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是一个叫呼北的小地方,地理位置在内蒙和吉林的交界,属于兴安盟。
呼北是一个小地方,就是所谓的穷山恶水之地。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呼北的人世代做的都是和林子相关的营生,比如打猎、采药、伐木、山货等等。
但是我家比较特殊,我爷爷是个风水师,叫梁九,村里人都尊称他为九爷。
我和爷爷并没有住在村子里,而是住在后山的一个山神庙中。
那个山神庙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外面已经破败不堪,残垣断壁,早就没了香火。但是打我记事时候起,这个破败的山神庙就是我的家了。
山神庙只有一间庙堂,在庙堂的正中,却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口黑漆棺材。而我和爷爷晚上就睡在这棺材里。
我一直以为,人就是要睡在棺材里的。直到我懂事以后,发现村子里的人晚上是睡床的,只有死人才会睡棺材。
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过爷爷,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睡床?爷爷却摸着我的脑袋不置可否,安慰我说睡棺材多好啊,挡风,还暖和。我知道爷爷说的不是真话,既然他不想告诉我,我也就不再追问,我只知道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是不会害我的。
爷爷在村子里算是个神人,他说的话,村里的人都很相信。这些年他给村里人点穴钉坟,驱邪避祸,做了不少好事。而爷爷对于做这些事,分文不取,就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包下山神庙所在的后山,平时不准任何人随便进入。
村民们大多有求于爷爷,再加上当时村子的后山基本上是个荒山,而且里面尽是一些乱坟岗,本就没有多少人去。所以村长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将后山包给了爷爷。
这山,爷爷一包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间,爷爷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去巡山,在巡山之前总是要在山神庙的供案上点燃三支佛香,拜上三拜。这个习惯他从来没有耽搁过。
开始的时候,村民们还能信守承诺不去爷爷的后山。因为当时动物和草药资源都很丰富,但是时间长了,由于附近的村民大肆捕杀,其他的山林的动物越来越少,草药越来越贫乏,再加上绝大多数的林子被收归国有,村民就把目光盯上了爷爷包下的后山了。
他们说那些猎物都是跑到了爷爷包下的后山去了,所以后山在村民的眼中绝对是块能闻到香味,却无处下嘴的肥肉。
当生存的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天早上,我还没睡醒,便听见从村子的方向传来了钟声。
爷爷早已经起来了,听到钟声一愣,喊了一声:“古钟……出事了……”说完,爷爷就朝着村子跑了过去。
我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见爷爷出去了,也赶紧从棺材里爬出来,跟着爷爷跑了出去。
我知道村子里的那口古钟,就挂在村里的一颗古槐树上。从我记事时候起,那口古钟就已经被围栏给围住了,从来没有响过。
路上我发现钟声把村民都惊动了,他们也纷纷走出门外,向古槐树涌去。
那钟声还在一声一声响着,等到我们跑到古槐树下,却发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此时那围栏都已经东倒西歪,有个人影正在那里敲钟。
由于天色还没完全亮,村民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全都集中到了那个敲钟人的身上。
在几只手电筒的照射下,我们终于看清了那个敲钟人。
这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村里的贾二贵。
村民们远远看着贾二贵,四下里鸦雀无声。我们惊愕地看到在贾二贵的身上,只有一颗脑袋是完好的,身上的皮肉已经脱离,只剩下了一个白骨架子。
村民们在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猛地发出一阵惊呼声和哀嚎声,更有几个胆小的人吓得堆在了地上动不了了。
我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明明就是一副白骨架子顶着一颗头颅嘛,而且那森森的白骨上,还连带着一些没脱离干净的血肉和韧带。
血红的碎肉加上白色的韧带,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感官。
在他敲钟的过程中,胳膊一抖一抖,不断地有关节交错的声音,格楞格楞的,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当这些手电筒的光束照到贾二贵的脸上时,他把脑袋慢慢转向我们的方向,那张惨白无比的脸上,露出了阴惨惨地笑。与此同时,贾二贵迈着蹒跚的脚步,伴随着格楞楞关节交错的的声音,朝我们走了过来。
人群又是一片恐慌,纷纷向后退去。
这时,村子里的一条黑狗冲着贾二贵狂吠不已,但是身体已经抖成了一团,就是不敢冲向贾二贵。
“二贵啊……”突然从外面冲过来一个人,这人正是贾二贵的老婆许银花。爷爷赶紧一把拉住她:“银花,你不能过去。”
许银花满脸是泪,哭着冲爷爷说道:“九爷,二贵……他……”
这时,贾二贵依然惨笑着,晃动着骨架,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没看到一样。爷爷安抚住了银花,冲着人群喊道:“老少爷们儿,这是白骨托头,邪性的很,千万别让白骨沾了身子。哪位给我取一捆柴火棒,一瓶火油,还有灶台锅底灰过来?”
