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这么大,我想慢慢看

世界这么大,我想慢慢看

小林 内地女星 2018-11-13 18:56:22 437


塔公草原,山脊上的马帮


山哥是个自驾和搭帐篷爱好者,去川西一路,他一直鼓动我在野外帐篷露营.。

我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山哥是四川小县城的一位公务员,据他说,已经是等着退休的状态了。

山哥喜欢的旅行,是开着车一路狂奔,去那些荒凉无人风景壮丽的地方,然后搭个帐篷野营。

没机会出去的时候,他会在自家院子搭个帐篷睡睡,过过干瘾。

那年夏天,我和山哥自驾去川西。

成都出发,是直奔拉萨的318国道,这条号称中国最美公路的国道,交通十分繁忙。

正值雨季,路上常有泥石流和塌方发生,堵车也就成为常事。

路上还遇到很多骑行318去拉萨的,听起来很拉风,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

看着骑行者们,从海拔两千爬行到四五千的山口,再下到海拔两三千,想想那些山石乱滚塌方不断的悬崖公路,都觉得毛骨悚然。

从雅安到康定,再穿过二郎山隧道,翻越折多山口,便是著名的新都桥,这一带以风景如画著称,到的那天大雨如注,住了一晚。

然后继续赶路,离开318国道,折而向北,经过塔公草原和八美,晚上住在道孚,这地方一片茫茫的原始森林,以盛产木材著称。

第二天到达炉霍,这是一座藏传佛教之城,漫山遍野的经幡,一眼望不到边的佛寺。

在炉霍吃了个午饭,然后转入317国道,去马尔康。

要找一条比318国道更艰险的国道,那肯定是317,一路坑坑洼洼,几乎就是一条羊肠小道,去马尔康两百公里的路,车子足足走了12个小时。

川西近西藏一带,夏季多雨季节,地质极不稳定,自然灾害常见,道路修整是极为艰难的事。

到了马尔康,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了,投宿西索藏寨,休整一天,看看卓克基土司官寨。然后经汶川、都江堰回成都,这段路好走多了,也不过是一天的事。

一路的风光,自然是很不错的,大渡河的滚滚江水,红石峡的云雾缭绕,新都桥的雨中藏寨,塔公的高山牧场,八美的佛音梵唱,道孚的河边晚霞,翁达的峡谷深山,马尔康的日落月升。

然而这趟旅程,让我一直在反思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旅行似乎变成了一种“我去过,我拥有”的证明。

用最短的时间,去最多的地方,成了许多人的旅行习惯。

于是会有欧洲十国十日游,一天走一个国家,恨不得瞬间看地球。

到了一个地方,在最著名的景点前,手机拍些自拍片,凑够九张放上朋友圈,获取一些羡慕嫉妒恨的点赞,便是满意的旅程。

按流行的说法,这叫刷存在感。

也有许多人,已经厌倦旅行团的亦步亦趋,开始自驾游,但开始制定行程计划时,常常也是想用最短的时间,去最多的地方。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当然看得越多越快越好。

然而世界那么大,其实是你一辈子都看不完的。

许多旅行,变成了一个人欲望的无限放大。

张家界的导游说:“没吃过娃娃鱼,就不算到过张家界。”阳朔的导游说:“没看过印象刘三姐,就不算到过桂林。”

