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注:美国灵歌天后Aretha Franklin于前天也就是2018年8月16日在家中过世,享年76岁。她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在大西洋唱片公司的那些伟大歌曲曾伴随我很多时光,她也是我最喜欢的女歌手之一。此文我翻译自英国卫报(The Guardian)的一片文章,作者为Dorian Lynskey。谨以此文作为我个人对她的纪念。
Aretha Franklin,在1969年纽约现场音乐会
“灵歌天后”(The Queen of Soul)是芝加哥电DJ Pervis Spann在艾瑞莎·富兰克林(Aretha Franklin)第一次成名时给她的敬仰之词,但这最终却成为了她终身的标签。几十年后,当Mojo杂志和滚石杂志进行史上最伟大的歌手的民意调查时,她双双高居榜首,没有人感到惊讶或失望。自1967年以来,你可以随时统计选票,并得到同样的结果,因为Aretha是所有其他歌手的标杆。黑人流行天后玛丽·J·布利奇(Mary J Blige)在“滚石”的百大歌手评选的富兰克林(榜首,第二为Ray Charles)栏位下的解说词中这样评价到:“说到通过歌曲表达自己,没有人能撼动她“,”她就是女人为何想唱歌的原因”。
有些艺术家,比如James Brown,开创了一场音乐革命。阿瑞莎则通过体现强大的思想和渴望而成为了一场革命,这些思想和渴望在四处游荡,以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载体来容纳它们。如果你回去看她演艺生涯获得突破时期所获得的赞誉,你就会意识到她有多么重要。1967年,“Jet”杂志将她的影响与黑豹H Rap Brown和底特律骚乱等同起来,称其为“Retha Rap and Revolt”之夏。喜剧演员、民权活动家Dick Gregory则解释了她作为民权领袖的重要性,他说:“你每小时会听到阿瑞莎三到四次,而你只会在新闻上听到 [Martin Luther] King。“富兰克林的推广人Bob Rolontz 告诉传记作家 Mark Bego说:“灵魂乐就是阿瑞莎。阿瑞莎来了,阿瑞莎征服并使灵魂乐潮流得以发生,因为它把所有其他艺术家都团结在了一起。她使劲地拖着他们往前走。“这些说法都不像是夸大其词,但也没有一个说法是来自于这位女士本人,她曾用这样谦逊的词句来描述自己的角色:“我只是唱歌给现实主义者和接受这样风格的人们听。”
1969年1月,Aretha Franklin在录音室录制歌曲"The Weight“
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底特律,阿瑞莎就已经是个大人物了。作为天主教牧师Reverend CL Franklin的女儿,她与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黛娜·华盛顿(Dinah Washington)、山姆·库克(Sam Cooke)以及福音大师玛莉娅·杰克逊(Mahalia Jackson)成为朋友。她每个周日都会在新贝瑟尔(New Bethel)浸信会教堂演出,她在十多岁的时候就统治了这个舞台。她的姐妹埃尔玛和卡罗琳尚也是,但大家都知道艾瑞莎是最受欢迎的。“那个女孩-CL的女儿-未来不可限量,”黛娜华盛顿就曾这样说。
1956年,14岁的阿瑞莎录制了她的第一张福音专辑“信仰之歌”( Songs of Faith),但她也喜欢布鲁斯、爵士乐、百老汇和doo-wop流行乐,并从另一位从教堂搬到世俗音乐的歌手山姆库克(Sam Cook)那里学到了一些技巧。“他的声音简直无所不能,前一分钟是如此温柔,下一分钟就如此摇摆,然后令人心醉神迷,总是如此了不起,“她回忆道。
父亲克莱-富兰克林带领她入门给她祈祷,但是阿瑞莎后续的演艺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哥伦比亚唱片公司的约翰·哈蒙德(John Hammond)后来承认,他“误解了她的天才”。她为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录制了爵士乐、流行音乐、R&B音乐和百老汇流行曲等各类风格9张专辑,这些唱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它们的不成功)只是说明了她那时潜在的身份和风格认同的问题,她的光芒也一直被隐藏在其谦逊的性格之下。
1961年,Aretha Franklin在Columbia唱片公司的首张唱片。她在哥伦比亚一直没有取得商业上的成功,John Hammond后来说,他觉得哥伦比亚没有充分理解到富兰克林早期的福音背景,并未能在这段时间里进一步揭示这一方面,也未能真正地发展她的风格。