有胆大的人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去取爷爷要的东西。
剩下的人,在爷爷的带领下,步步后退,不敢迎着贾二贵。
贾二贵一步一步逼近,人们一步一步后退,一直退到了村口,眼见着就要离开村子了。
“九爷,东西来了……”有人将柴火棒和锅底灰取了过来,交给了爷爷。
爷爷将柴火棒蘸了火油,点燃之后朝着贾二贵甩了过去。
那烧起来的柴火棒落在贾二贵的身前,这一下终于让贾二贵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踟躇不前。爷爷将那捆柴火棒尽数点燃甩了过去,可是那些柴火本来烧得很旺,但是到了贾二贵近前,火势突然就落了下去,眼看着就要熄灭的样子。
爷爷见状,捧着一盆锅底灰扑了上去,将那盆锅灰冲着贾二贵从头到脚倒了下去。
说来奇怪,这锅灰落到贾二贵的身上,同时引得那些柴火棒的火势骤起,瞬间就围住了贾二贵。
火苗烧得贾二贵的身体滋啦啦作响,贾二贵发出牛吼般的哀嚎,声音凄厉惨烈,听得人头皮像是要裂开一样。
爷爷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冲着银花问道:“你们家二贵,是不是去我的后山了?”
“没……没去啊?”银花听爷爷这么问,迟疑着,眼神游移不定。
“银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你知道不知道,这事可能关系到全村的安危。”爷爷厉声喝道。
见到了贾二贵的情况,村民早已经胆战心惊,这时也纷纷帮腔:“快说啊,银花,你不要害了全村人啊……”
银花抹了一把眼泪,看了看周围的人,胆怯地说道:“二贵……二贵说那后山猎物多,就……就想着趁黑半夜去了后山……”
“啥?唉……你们……真去了……糊涂啊……”爷爷一跺脚,气愤不已。
银花蹲在地上呜呜直哭。
爷爷正色道:“银花,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埋怨你们。二贵这个样子,已经是难再回生了。现在他是一丝游魂支撑着身体,还是让他尽早超生吧,免得再为害村里。”
“二贵……”金翠花哭着冲贾二贵喊道。
那些柴火已经快要烧尽,贾二贵像泥塑的一样,立在那里。此时天色已经见亮,一轮清月还挂在天边,光线有些泛青,贾二贵的骨骼孤零零的,青幽幽,白森森,显得更加阴森吓人。
“不好,管不了那么多了。”爷爷喝了一声,手提伐木用的开山斧,快速窜过去,一斧就将贾二贵的脑袋割了下来。
随着脑袋的割落,贾二贵全身的骨骼,就像失去了支撑和连接,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爷爷把斧子一扔,对银花说道:“明天我帮二贵扎个坟,你把二贵安葬了吧。”
对于贾二贵私自去后山的事,爷爷在那件事后只字未提。但是村里人都知道私闯后山的后果,对于后山别说去了,就是谈起来都唯恐牵扯到自己,这后山倒是清净了。
爷爷一如既往地每逢初一十五去巡山,每次都让我留在山神庙,从来不会带着我。
在我眼里,后山不至于那么可怕,不然爷爷怎么经常出入而毫发无损?
但是后山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为什么要一直睡在棺材里?爷爷去后山为什么不带着我?
这些疑问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关联?
这一切的一切,我想是因为我年龄还小,如果等我到了十八岁,谜底会不会到了要揭开的时候了……
发生白骨托头的那件事,是在我十五岁那年。
转眼三年过去了,我也十八岁了。
由于发生了这么一件恐怖的事,这三年间的确没人再敢偷去过后山。但是爷爷和村民之间却少了以前的那种融洽,多了很多矛盾。这从村民看爷爷和我的充满敌意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我是知道其中原因的,最近三年,周围的林区资源愈加匮乏,唯有爷爷的后山,由于这些年一直没怎么开采和利用,被爷爷养护得很好,大家都觊觎爷爷的山呢。终于,村民们鼓动村长吴有德出面,试图说服爷爷让出后山,为村民造福。
老村长两年前就病死了,吴有德是新上任的村长,他来找爷爷,说爷爷当初并没有和村里签协议,后山是属于村里的,不是属于爷爷个人的。
爷爷一听就火了,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指着吴有德的鼻子骂道,当初的确是没有字据,但是是当时老村长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儿包给我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而且贾二贵的事才过去三年,你们就动了歪心思了?不信邪的,你们尽管去后山,看看会不会比贾二贵死得更惨?你看我这次还管不管你们的死活?
