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句

一人死后坟上长出参天大树

懂得的人说——

此乃其平生未伸之志

2018.11.23

雪霁小站候车兼怀木心

火车就要来了

粥还很烫

我这个慢吞吞的人啊

何妨再来一碗

大雪纷纷？

2018.1.8

爱情一代宗师

高铁将我从一场雪直接传送进另一场雪中

四个小时的路程，静谧使人发疯

忧郁一镜到底，仿佛贝拉•塔尔《撒旦探戈》的开头

又像了不起的《公民凯恩》反复闪回ROSEBUD的雪中

我们是隔着大半个中国独自站在雪中的两个人

没有什么不能在两场雪中间一闪而逝

2018.1.8

大  雪

——吾诗不出，大雪不化。

起初只当这雪

是小孩撒欢

只当是少年冷血

只当是边城浪子是李寻欢

没想到它过日子

它起高楼

它宴宾客

没想到它有泼天的富贵

没想到它志不在此

没想到它在苍茫的大海上

写出两个巨字——

承——让！

2018.12.7

时间的邻居

铁伊有一本《时间的女儿》

她说：真相是时间的女儿

而你们要做时间的朋友

时间的男朋友和时间的女朋友

总有一天，你们都会成为时间的亲戚

七大姑八大姨，儿孙满堂

成功或失败，与时间纠缠到底

而我只想做时间的邻居

因为远亲不如近邻

愿我与时间始终平行

平等尊重主权，互不侵犯

2018.1.1

献给手嶌葵

手嶌葵，你平复了我

像平复了手

平复了嶌

平复了葵

你平复了大地与天空

平复了雨

也平复了雨后的彩虹

你平复了一个笨拙的男人

关于平复的记忆

你像你的名字那样

唱了一夜

尽管我听不懂

像听不懂鸟和花说事情

却置身其中

手嶌葵

谢谢你平复了我

我请你在我的诗中

继续唱下去

直到歌声也平复下去

与寂静融为一体

2018.1.9

大雪记

2017年11月1版1印

2018年1月1版11印

2018.1.21

如果月球上有海

如果月球上有海

我最关心的是——

它如何向我们旋转

而不向我们洒出

那月球上的海

盛满月的琼浆

2018.2.1

春节帖

若以冰河为一岁

吾尚幼哉

若以银河为故乡

离家还有五百光年

2018.2.16

元宵节想起《异乡记》

余所敬爱的女子

南宋李清照

民国张爱玲

余称二位为中华国民女子

若读张爱玲

最好从《异乡记》读起

《异乡记》是一本薄薄的草稿

（海子诗云：我是一些诗歌草稿/你是一首诗）

大部分被重写进《小团圆》

《异乡记》做为异文被保留在异乡

人间哪有甚么大团圆

所以小团圆也是好的

（按张爱玲被背叛的遗嘱，《小团圆》也要销毁）

《异乡记》写一个女人

车船颠簸辗转逃难般地去看望

自己避难中的丈夫

（没错，就是张爱玲从上海偷着去看望

躲在温州乡下的汉奸丈夫胡兰成

可以对照《金石录后序》里李清照的逃亡路）

数年后，张爱玲站在五十年代初的上海街头

看着那些身穿列宁装的新女性

打死我也不穿这种衣服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至客死美国再未归来

（那是一部新《异乡记》）

《异乡记》写至元宵节戛然而止

就停在这里吧

天地清明与热闹都刚刚好

鞭炮也不太吵

你也还好

2018.3.3

参与帖

惭愧，吾未能参与进大海

大自然——鬼斧神工之爱

未能参与到历史中来

未能参与任何火热的生活

成功或者轰轰烈烈地失败

吾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吾只是路过万物

而万物并不路过于我

2018.2.15

春雨帖

在一场春雨中

穷尽所有的春雨

春雨的一生

闪亮、清明

像早逝的同学少年

在十六岁的雨伞家乡小站

送别到此为止吧

挥一挥衣袖

青春的笑容

如同水漂

在雨中的湖面上

一闪而逝

2018.3.4

养生主

现在我的职业是养生

养生就是与生游憩

大好的人生啊

做什么都不值得

2018.3.11

与大海推杯换盏一晚

大海停止之处月亮涌起

云想衣裳花想容不下这高山大海

那个迟到的客人携带着海

当大海将自己缩进一只贝壳

就像听见一只贝壳的潮汐

我听见了大海的耳语

就这样与大海推杯换盏一晚

直到在群山的尽头

与黎明轻轻交换了舞伴

2018.4.13

