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义景家屯:一个有着厚重历史与传说的村庄

兴义景家屯:一个有着厚重历史与传说的村庄

中国黔西南 日韩男星 2017-12-07 23:49:42 156

这是一个有六百多年历史的村庄,这是云贵最早的屯堡之一

景家屯,从前我关注的是它苍翠的山水田园风光,对它的历史风云知之甚少。这次寻访就从这个角度开展。


火·铁血

一道十多米高的山梁由南而北环绕着,山梁被郁郁葱葱的的树木覆盖,这列山梁由正南方向广西而来,称省乍梁子,直通狮子山。梁子上通往两广的古道,到了景家屯折进寨子,之后伸向黄草坝(明初的黄坪营)。省乍梁子在如今的兴泰隧洞附近突然往东回折与海拔更高的丰都梁子相接。这样景家屯背靠丰都梁子,西有省乍梁子,南有石山数座阻断两道山梁之间的豁口,就成了攻守自如之地,所谓三面环山是也。

公讳双鼎,字纯阳,江南应天府上元县之清水沟人。幼娴骑射,智勇绝人。元末从军,隶元将王志部下。旋知天命有归,于至正十七年偕志归明,太祖奇之,授以兵。是年三月,公偕徐达克常州。四月,从太祖克宁国。六月,偕赵继祖克江阴。明年,克宜兴。又明年,克苏州。二十年,太祖既破陈友谅于应天,筑龙湾、虎口二城以御友谅,命公守虎口城,又命公剿马驼沙余寇,平之。二十一年,从太祖征友谅于江州,追击于武昌。明年又征安庆,奉诏留守。又明年,友谅围洪都,太祖自将救之,公从征,破友谅于鄱阳湖。二十四年偕徐达克庐州,又偕王志守六安,又偕郭兴援安丰。越四载,是为洪武元年,从太祖幸汴梁,克怀庆泽潞,留守平阳。三年以积功授指挥。四年平周源寨,又征察汗脑儿。五年,偕徐达征沙漠。六年,叙功进光禄大夫,同知都督府事。时广西已为明有,而云贵尚为元守,太祖乃诏公守广西泗城二十四土州,以图进取云贵。公受命,遂至泗城,进攻元之普安路,而驻营于黄坪。其攻取之地,东至香树塘,南到捧鲊,西至梅家山,北至营盘山逃军洞,而云贵之屯卫自此起矣。

后,公卒于黄坪,子孙遂家焉。

这是明代光禄大夫景双鼎的墓志铭,也是景家屯最早的文字记载。洪武十四年(1381)傅有德进入贵州,景双鼎配合作战,他的先锋部队被史书称为“狼兵”。湖广(今湖南湖北)、广西人不少,水稻种植技术非常娴熟,因此黄坪营南面的万亩大坝得到开发,这就是以上五屯、下五屯为代表的十二屯。这些屯可以说是云贵高原最早的军屯之一。在这些屯堡当中,景家屯是一个战略中心。今天的景家屯坚定地隶属于下五屯是有历史原因的。从时间上来说,称景家屯为“西南第一屯”未尝不可。

从墓志来看,景双鼎是一位南征北战的将领,有丰富军事经验,他设营驻扎景家屯,四周还有虎视眈眈的残元势力,他必然要将这里打造成军事屯堡。这也是景家屯这个地名的由来。

景家屯王伯群故居的后山顶上,有座云崇寺,当地百姓称为高山庙。仔细探访,发现山顶建庙是清代的事情。山腰有一些明代军事设施,山路呈“之”字形,有两道环形营墙,墙的内侧可供人行走,墙上长满了苔藓和芦苇,墙的基脚位于石头上或岩缝里,很坚固。石料就地开采,路边岩壁有许多人工开采的痕迹。石头开采出来,墙砌好了,上山的路有了,墙内侧的通道也有了。山脚有个野猫洞,山腰有个无花洞,可以互通各道营墙。当地人说,洞内不少地方,可以直立着走动,他们在山上挖到过明清古币、马掌铁等。来到无花洞,洞口已经用石块和古砖封死。什么人封的?为什么要封死?没人能回答。

到了山顶,山顶较为平坦,有古庙的基脚,还有一块建庙碑。这座山上的防御工事,一定经历了多次兴废,山顶有瞭望、指挥、烽火台等功能。

西南侧的山梁是一道天然防线,然后是这座地上防御与地下防御结合的后山。山的东北侧,有个古老的水井,四周用五面石砌了一个环形的挡墙,不让覆土垮下来。中央是一个圆形水井,原先井水沿水沟可到景家屯寨子,村民用以洗菜洗衣灌田浇地。遗憾的是修兴泰隧洞时挖断了水脉,水井就干了。离水井不远,丰都梁子开了一个豁口,称马陵口,紧急情况下可以从此撤往丰都坝子。