吴有德的脸被爷爷骂得一红一白,其实我知道爷爷说的那个老村长包给他后山的理由并站不住脚,毕竟官凭文书私凭印,没有白纸黑字,你说出龙叫也没人会认账。真正让村民惧怕的,还是后面的理由,贾二贵的事相信对村民来说,还是心有余悸的。
吴有德被爷爷骂跑了,我知道这事不能完。但是我也知道爷爷绝对不是小气的人,这么些年,我们也没从这个后山捞到任何好处,可是他就死守着后山不放,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从吴有德走后,我发现爷爷一直若有所思,他把上香的时间改为每天一次,每天上完香,就叼着旱烟袋,冲着后山的方向发呆,他每天的话很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直到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爷爷一反常态地炒了四个菜,弄了一壶烧酒,拉着我坐下来。
爷爷这几年明显见老,虽然还不到七十岁,平时也刻意地挺着腰板,但是身体已经佝偻起来了,头发和胡子也变得灰白,乱蓬蓬的。看到他的样子,我不由地心疼。我是爷爷一手带大,对于我的父母,爷爷缄口不言。村民们也好像是避讳着什么,从来没人跟我提起我的身世。
爷爷给我倒了一碗烧酒,我连忙推脱。这些年爷爷对我管教极其严格,从来不让我碰烟酒的。
爷爷一摆手:“伢子啊,你十八岁了,已经是大人了,可以陪爷爷喝酒了……”
我叫梁森,爷爷一直都称呼我为伢子。我捧起酒碗喝了一口,顿时被那辛辣的酒呛住了。
爷爷拍着我的后背,一字一句地说道:“伢子,过了今晚,你就不用睡那棺材了……”
“啊?真的?太好了……”我听了很兴奋,因为在我看来,睡棺材的不是正常人。我要做个正常人,不然村里的人见了我,一直都叫我棺材子。
“你没看见,那棺材有变化了吗?”爷爷问道。
我点点头,的确如此。我睡的那口小的黑漆棺材,最近在棺材壁上,出现了几道裂纹。那裂纹越来越大,现在已经裂开了几道口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月光都能从那口子射到棺材里来。
“快些吃完,早点睡吧。明天跟我去后山。”爷爷说完,一口将剩下的酒倒进嘴里,转身进了他的那口棺材睡去了。
我收拾了碗筷,觉得爷爷今天有点不对劲。爷爷为人并不古板,平时对我也是嘻嘻哈哈,有时候甚至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今天态度明显郑重了许多,而且明天居然要带我去后山?难道真如我之前想的,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就是谜底揭开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容光焕发的。
他先是照例在供案上点了三支香,拜了几拜。山神庙的门开着,不可能一丝风都没有,但是那三支香的烟气,却笔直升起。
我看得新奇,便问爷爷:“爷,你这每天拜的是哪尊神啊?怎么上面没有神像?”
这问题我也曾经问过几次,爷爷都没回答我。今天爷爷像是回应着我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山神庙里,供的当然是山神爷了……”
爷爷话音未落,就见那三支香正烧着,突然齐齐地从中间折断了。
我看到爷爷的身子一震,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那挺直的腰板,也再次佝偻了起来。
爷爷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动作虽小,却被我看在眼里。
爷爷沉默了一会,挥了挥手:“走,伢子,进山……”
爷爷背了个包,提着他自己那把开山斧,带着我进了后山。
这还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进入后山。整个后山的范围,被爷爷用铁丝网给拦了起来。我们进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整个后山的空气清新无比,到处都能听到鸟鸣,真正的让人心旷神怡。太阳初升,将后山的一条小路照得光灿灿的。
但是随着后山的深入,一切就不像开始那么美好了。越来越密的林子出现在眼前,而且四周随处可见荒弃的坟冢,还有很多不知名动物的尸骨。
看到这些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爷爷将那开山斧让我提着,自己从腰里扯出一条黑皮鞭子来。
这鞭子通体黝黑,鞭体抖开足有五米长。我从来没见爷爷拿过这条鞭子。
爷爷将那鞭子唰地抖到了空中,我看到一个鞭花在空中抖开,随即啪地一声脆响响彻山谷。
爷爷随走随甩,将那五米多长的鞭子抖开如玩物一般。
啪啪的鞭哨声,在后山响个不停。而爷爷脚步不停,带着我一直绕着后山走,足足走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才稍微停歇下来。
爷爷找了一个高处的山石,从背包里拿出干粮和水让我吃,但是看着没有回去的意思。
我得空问爷爷为什么要在后山甩鞭子?
