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的老爹16岁那年当兵,是当年解放“一江山岛”战斗的旗手,那次战斗是我军第一次陆海空联合作战。
那次战斗少有人知,1955年1月18日,解放军华东军区为解放浙江沿海的小岛屿与国民党守军的打的一次胜仗。
发起进攻的当天,华东军区出动水面舰艇188艘,飞机184架,炮兵4个营、高射炮兵6个营,陆军一个步兵加强团。这场战斗打了三天,全歼国民党守军。
老狼的老爹当年是步兵,他们连最先冲上岛,把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扯下,插上五星红旗。
老狼的老爹当年是特等射手,在华东军区大比武,名列第三。士兵提干时,老狼的老爹面见负责考核的政工干部,面试的干部对老狼的老爹很满意,对这位身高一米八五,面容英俊、思维敏捷的士兵印象极好,都在考核单上打了勾。但当老狼的老爹敬礼时,考核的干部发现这个士兵右手没有无名指,就问了原因。老狼的老爹就如实给领导做了汇报。
当年有一次首长来部队,他们连负责给首长表演投掷手雷,那时候手雷有自制的、美制的、苏制的、国民党制的,品种太多,拉开引信到爆炸时间不同。为了让首长看清楚一点,连长就让投的时候稍有一个停顿的动作,保持动作上的统一性。老狼的老爹按要求拉开引信听着口令投出去,结果这枚手雷在空中爆了,一块弹片飞过来就把右手的无名指削没了。
考核的干部就很遗憾把这个士兵的名字划了,因为右手完整对军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就这样,老狼的老爹当了四年兵复员回家了。
老狼长的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一看就是土匪坯子,很难让人想象到是浙江人的后代。这也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原由。因为老狼就出生在新疆。
老爹复员那年就回家成亲了,然后有了老狼的大哥。那年正好赶上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全国上下一片饥荒,县里就组织了一批人去西北开荒。
老狼的老爹是民兵连长,带着几十户人家去了宁夏的沙漠边。那个年代,开荒是重体力活,老狼的老爹拖家带口,干一天活,一顿按定量也只能有两个窝头。从江南水乡到西北的荒野,气候不适应,吃饭吃不饱,窝头又吃不惯。
老狼的老爹是军人出身,是有组织纪律性的,但带来的那些民兵,也是拖家带口的。江南水乡,从不会为吃饱肚子发愁,于是就呆不下去了,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跑了。直到有一天,老狼的老爹早晨起来出工,发现他带出来的人跑完了,就剩下他们一家了。老狼的老爹就怕了,带来几十户人家,现在就他们一户了,无法给组织交待。于是老狼的老爹也跑了。但方向不是浙江而是新疆,因为传说中,新疆是塞外江南,也产大米,是可以吃饱饭的地方。
于是,老狼就出生在了新疆的一碗泉镇。老爹的第一份职业是在六道湾煤矿挖煤,上世纪60年代精减吃商品粮的职工,老爹就带着一家子人去了一碗泉镇。老狼说,老爹一生正直,对子女要求极严,大哥40岁的时候,还经常跪在地上被老爹执行家法。但老狼从小就反叛,一打就打跑了,再打就成混混了。十七岁那年老狼当兵了,老狼离家当兵的时候,老爹哭了,说老狼年龄太小,应该好好上学,他这辈子就吃了没文化的亏。
老狼当兵之后就没回过几次家,而老爹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就是,他死了,谁也管不了这个老儿子了。
老狼给我说老爹的故事时,哭的一塌糊涂,那晚老狼喝的断片子了。
老狼打架后,组织上就考虑给老狼换个成长环境,把他调到其它支队去。那时候阿涛就听说老狼将被调到他所在的镇西支队,就兴奋的给老狼打电话说:老狼呀!把床铺都准备好了,啥时候来呀!但老狼最终没有调走。原因是有也想调动的干部找领导发牢骚去了。大概的内容是,老狼打架受处理的人就可以从一个差地方调到一个好地方,要这样的话,大家都去打架。领导一想,民意不可违,不然会出乱子的,所以老狼的事就搁浅了。
老狼没调成,但一心想调走,于是就与准媳妇商量好,不调走,不结婚,一结婚就难调动了。
老狼确实不想在那个小县城呆了,在被降职一年后,又重新提为少尉排长,职务级别,正排职一档,比毕业时还低了二档。那时候,我们多数同学都已是副连职了。老狼打架赔偿的钱是支队垫付的,支队每月给老狼二百元的生活费,从工资里扣垫付的医药费,这笔钱直到老狼1999年调离时,还没有还清。
那时候,老狼的日子过的很压抑,因为大会小会,老狼都会被当做支队的“黑五类”提出来臭骂一通,且言辞激烈。
