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郑志祖 实习记者 郭琛 发自黑龙江哈尔滨 

张明杰

2014年9月，中央第八巡视组进驻黑龙江期间，张明杰被哈尔滨市纪委带走。

同年11月3日，哈尔滨市政府通报免除其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职务。此前的2014年7月，她已被免去哈尔滨市发改委副主任职务。

这名哈尔滨市发改委原副主任，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原主任，平日多以“曲婉婷之母”身份被提起的女官员仕途就此终结。

张明杰被逮捕7个月后仍在侦查中

2015年1月13日，张明杰的名字登上了《中国纪检监察报》，成为2014年哈尔滨纪检系统查办的大案要案典型之一。

在这篇题为《哈尔滨：聚焦主业惩贪腐》的报道中，她的名字和哈尔滨市公安交通管理局松北交警大队原大队长庞双禄、哈尔滨市交通局原副局长王洪记并列在一起。

曲婉婷的社交媒体上的头像改为与母亲的合影

张明杰的女儿，曾因一首《我的歌声里》红遍大江南北的曲婉婷，目前正在加拿大发展。

4月25日，曲婉婷在Instagram贴上两张幼年时跟母亲的合影，并写道：“This ordeal is very stressful and I find myself in crying over it daily.I love my mother dearly and I am truly heartbroken.”（这磨难对我来说压力很大，让我几乎每天以泪洗面。我非常爱我的妈妈而且感到心碎。）随后她再贴上一张旧照，表示“I miss her so much（我好想她）。”

据腾讯娱乐4月24日报道，2000年，17岁的曲婉婷独自去温哥华留学学音乐，但并不能被母亲张明杰理解，张明杰一直希望她能学商，这导致母女关系不和多年。

曲婉婷和母亲张明杰的合影

公开简历显示，2000年的张明杰还只是哈尔滨市市建设局信访处处长。

曲婉婷2012年曾对“加拿大都市网”表示：“在知道我开始创作音乐后，母亲很生气，有三年时间没和我联系……直到后来我取得了一些成绩，妈妈身边的朋友夸我以后，我们才慢慢开始联系。”

2014年9月29日，哈尔滨市人民检察院决定以张明杰涉嫌滥用职权罪对其逮捕。

时隔7个月，2015年4月29日，哈尔滨市人民检察院政治处主任田富强告诉澎湃新闻，张明杰案比较复杂，目前还处在侦查阶段，需要补充侦查，尚未进入起诉阶段。

对于张明杰的具体案情，哈尔滨市纪委、哈尔滨市检察院均以案件尚未结案为由，拒绝予以置评。

身兼哈尔滨市原种繁殖场改制组组长

公开信息显示，张明杰（1956.4），辽宁铁岭人，民盟成员，早年曾先后担任哈尔滨市轻工干部学校科员，市轻工业局供销处科员，市轻工职工中等专业学校干部，市建委信访处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处长，市建设局信访处处长等职。

提到张明杰的性格，一位接近哈尔滨政界的知情人士用“说一不二”来形容。

他告诉澎湃新闻，曲婉婷在加拿大读书的时候，一度想学音乐，遭到张明杰的坚决反对，并被断绝了供给。曲婉婷只好去打了好几份工，过了好一段窘迫的日子。

2002年11月，拥有民主党派成员和女干部双重身份的张明杰，成为哈尔滨市道里区副区长，一直任职到2011年9月。这是她简历中任职时间最长的职务。

多名哈尔滨市原种繁殖场（以下简称“原种场”）长期举报张明杰的职工告诉澎湃新闻，张明杰被带走不排除与原种场的土地问题有关。

原种场此前属于市级单位，2009年经过改制，原种场被划归为道里区政府直接管辖。

哈尔滨道里区新发镇机场路和环城高速交汇处附近的土地，在2009年之前，隶属原种场，共约154公顷，是国家繁育玉米良种的基地，黑土层厚达两米，但如今，这里有一片停工多时的住宅项目工地“怡景·森林城”，开发商为哈尔滨先发置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先发置业”），还有大片抛荒的土地。

多名工地留守人员告诉澎湃新闻，工地开工三年多，干干停停，上次停工是在2014年9、10月间。这恰与张明杰被带走的时间重合。

2009年，道里区政府决定对净资产为负值的原种场进行改制，张明杰出任改制领导小组组长，将原种场整体打包至哈尔滨产权交易中心进行转让。公告显示，标的底价为6160万元。

多位原种场职工告诉澎湃新闻，2009年8月，原种场最终由哈尔滨市东江农业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东江农业”）以标的底价购得。

一位接近原种场改制领导小组的知情者告诉澎湃新闻，当时的竞拍并不透明，确实有好几家公司对原种场感兴趣，但张明杰等人属意东江农业，针对东江农业的转让条件也更加优厚。

工商资料显示，东江农业成立于2007年9月，法定代表人为魏奇，注册资金仅为50万元。

2011年年中，东江农业又把该地块中机场路路南的50公顷土地使用权转让给先发置业。工商资料显示，这是一家成立于2011年7月15日的新公司，执行董事兼总经理王淑范。

需要注意的是，2009年原种场在哈尔滨市产权交易中心发布的转让公告中，已经说明原种场的土地使用性质为划拨，该次转让不含土地使用权。

就这样，先发置业开始开发“怡景·森林城”住宅项目。但澎湃新闻并未在哈尔滨市国土资源局旗下哈尔滨市地产交易中心网站上找到“怡景·森林城”的土地出让记录。哈尔滨市国土资源局的网站上也没有该项目的任何记录。