爷爷笑了笑,告诉我:“这是啸山鞭,是向后山的精灵们发个讯息……”
我不知道爷爷所说的精灵,是指后山的动物,还是指什么?
接着爷爷叮嘱我,“伢子,下午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爷爷说这话的时候,十分严肃,这让我的精神顿时紧张起来。
突然我听到了从山石下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一愣,发现在山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蛇。
那些蛇大小不一,粗细不等,色彩斑斓,它们扭动着身体,正朝着后山的一个方向游走。
那些蛇像是在忙着赶路,根本就不多做停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又像是它们感受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在躲避一样。
那密密麻麻的蛇群,从山石下面游走过去,我看得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爷爷自始至终都在睡觉,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蛇群才逐渐变得稀稀拉拉的,直到一条蛇都看不见了。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整个后山的蛇都奔向了那个方向。
等到月光初上的时候,爷爷终于醒了过来。
我迫不及待地将我看到的情况告诉爷爷,爷爷却摆摆手,抬头看了看天,低声嘀咕道:“如果猜的不错,应该就是那个地方了。”
爷爷说的很笃定,带我跳下山石,沿着曾经蛇行的方向奔了下去。
顺着山路跑了一阵,大概有三五里的距离,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
结果我跑到近前才发现,那树林只有外围的树木遮挡着,里面是一片稍微平坦的空地。
我们躲在一棵树后面偷看,此时月光正照下来,将那片空地照得清亮一片。
而在那空地的中间,密密麻麻遍布着那些蛇。而此时,那些蛇正同时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
那些蛇的身体全都笔直地树立着,蛇头冲着天,蛇信一颤一颤。
我从来没见过蛇会做出这种动作,自是看的胆战心惊,转头看爷爷。
爷爷一脸凝重,低声说了一句,“蛇立香。”
“蛇立香?”我听了这句话,再转头看向那些蛇,果然发现它们的姿势远远看去,真的像是在空地上插上了无数支佛香。
这太诡异了,粗略估计这些蛇没有一万条,也有几千条。难道后山的蛇真的都到了这里?它们这是要做什么?我心里猛生出无边的恐惧。
爷爷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绿色的粉末,让我抹在鼻子下面。那粉末我闻着有些腥味,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多问。
此外爷爷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只是带着我继续偷看着。
那些蛇立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时间,这时从树林的另一侧,传来了一阵怪叫声。
那声音猛一听像是什么野兽在叫,可是叫了两声之后,我却听着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哭。
本来今晚月色很浓,再加上我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光线。所以空地上发生的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
顺着那怪叫声望去,我惊愕地看到了更为诡异的一幕……
从树林的另一侧,先是有绿莹莹的光显现出来。
那些绿光一闪一闪,我猛地意识到可能是有野狼之类的野兽出现了。
可是,随着那些绿光越来越近,我惊愕地发现出来的并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只只的老鼠。
说是老鼠,但是个头要比普通的老鼠大上几倍,身上的鼠毛光滑发亮,眼睛里凶光毕露。我看到这些老鼠,身体不由得一颤,下意识地想退出树林。
爷爷一把大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伢子,没事,看着。”
我点点头,继续看着那些肥大的老鼠排成了两排从树林外面鱼贯而入。
等到它们涌进空地,我才发现,它们每个老鼠身上都担着几根木枝,树枝又组合成了一个木排,在木排上面竟然端坐着一只黑猫。
那黑猫的个头还没有老鼠大,但是端坐在木枝搭成的木排上,头高高地仰着,眯缝着眼睛,尽显王者之气。
那黑猫不时发出一声嘶叫,叫声就是刚刚我们听到的类似小孩子的哭声。
黑猫虽小,却能役使着这么一大群老鼠,看着那些立着的蛇也对黑猫俯首称臣,显然黑猫不是普通的黑猫。
那些老鼠将黑猫抬到空地的中心地带,黑猫一窜就跳下了木排。
这时那些老鼠,卸掉了身上的木枝,在空地中间屁股朝内,脑袋冲外围成了一个圆圈。
我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些老鼠是要做什么?
