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也谈散文诗

金铃子

毫无疑问，“散文诗”（prose poetry）这一名词是从西方文学来的。波德莱尔尽管不是散文诗的首创者，但却是最早为散文诗赢得声誉的作家。他说过：“当我们人类野心滋长的时候，谁没有梦想到那散文诗的神秘，——声律和谐，而没有节奏，那立意的精辟辞章的跌宕，足以应付那心灵的情绪、思想的起伏和知觉的变幻。”他还说散文诗这种形式“足以适应灵魂的抒情性的动荡、梦幻的波动和意识的惊跳”。

五四时期，是刘半农将“散文诗”这个名词介绍到现代中文语境中来的，应合了他的文学改良方案的“增多诗体”的需要：“诗律愈严，诗体愈少，则诗的精神所受之束缚愈甚，诗学绝无发达之望。……英国诗体极多，且有不押韵之‘散文诗’，故诗人辈出。”最后这句话，把英国诗的发达归因于诗体不受束缚，典型地表现了五四文化人对西学的一知半解。

“散文诗”这一名称至今仍令人困惑：既然叫“散文”了，又如何称为“诗”？既然都是“诗”了，又怎么会是“散文”？余光中在《剪掉散文的辫子》一文中批评“散文诗”是“一种高不成低不就，非驴非马的东西”，往往缺乏散文与诗“两者的美德，但兼具两者的弱点”。但是我们要注意，余光中并非否定“散文诗”这一诗体，他在焦桐《失眠曲》的序言里，便夸奖焦作“有散文的自然，诗的锻炼，不愧为散文诗之名”。在他看来，吸取散文的自然性，而在意思与音节上都必有“诗的锻炼”，方可称之为“散文诗”。拿这一点来衡量中国古代的散文诗，那真是比比皆是。

说庄子写的是散文，其实更是散文诗。庄子应该是散文诗中“唯美主义”的代表。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其文则汪洋恣肆，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昭昧詹言》卷十二）庄子的句式错综复杂，富于变化，喜用极端之词，奇崛之语，有意追求尖新奇特。清人方东树说：“大约太白诗与庄子文同妙，意接而词不接，发想无端，如天上白云卷舒灭现，无有定形。” 如《齐物论》写大风： 

     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号，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譹者、穾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得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

《论语》中的那则：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既有散文的清新自然，又很有诗意。苏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也是：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明。怀明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错，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虽然只短短八十二字，文字也朴实无华，却成功营造了令人感同身受而心向往之的情境，怎么就不能算一首典型的“散文诗”呢？“哎，怀民兄，今晚的月亮多么皎洁，像幻灯中的影子那么晃动，又不禁让我想到了我从前为官的日子，反正睡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到庭院去逛逛。”怀民看着月亮郁郁的说到：“是啊，这景色怎能不令人伤心！想到家中还有年过80的老母就很担忧，不知她现在过的好不好。过去是昨天之月，那么无比美妙，又那么极度悲伤。”“唉呀，我们被贬到千里之外，有什么办法嘛。我们坐在庭中，干脆我们找来酒杯，一同在月光下喝酒。这幸福之杯啊，愈是孤单愈是没有朋友，愈是无助，我愈是眷恋你。”“月兮”“酒兮。”“兄弟啊，哪一个夜晚没有月光？哪个地方没有竹子和松柏？只是缺少像我们两人这样清闲的人罢了。”

又比如南宋词人姜夔，他为自己的词写的小序，历代都有人激赏，认为常常比他优美的词本身更优美。如《念奴娇》一阕前面的序：

予客武陵，湖北宪治在焉。古城野水，乔木参天。予与二三友日荡舟其间，薄荷花而饮。意象幽闲，不类人境。秋水且涸，荷叶出地寻丈，因列坐其下。上不见日，清风徐来，绿云自动。间于疏处窥见游人画船，亦一乐也。朅来吴兴，数得相羊荷花中。又夜泛西湖，光景奇绝。故以此句写之。

当然，自觉地创作散文诗，还是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新诗人们。特别是鲁迅1927年出版的《野草》，除《我的失恋》是拟古的新打油诗，其余二十三篇，称得上是中国现代散文诗的压卷之作。鲁迅说，他的《野草》主要表现一些“小感触”、“小感想”（《〈野草〉英文译本序》），但是在将这些“小感触”与“小感想”进行艺术处理时却用了多样的手法：《过客》是戏剧体，《狗的驳诘》是对话体，《复仇》以象征的微茫幽晦取胜，《秋夜》以意象的玄远奇美见长。总而言之，《野草》是中国现代散文诗的一座至今仍无法逾越的高峰。

当代“散文诗”的创作，远盛于格律诗，但也出现了很多问题。余光中对当代散文诗的繁荣的担忧仍然有效。当代散文诗该如何发展，该如何兼取散文与诗之优点？

我觉得：首先散文诗的核心词是“诗”，散文诗作品应该有诗性的创造，要给读者带来诗意的联想空间。

其次，散文诗作品应存在于两种时空，一是外在的客观现实；二是作家自己构造的心里时空。

再次，散文诗作家应该学养丰厚，对散文和诗歌有着较强的解构能力与创造力。

最后散文诗作品应是百花园，要各具形态；但一定要有外在的美色与内在的香气。

如何将波德莱尔所说的“心灵的情绪、思想的起伏和知觉的变幻”通过这一自由的诗体表现出来，我想还有待于创作者们不懈的努力。

金铃子2011年6月19日为第十一届全国散文诗笔会而作

【作品】

《当太阳普照》

金铃子

1，

当太阳普照，它们就把痛给我了。

那只鸟，在我窗前。你正转动椅子，在一个心跳的时间里，抽烟。

“是一些梦。”我的眼泪突然落下来，我的思想停留在那里，其实你可以做点别的事情。种上更毒的花，让红色的诗句把我覆盖。

到达的一定是风。七月的清晨，它们被风吹着。那些花朵将被风带走。

我在想有多少风是向我来的。它认出我了。

2，

我向大地走去。

在人类难以攀援的地方，我们被迫发出一些声音。是忧郁的回响，在不可能望见的山路的尽头。有新的泉水涌出。在那些高山上，那无数的泉水，上面点缀着葡萄圆、橄榄树林和羊群。

有牧童在峭壁和峻坡的草地上放牧了。我闻到红籽恣意生长的声音，圆润而震颤。它非常温柔，多像母亲。

杉木和木槿子发出暖味。长翅歌雀的叫声也一模一样，只有一只，一声不出。

谁在告诉我，“它的灵魂与精神之翼还沉重的系着。”

我的四周又安静下来，所有的都消失。只有无。或是寂灭。

3，

我准备好新的雨露来接待你。

我动作很轻，很平静。是细美的古乐，抒情的慢板。此刻我在想象你的背后，一丛丛绿叶与阳光下摇曳不定的树枝。我摘下一枚鲜果。

我要到河流那里去，用敬神的方式洗净这枚果子。哦，这是我献给神灵的食物，献给你的食物。

“我全献出来”我说“我不再瞒你”。我脸色苍白，神情激动，“我爱，都给你。”

“你还没有来！……为什么……”

我在你命令我保持沉默的地方，我不能够说出那个地方的名字，我不能够说出。我要面对大地的沉寂。面对那棵红椿的冷噤。

4，

它们明明聚在河边那块大青石上，那些鱼群。

每一根小骨头都开出花来，它们在水里、在沙滩上、树上盛开。

我的上帝，它们多美。但是它们发出折断的声音，听上去像长长短短的抽泣。又像清脆的叫声：“妈妈！妈妈！”摇篮向水草丰美的地方漂浮，摇篮曲在湿润的水草上滑过。

这些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听到他们一连几个钟头吮着手指的声音了

那些含混的幸福，满河都是。一个接一个升腾起来。

隐约感到一只带乳香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地晃动，我用手去摸，他们便消失了。只有一颗颗小小的晶莹的水珠滴下来。

河床开始上升，闪动的粼粼水光，就好似千万只忧郁的眼波。

我爱，这是谁的泪水，我很少看见过这么多泪水。

5，

我怀念的那条河，鱼儿们正在憨睡呢。

我用细致、柔软之唇，在流水里留下一道唇印。那些磅礴的爱情，突然把它们惊醒。

它们与我撞了个满怀。它们越过坚硬的乱石滩，挤满水草。它们成双成对。

它们发出我的嗓音，站在水中歌唱，水的清香。哦，它们将被谁召唤，被谁回忆。

只有你，大河。

才可以容下我的爱情。我的爱情刺骨，将轻易把我刺碎。

爱我，用空中淡淡的云朵，高高的云朵来爱我。

好吧，我会这样去爱。

6，

“是一些梦，鱼群在天空飞。”

我用最谦卑的态度，谢谢你之后，便走开。看啊，现在，只剩微醉的我和那棵树了。

那树宽叶，风度阔大。风从我眼前飞快地漫过，风声由低而高，时缓时急。树叶随风摇曳，如飞鸟在空中飞舞，似千万条鱼在空中游动。它们一下子又安静了，留下一片苍黑和温柔。

“它们好美啊。好美啊。”

