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荠麦青青
来源:世界华人周刊(ID:ID:wcweekly)
编辑:拾录人(ID:cihuaislr)
等待,是生命中最茕茕孑立的姿势。
你等陌上花开早,我待故人缓缓归。
可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无声把人抛。
纵然他俊采星驰,却也等不来一场天荒地老。
甚至,连父母的白头偕老,他都没有这个福分看到。
在他7岁时,父母即离婚,他和母亲及三个姐弟生活在香港九龙穷人区。
一家人挤在在逼仄、阴暗的木板房里,睡的是上下铺。
电影《功夫》里的猪笼城寨,就是根据周星驰小时候所住环境设计的。
▲《功夫》剧照
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说: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就是这样,那是个挤满人的地方,仿佛所有的人都贴在了一起,很自然的,你会觉得你能够认识每个人,可以了解邻里之间发生的每件事。
所以那时,他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经常趴在窗前,看市井百态,而这些弥漫着烟火气息的草根生活,日后成为他电影里最真实的素材。
因为穷,周星驰发现母亲很少吃肉,但她总是命令儿子要把肉吃完,于是懂事的他故意把肉弄脏留给妈妈。
但赤贫的生活里,偶尔也会透过一线幽光。
1972年,母亲带着9岁的周星驰到一家旧电影院去看李小龙的《猛龙过江》,他被李小龙迅若流星,出神入化的功夫给震住了。
如果说,母亲的坚毅教会了他努力,那么,李小龙的出现,则点燃了周星驰的电影梦想。
他其后的很多作品,都是对李小龙的感激和致敬。
李小龙带给周星驰的,不仅仅是一个电影梦,还有一个由小人物变成大人物的英雄梦。
但后来,他塑造的大都是“小人物”。
原因无他,那便是他自己,和他一样匍匐于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
所谓“小人物”,不仅仅在于阶层与地位的卑微,更多时候,它衍伸出来的,是权利的被无视,尊严的被践踏,人格的被凌辱。
▲《长江七号》剧照
他们在电影里无数次被嘲笑,被欺负,但一次次从被打倒在地中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佯装大笑几声。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与其说他塑造的是小人物,不如说,他表现更多的是强者精神。
有一天,周星驰骑着自行车去看李小龙的电影,在路上与一个男孩子相撞。
这个男孩子,叫梁朝伟。
▲年轻时的周星驰和梁朝伟
因为都喜欢李小龙的电影,于是,俩人一起去报考了无线艺员训练班。
但最后梁朝伟考上了,周星驰落选了。
他沮丧至极,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
连考两年,他好不容易考上无线训练班的夜间部,不料一毕业却被分配去当儿童节目主持人。
和传统主持人不同,他在主持儿童节目时,常常脱离剧本,按照自己的想法“加戏”。
因此,他不仅常因为吓坏小朋友,遭到家长投诉,而且当时还有记者写了一篇《周星驰只适合作儿童节目主持人》的报道,讽刺他只会做鬼脸,瞎蹦乱跳,根本没有演电影的天赋。
那时,梁朝伟已是TVB力捧的五虎将之一,而他,依旧在质疑与嘲笑声中摸爬滚打。
但挫折就像是干柴,反而将他心中的火烧得更旺。
他钻研演技,观摩好莱坞电影,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只要一录完节目,就去各种片场找跑龙套的机会。
《喜剧之王》的开场,是周星驰站在海边,朝着大海喊:“努力!奋斗!”
这也是他当时人生的真实写照。
周星驰说,小人物一定要做很多很多的努力才会有那么一点点成功,但你一定要具备在困境中忍耐的素质。
长达六年的“跑龙套”生涯,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喜剧之王》里,他演的尹天仇一心想成为一个好演员,却屡次被骂“你这个死跑龙套的!”
他一本正经地回应:“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临时演员也是一个演员。”
他的西装革履和“煞有介事”,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电影,周星驰说,《喜剧之王》已诉尽了我当年的经历,情节是虚构的,但感受是真实的。
83年版本的《射雕英雄传》中,他扮演一个被梅超风练九阴白骨爪而抓死的宋朝小兵,他只需“啊”一声,躺倒在地便算大功告成。
结果他跑去和副导演说,梅超风伸出手来时,他应该本能地挡一下。
他边说边做着动作。
导演嗤之以鼻:干嘛?
他仍认真地做着解释:因为他不想死啊。
人的潜意识中皆有自卫意识,他希望即便演一个上场就送命的小兵,也要表现出真实性和层次感。
导演对这个跑个龙套,也敢对他指手画脚的群演恼羞成怒道:滚!
1988年,有个名导拍一部警匪片,想启用周星驰却犹豫不决。
他太渴望演戏了,知道后去找导演,好话说尽,被恭维得开心了的导演于是跟身边人说:“这个人怎么和一条狗一样!”
这句话后来被他用在《大话西游》里。
“他好像一条狗。”看似在回怼当年那个骂人者,其实未必不是借至尊宝来自嘲:跑龙套时无端受辱的悲凉,挣扎于命运的污泥浊水中的隐忍,义无反顾地去西天取经,亦如朝圣般的一腔孤勇。
命如草芥,孤独似狗。
然,谁的人生不曾惶惶如丧家之犬?哪怕身置感情的泥淖:在爱而不得中,在无边的思念里,我们都是那条可怜的流浪狗。
他第一次不是跑龙套的角色,是他在《霹雳先锋》中出演“男二号”,但这个“第一次”,就为他赢得了台湾金马奖最佳男配角奖。
当时坐在台下的周星驰听到念到自己的名字时,难以置信,他问身边的人:“我吗?确定是我吗?”