那黑猫蹲在一边,突然再次仰头叫了一声。那声音我听起来,只感觉身上发麻。似乎那叫声中有着十足的威慑力,刺得人耳膜发麻,让人心慌。
那几只老鼠听到了叫声,身体同时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它们的后腿同时发力,拼命地向后刨着地面。
很快,地面上尘土飞扬,那些老鼠居然是在向中间攒土。
只一会工夫,在那群老鼠的中间就攒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堆。这时,那只黑猫唰地窜上了土堆,再次发出一声嚎叫。
叫声一起,引得那些老鼠匍匐在地,鼠头频点,似在膜拜,又似在敬服。
那黑猫心安理得地居在土堆之上,眼睛闪着荧光,胡须如同钢针支楞着,犹如一只草头王,在受万臣膜拜。
土堆之上的草头王黑猫、拜服的群鼠、再加上四下里插满的蛇立香……整个场面诡异至极。树林里鼓起来的风,阴冷阴冷的,吹得我脸上生疼。我大气也不敢出,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那黑猫连同下面的老鼠,开始仰头,对着天空的月亮,像是大口吸食着什么。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那黑猫再次嘶叫了一声,在原地直上直下地蹦跳起来。跳了又有二十多分钟,它唰地窜下了土坡,身影一闪,便从树林中遁去了。
那些老鼠重新动作起来,将那刚刚攒起来的土堆重新推倒了。那些像是僵住的蛇,也瞬间活了过来,连同那些老鼠从树林里遁走。
悉悉索索的声音一过,只一会的工夫,树林中间的空地上,就空无一物了。
我转身看爷爷,发现他的鼻子下面也抹着那种绿色的粉末。
“爷,这什么东西啊?怎么一股腥臭味?”我指着那东西问道。
“这是一种草鸡的鸡屎晒干之后的粉,抹在鼻子下面,能够掩盖住我们呼出来的气,那些草精就不会发现我们。”爷爷解释道。
“啊?鸡屎?”我赶紧一把抹去鸡屎粉,只感觉一阵阵地反胃,“爷,那黑猫还有老鼠,蛇啊,都是什么来头?草精?”
“老林多精怪,很多自行修炼,但未修成草仙的精怪,便称之为草精。这些草精鬼灵异常,咱们刚刚看到的蛇立香,鼠抬辇,猫坐朝……都是草精所为。伢子,跟我来。”
爷爷带着我进了树林深处,走过那片空地,直接站在了刚刚那只黑猫端坐的位置附近。
那里的土很松,显然就是刚刚被老鼠扒过的。
爷爷从背包里摸出一把铲子递给我:“伢子,从这地里往下挖。”
我虽然诸多疑惑,但是不再多问,拿过铲子,从那块地里挖下去。由于那土刚刚被老鼠扒过,所以很松散,挖起来并不费力。很快我挖下去了大概有半米多深。
突然铲子向下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爷爷赶紧止住了我,直接用手向下刨去。
爷爷徒手刨土,将周围的浮土挖开,下面的东西逐渐露了出来。
爷爷捧出那香炉,擦去上面的土,这下映着月光,那香炉上面晶莹剔透的。我看香炉的位置正是黑猫坐朝的方位。
爷爷掏出一块红布铺在地上,又小心翼翼地把那香炉放到红布上,我看到那香炉里埋着一层土,只是这土的颜色黑漆漆的,和地上的土截然不同。
爷爷将那香炉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捧着带我回到了山神庙。
回到山神庙的时候,爷爷看了看时辰,说道:“伢子,我等了十八年,就为了今天。有些事,我想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我神情一怔,这些年来,爷爷跟我一向都是嘻嘻哈哈,从来没有这么正式过。所以我知道爷爷说出这段莫名其妙的话,一定是有深意的。
果然,爷抓着我的手,慢慢讲出一段关于我的身世,这段身世也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所以听起来格外认真。
原来我居然是爷爷捡来的。
爷爷捡到我的时候,正值隆冬。当时冰寒彻骨,白雪皑皑。而爷爷在经过山神庙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当时的我尚在襁褓之中,就躺在山神庙的正门前面。
但是我身上唯一的薄被已经被蹬开,我几乎是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下。但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被冻死,反而周围的雪被我化开了很大一片。
爷爷见状大惊,急忙把我抱了起来,并且在我的身体下面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爷爷知风水,懂阴阳,看到生辰八字,顿时就明白了。
我是天生火命,而且是六火攻心,按照常理,绝对活不过三月春来。
