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没那么温柔，也没那么孤僻”

知乎有一个问题“如何评价朴树？”

形容得最好的答案应该是：朴树就是自己歌词中写到的那样，是瞬间的耀眼，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于是，记得朴树的人会记得一辈子，不记得朴树的人会一辈子不记得，他身上有一种疏离感，疏离于这个世界，也疏离了人潮人海。

鲁豫有约采访过朴树，那年他刚刚发表第三张专辑《猎户星座》，他和妻子租住在这座位于顺义的别墅里，陪伴他的除了家里做饭的阿姨秀梅，还有两条狗，一只叫小象，另外一只叫大海。

他面对镜头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依然闻言细语一一给鲁豫介绍家里的房间，时常交叉双手，也时常把手指放在嘴边，采访的前半部分他看起来踌躇不安。

可是，他蹲下去轻轻抚摸小象和大海的时候，温柔迸发身上少了几分凛冽，他说：“爱你啊象，大家都爱你。”

那时的小象已经年迈，全身老相，才做完心脏手术没多久，说着说着还时不时还亲吻大海的脸颊。

就是这样的朴树，在首都师范大学退学后，心理测试时的结果为，还差三分就是一个变态。

北大教师家属院里长大的小孩，都有一个远大抱负，可朴树对爸妈说：“音乐比我生命还要重要。”

放弃了学业，爱音乐入骨的朴树，至今也只出过三张专辑。

“朴树缺钱”这个词，一直都不新鲜，1999年出道，朴树鲜少活跃在综艺，也极少接受商演。

参加《跨界歌王》作为王子文的帮唱，大家欢呼之余只剩惊叹，这实在难得，主持人问朴树为什么参加？

朴树真挚严肃的说：“说实话，我这一段真的需要钱。”几句寒暄就下了台，没有插科打诨，没有趾高气昂。

《跨界歌王》第二季，缺钱的朴树再一次来到这个节目，成为王珞丹的帮唱嘉宾演唱《清白之年》。

主持人再一次问朴树：“这次是因为什么上节目。”

朴树说，人总要吃饭嘛，这是我的工作。

主持人觉得没有达到节目效果，再一次发问，“表达什么样的情绪和心境呢？”

朴树答，忘了。

“为什么给丹丹选这首歌呢，有没有特别的意义。”

助理选的，因为他想推广这首歌。

真实、透明几乎拿捏住了娱乐圈大部分人的初心，戴面具戴得久了长在了自己的脸上撕不下来，他们都圆滑谦卑懂得经营自己，世人也不过是如此，大都八面玲珑。

只有朴树，才会如此豁达直接，甚至有些孤僻和不通情理。

朴树说，我是一个端着的人，可是我也羡慕高能量的人生。

2

“我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

《奇遇人生》几乎让大家看到了朴树的另外一面，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网友说，这是朴树的大型真香现场。

朴树很傲娇。

前往古巴的朴树有些抗拒，笑着却有些不烦躁的语气说，我好后悔，我现在不想玩，就想呆在家里。

朴树也不加掩饰自己的不情愿。

阿雅兴致盎然的说有古董汽车，言下之意是让朴树可以振奋一下情绪，朴树回答，我对车没有兴趣。

拜访切格瓦拉小儿子，参观雪茄种植基地，朴树也表示了自己感觉很无聊。

节目组安排朴树骑摩托车，他抵触得不行，直言不讳的说我有些想回去睡觉。

十分的敏感，阿雅问朴树想对镜头说什么，朴树狂暴粗口导致哔音频率增加。

他说我这人没什么故事性，没有任何想要表达的东西，我就想一个人待着，这么大阵仗这么多机器，是别人看我还是我看别人。

你们真是找错人了，我真不爱录这节目，我没什么可聊的，这些都是刻意的要求。

他排斥所有不感兴趣的东西，有一种执拗的乖张，他不喜欢，可是又不得不做。

不仅因为这是工作，也因为礼貌，比起自己的疲惫想要独处，他更希望能够尽力的进入这个角色。

被翻译问到现在对古巴是什么样的感受，朴树回答两个字，魔幻。

阿雅问你不是说还没喜欢上这个地方吗，现在还是自己与自己独处的状态。

朴树解释，因为我觉得这样说很不礼貌。

有的人会嬉皮笑脸的掩饰自己的直接，有的人就会装作若无其事的去面对心中的抗拒，有的人连开心伤心都是装模作样，只有朴树肆意妄为。

结果……

上了摩托车的朴树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开心得像三百斤的胖子，连连感叹特别酷，太爽了，甚至以后连艺人车都不想坐。

说后悔来古巴的朴树，在广场上看古巴姑娘跳舞开心得合不拢嘴，还主动上前去斗舞。

还在说和切格瓦拉这堆人没什么好聊的，转身就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用朴树在《鲁豫有约》的话来形容就是：我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糟。

如果我心里有一个混蛋的话，我想让那个混蛋出来，让别人和我自己都看见。

朴树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非常不喜欢别人拿自己过往的荣耀去夸赞，活在当下接受自己。