1966年底她加入大西洋唱片公司(Atlantic Records)时,她已经准备好找到自己真正的声音了。她那时已24岁,有一个丈夫和三个孩子,演唱表演和唱片录制已有十年。总之,她坚持了下来。大西洋唱片公司的杰瑞·韦克斯勒(Jerry Wexler)用一个简单的想法改变了她的职业生涯:“我带她去教堂,让她坐在钢琴前,让她做自己。”
Atlantic唱片公司的著名制作人Jerry Wexler和Aretha Franklin
1967年1月,他们在阿拉巴马州的Muscle Shoals录音室第一次见面,阿瑞莎录下了令人心碎的歌曲“我从未爱过一个男人”(用我爱你的方式) (I Never Loved a Man (the Way I LoveYou))时,录音室的音乐家们仿佛被这首歌惊到了下巴,他们欢呼雀跃,他们兴奋地唱啊,跳呀,一起拥抱在一起。
1967年 I Never Loved a Man (the Way I LoveYou)单曲套封
1967年的同名LP唱片,被认为是史上最伟大的灵歌专辑,收录了"Respect",Dr.Feelgood(Love Is A Serious Business)",Do Right Woman-Do Right Man"和标题曲等经典歌曲。
这是她在这伟大的一年中,连续登上流行歌曲公告牌上Top ten的5首歌曲的第一首。阿瑞莎的职业生涯,已经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突然间像火箭升空一样,仿佛整个美国都一直在等着她的横空出世。底特律市长宣布1968年2月16日为艾瑞莎·富兰克林日,马丁·路德·金亲自授予她一个奖项;那年8月,她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演唱了国歌“星条旗”(the Star-spangled Banner)。她的专辑走红了,她的演出场场爆满,每个脱口秀节目都想让她当嘉宾。
1967年至1972年间,阿瑞莎发行了八张经典录音室专辑和三张现场专辑,展示了一种能让听众争先恐后地寻找其神奇力量的声音。乐迷和评论家们花了很多时间思考灵魂乐的定义,但他们都同意就应该听起来是她唱的这样的。事实上,她的声音是乐和痛、困苦和坚忍、灵与肉的完美合金,实际上就像是一个科学配方一般。诗人尼基·乔瓦尼(Nikki Giovanni)说:“这不仅是一个声音,而且是有气味和深度的声音。”“这是一种深刻的味道,你听到阿瑞莎的声音,同时仿佛你也舔了舔她的嘴唇。“
杰瑞·韦克斯勒认为阿瑞莎拥有完整的“头,心,喉”。头脑是智慧,心助长火焰的情感,喉咙则是节奏,是声音。“这使她成为其他人歌曲的出色演绎者。只有当她能感觉到一首歌的时候,她才能抓住它,一旦她感觉到了,这首歌就永远改变了。“我刚刚失去了我的歌曲,”(灵歌天王)奥蒂斯雷丁(Otis Redding)在听到她炽热的女权主义翻唱版本”尊重”(Respect)这首歌时,这样感叹道:“那个女孩把它拿走了。”在阿瑞莎 1967的唱片”单独”(Alone)中,她翻唱了弗兰克辛纳特拉(Frank Sinatra),威利纳尔逊(Willie Nelson)和滚石乐队(The Rolling Stones)的歌曲,她后来也演绎了经典流行歌曲Let It Be(来自The Beatles乐队) 和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来自Simon & Garfunkel组合)的福音乐版本。
Aretha Franklin在1968年的经典专辑"Lady Soul",水准和首张大西洋唱片不相上下,2003年入选了滚石杂志"史上最伟大的500张唱片"的第85位。
但她不仅仅是个伟大的歌手。她也是一位有魅力的钢琴家,也是一位精明认真的编曲者,她在每一次录音前都会安排好歌曲,然后在黄色的便笺簿上填上最终混音版本极其详细的注释。虽然她得益于唐尼·海瑟薇(Donny Hathaway)、萨克斯手金柯蒂斯(King Curtis)、伴唱歌手“The Sweet Inspirations”和妹妹卡罗琳(Carolyn)等优秀的搭档,但韦克斯勒称她始终是“她自己像管弦乐般声音最中心的指挥家”。