画面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

画家没有开灯

而是打开了一幅油画

画面的光照亮了画面里的房间

而把房间变成画中人画的画面

是画中人画出了昏暗的房间

像揿灭了不存在的开关

2018.12.3

双子座流星雨过鲁大

戊戌冬月初九夜

双子座流星雨过鲁大

余时不知，醒来始发现

流星雨划亮朋友圈

鲁大校园秒变流星花园

地上有雪，天上有光

大海生出蝴蝶的翅膀

2018.12.14夜

生死慢

真快啊，地上的一年

比天上的一年更慢

想念一个人比失去一个人更慢

他们说，人死如灯灭

可是灯灭了还会再灭

人会一直死，死在这里

死在那里

在死里流浪

一个人死了

仿佛上帝取走了他的云

我们每个人都有云

像生日蛋糕，人人有份

但只有诗人才会下雨

因为雨为诗人而作

因为雨——

死亡是大敌呵

大敌当前，人人有责

你要放下手中的事情

好好说服他

就像说服回头的浪子

你要在活着时早早学会与死相处

与死同行

直到相互注入生命

像黑夜与白天

平静地融为一体

这时，他们称之为死

我称之为日出

2018.12.13

上阳台帖

唐诗壮观，书法森严

太白说：譬如裴旻老师

出剑的速度

近于道子线条的速度

子美，你也曾见公孙大娘舞剑器行

艺术的奥秘尽在此中

有人比慢

如愚公移山

太行、王屋，上阳台观^①

正一先生长于坐忘

如今形神俱亡唯余仙迹

山高水长，物象千万

非有老笔，清壮可穷

嗟夫，仙学最难!

边关遥远，山水茫然

寻仙不遇，空传画图

十八日，上阳台书

同游者杜甫、高适。

2018.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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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阳台观在王屋山。

芝罘

我想住在郊区

那样就可以开车进城

像外国小说写的那样

途经一些音乐与河流

比如养马岛

我可以说到烟台去

我说的烟台就是芝罘^①

现在我住在芝罘

海住在郊区

有时他进城看我

顺便买点东西

偶尔做爱

他使用贝币

我们的生活是一座贝丘

2018.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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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芝罘：烟台老城。

笃斯加内里致哥伦布的信

由里斯本向西直行

可抵行在(Quinsay)

自里斯本至行在

路程约三分之一个地球

行在城在蛮子（Mangi）

距契丹(China)不远

大汗(Gran Can)居于契丹

行在即杭州

蛮子为南中国

契丹指中国

大汗乃万王之王

路痴哥伦布

据此抵达美洲

误以为印度

又把印度当东土

2018.12.2

高雄

那年在高雄

晚上街边店洗脚

来自台南的捏脚师傅

一边捏脚

一边关切地问北方来的客人

唐努乌梁海今何在？

2018.11.25

枕上新咏（含注）

生如鲜花怒放的丛林

海底宁静，召唤我心

真气运行于身体诸省

诸省清明

如北斗临制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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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为一首修真诗。首句极言生命本真之茂盛，生生不息貌；二句海底即会阴穴，乃气机发动中枢，宁静表消息未生时。俟心肾召唤，坎离交欢，铅汞生焉。参张三丰《五更道情》：“性在天边海底命”；三句言周天发动，真炁巡行身体各部。又，奥登悼叶芝诗（《怀念叶芝》）：“他身体的各省都已叛变……”四句表周行刚健，寥廓无碍；末句参《史记·天官书》:“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方。”又《云笈七笺》：“五星为五脏，北斗七星开其七窍。七星降童子，以卫其身。”养生延命之秘辛，尽在此中焉。