据景氏家谱记载,景双鼎作为当时进驻兴义的最高军政长官,景双鼎在景家屯设有侯爷府,在通往府门的要道两侧设有上马台、下马台。凡经过此地的官员百姓必须下马步行,到上马台方才上马,上马台、下马台一直保存至新中国成立之后。

景双鼎卒于明洪武十四年,初葬于景家屯东北侧丰都梁子的台地上,当地人称“侯爷坟”。墓规模宏大,墓堂内有四方斗印桅杆,斗上刻有纹饰,桅杆前置一对石狮,有景杜二姓守墓。后迁普安水桥。1964年“四清运动”破四旧时,当地政府集中百余人对侯爷墓进行挖掘,时有千人围观。据说墓底没有棺木和尸骨,仅有个碗,碗里有点水银和古钱币。这说明,侯爷坟埋葬不久就迁葬普安青山水桥,因为景双鼎的大儿子景伏一迁居那里。为什么要迁居水桥?因为青山是明军景双鼎部与傅有德部会师的地点,是进攻云南的前哨,明军势力雄厚,政治稳定,且靠近通滇大道,经商便利。而景家屯不过是一个边远偏僻的地方罢了,远离交通干线。2011年在水桥发现景双鼎墓,明墓清碑,碑立于道光十一年(1831),碑上谱系清楚,上书皇清光禄大夫景公双鼎之墓,墓中发现棺木及尸骨。据景氏后人说,景双鼎多次被盗,因此道光时期的碑文采取了障眼法,有意写为皇清光禄大夫。

景家屯侯爷坟被毁后,我们找到一只镇墓石狮和一块石雕部件。其它部件或砌水渠,或打碎后烧石灰,或深埋于村民的屋基之下。

景双鼎的二儿子景伏二迁往安隆守御千户所,那是通往两广的要道,明军在那里设防,政治上安全,经商同样便利。景家在黔西南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地方志上多有记载,出了不少秀才贡生举人进士,安龙城内如今还有一条景家巷。其中景其濬为咸丰二年进士、景方为光绪十五年进士,两人先后授翰林院编修、学政等职,在光绪、宣统二帝身边任职。1920年景方还被溥仪封为“上书房行走”,后参与组建伪满政权。清中晚期,景氏家族完成了从名门望族到书香门第的转变。


访·探秘

景家屯之所以有名,除了景氏家族以外,还有一个著名的王伯群家族。据说王伯群的先祖叫王玺,祖籍江西,是景双鼎的部将,之后王氏的情况鲜有记载,但资料可追溯至王伯群的祖父王牧臣。史料上说他是下五屯刘燕山的总管,后来因故被刘氏杀害。冤家宜解不宜结,刘燕山将自己的女儿刘显亲(屏)嫁给王伯群的父亲王起元。在调查中,一位村民说,他家有块木板上有王家人的名字。我们赶过去查看,这块木板是王家的祖宗牌位,是该农户土改时分得的,因为木料好就做了大木柜的材料,所以才保留下来。我们清洗干净之后,发现上面有王伯群的曾祖、祖及伯祖的名字及官职。好家伙!居然是光禄大夫、通议大夫等四品以上官职,收藏家陈应秋先生说,这是一块晚清的物件。大家为是否实有这些官职争论不已,因为府志、县志上没有记载,也没有其它佐证资料,难道是王氏后人为了褒扬自己的祖先刻上去的?如果牌位上的官位属实,王家就是官宦人家,给刘家当总管云云就无法解释,更谈不上被杀害!那时刘家不过是普通富户,怎敢用朝廷命官当差,再说杀死人家,又将姑娘嫁给他儿子,这弯也转得太急了!王家若为官宦之家,刘家通过联姻攀附倒还说得过去。

我求证于《百年永康堡》的作者龙虎先生,因为他在书中写有这个内容。他回答说来源于文史资料,是有关人士的回忆录,也是孤证。我们进一步寻访,寨里的老人说,王家的祖坟就在景家屯,墓碑很普通,也没有桅杆之类的东西证明其身份显赫。那么,这牌位只有今后深入考证了。

王伯群像

民国初年,王氏兄弟移居贵阳之后,在南明河边置了房产。王伯群故居是中西合璧的建筑,至今是省级文保单位、贵阳市文保单位。因为建筑的高度和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民国时期曾是贵阳老城的地标建筑。在王伯群故居旁边,王文华也有一个四合院,只是没有他哥的故居那样有名,前几年,修都司路高架桥的时候,被拆掉了。