她的演唱就像大海,深邃而宽广。有一次,她把自己描述成“一个乔装的老太太,看起来像25岁的65岁老太”,而听起来就像一个十几岁少女世界里的成年人。每个听众都知道,阿瑞莎确切地知道她在唱什么。她说:“如果一首歌是关于我经历过的事情,或者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那就太好了。”“但如果它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就不能给予它任何东西。”,尽管艾瑞莎是一个终身的民主党人,父亲是民权活动家,但她并没有像她的一些同龄人那样充分地参与政治。令她惊讶的是,”Respect”这首歌会以这样的方式抓住了“一个国家的需求”,而歌曲“Chain of Fools”则受到越战中黑人士兵的追捧。但她也发行了柯蒂斯·梅菲尔德的“People Get Ready”和山姆·库克的“A Change Is Gonna Come ”强有力的翻唱版本。还有她在King Curtis意外过世下葬后的几天里(怀着悲痛的心情)录制了炽热的歌曲“Think“和响亮的口号歌曲“Freedom!”。到了70年代初,她穿了一件非洲民装录制一张以Nina Simone的(黑人民权意识)歌曲”Young,Gifted and Black”命名的专辑。1971年,一位采访者在她曼哈顿的公寓里发现书架上有Frantz Fanon和Herbert Marcuse的政治著作,她在私下里可能比在公共场合更加激进。
1968年的Aretha Franklin
然而,即使她拒绝任何以政治来解读她的歌曲,然而这还是可以透过她的歌声展现出来。这是艰难的时期,她的力量足以承受重担。她说:“灵魂乐是来自黑色灵魂的音乐。”“很多事情都是基于痛苦和悲伤,我不知道在这个国家里,有谁比黑人更受这两个魔鬼的折磨。”她补充说。黑人妇女或许特别适应这两种情况。在”Respect”,”Think “,和”Young, Gifted and Black”等黑人女权主义的圣歌中,她听起来不屈不挠,从当时的社会运动中汲取力量,并两次予以回报。“我想这场革命对我影响很大,但我必须说,在那个时候我的经历则是非常个人的进化”,她这样回忆说。雷·查尔斯(Ray Charles)说,艾瑞莎唱的是“黑人独处时唱歌的方式”。
如此多的赞美和期待会冲昏任何人的头脑,阿瑞莎当然也有音乐天后般的骄傲心态,但她喜欢淡化自己的例外论,她说她和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只是她能比其他人唱得更好。虽然媒体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个人斗争上(1969年她与她虐待的第一任丈夫泰德·怀特(Ted White)离婚),但她并没有崇拜的偶像Billie Holiday歌声中那样的悲伤。这位教会的女儿总是往上走,总是克服困难。她可能会弯下腰,但绝不会折断。
1968年至1975年,阿瑞莎连续每年都获得了格莱美最佳R&B女歌手奖,到后来人们都开始称该奖项为“Aretha奖”。她的情人Ken “Wolf” Cunningham则直接称70年代初为“阿瑞莎的时代”。当她进入70年代的时候,她的歌曲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松散,越来越强硬。”Aretha Live at Fillmore West”(1971)这张现场专辑捕捉到了她在嬉皮士核心地域与雷·查尔斯(Ray Charles)面对各混合人种歌迷们献上的一次即兴二重唱。她通过在浸信会教堂录制双白金销量的唱片“Amazing Grace”(1972)来纪念她的福音根源。这首11分钟的主题曲感人至深,唱诗班领袖兼家庭老朋友Reverend JamesCleveland牧师在钢琴前甚至感动地哭了起来,不得不离开会场。她创作的歌曲如“Rock Steady”, “Day Dreaming”, “Call Me”和“Spirit in the Dark ”(1970)唱片的标题曲等则展示了她作为一名强大的歌手兼创作人的能力,而不仅仅是翻唱其他人的歌曲。
1971年”Aretha Live at Fillmore West”唱片的背页
然而,在演艺事业的顶峰期之后,她也开始摇摇欲坠,柯蒂斯·梅菲尔德(Curtis Mayfield)1976年协助制作的唱片“Sparkle”是这段暗淡时期唯一的亮点。韦克斯勒对灵魂史学家Gerri Hirshey说:“有时她犯了我所说的”过度灵魂“的问题-太多的尖叫和装饰音。”“我会质疑她对歌曲的选择。很多歌曲都达不到适合她演唱的水准。“作为迪斯科音乐的怀疑论者,她拒绝了那些让昔日天后戴安娜·罗斯(Diana Ross)重新焕发活力的迪斯科歌曲。她还因为在吹毛求疵的演唱会上古怪的行为伤了老歌迷的心,在那里,换装比音乐花了她更多的时间。私下里,她正与她一生中最严重的抑郁症作斗争。她的星光暗淡在斯泰利·丹乐队(Steely Dan)1980年的热门歌曲”Hey Nineteen”中体现的最为明显,歌曲中那个粗俗的叙述者这样哀叹他十几岁情人的无知。:“那是‘瑞莎·富兰克林/她不记得灵歌天后/这是降临/灵魂幸存者的艰难时刻。”(“That’s ’Retha Franklin / She don’t remember the Queen of Soul / It’s hard times be fallen / The Soul Survivors.”)
