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上二年级的时候,家里做饭的盐都是借邻居家的,父亲实在交不起学费和书费,就不让他去学校了。每天除了去山里挖野生的甘草和柴胡等药材,就是提着背篓在满村子街道的墙角旮旯拾粪,来增添种地的底肥,其余时间和一帮差七大八的娃们尽兴戏耍,一会儿骑上墙头,一会儿爬上树梢,就这样打发着金色的童年。
十五岁那年,老天爷大旱庄稼歉收,二娃家更是揭不开锅了,为了渡过难关,二娃由表哥带着去了兰州西站附近的孔家崖搞副业,表哥已经溜过几趟兰州,对当地的环境比较熟悉,凑够了四个人给一个私家车老板搞装卸。
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的二娃,对什么都好奇,走在路上总是左顾右盼,就连路边的瓜皮箱也要用手去摸一把。城市的霓虹灯和繁华的街道让他忘记了饥饿,晚上兴奋得没有一点睡意。天还没亮,汽车司机喊表哥给车加满油,天灰蒙蒙亮就吆喝大家,爬上加好油的C A141解放卡车出发了。汽车不知跑了多少公里,就停在一个大山里的采石场,司机安排装零点的石料,每人发一张簸箕型的铁锨开始装车,二娃的铁锨怎么也铲不到零点石子的下面去,那该死的石头推也推不动,簸箕铁锨变成了铲锅的铲,每次只能铲取一点,半车装下来手心开始发红,满头的汗水来不及擦拭就滴答到地面,司机一会儿挑剔嫌慢,一会儿嘲笑抱怨。
下午四点多,同行联手的车已经完成了全天四趟的任务,返回临时窝棚休息去了,表哥的这辆车才装完第三车,等卸完第四车时已是晚上十点,二娃只感觉口干舌燥,目眩头晕膝盖酥软两腿发颤,胃里咕咕直叫,老板娘端来半盆上白粉和玉米面掺合做成的(刀把子)馒头,四个人稀饭就馒头一口气吃了个盆底朝天,老板娘噘着嘴嘟囔着“能吃不能干”,就不再露面,老板勉强拿出20元钱交给表哥作为当天4个人的工费,并婉言辞退了第二天的计划,二娃想说什么,司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第二天,在表哥的周旋下,二娃去了附近一个建筑队去打小工,伺候瓦工和抹灰工,二娃努力的用双手拎着铅球一样重的水泥灰桶穿梭在钢管林立的铁架中,累了就坐在砖头上望着天空想心事,想城里人的馒头,汽车,也想家里的小花狗和那个热炕,还想那靠天吃饭的爹娘……
晚上,二娃找来了笔和纸,信封上贴足了8分钱的邮票,让工头帮忙给家里写份信报个平安,(那时没有电话),一周后二娃的爹收到了小卖部转达的儿子的来信,想儿心切不识字的他让人念给他听,只听信中写道:
老爹老娘:
你们好!
我和表哥在兰州找上了工作,老板待我很好,一回儿让我开挖掘机,一会儿让我开装载机,一会儿让我开运输机,活也不太累,现在我每天能吃上大米白面,穿的是老板给的'的确凉'的衬衫,请你们放心!老板说了,干到年底一次把钱就结了,回来给咱家盖新房子,老爹老娘不要操心,照顾好自己!
祝:安康!
二娃的爹听完来信,眼角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嘴角怎么也合拢不到一块,心里比喝了半斤老白干还要美,旁边的人们听了都夸二娃小小年纪有本事,能干,会开机械,也夸二娃的爹命好,后半辈子该享二娃的福了……
作者丁海峰,男,甘谷县谢家湾乡西庄村人,现在天津某集团公司谋生。业余爱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