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韩国影史最年轻青龙影帝”之后，李政宰如今又多了一个新title：艾美奖史上首位获得“剧情类最佳男主角”的亚洲演员。和那些因为热爱表演，所以成为演员的同行们不同，做演员，也是李政宰的“鱿鱼游戏”。在一茬又一茬新鲜面孔永动机般更新迭代的韩国影视圈，李政宰能一直成为不被淘汰的“456”，运气成分之外，当然还有天赋，以及一些挑选和诠释角色的智慧。

喜欢李政宰的影迷，大多也有种可爱的耿直，不太会像迷恋五官傲人的鲜肉演员那样，热烈地表白“欧巴好帅”，而是更淡定地陈述，“对，我就是馋李政宰的身子”。你会发现即使是在《鱿鱼游戏》里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穿着单调的运动服这种不修边幅的扮相，咬着细针专心研究椪糖的李政宰，依然能嵌套进“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的世俗定律。如果真的要深究一下，李政宰的魅力从何而来，大约又能用上另一个定律：他越坏，我们越爱。

翻翻李政宰的履历，不难发现他有太多作品是因为“坏”，反而被观众爱到不行，甚至从2010年开始，李政宰在前后五部作品中，几乎都是以反派身份出镜。《下女》中偷腥的男主人，《夺宝联盟》中算计同伴的神偷，《观相》中的篡国枭雄首阳君，《暗杀》中利用战争投机的卖国贼，即使是《新世界》里卧底在黑帮掌门身边的警察，也着实算不上什么所谓的“好人”。

李政宰偏偏能把这当中的每一种“恶”，都演绎出属于恶人的逻辑自洽，再让观众掉进他的逻辑陷阱，心甘情愿被他掌控与玩弄。一如那个把红酒递给下女，邀人一晌贪欢的男主人，李政宰饰演“恶人”这件事，本身也带着点邀请的意味，对观众的潜台词仿佛是，“我性本恶，愿者上钩，概不负责。”

有心理学者曾经分析，为什么虚构的反派角色总能大受追捧，究其原因，或许是反派与恶人，比那些自带光环的英雄们，更像有悲有喜的，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人，甚至我们能在并不可爱的反派们身上，照见同样不可爱的自己。高勋的欲念与利己，波派的贪婪与算计，首阳君的暴戾狠辣，廉锡镇的投机背叛，无一不是刻在人性深处的七宗罪，每一宗又都在李政宰的诠释之下，让人情感上恨到牙根发痒，理智上却直呼好绝。

甚至是“没那么好看”的《鱿鱼游戏》，在456还是成奇勋时，李政宰把这个并无大奸大恶，却总是不干人事的大龄废柴全身上下的“恶”，演出十足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让观众恨不得给他来几个耳光解解气。

虽说想成为好的演员，总需要借助一些挑战和颠覆观众传统认知的角色，拓宽表演的上限，但对于最近十多年一直热衷“当坏人”的李政宰来说，他选的这条戏路，多少有点赌的成分。在银幕上“变坏”，无疑意味着早前凭借《触不到的恋人》那些爱情电影塑形的深情先生形象，会被彻底打碎。但不转型，继续复制一个又一个纯爱故事，自己陷入瓶颈不说，在一向不缺爱情片偶像的韩国演艺界，又能常青多久呢？

从现在看来，李政宰的转型是他赌赢了。其实就连他选择做演员这件事，都像他和自己打的一个赌。回到李政宰的童年时代，如果不是爷爷一次又一次竞选国会议员失败，他本可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不必为了分担家庭的负担而早早离开学校，一边照顾患有自闭症的哥哥，一边打工贴补家用。

好在李政宰的运气不算太差，先被广告公司相中，在主演了几支流传度颇高的广告之后，他接到了试戏邀请。剧本里的角色是个不入流的模特，仰仗女人和她们的钱包，做着不切实际的明星梦，像他，也不像他。这部叫《年轻男子》的电影，让李政宰初入影坛，就拿到了当年韩国青龙、大钟和百想三大重量奖项的最佳新人奖，除了运气之外，大约也因为故事外的他，比旁人更明白故事里的人，为什么要放手一搏，以命赌运。

与此同时，李政宰出演的电视剧《沙漏情人》一度制造了万人空巷的观剧热。这部剧有多热？据说在当时的韩国，有电视的餐馆和酒吧，会专门挂出招牌，写着“今日放映《沙漏情人》”，而没有电视的店主则会早早关门打烊，因为要赶回家看剧。韩剧一向有“男二定律”，男二很多时候都比男主更受欢迎和出彩，李政宰饰演的深情保镖，为保护女主角而牺牲的情节播出当晚，剧集收视率更是达到最高。凭借这个赚了无数观众眼泪的角色，同年的百想电视剧最佳新人奖也被李政宰收入囊中。

演员事业一起步便顺风顺水，李政宰却在风头最足的时候选择暂离演艺圈，入伍，而后继续读书。有点像赌局里越是顺风局，越要懂及时收手，暂别名利场的李政宰虽然一度落入低谷， 却也在不久后接到导演李在容的邀约，出演他的长片首作《情事》的男主角，这部号称韩国版“失乐园”的影片，让李政宰重回青龙奖评委以及主流观众的视野。

杨德昌曾说电影延长了人类三倍的生命，这句话放到李政宰身上，换成了另一种逻辑，是因为他过早体会过大于普通人三倍的命途落差，才得以把自己尝过的冷暖心酸，化用进角色当中，文字堆砌的虚构角色，因为他的演绎而有了生命，有了七情六欲，沉重的善，和让人恨不起来的恶。

《情事》 (1998)

《情事》之后，《日出城市》让李政宰成为当时最年轻的青龙影帝，也让他收获了另一个挚友郑雨盛。导演金成洙把《日出城市》里这两个人拍得浪漫又美好，摇晃的手持摄影，高对比度的迷幻色彩，配上Radiohead的歌，明明是两个挣扎在底层的小人物，却处处是“傻傻两个人笑得多甜”的天真质感。

宏吉的油滑市侩，杜泽的冲动耿直，达成一种默契的平衡与调和，尽管故事的底色与基调仍然是命运的无力感，但两人“真作假时假亦真”的兄弟情义，却莫名冲淡了悲剧的底色，让整个故事都仿佛蒙在日出时分橘红的天光里，有种朦胧而易逝的美好感。

好在到了戏外，李政宰和郑雨盛这对好友的感情，比之故事当中要“情比金坚”了许多。如今李政宰执导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狩猎》，第一个想到的主角人选便是郑雨盛。两个境遇相似的少年，打打闹闹着，竟然就这样走过了二十年。都喜欢炸酱面和烧酒，都不喜欢吃糖醋肉把酱料撒在盘子里，广告一起拍，公司一起开，颁奖典礼也总是一起参加的两个人，被戏称“清潭洞夫夫”。甚至连Instagram用户名都用文字游戏彼此呼应，一个是“from_jjlee”，一个是“tojws”，from到to之间，是两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一步一步打拼成为忠武路影帝，彼此扶持走过的时光。

作为演员的李政宰，在天赋与实力之外，在一条充满选择和分岔的路上，能得挚友同行，确实比旁人多了一点运气。很多人都喜欢说，演员有一千张面孔，其实不然，是他们在用一张面孔，演一千种人生的可能。至于哪一种可能是最好的，对于李政宰来说，答案是现在，也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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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Eurus

编辑／夏半

排版／se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