就她个人而言,80年代是一个艰难的十年。她很快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和妹妹卡罗琳,并对乘坐飞机产生了一种恐惧,这将她限在了底特律。但她的职业生涯也出现了反弹。当她在电影“福禄双霸天”(”The Blues Brothers”)中演唱“Think”时,“纽约客”(The New Yorker)杂志的Pauline Kael惊叹道:“她把这部电影撕成了碎片。她的存在是如此的强烈,我们看着她的时候,她似乎也在注视着我们。“她从大西洋唱片公司跳到了Arista唱片公司,在那里,她的超级歌迷卢瑟·范德罗斯(Luther Vandross)为她制作的唱片“Where Jump to It”(1982)把她带回了公告榜第一名, “Who’s Zoomin Who?” (1985)则成为白金唱片,这张专辑诞生了她和the Eurythmics组合合作的热门歌曲“Sisters Are Doin’ It for Themselves”,接下来是与George Michael合作的更为成功的一张专辑,“I Knew You Were Waiting (for Me)” -这是她第一次在“Respect“专辑后获得美国公告排专辑榜第一。1987年,她成为第一位入选摇滚乐名人堂(Rock and Roll Hall of Fame)的女性。
1988年,阿瑞莎·富兰克林和乔治·迈克尔在他的"信仰世界"巡演中表演。
在一些不太成功的声音现代化尝试之后,她又以1998年的“玫瑰仍是玫瑰”(A Rose Is A Rose)唱片回归,与劳伦·希尔(Lauryn Hill)和帕夫·爹地(Puff Daddy)合作。自从她六年前戒烟以来,她的身体恢复了活力,1998年她代替生病的Pavarotti在格莱美晚会上献唱了歌剧《图兰朵》的咏叹调“今夜无人睡眠”( Nessun Dorma)。2014年,在又一批令人失望的唱片之后,在”Aretha Franklin Singsthe Great Diva Classics”唱片中她演绎了从埃塔·詹姆斯(Etta James)到艾丽西娅·凯斯(Alicia Keys)的歌曲,翻唱阿黛尔(Adele)的歌曲 “Rolling In The Deep”使她成为史上首位在公告牌R&B排行榜上获得100首热门歌曲的女性,在她第一次登上排行榜的54年之后。
不过,她并不需要追求现代性。当她在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总统的就职典礼上表演时(就像她为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和吉米·卡特(Jimmy Carter)所做的那样),她既是声音的象征,也是美国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她在大西洋唱片公司的最初六年里所取得的成就,使她不可磨灭地载入了流行文化的史册,并赋予了她一种无论多大误入歧途的失败都不能削弱其地位的程度。她是灵魂乐活生生的定义者,一旦她放下她年轻时的谦逊,她就不介意承认这一点。“基于多年的阅历,我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她在20世纪80年代末告诉Mark Bego。“尽管听起来有点自以为是,但我确实听起来更好了,我是我自己最喜欢的歌手。“
Aretha Franklin (1942-2018), R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