在王伯群家族世交吴尚志先生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位于乌当云景庄的祖墓群,这里埋葬着王伯群的祖母曾氏、父母、王文华的妻子刘从淑、王文彦的妻子及女儿。其中曾氏的碑文为伯群先生手书,是他擅长的篆体,立碑时间是民国20年,即1941年。据说“文革”破“四旧”那会儿,红卫兵看不懂篆字,就放过了。其它几座墓碑是1988年王德辅先生重新立的。当时王伯群夫人保志宁女士还健在,碑文由大夏毕业生、兴义纳具人吴照恩请省城书法家书写。老乡介绍说,这个地方叫“象鼻搅水”,无独有偶,景家屯也有个“象鼻搅水”。

王文华像

景家屯“象鼻搅水”是怎么回事呢?这里有个传说。王氏兄弟靠下五屯刘氏家族提携而风云贵州,时间一长,冲突也在所难免。刘显世靠一批举人、进士支撑贵州政务,这都是些旧文人,保守是肯定的。而王氏兄弟纵横政界军界主要靠留日学生,是新派。新派看不起旧派,旧派看不惯新派,后来发展到新派要夺旧派大权的地步。在权力争夺面前,亲情是何等脆弱!尽管一个是舅,一个是外甥。

刘家就从云南请了一位风水大师来景家屯看风水,看看有什么“死穴”可点。转了好几天,看了景家屯的“二龙抢宝”“鲤鱼飙滩”“金钟扑地”“青猴背印”之后,目标落在象鼻搅水那里。风水先生出主意说,只要把象鼻敲掉,王氏就倒霉了。那时候王氏两弟兄定居贵阳,连老太太都搬过去了。刘家从云南重金请来一个人,趁晚上众人睡觉的时候,将象鼻子敲掉了。第二天众人一看,象鼻还在滴血,赶紧将象鼻接上,但无济于事。第二年王电轮在上海就被人刺杀了。

民国时期都匀人杨可文游览这里,写下《景家屯悼王电轮将军》:


其一

狮子山头簇锦柯,

一湾绿水洗雕戈。

将军故里摩挲泪,

象石新痕感愤多。

其二

洪宪嚣嚣举国愁,

旌旗东指护神州。

凌烟早绘将军像,

珂里依然竹径幽。


离“象鼻搅水”不远,还有那幅“王电轮将军故里”摩崖,书写者为胡瑛。胡瑛何许人也?云南银县人,生于1889年,自幼习书画。早年追随黄兴,乃兴中会、同盟会会员,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的组织者之一。曾任武昌临时政府外交部长、山东提督等职。护国护法时期在王电轮手下任旅长。1927年率部驻守兴义,游览景家屯,思念长官,奋笔疾书,嘱人刻石。

我们在贵阳寻觅王氏家族遗迹的时候,得知王伯群先生的儿子王德辅先生受邀从纽约来华东师大出席《王伯群与大夏大学》一书的首发式。随后我们到贵阳相见。王先生已经82岁了,瘦高个儿,儒雅文静,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看上去像60多岁的人。谈起兴义,谈起贵阳,王先生兴致勃勃,偶尔夹杂一点英语。大概是王伯群先生的照片看得多的缘故,见面便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愉快地接受了兴义电视台的采访。他介绍说,童年在贵阳,见过许多兴义人,听过许多兴义的事情。伯群先生病故时,他11岁。后随母亲保志宁辗转国外,最后定居纽约,是美籍华人,第三任夫人为法国人。他有7个孙子,女婿、儿媳国籍不同肤色不一,孙辈更加多彩。他家是缩小版的联合国机构。

王德辅

交谈中,我们了解到王氏家族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情。比如以前我们文史资料认定王文华没有后人,但他与一个刘姓女子生的儿子在上海闵行区,叫王复安,随傅作义在北平起义,这一支枝繁叶茂。文物部门到西湖寻访王文华的墓,未果。其后人证实墓在西湖,依旧完好。王伯群先生1944年12月在重庆病故后,葬在何处,不清楚。王德辅先生介绍说在重庆猫儿市一个化工厂附近,是当地的文保单位,墓完好,上书“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的头衔,并提供了照片。

出示王伯群故居旧照片,加上采访当地老人,我们请王德辅先生一行回忆,在此基础上设计维修方案。2016年4月,政府投资数百万元启动了王伯群故居维修及王伯群家族有关的文物征集工程。9月对外开放。

景家屯是省乍梁子上步道的终点和起点,古寨周边山青水秀,青松苍翠,有明代古井、明代军事遗存、明代古道、民国摩崖、象鼻搅水等景点,王伯群故居及陈列是它的核心。此地可寻古觅幽,可徒步漫游,景家屯将成为兴义城区一个具有开发潜力的风景区。(文/王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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