先把自己放在那，不要期待看到结果，等等看。

正如《生如夏花》里的那句歌词：一路春光，一路荆棘。

朴树身上具有的这种气质，更像芸芸众生的人生，有过灰暗有过阳光，可以拒绝但可以体验，有些偏执却懂得自控。

而不是，用完美将自己掩饰，更想让别人倾听我不完美，找到那份渴望与期待，找到认同和自我的平衡点，一路高歌，寻找所求，没有终点。

朴树，游走于普通人的世界却文艺到极致，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音乐就是朴树的生。

3

“我没那么想红，也没那么想赚钱”

1994年，退学在家写了两年歌的朴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赚点钱。

母亲刘萍问，你要不要出去端盘子。

籍籍无名的朴树拿着自己的口水歌找到了高晓松，坦白了当的说：“我要卖歌。”

就这样，高晓松和宋柯成立了厂牌“麦田守望”，只为了两位歌手，一是叶蓓，第二个是朴树。

高晓松评价朴树：诗化的歌词和脆弱的嗓音，像一种别样的朗诵，特别打动人。

1999年，朴树推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张专辑《我去2000年》，一年之内这张专辑卖了30万册，朴树名声大噪。

朴树坐在张亚东的办公室里，用吉他弹唱了一首《那些花儿》，张亚东立马推辞了那些拿钱进来让他做某某人制作人的请求。

名声大噪最后成为烦恼，无数的媒体开始采访朴树，寻求《白桦林》的故事来源，这一切朴树闭口不谈，不愿多说，这占用了他的智商。

2000年，春晚邀请朴树。

朴树拒绝了，不喜欢主旋律不想要假唱，在公司的再三劝导下朴树才去彩排，大家欢声笑语，朴树孤烟一缕。

春晚节目组安排朴树和小品演员一起表演才艺，这让朴树泄了气。

他偷偷跑出彩排现场，轻飘飘的对经纪人说，春晚我是不会上了，背着包阔步走出央视大厅。

晚上经纪人打电话给朴树，你tm你说不上就不上，大家都在为你一个人服务，大家都TM等你一人还延迟了彩排，你是把我们的路堵死了。

朴树蒙头大哭一场。

春晚那天，坐在电视机前守着儿子的父母亲，看到的是朴树毫无生气的表情和邋遢的头发，配上忧郁的嗓音，却毫不违和。

名利，两个带着欲望的字就这样突兀的照进朴树的生活，他开始逃避，也无法接受与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的生活，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大家都说，朴树情商太低了。

可有时候，高情商的乐意还不如低情商的厌恶，他不过是做了大多数人想却又不敢的事。

金庸《侠客行》有一句台词：天地四方为江湖，世人聪明反糊涂，名利场上风浪起，赢到头来却是输。

朴树在节目《如是》里也犹如金庸那般通透：我享受过“名和利”带来的快乐，但比较短暂。

世界如何声色犬马，都不能为不想要的东西跪下。

2003年，朴树的第二张专辑《生如夏花》问世，从此，14年，几乎销声匿迹。比起被一个陌生的少年骗走了30万。

他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大概是他感觉自己走在商品化的边缘。

无法满足粉丝的期待，也没办法达到公司的要求，张亚东说，你应该出专辑，你有那么多粉丝，还可以赚钱。

朴树面无表情反问，为什么要赚钱？

这就是朴树口中自闭蜕皮的那几年，再也不想接收外界的消息，无非是名利袭来，震碎了这个一心想做音乐的少年的诚意。

朴树的奇葩是这个世界的循规蹈矩。

也是大多数人永远不敢追寻内心找到的那个自己。

4

“我没那么少年，也没那么老成。”

总有人用一句诗形容朴树，半生归来，仍然是少年。

只有朴树在《如是》中说：不是因为我过于少年，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国家的人提前就老掉了。

世人慌慌张张，贪图名利双收，也想要碎银几两，如果这就是为人之根本，45岁的朴树依然学不会如何“做人”。

他依然写着简单却饱含生命力的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也做着工作上不太情愿的事。

十年前朴树说，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

可他十年后也唱，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知道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是生如夏花还是甘于平凡，没有答案，那不是他要教会大家的事儿，那是他倾诉他的故事，35岁想要耀眼璀璨，40岁甘于平凡。

就跟每一个人一样，在想要肯定的年纪收获掌声，在想要自我的年纪，安于孤独。

不是朴树太过于少年，而是他太真实，他在微博写了一篇长文《十二年》，金钱一边让人令人作呕，一边又半推半就的享受着恩惠。

直到老天爷收走了我的天赋和才华。

可是，我们是不是非要那么急迫不可呢？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但，也只有朴树才可以做到永远不为所得迫不及待，大隐隐于市或许看起来像对生活撒了个娇。

只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太骄傲，一生都不肯承认，自己只不过也是个凡人罢了。一边被生活压榨一边向生活妥协。

一身风骨，一世情怀，一颗少年之心。

风起，竹摇，后忘之，草庐寄穷巷，才能甘以辞华轩。

这是朴树的朴素。

文 | 英俊：家里有三百套拆迁房的做梦幻想家，尖酸刻薄但真的很温柔。微信公众号@都市青年图鉴（ID:girlgirlf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