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某天出地铁站时看到的北京的彩虹
说是27岁,其实在我们喜欢算虚岁的潮汕地区,我已经28岁了,以至于我这几天动不动就跟我妈妈说,“我都是快30岁的人了。”但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比起年龄,更让我更吃惊的是,在这个理当知道应该为什么而奋斗的年纪,我相当茫然。也正是这种茫然让我感到十分恐慌。
下午妈妈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风雨正假模假式地要来,至少半边天空灰下去了。我那时正琢磨完从我以前的房间挪到我家的四层小楼顶层里的空置书架上的书,对我妈说,我浪费了多少时间啊,应该拿看这些书的时间去读个经济学学位才对,小时候简直误入歧途。说完这句话,我看着妈妈把一桶脏水倒向下水道,水漫到墙边又被原路打回,最终全部流进了阳台一角的管道,然后沉默地想:“恐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一样的道路。”
今晚我再次站回书架跟前,看到了我第一次发表文章的《南风》杂志。我曾和朋友笑谈,我从一开始写东西就是非虚构。《南风》杂志上的那篇文章发表于我高中毕业的2009年暑假,将近2000字,写的是一段深情但戛然而止的与那时的男朋友的离别。这令我发笑——原来我情路坎坷从那时起就延续到现在,且一次比一次痛得更强烈,一次比一次没有道理。拿章子怡在《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台词来说,“我就是个花痴”。花痴的下场就是总能得到很多“对不起”,我又有什么错呢,只能听你们讲对不起。总而言之,从一开始就是我手写我心呢。
直到去年冬天,我都还是会为自己发表任何一篇文章觉得快乐,大学时我热爱发文章热爱到去研究杂志的约稿函,照着对方的要求写。我写过的体裁也不算少,电影随笔,读书随笔,信件,上面提到的这篇算个人史吧,城市笔记,到后来就是媒体报道了。但写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红,现在流行严肃八卦毒舌电影等等简便好读的东西,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延续我的传统。这就是我所谓的恐慌和茫然。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年来是我不断实现愿望的一些年,比如考上研究生,去喜欢的城市和学校读新闻系;比如去了高中和大学时最喜欢的两本杂志实习,并且现在还在为高中喜欢的杂志供稿;比如得到过毕业时最想进的那家杂志的主编的赞扬,它给过我非常不经意却意义深刻的鼓励;比如尽管无法实现采到所有我想采访的人,但我按照考研时的目标在日后成为了一名人物记者。
至于毕业后的许许多多无法如愿的事情,我有时跟朋友调侃说“我可能是没有采访的命吧”。至于传统媒体衰落这件事情,毕业这一年多来我只是以一个媒体人的身份旁观着,有时难免也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悲壮感。但悲壮多了也就麻木了,力量如此强大的潮流,岂是我一个连个人愿望都无法完全实现的记者能去思考和理解的。但必须承认的是,我的个人经验造就抑或我本身就具有的虚无感,在此种情形下愈发显得强烈。我常常只能逼迫自己不要再往下想,否则这种虚无感导致的无力可能会把我吞没。
但另一方面,我也常常愿意在我的悲观主义之中强行乐观。我更宁愿是我把事情想得太过火,而实际上没有那么差。早上我在一个科技媒体的公众号上读到一篇文章,文章说传统媒体的式微使得更多具有专业素养的人流入了内容平台,读者对低俗和毒鸡汤的厌倦让专业主义有了市场,人们从而“呼唤”新闻专业主义。这年头还有人谈论新闻专业主义,可真令人欣慰。
据说明天就开工了,而我再一次成为了无工可返的人。我在想,是不是毕业一年多来我始终没有学会成熟。但我也会想到我挚爱的相识十几年的朋友去年去世了,我自己也差点被以为自己生病吓个半死,我决定不要太折磨自己。比我是不是没有成熟这件事更可怕的是,我亲戚的亲戚们也在一个个离世。一想到我们最终都是要死的,我就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尽量让自己快乐些。但“没有工作”这件事还是让我一言难尽,我因此对即将回归的北京生活感到格外恐惧:我害怕无事可做,害怕挣不到钱,害怕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往哪里去。
但无论如何,明天先与大家一起开工,动笔写年前答应杂志要交的稿,再回北京面对一切吧。也祝我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