爷爷抱着我,长叹一声:“伢子,看来咱们爷俩有缘啊,该当你命不当绝啊。我便养你十八年,十八年后,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从此爷爷收留了我,他深知火命需木养,于是便给我取名梁树。
同时,我不能睡床。因为虽然床中有木,但木上有广,为半木不足。我只能睡棺材,棺材不加棺盖,也有三面木,足以让我生存下来。
听爷爷讲到这里,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从小就要睡棺材。
爷爷接着讲述:“这以木养火的手段,最多支撑你十八年。你没看到那棺材都已经开裂了吗?棺木的棺气,已经泄了,不足以养你了。”
“那换个棺材不就行了?”我问道。
爷爷一拍我的脑袋:“你这瓜蛋,这棺木为寻常木,换一百个棺材也无济于事。而且……我很快就发现,你身体上可不仅仅是六火攻心这么简单。六火一体,对于你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会导致你早夭。但是这种体质,用来养阴果,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因果?”我没听明白,重复了一句。
“是阴阳的阴,阴果。所谓的阴果,其实就是你的血,血阴果成熟之后,被鬼吸食之后,会给鬼魂提供强大的能量,不但可以滋养鬼气,而且可以提升鬼魂的道行。属于鬼界至宝,是鬼界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而你这六火之体,就是滋生阴果的最好的土壤。”
听了爷爷的解释,我大吃一惊。急忙用手摸着身上,“我这血,就是血阴果?”
爷爷点点头,“没错。而且很快就要成熟了,等到成熟之时,你身体里的血液便会干涸成血晶,到时候你自然也就死了。”
“怎么可能?血还能成晶?”我听了爷爷的话,虽然有所触动,但是听着却越来越离谱。
爷爷苦笑了一下,“伢子你是不是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爷爷去厨房拿来一个瓷碗,捏着我的一根手指,用针刺破,往那瓷碗里滴了三滴血。
三滴血珠滴落,爷爷将那碗晃了晃。我看到那血滴的红色迅速消退,不到半分钟就干了,迅速凝结在一起,成了白色的晶体。
爷爷伸手在那白色的血滴上捻了一下,血滴顿时碎成了粉末。
“这……”我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你的血阴果还未成熟,等到成熟之日,在你体内就会像现在这样。而且你再看……”说着,爷爷将我上衣脱了下来,从供案那边端过来一盆香灰。爷爷用香灰在我身体上不断拍打,这时,更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我身体上沾满了香灰,同时我看到在我皮肤下面,出现了无数道血线。血线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汇集而来,似乎都是奔着心脏的方向。
“从现在开始,到十八天后,这些血线会不断向你心脏部位游动。等到到达心脏,就会在你心脏部位凝结成血阴果。”
原本我也不是不相信爷爷,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看到这些,我再也抑制不住了,一股求生的信念油然而起。
我抓着爷爷的衣服,“成熟……爷爷,你说快要成熟,也就是还没成熟是吗?还有十八天,那你快帮我啊……”
爷爷苦笑了一下,“傻伢子,咱们俩虽然不是亲生,但是爷爷早就把你当做亲生的孙子了。爷爷拼了老命不要,也要救你。这十八年,我也一直在找办法,而且总算被我想到了……”
“啊?想到了,爷爷你想到办法了?”我听了,惊喜道。
爷爷点头说道:“你这血从生到熟,一共需要十八年零十八天。我算了一下,九月初一,就是你血阴果成熟之时。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里,把你体内的血改变一下,就可以抑制血阴果的成熟。”
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问爷爷:“那要怎么做?”
爷爷指了指那用红布包着的香炉,“这就是办法。”
我这才知道爷爷今天去后山,是为了给我找救命的办法。我看着爷爷,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之所以一直守着后山,不让村民们去,并不是爷爷贪财。而是我要养着那些山精,那只黑猫我估计也活了至少二百年了,也就是有了二百年的道行,它每个月都要去坐一次朝,这香炉里面的东西,就是朝头土。将这些朝头土化开,你喝下去,应该就可以化解你的血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喝了吧,还等什么?”