我只有喃喃于这夜，于这远远的静得你感觉不到它流动的嘉陵江。弯曲的滨江路点缀着灯光，那些鱼漫下来，溶入江中，沉沦在一片梦的阴影里。

此刻，我坐在水中想你。水草的腰很细。

7，

一个冠带者跟我说了声：晚上好。就走了。

女人把鱼儿放在河边临风摇舞的柳条藤里，她披着一头乌黑长发，身着紫色系礼服，头戴白色的发结。脸上露出忧郁，她是谁。

几只萤火虫绕着江水飞，它们相聚了又散了，或又相聚，或永不再见了。

总有那么一个人在这样的夜里，扑面而来，说大河已经枯过几十次涨过几十次了。

天很黑，我看不清楚他，他也看不清我。

欲的胎动还在那儿，我有眼却看不见，有耳却听不见。哦，有时我为它难过，愿它安息。

它便永浮在这江水里了。

8，

可以说是晚上，也可以说是黄昏。因为这里没有下午、上午、晚上或者清晨。

我无法复述。唉，不幸的我啊。

两颗小小的星孤立在离我那么远的空中，它们不能睡眠，便相互低语。我坐在江边听，听它们说“雨要来了。”一道曲折的电光，在浓密的树林里颤抖了两下，我被轻轻的惊动，一张落叶滑过我的肩背飞了下来。雨真的来了。像针尖儿似的细，一颗颗，一串串。重庆的夜坠在无边的雨里了。

雨落透了。落透了。

一颗又一颗的雨。哦，我的一生正被这雨打击，被日光和月光抛弃。

我不要悲怆。我不要过分的悲怆。

9，

谁在永无止境的朗诵，亲爱的。亲爱的。

哦，夏夜。我曾在你的怀中获得安宁和疾病。我知道那漫山遍野的野葵花以惊人的速度为你怒放了。米黄色的花蕊绽出，悄悄散发着清香。

这是甜蜜的香，是整首诗的光芒。我梦中的红鲤鱼飞快的向你游来，向远方游去。谁拿一张自制的网。

网住了自己。

不要醒来了。

我注定是那只迷路的鱼。把无数不能自卫的小石子引入海底。没有人告诉我它们不能回来了。

它们的身子在柔软的海底，赤裸。今天我突然想到这些海的情人。温润的情人。

10，

你是我的。是我野葵花飞奔的方向。

我拿什么送给你，我爱。一双久久凝视过的这大夜的热烈与凄苦的眼睛，或都不是。这些虚无的事物，这些花朵，守着我一块儿憔悴、消瘦。

我得赶快给它们诗歌的露水、诗歌的骨头、诗歌的盐，给它们鸟群。那些鸟从深夜一直叫到天亮，那样悠长、跳跃，象声声鼓点。

我知道大地复苏了。你是唯一领受冉冉升起太阳的人。

你的太阳只献给我。我要这个。

金铃子 2009-07-11-凌晨

11，

太阳，从群山中缓缓的升了起来。

金光一道道地射出，我知道你来临了。绿的田，树，高梁的叶子由暗绿变为翡翠。豆叶上的露水，好像无数银珠在闪动。我站在高高的山顶，云朵从我身边流过。

我的身上全是光亮。我对着云朵歌唱，我用血来唱，用泪来唱。

我为你歌唱。

鸟一只接一只从我身边飞过，那么多。它们丰满的羽毛，如此洁白。

它们在天空嘹亮的叫着：那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

我爱，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阳。这世界有太多的爱情，可有着太阳般耀眼的却只有你。

12，

我像夜莺般引吭[háng]而鸣。

我用自由舒展的独舞，华丽的高音，完美的旋律为你婉转。用胡笳的音色，潺潺流水般的轮指下最后的颤音为你迷离。

我像风一样的低语，与灵魂一起歌唱。这是谁的名字，他来自我的体内，他是那样夺目。“唉，你呀！”我轻轻的说“到底为什么？”我正要敲门，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个人。可是，我不认识他。

唉，我的声音已经沙哑。

我沿着江边绿荫覆盖的小路走去，坐在一张被玫瑰围住的长凳上。四周弥漫着颤栗的花香，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我在歌唱中睡了。

我要梦见你。

13，

我在梦中走进一座神庙。

我注意到这里没有花朵，从一座祭台到另一祭台之间，长着高大的植物。我的一丝头发不小心掉在地上，她迅即长成大树，向唱赞美诗的银河，升高，扩展到天庭。

我顺河而上。

我分明看见，到处自由飞翔的真正的天使，通体纯洁善良的精灵。门上写着“又一位女神降临了”。

啊，难道说的是我。

凡崇高的事物都是相同的，没有什么美德不能超越。正如我为你弹奏的音乐，安谧在你的脚前。我在天庭中等待，只等消瘦的天使，洞穿我心灵的底牌。

只等突然长出的银河，开出新的玫瑰。

14，

我熏香沐浴完毕，如小鸟般在河上飞舞。我一枝独秀。

你会看见一轮红日，灿烂的光辉。夕阳永不落下，与星星汇在一起，蝴碟如敦煌的飞天下凡， 石榴花燃烧着熊熊烈火，快乐与光明隔绝了深深黑夜。

这里的昙花永远怒放。这里的人们都在歌唱。

太阳，自由和爱情。

15，

啊！我听到黑夜之神的敲打声。那声音使我莫名的恐惧。

我的太阳坠了下来。它在我眼里渐渐下落，它把柔和的余辉轻轻地洒在我心里。它坠入绿色的草浪中。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桔色的晚霞。

我在每一片叶子上看到的都是泪水，我在每一只蝴蝶上读出的都是伤痕。

“我爱，请等一等。”请你用宽容、温和与亲切的声音告诉我：“为了你的缘故，我在。”

山也暗了，树也暗了。

16，

这世界很静。很静。

只见一片纯然宁静的大地和到处飘落的小鸟。我坐着马车，带着一份昏暗的落寞感，穿过村落，树木。树木，村落。

好大的湖啊，我的荷叶已不知几时摧折了。我问石头，问泉水，它们不告诉我，它们像覆盖在祭坛上的雪一样静默。我闭上眼睛，陷入遗忘。

我爱，需要多少冲动的热情，多少杰出诗篇，多少清朗的呼唤。我才能遇见你啊。

我把花、草、虫、鸟种在我的湖泊里。

我要为你准备一片罗马的原野，用红土地的火焰装饰它，用我亲手织锦的绸缎为你铺床。

我要亲自为你点烟，挑水，煮饭，我要把你的星座升到天顶。

我要用神奇诡魅的力量，把北斗星摘下来，为你照明。

17，

亲爱的，我就是你向世界宣战的理由。

是你所有爱过的花朵中最痛的那朵。痛，就是她存在于人间的借口。

啊，你会不会讨厌我。

我如痴如梦般滔滔不绝，我仿佛是同一个父亲在一起，随便、自然，如小女人般一惊一诧的提起花朵，一路上豪华的马车和风度翩翩的绅士。或者我突然的忧郁，在瞬间安静下来，举起双手徒劳地想接住汩汩流出的孤独。或者我固执的要你给我转身逃离你的勇气。

我紧握自己小小的计划，仿佛它是一颗珍贵的宝石。“也许是假的。”听到这声音我心里一惊。

我必须找一个地方，哭泣。必须找一个地方。

18，

我忘却了自己，好象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徒步穿越无数青山，沿着黄河步入浓密的灌木丛。这里还是混沌的状态，古楼国的大法师正在释放暴风雪追杀采野果和木柴的农民。风、雷、水、土，只忠实于它暗夜的玩家。

我忘记游戏规则了。我不记得游戏规则了。

女巫已经隐身，她们挂在树上，结成虫廮[yǐng]。对我怪笑

并发出谎言：他已死。

“不，这不是真的。”我紧紧抱住自己，闭上眼睛。我劈开这些谎言之树，扑着黑色的雾霭

在巨大的残株之间，贪婪前行。

19，

瑟西的长嚎从我身后传来。

这令人畏惧的女巫。在深深的绝望中，研究黑暗的魔法。她藏住月亮与太阳，让大地一片漆黑。大地正被掠夺，山川正在倒塌。

我将被雷霆一击，或者被火焰雨烧死。恐慌如同黑色的浪潮在我胸口奔腾。

我蜷缩起来，好像这样会使我更安全。我喃喃自语。哦，亲爱的。

我要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

缩到那些尘土里，那些红的、黒的土啊。在漫长而疲累的路程，我渴望遗忘。

20，

夜来了。月亮从树林边上升起来，放出冷冷的光辉。梧桐树忧郁的站着，没有花朵的树林正在惊心的枯萎。寂静无人的大路，覆盖着苔藓和长青藤。我对着星空，嘟嚷着凄怆的独白。

“你看，我是俗人，我说我想你了，好想。我不会说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在这个夜晚，有东西正击打我。

我爱，把你的姓氏和衣冠给我。我不忌妒，不抱怨。

如果夜晚只能拯救，那么爱吧。在我的森林里，在我的御花园里，你是我的皇帝。

如果解释是在嘲弄自己，那么爱吧。祈祷月光普照，祈祷我们的名以修身。

我相信这世界，相信太阳放光，大地滋有万物。

我相信你。

21，

“哦，到这儿来……赶快……到我这儿来。” 你所到之处，冰雪消融、树木抽芽、鲜花开放。

一些茂盛的叶子还没有舒展，一些更大的花朵还没有涌动。栗子树抱着果实悄声细语，空气中飘着泥土的芳菲。到处是美妙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生机勃勃，平静而温馨。