芙蓉

古人的身体尚轻

轻得就像身材

他们驾驶汉字飞越镜子

挥舞河流两次踏入不同的词语

他们潜伏于书籍深处

像邱少云埋身于一场大火

他们拒绝像

像不胜酒力的王

他们把诗裁成白雪

又把芙蓉穿在歌声身上

北山帖

夜晚北山小饮

在北山眺望全真派的塔山

舍车而徒

穿过夜晚的校园

校园演唱会唱着山东爱情故事

“人在半岛已经淹留七年……”

早晨徒步往北山取车

秋天明媚

校园明媚

想起加里·斯奈德

心中明媚

2018.9.15

时间与河流

梁毅看了我书架的照片说——

你也有《时间与河流》啊

于是，我只好晒出了另一张照片

其实我有两本不同版本的《时间与河流》

尽管一本都没看过

我毕竟是一个有《时间与河流》的人啊

一个有两个版本的《时间与河流》的人

这使我和那些没有《时间与河流》的人

那些只有一版《时间与河流》的人

那些有着更多版本的《时间与河流》的人

区分开来

像《时间与河流》将我和托马斯·沃尔夫区分开来

有多少次我抚摸着《时间与河流》

就像抚摸着时间与河流

仿佛这不再是托马斯·沃尔夫的《时间与河流》

而是我的时间与河流

于是，我拥有了两个版本的《时间与河流》

2018.8.21

秋冬来信

那是在南京

汉口路、广州路、青岛路一带

小粉桥、天津街、金银街

偶尔越过鼓楼

进入暂居的大方巷

有很多的树木酒馆咖啡馆和书店

陶谷新村、上海路

沉默的记忆之门

春水堂啊古南都

最后的青春流放地

可是，我必须

一定没有去过南京

没有鸡鸣寺、玄武湖

没有进香河路

没有大行宫、延龄巷

没有雨落在新街口

像雨落在珠江路

没有更远处

长江越过栖霞山

并将其忘记

纪念一位诗人的死

那是在南京

盛产诗人的外省

一个陌生诗人跳楼自杀

一年后，我才通过微信

认真阅读了死者的生平

他死后才被朋友们追认为诗人

生前只被当成一个好人

一个兴趣广泛人见人爱

年过半百仍沉浸于年轻的朋友

这样挺好

死亡是专业的事

像我们只是业余活着

而且往往活得不好

余生请多指教个你妈

诗人也不能豁免人生很难

唯一的区别只是自杀很疼

哦，自杀可是跟死神硬碰硬

那得多么年轻气胜

或许只是多痛苦多脆弱

我羞愧地联想到自己

竟然从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

像我这样猥琐懦弱的人呵

永远做不出那么高调主动的事情

多年前我己叛变青春如叛变革命

就连痛苦都没有了浓度

理论上每个自杀的人都是诗人

活着写诗却未必

2018.11.14

嵇小军开车

嵇小军开车

一笔一划

皆依晋人手法

置路边宋元山水

于不顾

2018.1.22

在等云书房眺望海港

在等云书房眺望海港

像平静的哈德逊河

注入上纽约湾

芝罘湾、烟台山

落日给明信片盖上

一枚十九世纪的邮戳

且放下手里的书籍

登上开往美洲的大船

大风歌

——为改革开放四十年而作

风起

风过尔

风

2018.12.8

想起爱情

想起爱情

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

已经是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事情

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已经是月亮上的事情

后来你死了

我死了

或者我死了

你死了

总之我们都死了

在这个世界上

再没有人想起我们的爱情

就像从未发生

写作心得

最幸福的是写诗

只写短诗

其他时间都用来玩

用来活着

其次幸福的是写长篇小说

用一生的时间

写一部长篇小说

最后消失在小说中

如果最后的最后

小说也丢失

那就算是死后的彩弹啦

2018.12.15

冬眠（二首）

其一

像陈抟老祖那样

抟成一团

一睡一百多天

或者几百年

有时我把自己抟成一团

有时我把世界抟成一团

有时我把时间抟成一团

我是陈抟

我爱冬眠

其二

大雪封山

适宜冬眠

适宜一边冬眠

一边看锡兰的《冬眠》

三个多小时的电影足够漫长

直到你融入其间

电影融入你的冬眠

直到《冬眠》覆盖了冬眠

你小小的温暖的冬眠

冰天雪地间亮起的大电影一般灿烂