爷爷摇摇头,“这就跟配药开方子一样,我们现在还缺一味药引子。这药引子,就是那黑猫的尿……”
“黑猫尿?还是药引子?”听了这个词,我又有些泄气。我倒不是恶心喝那尿,这个时候只要能救命,吃猫屎我都不在乎。只是我担心那黑猫既然有二百年的道行,自然不是凡物,我们又怎么能抓到它取它的尿呢?
爷爷看出我神情黯然,便笑着说道:“伢子你听我说,我都安排好了。那黑猫虽然成精,但是毕竟是畜生,还没能飞升。我们取了它的朝头土,它很快就能追过来。一会我把这香炉供到香案上,你冒充山神爷站到神位上。当你看到那黑猫来到的时候,无论它问你什么,你只要回应一句:“草头之朝,成不了大业。山中之精,怎能飞升?”这里是山神庙,虽然平时没什么香火,但是我经常上以供香,灵气尚在,所以黑猫也不敢造次。但是它心知取不回朝头土,便会气急败坏在那香炉里尿一泡尿。等它离开之后,我们便大功告成了。”
听了爷爷的计划,虽然我听着有些玄乎,但是看爷爷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希望能一举成功了。
爷爷说完这些,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野猫的嚎叫声。
爷爷脸色一变,“不好,来的这么快……”
那叫声此起彼伏,听着十分凄惨,有点像山猫集体在叫春。
爷爷一把拉过我,让我褪去衣物,将那些剩余的香灰,全都擦在了我的身上。最后连我的脸也都用香灰抹好。我被呛得直咳嗽,爷爷瞪了我一眼,让我忍着。
我捂着鼻子任凭爷爷折腾。
爷爷找了个铝盆给我扣在了脑袋上,又扯过了一大块白布,给我围在了腰间。
我照着镜子一看,好家伙跟活鬼差不多,这是哪国的山神啊?
我咧着嘴,问爷爷这玩意靠谱吗?别一会山猫再给我吃了。
爷爷照着我脑袋来了一下:“少废话,这些香灰能遮住你的身体。那黑猫一时半会认不出你来,你别慌就行了,赶紧去神案上去站着。千万别乱动,记着我让你说的话,别说错了。”爷爷最后,磕破自己的中指,念念有词,在我的眉心抹了一把。
爷爷抹完那一道,我就感觉到脑门发凉,赶紧爬到了神案上面。那神案上原本是有山神爷的神像的,但是早就被爷爷挪走了。现在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空位,我站上去则刚好顶替了山神爷的位置。
爷爷将那红布打开,捧出香炉,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香案上面。
随后,爷爷一猫身子,钻进了自己的那口棺材里。
随着我们俩停止了动作,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死静。
爷爷在香案上已经点燃了三支供香,我站在香案上,那供香的烟气升腾起来,刚好被我吸到,弄得我直想打喷嚏。
这时我听到外面好像起了风,那风吹得窗棂直响。那群野猫的叫声,在风中忽高忽低,活像是有人在哭灵一样,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那些猫叫声,一直都没停歇。但是山神庙的门一直死死地关着,并没有黑猫进来。爷爷说那黑猫会进来问我话,难道猫会口吐人言?
我越想越觉得这事玄乎,但是还只能死等着。
爷爷在屋子里的窗台上,点了一根白蜡。那蜡烛的光本就不亮,再加上窗缝有风鼓吹进来,蜡烛的火苗扑摇,弄的屋子里栖栖遑遑的。
而爷爷点起来的那几支香,也燃烧的特别慢。那烟气一直呛着我的鼻子,我拼命地忍着不敢吭声。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我听到外面的猫叫声,逐渐停歇下来。但是似乎那风更大了,我看到山神庙的门被吹得晃得很厉害,门框上的灰落下来,被那烛光一照,在屋子里迷散开来。
我突然有种预感,感觉到那黑猫应该就快来了。我偷瞄了一眼香案上的那个香炉,它对那个黑猫真的这么重要吗?