美丽的森林，是谁创造了你。

密密麻麻的红松，一棵紧挨一棵，直冲云霄。青葱的枝叶，如一把大伞。智慧的蝴蝶一只只向你飞来，说道：永恒之泉。

那泉水是百病皆愈的地方。如果你掬上一口，你便知道，你的过去、未来、前生。

如果你在高处了望，是一片赏心悦目的碧水。如果你在身边注视，是一块完整无暇的翡翠。它真静啊，静得你感觉不到它在流动。

我们不要说话，一说话就会把它弄碎。

22，

嘉陵江象一匹柔软的缎子。琴声从水中走出，时而很响，时而很轻、很轻。

少女们随风起舞，动情的目光如天上让人心跳的星星。哦，到处是最美的人，纯净而光洁。

有天使从蓝天飞过，在空中划出一条条花环。这是古典的舞蹈，是诗歌的韵律，是玫瑰的光芒。如泣如诉，我们却无法听懂。

我久久地坐在长凳上，俯身前倾，陷入沉思。

“歌手在那儿！”突然，我听到人们对我喊道。他们把我围成一圈，给我献上盛满美酒的银器。我端起酒杯，放开了歌喉：

“我爱过——所爱的人们已离去，

有朋友——早年的友谊已结束

哦，我孤苦的心灵怎能不忧郁……”

我看到一个人一言不发，他神色忧伤，眼里含着难以抑制的泪水。亲爱的，你选中了我做你的仆人，是我的荣幸。让我为你把琴盖打开，为你把乐谱摆好，为你把诗歌传唱。

23，

门外已是万籁俱寂，音乐消失在无边的星空，只剩下河水和树叶发出低沉的声音。

我在夜空伫立，久久凝望着两扇明亮的窗户，内心痛苦不堪。

痛苦并没有因为睡眠而结束。我做梦，奔跑。奔跑，做梦。

我斜靠在花丛中的一棵树上，向空中望去。你的天空宽阔迷人。你是我今生的盛宴，我最后的幸福。

别草草地描绘我的肖像，要有嫉妒，快乐和悲哀的光芒。所有的颜料都往这儿来，往我这儿来。

要有追求完美的作画特色，要有肃穆庄重的气质。用华美的朱红表现爱的语言。用光线、空间、色彩，透露情欲与隽juàn永。

就这样画，让人们永远记住爱情这件小事。

24，

那株蔷薇，它透明、简单，如双眸紧闭的少女。

它开得真好。若问我喜欢哪一朵更甚，这好难说。大致上我可以透露一点，有那么一朵重重的伤了我。

此后，这一顽疾，伴随我一生。

今夜，我无法入眠。

今夜，我将在睡与醒之间堕落，在泉水中荒芜。在编扎词语的活计上枯萎，在你的拥抱中消逝。我倦于文献，倦于考古，倦于系上一堆色彩鲜艳的缎带，在一条简朴的走廊上，炮制引诱首领的秘方。

我的苦难不多，却疼痛了每一个角落。我的泪水不多，与大海比起来，她算不了什么。

唉，不要问我。今夜，我只与死于心碎的人们在一起。在一起。

25，

这是什么地方。当城市、盐、鸟儿在我眼中消逝。当我听够了幻想阳光，假设水。

当我赤裸地走在沙漠。我只想是一只鸵鸟在飞行，在沉默，在向你奔来。

“我还爱着，一切都源于爱情。”直到黑夜蒙上我的双眼。就这样把我包围，就这样杀死我。毫不怜惜，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罪犯，小可怜的判乱分子。

我只是挣扎，我只是怒吼。只是用冰冷的喙huì不停地啄。

不停地啄。

哦，一切将被交出。

26，

这青葱过的田地，踩过我几多脚印。我多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站在这里，孤零零。

我多少次在梦中对山谷大喊：我爱你啊，亲人。

我需要一件像样的衣服，遮盖我不匀称的裸体。只等你连夜给我赶制。

我多象置身于敌人包裹的孩子。只等你冷静的抚慰：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生活，怎么可以这样逼真。我朝那一边扭头转弯啊。我不能回去了，不能回去了。

死神就在那里，来吧。来完成我的满足，我的崩溃，我的幻灭。

在今夜，在死亡之国，我要畅快的呼吸了。

27，

在这深夜人静的时候，我的骨，我的血背叛了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正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爱。不知道我的视力有限，却纵情于远观。

我看到第一个我，倒下了。我看到第二个我，倒下了。我看到无数个我，纷繁重叠的倒下了。

时间开了个玩笑，我刚刚才生。一贫如洗。

而鹫，一只一只的飞下来。它们知道，那小东西她正在生病，在金丝花边的摇篮里吸允手指。吃空的身体，收容不下藏青色的旗袍，锦绣富饶的田野。

我知道答案：别了，最好的，最亲爱的你。

28，

我要随华丽永逝了。

装饰丝带和花结的马车已到了，它轻快地把车拉向天堂之门 。一阵笑声伴随钻石般的月光。

鸟儿亲密无间地大声交谈，为美好的清晨和清晨中的乐园。它们欢欣于不朽的爱情。带着蜜汁，飞散在四面八方。

过去，现在，将来，我全都原谅。

我要离开老旧的你们，胆怯的你们。只等天上的牧神，花神为我缝制更鲜的衣裳。

看啊，东方象火一样的燃烧起来，黑色已为晨光所代替，金光闪烁着向你们飘来。你们看到的不是幻想，是我最后的诗歌，是我最后的火焰。是我埋藏在我心底深处的爱情，在空中开着花。

我爱，请允许我以另外一种方式，绝望

你是我体内唯一的天空，只能容纳一个人。光芒四射。

2009-07-14凌晨金铃子于碧菡轩

29，

太阳为树叶和鲜花拂去泪水。

到处是绿的树，绿的草，绿的稻。鸟雀的叹息是巨大的绿，丰满圆润的绿。

蜻蜓成群结队地飞在低空，飘飘洒洒。

每当有风吹过，玫瑰花就在我头上摇曳。夜莺彼此对唱：“一支火红的玫瑰，它如酒一般醇厚，它如酒一般飘香。我这样深深的爱上它，爱上它……”。它们如泣如诉，悠扬宛转。

我听见你向我走来，轻轻扣击我的墓门。哦，请原谅，我不在那里。那里只埋着我永恒的那部分，善变的那部分。那些晶莹透明的黑哟……

请怜惜我的过去，且爱我的将来。爱我坟上那棵杜鹃花，那一坡一坡地开着的杜鹃花啊。

我要回来了，我有理由。

万物皆已陈旧，爱情还在闪烁。我确信非虚 。

30，

我们抱着阳光与露珠在城市游走。

这里需要田野、粮食、花朵、音乐。需要为恋人创造的草地和森林。

需要一望无垠的田园诗。农民们集体劳动，收割正忙。十亩之间，桑者闲闲。

哦，这里需要我们。

我吹口哨。在爬满阳光的宅子里浇花，给玫瑰修剪枝条。花开得妩媚动人。

你开始朗诵：土地最近长出来的是石头。我点点头，信以为真。

他们如何能忍受我们的幸福。忍受我满山遍野的豆荚拥抱大地，透过草叶软软的露珠，迷恋你深邃的天空。

31，

我爱，快，快给我朗诵：我一度是你的，也永远是你的。

这声音，从嘉陵江的竖琴上发出。多像七月崖石上高举的山茶花，红得这样鲜艳，焦渴。

她闻着花香，边闻边说：谢谢。

已是中午，光线透过屋外树上的绿叶。她系上围裙，用一块白绸清洗窗口，弯腰拾起阳光撒落的碎金。

他梦呓一般，用极轻的声音不断重复。“哦，美妙的……美妙的……”

爱很简单。在那条纵横交错的田畦里，静静地淌着。

崭新的悲愁，崭新的快乐

32，

到时候了，到时候了。

当红的、紫的、粉的、黄的花绣在绿色的大地。

当故乡的水稻嫩叶低垂，盈盈欲滴。当一轮灿烂的满月在田野边涌出来，地下蛙声一片。

当阳光统御着白昼，草木伏道两旁。

……当你喊着我名字：光儿！我知道我回来了。太阳拥抱着大地，大地亲切。

我们搬到太阳的脚下去住。太阳啊，你必将爱我，正如我必将爱你。

我是你温和而慷慨的女儿。我要用快乐的颂歌，衷心地感激你。

我的太阳啊，我的亲人。

全诗完 2009-07-16-23：13金铃子于碧菡轩

1---20章原载《诗潮》2009年9月

全文原载《散文诗作家》第三期 挑战·发现栏目，2010《大诗歌》年选

我是我的天涯

——赏析金铃子的诗歌《谁是我的天涯》

文/李哲夫

金铃子的诗歌，我读得不多，知道她的名字，也是近一年的时间，这还得感谢网络，因为网络，才有了更多的文学论坛，有了更加自由的和交流的空间。对她的了解，也先是在《界限》论坛上，后是去看了她的博客，感觉她的诗歌，确有许多感人之处，我收到她的诗集《奢华倾城》，并且是比较仔细的欣赏之后，心里直感觉想写点什么，有这样的欲望和冲动，或许是她的诗歌文本本身，有这么一些出彩的地方，深深的打动了我，于是就想来一次，为她诗歌的张扬，或是为她追求的“奢华”而“倾城”式的摇旗和呐喊一番。

我从来没有到过，他的地方

只是路过几次，没有住下

与我一起逛城隍庙，看江水，谈情，使坏

无疑，它没有我想象中的甜

（金铃子《谁是我的天涯》）

在诗人金铃子的诗集《奢华倾城》里，我读到她的其他诗歌作品如：《静物》、《忧虑》、《死因》、《涩》、《沉没她》、《风雅》、《雨霖铃》和《桂溪河》等，这些诗歌都是写得很不错的作品。诗歌《谁是我的天涯》、《疼》和《情节》，是诗人金铃子的诗集《奢华倾城》里面的其中几首。在她的诗集里，有写得比较长的诗歌，也有写得很是精彩的短制诗歌，我更喜欢她诗歌的短制，直接，鲜艳，清晰，流畅和清新的味道，都在一个恬淡的清芬里。