2018.12.30

白雪公主

一想起白雪公主

白雪便落满了山腰

像白雪公主雪白的腰

矮人曾去过的山腰

如今，七个白雪公主坐在窗前

纯洁的美像疯狂的铲雪车

在镜子中呼啸而过

更多的白雪公主沉睡在

抓娃娃机里

慈眉善目的白雪公主

身穿芭比的衣服

等待着咒语

像等待着大雪纷飞

2018.12.28

重读《基督最后的诱惑》

中年的阅读

是一次次重读

那曾滚烫过你灵魂的战栗

来得更加持久和壮丽

像是冬至一阳来复

送来春天的消息

剥极必复的古老信念呵

撑持着神州永远不死

复活终将来到

以马内利

看，俊美的浪子牵过马匹

告别亲人

再次渡过河去

2018.12.24

鹤

半夜醒来，鹤在客厅

黑色双翼，银做歌声

轻轻踱步，帖的偏旁

仿佛夜之留白

伊是谁？

陶弘景与宋徽宗

或者郑孝胥？

俱是人间爱鹤的人

俱是世上失败的人

夫鹤之死，或焚或瘞

振羽，像美一样通俗

松动空气的泥土

大面积的雪

就

要

落

2018.12.27凌晨

夏小令

夏梦

悬挂在夜的树枝

摇落

星纸杯

加冰

立等可取

2018.6.9

隐士帖

一个人酒足饭饱以后

并不关心天下大事

噫，渠已牛逼到这个程度

余数十年隐居于此身体

身体即祖国

真气茂密国境线上的森林

在平原上隐居

做个方圆百里一览无余的隐士

或者在宫庭里养鸡

如迪伦马特笔下的罗慕路斯大帝

万物速朽

只有傻逼以为凌驾万有

而不为虚无唾弃

他征服的海浪

只是一串串笑话

2018.2.27

莱芜

翻山越岭

跨过齐长城

我来到了莱芜

就像是翻越阿尔卑斯山

来到了瑞士

仿佛老妇还乡^①

俗话说：莱芜就是山东的瑞士

瑞士是和平之国

莱芜自古兵家必争

小小的瑞士很富

莱芜小小的很穷

穷在瑞士有远亲

富在莱芜无人问

你来莱芜无？

来等于无来。

晚来天欲雪

能来一杯无？

无。

2018.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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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老妇还乡》：瑞士剧作家迪伦马特名作。

山竹台风

十七级的山竹翻不动桌上一页书

一杯茶里有直径一千公里的台风

2018.9.15

宇宙尽头的滑梯

我来到宇宙的尽头

那里有童年的滑梯

登上滑梯

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

老去

2018.10.4

天国之秋

“这是向天堂行进的第三十年……”

清晨，他醒来

头脑中响起多年后

狄兰·托马斯才会写下的诗歌^①。

镜中灰白的头发飘过

十六年前，广州郊外施洗的河。

异梦与大雪覆盖南中国

落榜的秀才背起宝剑上山下乡

十万大山的烧炭党将炭火烧向北方。

没想到，那学生真的成了

召老师火速去往天京。

仰天大笑出门去

去天京啊做国师。

革命的蜜月仅仅持续了十五个月零七天

罗伯特·孝全^②·王明^③·亚历山大洛维奇·米夫^④同志

在耶稣的中国兄弟^⑤四十九岁生日那天

被两手空空逐出天京。

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军官^⑥开枪为他送行

2018.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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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狄兰·托马斯《十月的诗》。

②罗孝全(1802—1871)，原名Issachar Jacob Roberts，美国浸礼会牧师。

③略。

④巴威尔·亚历山大洛维奇·米夫（Павел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Миф）（1901－1938），历史学家，王明的导师，共产国际苏区代表，肃反中被秘密枪决，1976年平反。