老狼和支队领导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不合的原因只有老狼自己知道。
支队领导还在当科长时,每天骑个红色的偏三轮摩托,走街窜巷的推销灭火器。
那时候,消防供给关系没理顺,地方也不富裕。业务经费保障不到位,各消防科基本靠推销灭火器和征订《消防》杂志提取回扣来补充办公经费。
那时候,全军上下都在搞第三产业,老狼的工作是开着卡车跑运输给支队挣外快,消防车限油,而生活车不限,老狼油料充足。所以会经常很大气的从油箱给科长抽油,保障科长的偏三轮正常运行。但老狼并不懂“斗米恩,担米仇”的恩仇原理。
有一次,老狼要跑长途,科长又来抽油,老狼就没给。因为那时候加油站很少,途中要保证自带的汽油至少跑300公里才可能遇到一家国营的加油站。就这一件小事,老狼就和科长结了梁子。科长再没找老狼借过汽油,当然也忘了老狼曾不止一次的给他雪中送炭的事实。而且在私下里对老狼的抠门说三道四。
在老狼打架被降职的第二年,科长荣升为支队首长,于是老狼的恶习被大会化、小会化、公开化,老狼就成为了坏分子的代表人物。首长的意图很明显,要把老狼树为全支队的“众矢之的”。
坏人自然会交一群坏朋友,于是坏朋友就给老狼出主意。
大概的场景是这样的,朋友在与老狼推杯换盏的过程中就说:老狼呀,你这货吧,除了为人还算厚道,几乎一无长处,基本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类,只恋爱,不结婚,名声也差,不如找找人调走算了,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懂吧。
于是,老狼又一次萌发了调走的念头。
于是,老狼借探家的机会,找了总队政治部主任,主任是陕西人,为人和善,也理解老狼的处境,就答应把他调到老狼家所在的支队。然后就给老狼交待,探家的时候去见见当地的支队领导,他会打电话事先沟通一下。
于是,老狼回家就和老爹谈起了调动的事,老爹很支持。
老狼就趁老爹喝高的时候,提出能否借一万元钱,打通关节,走走后门。
老爹一听就翻脸了,不光臭骂了老狼一通,末了还说,你快快滚回去上班,咱们就是困死在当地,也不能干低眉谄眼事。
老狼没借上钱,就先去拜访了家乡所在地的支队领导。
那年老狼三十,职务正排,警衔少尉。
那个支队领导梗着脖子,晃着脑袋,叼着烟,口中不停的打击着老狼,大置意思是,老狼,你年龄太大,职务太低,支队也不缺人,调动的事,还需要和其它领导一起研究研究。你先回家等消息去吧。然后就不再看老狼,与一个老板样子的人,旁顾左右而言他。老狼就灰溜溜的从支队领导办公室出来。
在支队的院子里,老狼就意外的遇到了文杞,文杞那会刚从四川送那个后勤兵的骨灰回来,就把老狼拉着到一个小饭馆喝酒去了。
几杯酒下肚,老狼被文杞问寒问暖问的五尺汉子问的掉眼泪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自己的遭遇。文杞就陪着老狼长吁短叹一会。然后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万元钱塞给老狼说,才报的差费和几个月工资,你先拿着,送给领导,那个老家伙就好这一口,烟酒一到位,他就不研究了。老狼就推让着把钱塞口袋里,回家了。
老狼休假期间,刚好赶上全疆的工作会议,那时候,没有视频会议系统,全疆开会都到乌鲁木齐,而且会期很长。老狼就在家等着领导开会回来再去一趟,表示表示。
老狼的假期快到了,领导还没回来,老狼就把钱交给了姐姐,让姐姐等支队领导回来后,把钱带过去。
老狼回单位的那天,他们支队的领导刚好从乌鲁木齐开会回来。就把老狼叫办公室谈话了。领导就问老狼,探家回去,没有活动一下。当时文杞他们支队把打麻将叫“修长城”,而老狼他们支队把打麻将叫“活动”一下。
老狼就如实回答,没有,回家后,三缺一,没机会,打麻将,老爹不让。领导就说,我不是说这个活动。我是说,没找一下关系?
老狼就很委屈的说,要有关系早调走了,还用天天在这里受打击。然后,领导就换上了笑容说,你不是想走吗,我给你跑了一下路子,把你调走了,免得你见了我心烦。老狼就问,调哪了?领导就说,油城。
1994年的时候,那个石油城发生了一起特大火灾,被称为“12·8”大火,三百多名学生在影剧院遇难,震惊全国。当地开始组建公安消防支队,四年时间,报批、编制、营建、车辆到位,具备执勤条件,当年负责组建消防支队的领导是老狼的前任支队长,了解老狼的情况,对老狼也挺好,从全疆部队抽人的时候就把老狼列在了名单上。但这事老狼并不知道。
于是,老狼没有调回家乡所在的支队,去了油城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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