在诗歌《谁是我的天涯》诗歌的标题，就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问号？之后的开篇句里“我从来没有到过，他的地方”，一开始就深深的隐藏着“天涯”这两个字，其实我仔细的欣赏了这首诗歌，它能吸引我的地方，就在这里，全诗就四行，通篇不说“天涯”，然而通篇都是对“天涯”的怀想，那些意象的语言，那些情节的铺垫，那些事件的发展，都在紧紧的围绕着它，其实那是她的一个，想要实现或是已经实现的梦。“他的地方”，是什么地方？这个他是谁呀？诗人没告诉我这些，这就给我们留下一个“悬念”和埋下一个“陷阱”。诗歌中的“我”，也不仅仅是作者自己了，它已经超出这个小“我”，让诗歌文本的深刻内涵，宣泄和暴露出小我之外的大“我”，读者就可以去找到自己的位置，这就是诗歌的力量，这就是它之所以能引起共鸣的地方，我想这也是诗歌的魅力吧。一句“我从来没有到过，他的地方”，这就是她自己内心的天涯，这个“天涯”，不一定就是另外一个“海角”，我想或许是她，心灵深处的那个“天涯”吧，只有那个“天涯”，才是我们深深怀想的“天涯”，才是我们想达到，却总是不能达到的“天涯”，也只有这个“天涯”，才会让我们总是牵肠挂肚或失控或犯错误。“只是路过几次，没有住下”，为什么不呢？也许这个“天涯”，还有另外一份矜持在里面。紧接着，诗人在铺垫之后，又做了进一步的情节转折：“与我一起逛城隍庙，看江水，谈情，使坏/无疑，它没有我想象中的甜”。在诗歌的后两行的六句里，诗人采用的古典和现代的景物与意象的对比语言，“城隍庙”，是个什么地方呢，这是一个值得怀旧的地方，也可以是重温旧情，或寻找旧梦的地方，那里可有算命先生，可有古典的民居，可有小桥流水的人家，可有古典的唱戏，如“苏三起解”、“拷红”之类的折子戏剧等，古典服饰的照相以及凹凸的石板路，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字“老”，只有这样的“老”，才是值得去爱的地方，而且是只有这个“老”，才有它的“新”，才是爱的天荒地老或地久天长，爱的忠贞，也才是值得去回味。可否还有“城隍庙的古锤天生的一对”那样捆绑在一起的爱情呀？至少诗人自己没去那样的交代，没完成的爱情，以及没去漂泊的天涯，那就是我自己的天涯了。“看江水，谈情，使坏”，这三句，可是好铺垫，感觉写得十分的现代，很是时尚，就像她这个人，总有一番入时与新潮。我们从诗歌里，或多或少的可以看到诗人的一些影子，但是诗人不在这三句里，却在影子的背后，我更想诗人此刻一定是躲在一边，或某个角落捂着嘴在嗤嗤的笑，偷着的乐哟。还感觉那样的“使坏”，让人不能把持，所以叫情感的“失控”，而这样的“失控”，才是诗歌的精彩了。之后的结尾句：“无疑，它没有我想象中的甜”，爱之后，可是温度不够？还是加温不够，还是让人怀念的东西不多？还是那样的天涯不再是天涯？或是这个“天涯”，其实就是我自己的“天涯”？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其实我们都生活在这个矛盾里。怎么样的甜才叫甜？蜂蜜吗？我想得更多的是，不管这首诗歌是怎么样的在隐藏，那“天涯”可是值得去追寻的的天涯，尽管它的结束没我们想要的甜，但是它是依然的在甜着呢。有了“看江水，谈情，使坏”这三句，这就足矣。这里有诗人想说或没有说出的话，她代替我们想说或不想说，或不敢说的话，就让赏者去“噎住”，吞下去。情势是高开低走，陡生的压抑，令人“委婉“十分，“悲鸣”十分，哎，总有一份惋惜的痛哈。

其实诗歌的表达方式，最忌“工整”，尤其是在句式与语感或语境的平行陈设，更是弱化了诗意的渗透，金铃子的诗歌，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是在诗歌文本的处理上很是到位。诗人在这首诗里，埋下某个突如其来的“天涯”，并辅之一个合理的“甜”的“缓冲带”，诗人掌控的“天涯”牵引着我们，故呈现出最后的“甜”的意象语言，都是一个个让我们尚待“破译”的黑匣子。

世界只剩你我两个了

夏天的花朵，与火焰一起奔跑

你不可能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为了爱你

我已经改名换姓

而且始终没有讲过一句话    

（金铃子《疼》）

看见这个标题，让人感觉容易落入俗套，“疼，就是痛，痛并快乐着”，但是我还是喜欢诗人给予我们清新的一面，诗人的诗歌文本，总是让我们去感觉它的幸福：“世界只剩你我两个了/夏天的花朵，与火焰一起奔跑”，这是个季节的热望与火焰的热的不可比性对比，并且花的颜色可有冷热之分和鲜艳之分，但是，不管怎么样的去区别，诗人所要表达的香，这是肯定了的。“世界只剩你我两个了”，多幸福哟，再没有谁来打扰我们了，万物静谧，此时此刻，一切都处在失控的状态，只有花朵与火焰在一起奔跑，其实就是两个人在奔跑，大有一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样的爱情故事，虽然是个很古老的话题，可依然值得我们去回味，去“恣意”的想象和发挥。在这里我已经感觉到诗人金铃子擅长以情感的铺垫加意象的语言入诗，使该诗平添几分的童话色彩和柔美情趣，而“花朵与火焰”的特定背景又恰好让诗歌丰富以及奇妙的想象得到那样的“疼”，它是在奔跑的“疼”，是爱的时间之疼，是在爱之内核或爱之外在。

在诗歌的第二小节，也是最后小节里，诗人这样的描述到：“你不可能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了爱你/我已经改名换姓/而且始终没有讲过一句话”。诗人笔锋直转而下，可是委婉的歉意，可是爱的再次表白，即使产生了矛盾，闹出了什么分歧，还依然希望着什么，渴盼着什么。用“为了爱你/我已经改名换姓”，我可愿意为了你的爱，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连名字都改了，都换了，跟着你姓吗？在这里，诗歌的味道开始鲜艳起来。这是什么爱哟？什么样的人值得这样的去爱？可真是刻骨铭心了哈，“而且始终没有讲过一句话”，诗人在这里又隐藏了什么？那就是，我没有讲过一句错话，或不爱你的话，这是何等的真诚，真挚的爱的流露，有这样的人爱，和这样的爱人，真是幸福了，呵呵，大有“冲天一怒为红颜”也在所不惜的境界，只是在这里，诗人没去进一步展开的叙述和深刻的描写下去。是的，喜欢就喜欢。其实我还感觉到这是诗人表现出的一种诡秘，以及聪慧，就像QQ的表情，几只壁虎挂在墙上，忘记自己是挂着，不说一句话。其实，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招呼了，它是诗人借情景以加大力度渲染一个“疼”的深刻内涵。

在不同的诗歌里，诗人金铃子都有一个方向：那就是情感的走势，意境的深化，情节的发展与发生。她的诗歌色彩鲜明的对比，在一个冷热里，在一个鲜艳里，辅之以朦胧意绪的叙述，是金铃子构建成诗的特点。在看似不陡峭的走势里，我看见了它诗歌文本那种跳跃式的处理，使诗中所表达的意义更接近本质。诗歌《疼》，就是遵循了这种创作程式，以自由联想的思维状态，打开了热切的刻骨铭心的爱的情结。

在《情节》这首诗歌里，首先打动我的就是第一句，深深的感觉到它的冲击力，我不敢说它有多么的强大，但是它就冲击了我，击痛了我，那样的花，我已经不管它是什么样的花了，也不管它是如何的香，呵呵，爱来了，挡都挡不住，所以，它就像一朵鲜艳的花，总是喜欢的，都想要去实现什么“爱”或者是什么“理想”。

所有的花都是给你的

我说着它们的语言

神秘而夸张

它们甚至弄错了，那些小幸福

在我的土地，将你的名字

呼来唤去

（金铃子《情节》）

是的，金铃子的诗歌依然保持着诗歌语言在语境里的摇曳，在摇曳里的浓郁芬芳，让读者或赏者去感受去领悟其语感以及鲜妍的色调：“所有的花都是给你的/我说着它们的语言/神秘而夸张。”此刻的这一切，都令我难以释怀。“花”是哑寂的诗歌形象，它是用它自己的香来说话，但是它一定是香着的，它已经在诗里诗外包蕴着巨大的意义，所以就产生了这样的诗歌文本《情节》，它在诗人的额际间无声地叙说着那值得爱的一切。“所有的花都是给你的”，这么亲切的话语，就像在你的耳边，悄悄的诉说呢！都是给我的，却没继续的说下去，还要给予什么，紧接着，马上就转移了人们关注的视线：“我说着它们的语言/神秘而夸张”，我说着它们的语言，什么样的语言，花的语言，爱情与身体之外的语言？“它们甚至弄错了，那些小幸福/在我的土地，将你的名字/呼来唤去”，掌握得多好的情节，就像那诗歌标题一样了。在这里，诗人没用更多的色彩来对比，而是用了“土地和名字”这样的意象语词，来形成一个强烈之外的对比，使诗的开头与结尾在没有明显的小节区分里，形成了诗歌情节上张力十足的抑扬和顿挫。