⑤指洪秀全。

⑥忠王李秀成，也是罗孝全在天京的朋友。

作家之夜

半夜醒来

书房通神

那里有一个作家

正在伏案工作

在向着黑夜

攫取星辰

身体的周围散布奇迹

生活的器皿如同星体环绕

通往厨房的小径

咖啡与雪，光与盐的市集

像通往大马士革的路^①

洒满启示

那里沉默仿佛冰河

词语浮现有如鲸落

他敲击文字像织一件寒冷的毛衣

织进惊异

织进巫师唤醒记忆

以及窗外雪的银羽

在我行经的尘世

没有比做一个作家更幸福

2018.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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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参《新约•使徒行传》。

室内旅行家

一个足不出户的人最爱旅行

他发誓最远不出虚构的市区

他缩短距离以延长生命的长度

他读《杜环经行记》至此不觉疲惫

“波斯自被大食灭

至天宝末已百余年矣……”

厨房里粥锅浸灭炉火已两分钟矣

滚筒洗衣机掀起的改宗风暴

犹在撒马尔罕以西

露台——以弗所的希腊人边境

或近在沙勿略的果阿

客厅，《洛阳伽蓝记》引宋云之说

“王常年大会皆在此寺

国内沙门咸来云集”

当地板上猛犸群过白净草原

凡不知几千里……

他骑着沙发的骆驼

略过那些看不见的城市

把加油站一一指给忽必烈汗

2018.12.9

寒露

有人含而不露

有人寒而且露

穿了十年的牛仔裤

又添了一个新窟窿

看这长情的人啊

像收获了一道旧伤口

村上春树的村中兄弟

即将穿上秋裤

2018.10.8

霜降

层林尽染

岛云高耸明亮

万山红遍了生死存亡

人生已是下半场

当长风掠过山冈

风吹着风呜呜作响

如人去楼空的心房

霜降——

降下今年的食粮

明年的嫁妆

抚平大地的霜降

死亡使万物颗粒归仓

2018.10.25

山居大雪图

山居大雪

想倪云林兄了

解珍、解宝来电

雪天野物不易

中午火锅

焚琴煮鹤

宋元萧索

天地寂寞

2018.12.11

听普庵咒

“只听得草棚内琴声轻轻响起，宛如一股清泉在身上缓缓流过，又缓缓注入了四肢百骸，令狐冲全身轻飘飘地，更无半分着力处，便似飘上了云端，置身于棉絮般的白云之上。过了良久，琴声越来越低，终于细不可闻而止。”

——金庸《笑傲江湖》

弹奏过后

音乐即告消失

故音乐如回忆近于虚空

弹奏就是向虚空弹出涟漪

如壮士弹指间

六十四刹那

须菩提，若有人于每一刹那

以昙花造塔

于意云何

当弹奏结束

世界即告以粉碎

那粉碎声音的寂静

目遇之无垠

2018.11.10

在口腔医院眺望芝罘岛

大海张开口腔

露出牙齿的码头

鲸鱼张开口腔

露出牙齿的岛屿

天空张开口腔

露出牙齿的云

大地张开口腔

露出牙齿的雪

雪张开口腔

露出夜的牙齿

夜张开口腔

露出灯的牙齿

灯张开口腔

露出饭的牙齿

饭张开口腔

露出米的牙齿

米张开口腔

露出土地的牙齿

土地张开口腔

露出死亡的牙齿

死亡张开口腔

露出光明的牙齿

牙齿张开口腔

露出口腔的医生

口腔张开口腔

露出牙齿的医院

2018.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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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作者：

瓦当 诗人、作家、出版人。现任鲁东大学张炜文学研究院副教授、创意写作研究所所长。主要著作有长篇小说《到世界上去》《漫漫无声》《在人世的悲伤》，诗集《古代的海》，思想评传《慈悲旅人：李叔同传》等。

书法、题字：

王登科 辽宁海城人。吉林大学历史学博士。文化学者、艺术评论家。曾任《中国书法报》副总编辑。现任荣宝斋书法院院长、荣宝斋《艺术品》期刊主编、中国书协楷书委员会委员、故宫博物院中国书法研究所客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