥匙打开门,眼前的场景让他惊呆了。
只见孟瑶像一只蚕蛹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脸色煞白,表情扭曲,似乎有挣扎的痕迹。
马哲身子突然抖了下,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迟疑了几秒,马哲声音颤抖地小声叫道:“孟瑶,孟瑶……”
对方没任何反应。
马哲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用颤抖的手放到鼻子前,有呼吸!他赶紧拨打120急救电话,抱起孟瑶冲到楼底下。
十分钟后,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赶到了省人民医院,直接推进了急救室。
马哲站在急救室门口呆呆望着,尽管里面躺着的人和自己毫无关系,却替她捏一把汗。
半个小时后,一个医生走出来询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啊?”马哲四处看看,只有自己一人,硬着头皮道:“医生,我是。”
医生摘掉口罩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我……”马哲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是她什么人你自己都不知道?男朋友吧?”医生冷冰冰地道。
“呃,不是……”
“都什么时候了,一点担当都没有。”医生冷若冰霜道:“幸亏你送过来及时,要晚送十分钟估计就没命了。病人算是保住了,还需要进一步做检查。我们初步判断可能是急性阑尾炎,待会内科的医生马上过来,你赶紧去交押金吧。”
“什么?急性阑尾炎?要紧吗?”马哲难以置信。
医生瞪了一眼,依然用冷淡的口吻道:“你说要紧不要紧?赶紧去交押金吧。”说完,转身进了急救室。
马哲懵了,除了同情孟瑶的遭遇外,更关键的是他身上没带钱。刚才走得匆忙,钱包在挎包里。
“马哲?”
马哲正准备回家取钱,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好友苏夏。
“马哲,还真是你啊,你来这里干什么?”苏夏惊奇地问道。
马哲顾不上回答,连忙道:“你身上有钱没有?”
“要钱干什么?”
马哲脑子里乱糟糟的,道:“你赶紧拿钱,随后在和你解释。”
苏夏瞟了眼急救室,似乎明白了什么。对旁边的护士道:“你去办公室从我钱包里拿卡过来。”
“好的。”
苏夏没再多说什么,急忙走进了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