“在我的土地，将你的名字/呼来唤去”，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又有谁能让我对你“呼来唤去”，只有值得爱的人哟，那可不是一般的奉献与付出，这样的情节也真是别出心裁也，它较之诗歌的起句以及前面的内容，这两行承接起句的力度，转换得神妙、轻盈；感觉到她的一种灵性在此刻升腾。在我自己的土地上，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东西都能生长，这其实就是爱的包容，这就是一个胸怀。这里的“花”与“小幸福”和神秘而夸张，都是因为那些“它们的语言”，都充满形式感与隐藏的象征性。其实，我们只感觉到了，诗歌表面的东西，这几乎是印象派画家的技法，它只给我们带来了感官明显的“花”其他的事物，都在一个色彩与形态模糊的印象中，但这里的“呼来唤去”，情节有变，动感飞扬，充满浪漫主义的梦幻情调。诗人已经隐藏很深的东西，在这里的文字的表达中，让读者和赏者去驱逐芜杂与死寂，让一个对立的形态，显现出一种烁亮。由此，一种诗性的纯粹与直立在此展开。这也就让我们想起了一些想象力匮乏的爱情题材诗歌，那些呆若木鸡、暗淡无光的诗歌形态或表现形式，让我们不止一次的感受到审美的疲乏。对于这种优秀诗歌的创作过程，法国诗人勒韦逊曾经有过这样形象的概括：“是澎湃的精神打击现实飞溅的晶体”。

读诗人金铃子《情节》这首诗歌，看似平淡，没有新奇的想象，没有更加巧妙的构思，但细读之后，一片真情、一些相思、在一种漫漫悠悠的情节里，透人肺腑地使我们不能不为之动容。诗贵在纯粹与自然里；朴实即是所谓诗意了，它无非就是真情的展现，无非是以情，去拨动读者内心深处的“弦”。应该说，短诗对诗歌技巧的要求，更加挑剔和苛刻，在短的形式里，安排的大环境，却又表达一种饱和的情感，几乎不允许出现些微的错误。与长诗相比，短诗在创作中的内在紧张，只有诗人自己感受最深。在这仅仅六行诗句中，诗人是善于制造幻境和情节的，尽管我们没看见她的那个梦境的出现，我们还是看见和品味到诗人金铃子，在沿着心中美丽的《情节》抒发自己的激情，在这“呼来唤去”的诗行里，我们的心，也被她的唯美和委婉的诗句呼来唤去，至少我是这样的被她深深的牵着走。于是，就有了这评。之后，就只有让她去尽情的发挥和表达出自己对质朴与唯美所具有的特殊依恋与向往，就只有让这样的诗句，深深地触动读者与赏者。

于二00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嘉陵江畔堆金石（李哲夫）

提着花篮赶路的女巫：在鲜花和卦辞中肆意丛生的罪孽与美德

—— 读金铃子和她的<<越人歌>>          

对优秀诗篇的忽略是一种罪孽。优秀总是仓促的，出其不意的，甚至是让人忌恨的。优秀因为会使平庸者脸上无光而令人横生醋意，所以《越人歌》遭到了2007年诗歌社会的疏忽和轻视，追捧和恭维的诗歌欣赏继续沉溺在那些莫名其妙的作品和诗人身上，这多么浅薄和不可理喻！现在，我在看《越人歌》。其实我在10月份就看见了《越人歌》，这是一首被我没有耐心读完的长诗，然后我一样疏忽了它，对于写作者，自视过高和目空一切都是致命的，现在我明白了这个道理。遮蔽太久的《越人歌》需要重新被认识。

我坚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受：《越人歌》是强大的！这是一首一涌而出、有自诉倾向、充满了玄秘色彩和心灵光泽的爱情诗；是一首每个单元都装着电光火石、花朵和毒药、呼啸的海浪和迷醉的高脚杯等多重光芒的大复调悠扬恋曲；诗歌就像一场梦。《越人歌》是不是诗人自己的爱情故事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越人歌》已经出现了，它使爱情诗这个诗歌门类增加了一个优秀范本；中国的爱情诗一直像个小脚女人，长期受制于人文环境和伦理道德的束缚，表现的做作、局促、谨小慎微和欲言又止，并且在男权社会的影响和教唆下，越发把自己装扮得小心翼翼，甚至把生命修炼成高高在上的贞节牌坊，让那么多的人在风中心甘情愿地举着自己颤抖的命运而毫无怨言，这命运甚至影响到更大的范围，她使东方女性一直充满忧伤、寂寞、惨淡的离愁和伪善中的道德，这被反复标榜的命妇，这被推上海面还要不断遭到掠夺的空旷的身体，在时间中不安地漂流。

《越人歌》借用了一曲遥远的古风，这使这首诗也许有了另外的象征，而女诗人金铃子自己所代表的自诉者形象则像提着花篮赶路的女巫，她自言自语，自怨自艾，她带着一个人的笑声、孤独和花蕾，在海边出现，在明媚的草原和夜晚出现；而她需要急切寻找的对象却是那么的模糊不清和充满不确定性，甚至就是一个画外音，如幻觉幻听，为心情所需要，为视觉所感触，为爱恨所出生，是上帝赐予的灵物，他存在于身体之外和呼吸之间，随时和自诉者构成一种问答关系；在这里甚至他的存在也是一种拖累，他干脆就是一种虚生的气息，紧紧围绕在她的身边，如影随形，这给诗人成就自诉者这一角色本身创造了自由的抒情环境，这个空间的加大，从技术和地理条件上，解决了一切为爱情所必需的奢侈的要求和存在都成为可能，所以，《越人歌》奇妙的技巧和感情故事使另一个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以及梁山泊与祝英台被湮没的灵魂再一次复活；对于爱情诗本身，《越人歌》是救赎；对于自诉者自己，《越人歌》是接引。现在我知道，如果对《越人歌》庞大的抒情体系和繁复的结构，以及其中表现出的对语言、情绪、对话的驾御能力等优秀成分，我们不做文本细读的话，于金玲子来说，将是对诗人品格的损害和创作才华的低估。

《越人歌》所弥漫的优雅、浪漫、绚丽和执着的气息一直让我疑惑，我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诗人自己所担当的抒情角色其实是由更多的“我”所组成，“我”无所不在并且跨越了时间和物质，“我是不能说出的黯淡，是礼拜堂贫穷的善女/是无可救药的美女/我是你手中的石笛，是燃烧的松枝飞出的蝴蝶/不会阅读，只能彩绘/唉，我是勿忘我花的湛蓝”，唯其如此，“我”到底是谁已经显得那么不可捉摸，我在走，我是一物，但“我”所表现出的坚持和狂热已经使整个诗篇进入了幻境；“宽恕我，因为我爱得太多/我要做你的朋友，你的女人，你满溢的水/你智慧的那一页孤独/哦，你要神情厌倦才行，‘走开’/你要旷达怜悯才行，‘不，不，立刻……到这儿来”，这样的追寻和矛盾使与“我”对应的“你”，始终充满了神秘的魅力，如天籁之音，萦绕在“我”可能走过的任何地方，而“我”的前生今世和一副肉体已经被献出，被献给了上帝和命运，并随时听从摆布；这时，做为阅读者，我突然想到了茨维塔耶娃和里尔克令人惶惑疼痛的爱情，直到现在，我还一直为这种爱情所惊惧，我在《三个诗人的书简》那本书里，读出了茨维塔耶娃被俄罗斯所冷落而被里尔克所催生的火热之爱，茨维塔耶娃！也只有茨维塔耶娃这个天才的女诗人，才能创造并深入到为她自己所迷恋和感谢的爱情之中，才能使光芒因为找到热量而崩发出灼人的温度，才能达到焚烧和坍塌的自虐程度；亘古一瞬，诗歌为我们送来了茨维塔耶娃，这多么令人痛惜和珍贵！金铃子在《越人歌》中的抒情身份与茨维塔耶娃有着惊人的相似，包括大海以及由大海所传递出的命运的气息，海边的阅读和行走，等等......“在罪孽与美德之间，它们全是怯懦”，或许，《越人歌》正是一次被绝望和激情所推动着的爱情苦旅？

“只有石块才能到达深渊的底部”，这句话突然被说出，就使《越人歌》整个篇章笼罩上了一种延绵和决绝的气氛。“慷慨的神，命令我，来吧/或者，命令我永远沉默/把花蕾留给沿途的荆棘”“我要听你充满爱的嗓音，严肃的重复：一叹倾城，一笑倾国”，“你”在此时变得如此强大和扑朔迷离，像站在高处的父亲，严肃而冷酷，而高处又在哪里？同样不能确定，尽管爱情有着倾国倾城的魅力；为此金铃子的诗人身份就只好在女神、女巫和女人之间反复变换，并紧紧跟在“你”的身后不断追问、诉说甚至祈求，不论天堂和地狱，这构成了《越人歌》充满怀疑、焦虑、急迫、不安和死亡等赋予独特精神气质和韵律的对话方式，创造了《越人歌》运用情绪复沓的艺术手段和隐喻等修辞方法所产生的歌剧效果，使整个诗篇成了一个庞大的爱情磁场，“我就这样仰望，更远的你，更远的星空/在布满大丽花的星球，星星/坠毁于两个原因/一颗毁于绝望，一颗毁于爱情”，这使《越人歌》始终洋溢着爱的激情和生命的光泽,以及无法被说出的秘密中的引诱；“一颗毁于绝望，一颗毁于爱情”，则如同巫术中降下的偈语，让人在心底翻起寒冷的战栗，这样的结局突然使眼前蓬勃灿烂的人生，变得一片苍凉和荒芜，变得令人犹疑和警觉。

