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多尔•费伦齐说,在我们的灵魂深处,我们仍然是孩子,而且终身如此。孩子们都喜欢听故事,在当今,故事以影视的形式大量供给。而它的工作机制是这样的:第一步,商业机制制造故事,卖给大众;第二步,大众乐于为某些故事掏钱,而不愿为某些故事埋单,表现出一定的类型偏好;第三步,商业机制接受反馈,制造新的符合偏好变化趋势的故事,后两个步骤使得影视作品具备了社会观察的价值,尤其从偏好“口味”的变化,可以窥探大众的心理状态。
“新硬汉”的崛起且从两名演员——胡歌和彭于晏的“转型”说起,他们从软绵绵的“花样美男”堆里走出来,向雄性魅力跨越。
2014、2015年,《伪装者》和《四十九日•祭》风靡全国,胡歌彻底洗尽帅哥标签下的浮华,转变成为一个儒雅的内涵式英雄。而彭于晏,从2014年的《黄飞鸿之英雄有梦》到2016年的《危城》、《湄公河行动》,他在每一部电影里都塑造了一个皮肤黝黑,肌肉强壮,不顾外表,正义果敢的英雄形象,尤其在《湄公河行动》里,与张涵予一起在银屏上男儿傲气、豪情无限。
与硬汉式的,有真实故事依托的《湄公河行动》的成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无社会背景、纯虚幻想像的《爵迹》的惨败。《爵迹》的导演是典型的物质主义阵营的代表郭敬明。郭敬明以《小时代》四部曲闯入电影圈,其第四部《灵魂尽头》的片名,恰如一句谶语,似乎宣告纯娱乐,纯幻想,纯欲望宣泄的文艺作品对社会的挑动力走到了尽头。
这样的崛起和毁灭并不是偶然,一定是社会发生了什么……
胡歌和彭于晏成名于同一部电视剧——2004年的《仙剑奇侠传》,这部剧当时碰上的主流观众是正在上大学或者中学的80后,这是真正支撑起整个社会娱乐化进程一代人。12年过去了,那些熟悉胡歌、彭于晏的年轻人,都已经成了社会中坚,他们已经度过了作为完全意义上的社会人的艰难积累期,阶层属性已经大体固定,人已经稳稳地嵌入社会结构当中。他们对各种“童话”的热情早已消退,浪漫主义已经是过去式,做事,想问题都更加重视逻辑性,注重自身的社会角色特征。胡歌、彭于晏的转型,对个人而言只是一种个人的人生际遇,但对他们的受众而言却相当于一同成长。
郭敬明的《小时代》第一部在2013年推出,此时处于“童话时代”的是90后,与胡歌和彭于晏的主流观众正好错位一个年代。90后的年轻人物质生活水平更高,2013年,最年长的90后正好要进入社会,但年龄本身自带的浪漫主义还在身上,《小时代》提供了符合他们年龄特征的社会想象。
不过不一样的是,社会经济发展带来的前景预期已经发生了转折性变化。新世纪头十年,社会财富的积累仍然高歌猛进,年轻人对前景有非常积极的憧憬,未来水到渠成,现实从未给娱乐当头一棒。而2014年,当90后开始进入社会的时候,“新常态”这一名词第一次被提出,表明从高层到民间,已经接受了经济生活庸常化的现实,社会娱乐化所积累的泡沫开始破裂。
如果是80后进入社会是艰难但有希望的,90后则是艰难更甚但希望变弱。今年搅动舆论的“名牌大学毕业生一无所有之惑”,代表的正是一种社会氛围的暗淡。客观上,房价变得高不可攀,对象越来越难找,生活成本越来越高,工作压力越来越大,阶层鸿沟在日常里越来越容易被感受到;主观上,成长期物质水平的提升消弱了人对环境的耐受能力(这种心理素质反过来会放大困难),电子产品的普及则加剧了人际关系的焦虑。在这种情况下,未来预期却不能提供乐观支持,于是这一代的年轻人比上一代更快发现,文艺生产的商业机制所刻意雕琢出来的童话只是一个谎言。现实世界与影视作品的矛盾,形成了观众群体内部的重新整合,总的一个趋势是审美偏好从低年龄层观众向高年龄层观众靠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