果然,我听到门响了一声。
我精神一紧,急忙看向门口,看到那山神庙的门开了一道缝。
这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本就不严实,开了一道缝之后,风吹了进来,而且随着风还有雾气弥漫进来。从那门缝看出去,基本上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全被雾气遮挡住了。
我这时有些恍惚起来,我刚刚看到的应该不是门框上的灰,而是这种雾气。
山里多雾,所以我对雾气并不陌生。但是一般都是快要天亮的时候,才会起雾。这大半夜的雾气这么重,还真是少见。
我看了看爷爷躺着的那具棺材,爷爷像是睡熟了,一动不动。
吱呀……
那门继续又打开了一点,但是我没看到有人进来。只是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温度下降了不少。
而就在这时,我发现屋子里的那些雾气,开始向一个地方凝聚起来。
很快那些雾气凝聚成了一团,萦萦绕绕,飘飘忽忽的。
我正在迟疑,突然有个声音传出来,像是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有些刺耳,好像是类似那种金属摩擦发出的噪音。
但是仔细辩听,再加上判断,依稀可以听懂那声音说的是:朝头土在哪里?
我激灵了一下,问出这种话,显然来的就是那只黑猫。看来它也是刚刚能说出人言,对人的语言掌握的还不是很好。
我张口刚要回答,猛然想起爷爷告诉我的话。除了那句话,不让我多说。我现在可是山神爷的身份。
等了许久我没有回答,那声音再次传出来,“为什么取走我的朝头土?”
这次我想了一下爷爷让我说的话,张口说道:“啊……草头之朝,成不了大业。山中之精,怎能飞升?”
那原本在满屋子乱转的雾气团,突然就停了下来。
“草头之朝,成不了大业。山中之精,怎能飞升……不对?我修炼之道,定能飞升。一定是你搞错了,我惹不了你,既然如此,我做个样子给你看。”
这句话刚落,那团雾气突然四散开来,从里面窜出一只黑猫,从体型上判断,正是我看到的猫坐朝的那只。
那黑猫蹭地窜上了香案,屁股对准那只香炉。
我知道它是准备尿尿了,这是我的药引子,等到它尿完,就大功告成了。我也不必受那血阴果之苦了。
我偷偷咽了一口唾沫,紧紧盯着那只黑猫,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喊:“九爷?梁树?在家吗?”
这一声突如其来,把我吓了一跳。本来我的精神就高度紧张,听到我的名字,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啊,在……”
这下糟了,那只黑猫原本正作势准备尿尿,结果被我这一声惊得直跳起来。
那黑猫背毛树立,呲牙咧嘴对我低声吼着。
显然我这一句话,把我自己给暴露了。我懊恼不已,站在那里想抽自己俩嘴巴。
这时庙门被人从外面彻底打开了,那黑猫用怨毒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唰地从门边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爷爷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冲出了门。把外面刚要进来的人撞了一趔趄,爷爷不管不顾从他旁边直接追着那黑猫就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赶紧从神案上跳下来,看到来的人居然是村长吴有德。
吴有德被爷爷和那只黑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转身看着我,语无伦次地问道:“梁……梁树,你……”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这身装束过于奇怪。但是吴有德坏了我们的好事,我自然是气恼不已,便没理他的问话,直接没好气地问道:“吴村长,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我……我听到漫山遍野的猫叫,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就过来看看,你们……”
我知道这个吴有德为人虽然自私一点,但是当上了村长,也没做什么太过格的事。今天来这里也是一片好心,我也真的没办法多说什么了。
这时,爷爷气哼哼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迎上去,问道:“爷爷,怎么样?追到了吗?”
爷爷摇摇头,又冲着吴有德吼道:“怎么可能追上?你他娘的,马上就要成功了。你进来干吗?”
吴有德好歹也是个村长,被爷爷骂得居然没敢回嘴。
我摆摆手,“算了,爷爷,人各有命。这就像是您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诸葛亮摆下七星灯续命,却被魏延踢翻了一个道理。村长来也是好心,您就别怪他了。”
爷爷叹了口气,“伢子,难为你如此豁达,只是苦了你了。”
吴有德楞在了当场,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颓然地站了一会,看了一眼吴有德,说道:“你不是想让我让出后山吗?我同意了。”
“啊?”吴有德一愣,先前他不止一次来找过爷爷,想让爷爷让出后山,让给村民。但是爷爷都严词拒绝,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现在我知道爷爷留着后山,不许外人进入,就是为了养那只黑猫。估计现在事情泡汤了,也就没必要守着那后山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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