这里我需要关注到诗中的“我”。“我”如果表现得更具体一些，我们才能在主角的位置上看到她，那么“我”又是谁呢？这对确立“我”和成就“我”最后获得“我”显得格外重要，“我文字的鹰，给我羽毛，给我水/我要掠到我巢里去，每时每刻都遇见你”“我像一丝空气，或被动的物质”“我要如长翅的歌雀，到处泄露秘密......你一定看见，一个漫天飞舞的妖精”“你知道我，我不是天使/脸上涂满油彩头上插着鲜花/我爱，随心所欲地处置我吧”“我爱，我更愿像一泓水似的/你一眼看到底，缠着你/受一句埋怨就变成泪人儿”“我不足以承担我哀伤的/我不足以接纳我渴望的/我爱，将我的肉体奉献给你/让你的鹰安抚我的亡灵”“我提一篮色彩缤纷的花朵赶路/我为我悲哀了”“我知道，我是第一万名祭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说一句话/一个衣不蔽体的行者/ 无声存在于今天与明天”“我在我的孤独中狩猎/这茂密的森林哦/我必须费尽全身的力量，才能猎杀自己”“这是我殉道者破碎的骨头，为上帝而生/高扬苍白的下巴，像水面的阳光/全部碎裂而去”“一切将被忽略。我站在夜色里/冰雪照耀的道路上，谁在说/‘遇我的人必杀我’”“你抱着我却认不出我/认不出乌云镶边的衣裙/呆在同一个火焰里”......“我”在其中的语义已经被魔幻，被变构，有时是一只银狐、一只知更鸟，有时是一个“遇我的人必杀我”的妖精，有时“我像一丝空气或被动的物质”......至此《越人歌》才实现了抒情指向的高度专注和统一，才把“漫天飞舞”的我收拢在一起，达到了天人合一，完成了一个爱情女性诗歌身份的创造和一次生命游历的太空行走；在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人对《越人歌》的现实意义再次提出质疑，严酷的生活可能会使“我”和“你”遭到讨伐，乃至横遭肢解和命运破碎，但爱情在上，《越人歌》是属于茨维塔耶娃和里尔克们的，是属于活在精神世界里的众多诗人们的。爱即万有。即使身在地狱，爱情也一样会使可怕的黑夜洋溢着勃勃生机；《越人歌》强调了人的尊严和感情属性，强调了隐秘的哀伤和爆发的力量，尤其可贵的是它反复强调了爱令人迷恋的永恒之力和温暖的光芒。

为此，我想找出《越人歌》中的“你”，这个“你”是《越人歌》的精神和脊髓，“你”深藏在诗中，藏在“我”中，“你”使“我”魂牵梦萦，到处追寻，使一个高傲的女神俯下身来变成了衣不蔽体的行者！那么，“你”到底是谁呢？其实到现在我才惊异地发现，“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已经消散于无形，仿佛清风明月，飘渺烟尘，而我们只能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如果话语也是一种物质，那么“你”其实早已经通过语言走到了我们面前，虽然“你”并不能为一切人所看见，但我更愿意把“草原之上，无数太阳在空中飞/蔚蓝色的草波卷起涟漪”看成是你回来的痕迹，因而抬高了我们眺望的眼神。真格是：词语破碎处，无物可存在。此时，“你”是必须应该被赋予生命的，在诗歌里，爱情的赏赐和照耀不断降临与延伸，这使“你”已经成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永久占据着春天中心的神，所有盛开的鲜花越过大地的头顶舞蹈着向你飞奔，“你的身影深植大地/深植于每棵灌木和青草上闪烁的光/深植于我野花灿烂的双手/我站在这里等候，几千年一定过去了”，其实只有这样，“我”才能等待，才能重生，才能让爱情获得生生不息的机会，才能说出《越人歌》和一个不朽的秘密。

“我”和“你”因为《越人歌》的存在而存在，他们不是罗朱或梁祝，他们没有名字，但我们永远不会为此而背叛他们带来的诗歌精神和意义；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们将被永恒的爱情留驻心田并在心中接受命名。《越人歌》这首长达三十三节的长诗，每一节都值得条分缕析，每一节都有独立存在的意义，做为长诗中的任意一个章节，它们都是出色的，意象新奇迷人，语言明媚多姿，气息通畅淋漓，情绪饱满，内蕴丰盈，节奏感十分强烈，是当下一组优秀的爱情诗作品，兼具有古代大歌的神秘色彩和韵味。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说：“诗最重要的任务是塑造精神生活并揭示秘密”，《越人歌》正是在这方面做了大胆的尝试，它的价值和魅力将在被不断的认识中得到艺术的确认。

金铃子是一个有气魄驾御大制作的诗人，《越人歌》证明了她的才华和能力，在这首长诗中，她像提着花篮赶路的女巫，在大地上一路飞奔，一路撒着花瓣和卦辞，她的身影飞过了江河岁月和几千年的时光；她说：“我要芳香四溢了”或者“我为我悲哀了”，这都将成为她和她的诗歌的迷人之处；因为我们相信：心中一旦握有了巫术的女人，说出的话都是真实的和残酷的；现在，她的手心里已经攥住了众人揪心的玄机，这也许就是《越人歌》背后的爱情真谛。《圣经》说：谁洞悉了妖术般的秘密，就让她守口如瓶。呵呵，那么，各位，请谨慎生活，不要轻举妄动，因为爱情在上，需要事事小心！

                                                                                                        2008/1/2-3日  北京 

暴风雨之后的平安颂歌

——读金铃子诗集《奢华倾城》

文/杨广虎

一年的春天又来到了。春神降临，万物复苏，我小时候很喜欢这个充满多彩、华丽无比、活力四射，生机盎然的季节；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种繁花似锦，春情萌发的壮景起了质疑，过度夸张、粉饰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什么真相。或许是一种天生的敏感或者自我的暗示，我们无法阻止岁月年轮的前行，但心中最温柔的抗拒和坚守一直在继续。

提到理想，我们都有发言权

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未来那杯蜡烛，显然他太瘦

不够丰腴。30多年的信仰、工作、希望，都消灭了

只剩卑鄙的诗歌

一个我们主张开城投降，一个我们主张坚守

——《我们》

一，

每个诗人都有选择一种自我表达方式的可能。个体的体验和经验始终贯穿在自己的诗行中，无法回避。金铃子的诗，让我看到了诗歌田园的另一种风景：她游刃有余的表达、疾风骤雨、意向环生、惊险不断、有点侠骨风情，或匕首，或利剑，在一种语言的对抗、消解中抒发着自己的情怀和思想。从某种角度上讲，她是诗歌路上的一名探险者，这种“驴友”有不畏艰险的性格，相当的从容，渐渐铸成了自己诗歌的一道风景线；暴风雨式的“急行军”诗歌风格，灵活、诡异的华美转身，酣畅淋漓，肢解着人生的历练和苦痛，给人惊讶，疼痛之后有些轻松，有几分安详。

春天的刺在我胸口的左部，刺得我很深

它们用“杀死”这两个字

我闭上了眼睛

——《奢华倾城·春天的书写》

春天在我身体里乱窜，飞鸣，嘲笑

横扫我体内的栏杆，簌簌作响

——《奢华倾城·宴饮》

暴风雨随时要来，打雷闪电，金铃子让我们容不得半点喘息，没有感情的垃圾，拉起沉思的弓箭，让我在一种紧张的阅读中体验非凡诗歌带来的激战。箭落靶心，最终的打动我心灵的结果是：虚惊一场。

“我也希望它的奇峰突起是为了接纳前方的一马平川”。

二，

在有限的阅读中，我喜欢读到让人耳目一新的“诗歌”，金铃子便是其一。她充满自信、张狂、野性、大胆，有时也有点小小的幽默、趣味和机灵。有人说她是“精灵”，说她是“女巫”，说她是“女妖”，我觉得金铃子不够“精”、“妖”、“巫”，她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从内在本质上打通着诗歌的各种关节，有着强大的气场和力量；当诗歌脱离了“小我”，而走向人类共同的“生命体验”之时，尽管是个性的、独特的、隐秘的，但最终的宿命却是人类永恒的伟大主题。

“一切的黑暗不都是白昼吗？”谁在对我说

“一切的白昼不都是痛失吗？”我在对谁说

——《越人歌.第14章》

那些肉体的碎片在弦上刮出悲音

哦，请允许纵情

允许不可抑制的痉痛

管弦齐鸣

——《速度》

我总是在金铃子一种出其不意的诗句中着迷，她魔幻式的诗句，内省的深刻思考，“我就是我的外省”的嚣张宣誓，都在展示着一个特立独行的诗人品质。

没事的时候，在煲罐里放点盐

加葱、老姜、花椒、海椒，加几根自己的贱骨

猛火

——《江边夜》

一大块边沿呈银白色的乌云

嘶鸣一下

我看到闪电，今天与昨天一样

多几滴小雨

我变得忧郁起来，跨过窗台

飞身而下，只压坏了几朵桂花

我住一楼

旁观者——不来

——《虚张声势》

直白式抒情，小说式叙述，异质性的修饰和叙述，还有一点幽默的故事情节，添加在自己的诗中，这样的尝试，或许是另一种风味。

三，

金铃子的诗是带有大胆探索性的，她的先锋步伐走在了一代女诗人的前列。但是老实讲，也深受传统古典和现代诗歌影响很大，不是十分先锋。金铃子读过西方的拜伦、波特莱尔等西方诗歌佳作和优秀中国诗歌，她没有去追求唯美，而是在进行一种内在气质的尝试和冒险，努力追求一种平和。80年代写过一些诗之后，隔了许多年，她又拿起笔；2005年8月7日的黄昏，重新收拾、打理起自己的诗歌家园；至于这个日子的巧遇、机缘或者神秘，我觉得不必过多探究，人生的积淀，阅历的洗涤，“我们才能真正看清心中最隐蔽也最欢乐的那部分。”“对诗歌而言，它安慰了我。安慰了我的今天和童年，这就足够了。在物质凶猛的当下，我只不过是一个开倒车的女人，我内心欢喜，所以我决定把倒车一直开下去……我愿意它沿途的风景单纯而淡泊，有一份气定神闲的从容”

