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花园掩映在武汉东湖落雁景区乌龙咀半岛的湖光山色中。可惜,曾经风光一时的赵氏花园,如今剩下一圈围墙、一座牌楼,而当年种下的银杏、雪松、广玉兰等树依旧迎风而笑。
来到落雁景区时,青山绿水禁不住让人把都市喧华抛之身后。
走近曾经的赵氏花园,门口一左一右两棵松树朝天肆意地伸展枝干,满目绿色带来不少凉意。
树后即是一座灰白色牌楼,敦实庄重而不古板,上面有红色的“中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直属苗圃”字样,匾牌中心有八个方孔,寓意八面来风,牌楼顶端错落,形成双层飞檐。
谈到赵氏花园,不得不提到花园主人了。
赵宗涛,广东人,清末民初买办资本家,即身兼七国的买办,商界名流。附近人都称其为:"赵广佬"。世代经商,家学渊源深厚,曾漂洋过海,受过良好的教育。
此人身材虽不高大,但体胳健壮,头发乌黑,天庭饱满,宽大的鼻梁上总戴着一幅金边眼镜,好穿洋服,谈笑幽默而风趣,思维敏捷,举手抬足颇有大家风度。
19世纪初,武汉既是酝酿中国革命活动的政治中心,又是世界各国纷纷抢占中国经济市场的重要港口,慧眼独具的赵先生认定了武汉的发展必将会给他带来无限的商机,来汉后,他凭借本身的才学和特有的外交能力,很快与在汉的各国商行建立了互利的关系,通过几次买卖的合作成功,终于赢得了同行的信赖,一时间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如鱼得水。
不久,赵先生不仅在汉站稳了脚跟,还编织了一张庞大的经商之网,交结了一帮江湖义士,并且网网都能够捞起丰收的喜悦,处处都有兄弟们的维护,紧接着他就开洋行,立门户,建公馆,修别墅,真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古人云:繁华落定,必然要有修身之境;红尘滚滚,最好要以积德为本,经历了几年的商海风云,积累了大量的流动资金,赵先生开始萌生了功成身退、守拙归田园的生活理念。当他把这种想法告诉好友曹立仁先生后,立刻就得到了曹先生的赞许,并许诺为其择地造园。
某日,赵宗涛和好友曹立仁以及一颇负盛名的风水先生,泛舟东湖直抵落雁乌龙咀半岛,只见此处白鹭横飞,沙鸥翔集,野荷飘香。他们从乌龙咀上岸,行至一处高隆的山丘,风水先生忽言:“此地名为螃蟹地,此丘隆起藏螃黄,周边半岛似蟹脚,长咀关中如二螯;螃黄音蕴庞黄金,二螯伏水财源滚……”再放眼望去,远处群山起伏,层峦叠嶂;环顾左右更有两岛犹如游龙戏水,伸向湖中,湖中正好有一岛屿,颇有“二龙戏珠”之境。赵宗涛相中此地,时过半月就破土动工。
赵氏花园的建筑布局均围绕着"螃黄"山丘构造,这也是赵先生领悟了那位风水先生的指点而形成的格局。赵氏花园的建筑面积有2000平方米,分为别墅、来鹄山庄和膳食堂三部分。因东湖当时与武昌城外的沙湖贯通,他还在现在的芦洲古渡处建有码头,便于往来。此外,建有垂钓观鱼池、古水井、雁栖亭廊、蒲团养禽岛等,堪称武汉顶级私人会所。
花园竣工后,赵先生不知从哪里引进了一批稀有的植物栽植在庭园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娶来了一位纤巧玲珑,婀娜多姿能诗善文的才女养在花园别墅里作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三姨太。据说在那段时间里,曾经忙得不亦乐乎的赵先生完全变成了一个只顾谈情说爱不顾生意买卖的大闲人。
不过这样一来花园里的人气开始变得越来越旺了,一会儿来了丫环侍女,一会儿又来了管家厨师,一会儿来了跑腿的长工,一会儿又来了看门的打手,等跑堂的跑腿的做饭的管家的等服务人员到齐后,赵氏花园的湖边码头上就开始隔二连三地开来了一拔拔游船,从游船上下来的客人有穿西服打领带的,也有穿长袍戴礼帽的,还有穿裙子的漂亮女子,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还经常有一二百斤重的黑木箱要人搬进搬出,累得几个长工叫苦不喋的。
花园里的夜色美得很,灯火阑栅,月前花影,膳食堂里开流水席,来鹄山荘的客房里,笑声阵阵,香语娇音,最诱人的是那棋牌娱乐室里的吞云吐雾,麻将声声,湖畔荷花亭亭静植,水里蛙鼓雨后思春,好一幅江南夏夜的繁华之景,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直把那附近的农人羡慕得彻夜难眠。
此时的赵先生正享受着他人生最甜蜜的时分,有诗为证:"小筑东湖半岛间,栽花植树建耕园,一湖春水忘荣辱,两岸荷花映日妍,渔舟点点千帆过,白鹭纷飞各自闲,红颜春暖添香烛,玉树朝开夜合眠"。
常言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赵氏花园的繁荣盛世也不过六、七年的光景后,便日益走向萧条。国难当头,战争频仍的年月里,赵先生再也没有闲心在花园里继续做着他的春梦了。商场原本就是战场,更何况这个战场已经被战火的销烟包围得喘不过气来,每件事情每笔业务都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结果。
他不得不经常长时间地离开赵氏花园这个温柔乡,随着政局的动荡,赵先生商务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不但经常往返于上海、南京和武汉之间,甚至还得去香港,跑国外,长时间的分别对于年轻力壮、财大气粗的赵先生来说并不觉得怎么艰难困苦,相反还变得越来越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因为他已习惯于商场里各种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外交生活,可对于年轻貌美、多愁善感、独守空房的三姨太来说却是柔情似水,寂寞艰熬。
每当赵先生漂洋过海之时,就是她柔肠寸断之日,然而三姨太毕竟是一个识大体明事理受过良好家教的人,每当赵先生不远万里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总是百般的温柔,精心侍候,从不敢多问赵先生的寄旅生活,也许她想,不论他在外面怎样的飞黄腾达,风流潇洒,那只是逢场作戏的江湖买卖,只要他对我恩爱如旧,那就是长久的夫妻。
可是说归说,想归想,离别的日子太长也只能抱着诗书打发时光,有时候会触景生情,学着古人写首诗歌释放一下自己的相思苦闷,其中有首流传至今的相思诗歌这样写道:"日出东林鸟雀飞,日落渔舟唱晚归。夜静春山空月色,捣衣声里起徘徊,清晖玉臂凉如水,半岛相思红豆垂;桃花谢了玉兰开,辗转芙蓉出水来,鸳鸯蒲里成双配,野鸭芦丛处处飞,人道商人轻别离,忍看红烛泪满腮。"
1949年武汉解放后,人民政府没收了买办资本家赵宗涛的花园别墅及田地,改赵氏花园为中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直属苗圃,此时的三姨太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中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直属苗圃的第一任主任张乃修依照党的政策安排三姨太在职工食堂里工作,吃住免费,每月还发工资二十万元(相当于后来的20元)作为生活补贴。1952年冬,三姨太死于赵氏花园附近的渣家庙。
赵氏花园当年的繁华已不复见,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也飘散于烟雨,无不令人唏嘘、感慨。浩渺东湖,还有多少故事正在被遗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