有试图购买“怡景·森林城”的购房者对澎湃新闻表示，该楼盘“五证”不全，因而放弃了购买计划。

工商资料显示，魏奇和王淑范均为哈尔滨黎华家居装饰购物中心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魏奇更是该公司法定代表人。

先发置业现任副总经理张明喆对澎湃新闻证实，魏奇虽然在先发置业没有职务，但对先发置业的事务有相当大的发言权，自己就是魏奇聘请到先发置业来工作的。

按照当初产权交易中心的公告，东江农业要与全体自愿上岗职工签订3年劳动合同，并且保证该地块为农业用地。

然而东江农业拒绝返聘职工，给出的遣散费也着实微薄。以一名工龄近20年的原种场老职工为例，其收到的遣散费不足两千元。

除去“怡景·森林城”地块，原来属于原种场的其他地块处理也成为疑问，例如机场路以北地块。

2010年，哈尔滨市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哈城投”）准备按照哈尔滨市政府的指示精神进行一次土地收储。

当年10月20日，哈城投向道里区政府发函，请求帮助收储一些较好地段的土地。

张明杰是这次交易的积极推动者。2010年10月25日，张明杰在关于这件征地事务的函件上批示，请道里区土地征用管理办公室按道里区政府主要领导批示落实，协调好地块。

2011年1月18日，原种场和受哈城投委托的道里区土地征用管理办公室达成协议，征收机场路以北属于原种场的一块土地，共计11.3公顷，道里区土地征用管理办公室向原种场支付1.9985亿补偿。

公开资料显示，道里区土地征用管理办公室没有收储土地的职能，而哈尔滨土地储备中心隶属于哈尔滨市国土资源局，负责对依法纳入储备范围的国有建设用地实施收购。于是，2011年9月27日，道里区土地征用管理办公室和哈尔滨土地储备中心市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分中心达成协议，将这块土地收储。

公开资料显示，哈尔滨土地储备中心市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分中心是哈尔滨市土地储备中心下属单位，是设在哈城投的土地储备分中心。

值得注意的是，这笔交易中，协议达成后，道里区土地征用管理办公室通过中国工商银行开出的票据上写着“付补偿款原种厂(场)”。不过，多名原种场原职工告诉澎湃新闻，原种场并没有得到这笔补偿。

哥哥侄子以及民盟同事都为先发置业工作

澎湃新闻了解到，上述先发置业现任副总经理张明喆是张明杰的二哥。张明喆退休前曾从事过建筑开发工作，有个儿子叫张宇。

张明杰任职道里区副区长时，她的民盟同事王绍玉、二哥张明喆、侄子张宇，均来到道里区辖区内的先发置业工作。

2011年8月，先发置业举行了“怡景·森林城”的开工典礼，在这之前两个月，张明杰的二哥张明喆受魏奇邀请，出任先发置业副总经理。

张明喆向澎湃新闻证实了这一说法。

他表示，魏奇聘用他出任这一职务，主要是他退休前拥有建筑开发的从业经验。同时，他的儿子张宇，在北京读大学时学过城市规划，就在先发置业做些开发的前期工作。

按照先发置业的工商资料，总经理是王淑范，但王绍玉也曾以先发置业总经理的身份，参加2011城市防灾减灾与可持续发展专家研讨会。一位接近先发置业的知情人告诉澎湃新闻，先发置业和道里区政府的会谈，都是王绍玉作为先发置业的代表参加。

王绍玉（1956.1），河北唐山人，和张明杰同为民盟盟员，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是灾害风险管理。他2005年3月从河北理工大学“转会”到哈尔滨工业大学。

哈工大建筑学院的一位研究生告诉澎湃新闻，王绍玉教授讲课非常好，“能够带给学生关于灾害防治的新知识”。

王绍玉和张明杰的交集在民盟。王绍玉担任民盟中央委员、民盟黑龙江省委常委，张明杰则担任民盟哈尔滨市委副主委。一位接近王绍玉的知情者称，两人在工作中常有接触，交情很好。

澎湃新闻多次致电王绍玉的手机和固定电话，手机显示为停机，固定电话无人接听。张明喆向澎湃新闻证实，王绍玉已于2014年9月23日被“双指”，原因是涉嫌违规开发土地。但官方一直没有公布这一信息。

哈工大建筑学院与王绍玉相邻办公室的一位研究生也表示，王绍玉“犯事了，已经很久没来上班，具体多久不太清楚”。民盟黑龙江省委办公室则表示不了解王绍玉和张明杰的情况。

在张明杰调任哈尔滨市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局副局长之前的一个月，2011年8月，道里区所辖的新发镇拥有了国家级小城镇试点项目，而原种场正处于新发镇的管辖范围之内。张明杰称，计划将新发镇11个行政村整合成3个社区。

此后，道里区还将“怡景·森林城”项目作为“新发镇小城镇示范区”，列入道里区2013年重点项目。

根据道里区政府官方网站消息，该项目由先发置业开发，总投资50亿元，由分管城建的副区长“包项目”。

2011年8月上旬，项目奠基礼在新发镇举行。一位新发镇当地的知情者告诉澎湃新闻，张明杰主持了这场仪式，为了准备这场仪式，她还命人特地在“怡景·森林城”对面立了一块赭色的石头，作为奠基石。

不料举行奠基仪式当天，现场大雨倾盆，据目击者描述，云像龙一样扑来，猝不及防的暴雨把参会人员淋了个落汤鸡。

澎湃新闻记者在现场看到，那块赭色的石头至今还立在那里，上面没有一个字，周围方圆200米内全是抛荒的耕地。

此后，张明杰调入哈尔滨市直机关，先后任市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局副局长，市城市管理局副局长、市城市环境综合整顿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市发改委副主任、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直至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