基于对生活的热爱，金铃子总在寻找一种软与硬的平衡，寻找着日常生活中的诗意“慧眼”，这种关联的隐秘，需要一种路径、甬道，借助心的光芒去探寻。在暴风雨的诗句里，没有停留在词语暴力和霸道的裸显上，更以一种内敛、克制，淡定，展示诗歌内在的文化气质。在她的平安颂歌中，我感到的是一种心灵的静，这种静，很悠闲，很难得。

在长诗《越人歌》里，充分展示了诗人金铃子的艺术才华和诗歌感悟。

“一切的美，一切的真，都来自上帝”

你对我说上帝，这是我无法理解的纯粹

圣灵的白鸽降到湖上

如醉妇痴痴的舞蹈直到天明

哦，亲爱的

爱是我唯一的场景

不朽是我唯一的奏鸣曲

——《越人歌.第33章》

气贯长虹的抒情，紧张的细节叙述，让我更感到诗人的一种内心平和、安静，奢华逼人的华贵和至高无上的爱与自由，指挥若定和朴素知性，在诗中完美、柔滑地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从这一点来讲，金铃子“奢华倾城”未必不可以。平安的颂歌，更多包含了对人间爱的认知和万物的统一和谐。

“诗歌的力量与词语无关，它只与一种气质相关。它是我寻求医治心灵的良药，我对它很客气也很恭敬。”金铃子如是说，我想，诗歌不仅仅是她心灵的“镇静剂”，这种震撼和洗涤，理性的排斥，增加她诗歌的深度和宽度。诗歌也理应或为一部分人，喜欢的人，一种比较崇高的事情，需要不断传承和延续。虽然我们不必对诗歌赋予过多的的期望，美好的理想和沉重的现实总是一对矛盾，需要我们去平衡。敬畏诗歌，能达到随心应手，化腐朽为神奇，化无形为有形，那是诗歌艺术成熟的表现。诗歌的力量核心应是气质，但词语承担着准确表达的作用，特别是中国独特的文字，需要我们去创新、组合，发现其中闪烁的隐秘和陌生感、鲜活力。亦如金铃子所说：“我一直力图用绘画的方式表达我的诗歌。爱情，是我最钟爱的主题。爱对我来讲，既是万物，也是曾无，既可以献给某个人，更向着生命本身。我的诗歌力求走得充满色彩，充满光明，充满年轻活力和自由中”

“诗歌的价值在于，它总是通过自由的、独立的、天马行空的、自在的、原创性的品质复苏着人们在秩序化的精神生活中日常僵硬的想像力、重新领悟到存在的本真。”（于坚语）当代诗歌有自己不同于古典等以前诗歌的抒情性、音乐性、节奏性，诗歌是人真情、真实的展露，我觉得更是一个人具有饱满情感的外泄，世事练达，缺少情感，写不了诗歌，也写不出好的诗歌。词语的颠覆，整理，与现代文明的接轨，些活诗歌，是很难的。诗歌的本质和精神指向理应是关注我们当下的生活，人类共同的命运。一切诗人，包括金铃子，都应在探索诗歌的路上继续跋涉和总结，让诗歌回归生活本质。我对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的名画《自由引导人民》印象很深，一个真正的诗人也需要引导读者，自由阅读和感受。

宽恕我，因为我爱得太深

我要做你的朋友，你的女人，你流溢的水

你智慧的那一页孤独

——《越人歌.第1章》

但愿诗歌也不要太孤独。尽管，我一直以为诗歌是崇高的文学艺术，不可能人人喜爱。

2010.3.24夜于长安

文章来源杨广虎博客：暴风雨之后的平安颂歌

夏风过耳

夏风过耳，两个青衣女童

挑一对细弱灯笼，后引一个美妇，在乡村

我说观音姊姊，一向可好啊

我素手进拜，结几间清水瓦房   

酒、果子那边我弄好，邀你下来

解救众生。吃我的素菜、素饭，喝我的素茶、素酒

望见我门前的柳叶，难道你不取两支插你柳叶瓶里

就算我突然想起写诗，你也会大惊曰：

你又在为民所作（原来你也喜欢大题材）

让那些站着的，跪着的，不跪不站的都学写诗去

顺便带几个神仙哥哥来，要如醉方醒（方醒如醉）

勾勒出东方诗学臀部曲线的迷你裙

组织帮派，是是主义

这四野香风，吹来天文地理

也吹来某个妄图青史留名的诗人对父母发出的啊啊声

邻家幺妹黄花菜的吆吆声，卖诗声

这不影响姐姐你——向阳墙下不倒的香火

你阳春白雪，你经香满座。

唉唉，我们衣冠有别

你怎会给我大道幽深，送我一匹对月闲行的母马

用你清白的玉指，给黑色的马鞍铺上流苏

微风吹来，清脆的铃声不绝于耳

我从声音获得想要的一切

写几句不连贯的话，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

祈祷我逝去的少女时代——从此改邪归正

吟唱以清唱为主，节奏以中速为多

不再，爱，不爱

不久的我，干瘪的眼皮遮蔽我衰败的灵感

姐姐，你这个小气的人

向我推销往生的净土

王母娘娘的风水，玉帝的乐园

用照妖镜让我看看我的遗容。方知自己是妖是佛

啊，我曾在甚山，甚洞

吃尽了浮世上的人，把自己养得百年放荡，光阴迅速

这精神的地窖，谁在大吹大鼓

我被自己生的小妖托起，直上高山寻找墓地

我有恩有义的菩萨，你玉手一指

我就立地成佛

度两个人去给你献茶，献饭，献身

我因为这龙脉悠长，身价倍增

手拈杨柳，也念南无阿弥陀佛

谁？

静悄悄的夜里

我把头潜伏于大地之下，如千百块散碎之金

大地的呼吸，飘满肃杀的秋意

“醒来”。“不”

我已怅然若失

是那漫长的厌倦的生活的最后时刻

已经到来

已经街道冷落，民事荒凉

我咬紧了牙齿，咬紧了

将帝王从昨日的睡眠中……唤醒的嘴唇

把孤儿的泪洒在石头的怀里

谁在轻轻的哭泣？

“是谁？”

斧头砍下来的时候，我不能够呼救

不能够举起侠士的宝剑

我热烈的期待——我的死神啊

我把白银的盔甲脱下了

我骨头上有多少刀剑的痕迹。它们正疼。正

破坏我的美

且低声些

——我却看到雪。一地的雪，一山的雪

洁白的雪

我看雪的样子，好像看我的亲人

一张瘦瘦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他抚摸我失去感觉的词语

“你是谁？”“父亲？”

“你所不在的地方，就是一片荒凉。”

可是

它们慢慢地化了

在我虚掷了这许多光阴以后

慢慢地化了

我醒来的时候，只剩太阳

在寸草不生的山巅

安静下来

“谁？”“谁啊？”

谁的精神由群鹰拖引着，冲破大绝望的刀刃

巨翅缤纷，何以有此壮丽

可。我的衣袋里装满昨日

他们的内心在制造昨日

我在拥抱着昨日

如果我死亡，它同我一起死亡

如果我飞翔，它正和我一起飞翔

这无处不在的我极力想忘记的过去啊

冲破云霄了

谁把我点染得这样光明

我满身戴起耀目的黄金，向太阳敬礼

我震颤地轻轻地吻着你予我的

光明啊

是的，已经醒了

我是天后的使女 

已经在你的体内。新的君王们到来了

今天，太阳正在升起

鞋踏破

我来双桂禅院好几次了，破山禅师不在

其实，无所谓佛

方内

方外

你在自己攀住的桂花树上发愣，忘记了鸟巢和鸟

天外还是天，想起来总让人沮丧不已

我喜欢的是，那些长袍男子拿着扫帚

站在你面前

把佛门广阔天地，扫了一遍又一遍

而女鬼门开始上香

传来女人均匀的呻吟声：哎哟哟

老天爷

水 鬼

一个男人，在水鬼回荡的回水沱

从河东飘到河西

他抱紧我的桃花红心木

把声音低了一低：嗳，表妹，你还好么？

我突然流泪

突然抓住两岸秀美的江山

我要拖个人下水，找个替身

已不可能

哥哥，请回！我不要紧的

要紧的是你那一身端正的长衫

打湿了

我挨着一首诗坐下

我挨着一首诗坐下

仿佛一个被梦驱逐出来的人

一只低垂的黑鸦

只剩下回想。回想——

没有一片叶子颤动，没有一丝声音

打动我

直到，林子远处一只鸟叫了

另一只鸟应和

一群月亮在柳阴深处

白得像雪

丰收的谷物被大光……照亮

我才相信

—物安静，是为了一物响起

我才相信，我误入了九月的爱情

你的果实和蜂蜜

啊，那蜂群，那烈焰的嘴唇

它如何懂得安静

过了今生

我将去另一条河种下秧苗。趁众人散去

稻田空静之时

我种下古代宿世的人物，刚刚走下香坛的米神

他匆匆向东方走去

我的东方啊，无山无树，无树无绿

只是淡，是云卧的空岩，拍击我前世的绝壁

“我不仅自问一声，我哪里乖啊。”