他们利用的,正是旅客对多吃多看的这种占有欲。

走完这趟川西,虽然去了很多地方,我却对自己的行程线路设计异常懊恼。

很后悔没听山哥的建议,搭个帐篷,在一个地方好好呆上几天。

慢慢走,慢慢看,这样日子会变得漫长,目光也会变得散漫,也才能看到不曾留意的东西。

川西是一定会再去的,已经和山哥约好,他的帐篷都准备好了,天天放在车里。下次只去一个地方。

回到成都之后,我反思了一下,告别山哥,继续我的旅程。

我决定去贵州。

从成都辗转到贵阳,然后转车去遵义湄潭。

湄潭是黔北的一个偏僻小县城,贵州茶叶的主产地,清晨的晨雾里,人们在万亩茶田里劳作采茶。

在湄潭呆了几天,和采茶的小姑娘聊聊天,去看茶青批发市场人们讲价打闹,去老茶厂看茶工用民国时期的机器炒茶。

湄潭这地方很小,也没什么名气,却让我异常喜欢。

这种喜欢,或许是因为慢慢看得久了,熟悉了才会喜欢起来的吧。

几天后,我离开湄潭,不知道下一站去哪里。

于是,我在湄潭长途汽车客运站,做了一个脑残的决定。



小暑,成都大邑,新场古镇,这次川西之行的起点。



甘孜泸定。

大渡河的滚滚江水冲过黄昏的泸定桥,行程一路向西。



藏居,虽然是夏天,海拔四千米高原上,还需要烤火取暖。



海拔4200米的折多山口,雾雨满天。

成都往拉萨的318国道上,骑行的人群如过江之鲫。

据说,骑行318,认识新朋友,是一种最时尚的社交方式。



新都桥的雨季,附近的小山头有个制高点,每年深秋山谷里树叶黄透之后,会有许多摄影爱好者起早贪黑,在山头上等日出日落的美妙光线。

山谷里的农田,藏民确尼让姆在地里播种药材“玛咔”时,手指受伤了。

丈夫泽仁赶紧给她包扎伤口。



八美塔林,轮椅上的老人,虔诚听活佛讲经。



林海深处,盛产木材的小城道孚。

这种深山里的小县城,通常都是挺寂寞的地方。

晚上不到九点,所有的房子几乎都熄灯睡觉,只剩下一两盏孤独的路灯。

街上仅存亮着的地方,也就是一两家小卖部,还有发出各种奇怪音乐的小网吧。

黄昏的河边,年轻人仰头喝下一瓶啤酒。



二嘎里,炉霍往马尔康的317国道,在山洪和塌方的摧残下,几乎不成为一条路,三百公里开了十几个小时还没到。

简先生来自南京,推着挂满简陋瓶瓶罐罐的自行车,独自骑完了318,现在正在骑行317,还打算骑遍全中国。



马尔康,卓克基的西索藏寨。

俄玛在河边开了一间客栈,她喜欢收藏很好的红酒,她希望儿子娶嘉绒藏族的女孩,这样可以把川西藏族的风俗传承下去。



离开川西之后,辗转去了贵州遵义的湄潭。

那里有许多老茶厂,茶厂里用着民国时期发明的制茶工艺和机器。

张师傅说,又热又闷,这活不是人干的。

我说,怎么不出去打工。

张师傅说,老人孩子在家等着照看,而且炒茶这事也做习惯了,不会做别的。



贵州山地之间,每有平缓的坡地,必有几片梯田茶树。

山间都是采茶的妇女孩子,这种细腻枯燥艰苦的工作,男人做不来。

马头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徐娇,放学后上山采茶帮补家计。

徐娇说,哥哥您好,您从哪里来?

一句哥哥,叫得大叔我内心窃喜,我说,徐娇同学我们交个朋友吧。

徐娇说,好啊,交朋友要做什么的?

我说,交朋友就是交朋友,什么都不用做啊,要不我帮你采会茶吧。

徐娇说,小林哥哥,你这样采茶不行,把茶叶都捏坏了。



小姑娘们采茶的手,粗糙破损得跟年龄不相称,让人心疼。

收茶青的伯伯骑着摩托车来了,徐娇采茶青的工钱是每斤五块钱。

徐娇说,如果勤快点,每天可以采四五斤,一天能赚二三十块钱。还要上学,还要写作业,再多采不了了。


湄潭的万亩茶海。


临走那天的清晨,湄潭的晨雾。

清晨八点,我到了湄潭火车站,心里踌躇,不知何去何从。

湄潭往东是思南,往西是遵义,往南是贵阳,往北是重庆。

于是,我做了一个非常脑残的决定。

我在湄潭客运站的售票窗口,问售票员:去哪个方向的长途班车先开?

售票员说,往思南是八点三十,往重庆是八点十分开。


于是五个小时之后,我到了重庆。

那晚的朝天门码头,有个孤独的人在拉小提琴。



本文节选自小林2015年著作《我想给你拍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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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小林(林帝浣)

立志做摄影界书法最美的段子手,漫画界文笔最好的美食家,然而小林毕业于临床医学系。

代表著作:《凡是过去,皆为序曲》、《初相遇·若重逢》、《等一朵花开》、《时光映画》、《我想给你拍张照》等

微信公众号:inkcn020

微博:@林帝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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