我就想把一切收拾停当

为爱过我的人，恨过我的人，奉上百谷百蔬

奉上铺金的春天，真葡萄树

这是谁家的园子？花神、树神、牧神都进去了

难道没有失落一个，错过今生甚至来世

使我的田园荒芜

使我们分散，只在谷谱里偷生，成为两个悲悯的祈雨人

说着：天，天

不死的夜

我拥有一百年前梨花落下的白

真是奇迹

在它们繁生的地方

星群巡行在我的头顶 

光明和自由

从一个山坡照到另一个山坡

我爱这奇异的国土

这花和星，这黝黑的熊一般的男人

他巨大的斧头，劈开春天的河流

劈开放纵的花朵

一切荒原的蓄美  

有声音的世界

满山的春风，要我去赞美

要我陪它回家

回家……我想不出它住在怎样的房子

漠大无边的房子          

我和着不断的鸟鸣

我和着不断的鸟鸣，在宝鼎山

我，只有我。足以蛊惑那只鹰，跃过大野

在迷路之前，它看见我。它的怀疑和不安消失了

我对它生出眷恋之情。它的求偶之歌在大地蜂拥

大地啊，你就是我的。含混的幸福

直到夕阳向我移来，我才感到未曾有的大空虚

事实上，我并不缺少什么。并不——

青苔和岩石的气味，与我寸步不离

长青藤夹带着清愁。这些，多么让我难以捉摸

正如你，向我走来。在枫树赤裸的高枝间，挂果

这些都是我要的。都是

初春

是什么样的寒冷，在这个初春压着我

城南的乡村，每一步，每一个湾

已经变得陌生

那些胡豆花，怯怯地开

我的爷爷躺在那里，他的呼吸与土地一样

如此宁静

一只麻雀带着少许的从容，站在坟头

我点燃那炷香，它就飞走了

这多像一首失望者的田园诗

现在，树木开始抽芽

我所到之处，雪融了

而桃花，正以另一种方式生活

春  秋

一，

我放慢脚步，轻轻地行走

浩大的太阳同我的诗篇一起，沉入大地

我无法重新打开一件远古的兵器

有好几次，我几乎失去了勇气

在一个没有鹰的天空，我在和谁依约而至

你也许想到了我，大概是一个春的夜晚

我们突然被刀声惊动。花香离枝落地

我们甚至没有来得及掩盖某些事物，某次短暂的爱情

一切，皆有了秋意

风来了，三更的时候

所有的水突然高涨，噼啦作响的树木迎风弯腰

我看到了风。就像第一次，看到你一样

自燕山而来，又沿西都而去

二，

风继续着风。越过我要去的湖泊，巫山

越过我的心。从马车里跨出的王者

开始坠落

我们之外，一切背景都在隐退

风为什么不喊出来，那支相遇之歌。天色已经不早

我要推迟这慌乱的天空。从今天开始

我要重修庙宇，我要四时祭祀

直到风中的大妖吐出咒语：我爱

然后，拥入湖中

我从遥远的古园走向你

多像一群群怀想中的乡亲，果实中寂寞的勇士

哦，这风吹草动的世界啊

三，

是谁在夜里唱着歌，在一支短笛中浮动

山风的红，枫叶磅礴的红

秋啊，你拾阶而上

交织在秋蝉苦苦的霜恋里。我要把整个春天搬来送给你

我种了一树桃花，在前方孤独的道路上

她将占据我多长的白昼和黑夜，多少个来年春天

我想，花朵不该盛装唐朝的红

在这个雨夜，我不能入睡。她还在开

还在为寻找一间草舍的胸怀，忘了花期

我要为她紧握苦难。紧握最后一瓶少女的芳香

我感觉到她的冷，她扬花孕穗的叫声正被砍伐

没有人来证明心的碎裂。这里找不到答案

找不到了

爱，远离了我吧

四，

请卸下我秋天的忧伤

卸下我蝴蝶的华彩，你的追魂刀。以便对我所知道的

曾经的曾经用名词来描绘。我真的移交于秋天了

偏爱我的季节走了。它留下我

留下林间泥泞的小路，留下深不可及的缄默

贯穿我的心。我什么也不想说，不想

我看见一切都迅速离去。我看见

人们相遇，相爱，绝望和死亡。在一小时之内

留下一望无垠的贫瘠

我惊恐于接近我自己，接近这个季节的

空无一人

五，

我要在这里度过我的春秋。在孤独之山上

成为神的新人。神的床罩，我要亲手缝制

谷神遥远的哄响是从这里传出的

神哦，我们对饮

我要用颤栗的酒款待你，那是我为你酿制

我在小声说：我需要一饮而尽

他们不可能更多的知道我们的风景

我永远也不会讲述。我天空的繁星，天空的云朵

我们逃脱了可憎的仇恨，枯朽

村里人纷纷涌出村口，他们在等待奇迹

等待新的雨水，新的花粉

这世上的歌总是唱不完。总是让一个人午夜梦回

某一行诗

六，

那些鹰群，消瘦地穿行于我的诗句

穿行于我不断渴望又不断落空的旅程。

它们划过我的深潭，村庄和小屋

升起，落下

一声过后，音讯全无

它们看来象是一些荒谬，在一片茫茫青色里

你会感到一种类似崇高的东西，类似他们对一首梦谣的解说

我饮茶于纸窗瓦屋之下

为这无限江山铺开乐典，铺开我们年轻时写的小诗

布满鹰的怀念，布满爱的嘴唇

飞行的影子，如此生动逼真。我不能超越它了

不能在它之前消逝，同时远离虚构

远离母亲一样宽阔的村庄。那些爱恋中的红蜻蜓

七，

我已经厌倦了，唯一的天真

当我们老了，朝着土壤弯腰时。我是否还在延续

还在用迷迭香，用宽叶薰衣草书写我们的历史

青铜色的银器佩戴在我的手上，耳廓上，我的胸口上

回忆啊，每一朵花都在奔跑，在我面前发出锈蚀的烈焰

为什么我总是留恋我骨上的苍茫。一道灰白头发的前额

我已经不知道几百里之外的故乡

有那么一个下午。有那么多人，走了

世界怎么这样的空荡啊，我要等风月坠下来

我才打开空门。抱它回家，抱回它天上的一日

我不怕你们说，它是古人的

八，

遥远的，遥远的你，那样清楚而细薄

我瞧得见你的脸。在一个又一个梦幻的黑夜

那是喘息的眼睛，是突然一亮的疯狂

哦，谁在啼哭，把这孩子从水里抱出来

抱抱这完美的幸福

多么柔美，多么丰厚，多么光彩照人

她进入这世界才一昼夜

这中空的身体，只等你塞满童贞，丁香与百合

万物滋开而不蔫萎

她或许不存在，拒绝这个名字和柔韧的肉体

请非她，远她

当你逮到她时，就杀了她

在越来越昏黄的光线中，登车揽辔，拯社稷

济苍生

星期一

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

我正在乡间散步，看牛羊，扎草，煮料

在临窗的位置读《蒙梭罗夫人》

喜欢书中的一个人物或者说两个人物

是的，到处是干旱

我能说什么。我不是龙王，也不是龙女

我不想用很多人信任的预卜去说教

我爱上四月瞬间的颓败

我想一口气越过明月山拥抱你。告诉你

正在凋零的牡丹花多么洁白

又是多么醉人

一路上，我不知回望了多少次

我觉得这并不是无关社会的痛痒

就算我为雨而来——把花朵和葡萄献给神

我对神的态度和对人的态度是一样的

我只会感谢，不会祈求 

星期二

春夜，草木发情

天朝上国，我记得是有星星的

有颗星星，打碎我房间的一扇玻璃

之后我披了白袍，提起刀，飞身而出

越过边境。杀到皇城去

我被山崩的一颗小卵石击中

气人，上帝要出卖我，就让他出卖吧

重要的是，我年纪太大

不适合这趟旅行

不适合护送金子和羽毛做的嫁衣。那是女儿们的事情

其实上帝不干掉我

到你家门口，白发已三千丈了

京城地面，聚会天下各色女人让我窒息

你端一大碗白米饭，川味回锅肉

我也吃不下

你问我，牙口还好？

我答：不中了。公子保重

一阵鹤鸣声声，我瞬时不见踪影。半日

你还在呆望，怅怅如有所失

星期三

今夜云层浓厚，不见月色

我在南山喝酒，抬头看天

遭遇春天的萤火虫，它们飞呀，飞

一小片菜地里，一群青蛙正在高歌

每唱到精彩片段，他们便击掌叫好

山谷发出回响：萧萧，萧萧

风萧萧，落叶也萧萧

山风很大，有人擎煤油灯，穿青衣

衣角在黑夜里飘扬。他看我

我不认识。蒲松龄？寒山子？鲁迅？

哦，破山兄

春色将尽，大地震裂。哥哥你来干吗

我来伤春，顺便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