他被打击得太多了,所以连“喜从天降”时,他都不敢相信。
拍过《逃学威龙》《武状元苏乞儿》的导演陈嘉上,谈及与周星驰合作过的时光,仍是满满的怀念:
“那是港产片,港产喜剧最美好的时代。”
记者问他:“您合作过非常非常多著名的演员,最欣赏的是哪一位?”
他脱口而出:“是周星驰这个王八蛋。他这个家伙,天才,就是天才。他总是给你惊喜,让你出其不意。让你惊叹‘居然可以如此!’”
1992年,周星驰共有七部电影在香港上映,皆进入本年度香港电影票房前十名,更是一举包揽了前五名的票房。所以,1992年又被称为香港影坛“周星驰年”。
后来香港整个电影走向滑坡,周星驰逃出来自己去做导演拍喜剧。如果观众不买账,注定是死路一条!
但他却硬生生地在死路里趟出了一条活路!
作为中国最高产的电影人之一,周星驰从1981年在《女娲行动》中跑龙套算起,一共出演了60部电影,38部电视剧。
从跑龙套的星仔到喜剧之王的星爷,一部《大话西游》开创了无厘头的喜剧先河。
但《大话西游》,在当年并不被主流所接受,上映之后票房惨败。星爷的公司,也在这时宣布破产。
但伟大,都是熬出来的。
捱过了时间的严苛筛选,闯过了激流险滩。当《大话西游》终于大放异彩后,他和他的那些无厘头风格的影片,成为几代人挥之不去的快乐记忆。
但“喜剧之王”,仅仅代表他的成就而已。
他的骨子里,仍是一个普通人,有点敏感,有点偏执,有点自私,有点乖张。
他没有长袖善舞的本领,也无人情练达的机巧,他活在自己的“王国”里,并非曲高和寡,只是当他把电影视作自己为之殉道一般的“宗教”时,四顾茫茫,鲜有同道。
当年,趴在窗前的那个孤单的小孩,后来成为沉浸在电影王国里的孤独的大人。
这个世上,当太多人变得面目全非时,他还是那个自己。
有个记者曾去采访他,采访结束后,让他在照片背后写一段话留念。他神情黯然,沉吟片刻,于是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为什么坚持,想一想当初。
陈佩斯曾反复提到一句话:喜剧的内核应该是悲剧。之所以选择喜剧这东西,因为悲怆的东西太多了,内心都是很悲凉的东西,无法自拔的沉重。
他用无数个小人物的插科打诨,“出丑卖乖”来演绎人生,若我们肯细辨,那不过都是生命中苍凉的底色而已。
《武状元苏乞儿》中,苏乞儿最后因救了皇上,而得到皇上御赐的“乞儿钵”,底写“奉旨乞食”。
苏乞儿是真喜欢“乞食”吗?看似放纵不羁,无比逍遥,盖因他深知唯有“乞食”才能让皇帝放下提防之心,才能远离繁华富贵,有时终不过大梦一场的荒唐,他以自我放逐来完成一场救赎和最深刻的反讽。
多年之后,陈嘉上接受《可凡倾听》采访,他回忆与周星驰拍摄“抄家”那场戏:
“我告诉阿星我需要一个落寞的镜头,他就站在摄影机前看了一下……他走过去坐在一张大烟床上,我想都没想过,他就开始唱起南音来。我当时惊呆了。原来最落寞的不是捶心捶肺,不是哭泣连天……他还唱歌,南音带着点凄厉……他在一边唱,我通过镜头在一边看,我觉得我看到一个天才演员。他真的是最好的,到现在我都觉得是最好的。”
即便后来他们关系交恶,周星驰饱受非议甚至遭到炮轰,陈嘉上仍然对他欣赏有加:“你没看到周星驰发脾气的负面报道都是在拍戏现场吗?这不是人品不好,只是对工作太认真了!”
在自己执导的电影中,他事无巨细,全盘“操控”。甚至,为了“片中出现的猩猩捶打胸部的声音不够像动物”这样的细节,他也会花费大量功夫。他的助理形容他“连一根牙签掉到地上也会管”。
戏比天大,让他成为那个用生命演戏导戏的人,甚至不惜与朋友反目,用尽一切气力维护戏的“尊严”。
“有时候得要想一百个创意,才找到一个好的创意。”他为此殚精竭虑:“每天吃饭要想,走路要想,坐车要想,洗澡要想,连上厕所也要想。”于是,他熬白了头发。
无论他的题材如何千变万化,手法如何不断创新,但他在电影中始终坚守的一点就是:善良和质朴,坚持和勇气。
《喜剧之王》里他与柳飘飘有段对话:
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天亮后便会很美的。
因此有人说,周星驰的片子不再是喜剧,而是成年人的童话。
在现实中,他落落寡合,不苟言笑,见到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他拍戏的时候。
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是神采飞扬,才是最快乐的。
《西游降魔篇》里说:曾经痛苦,才知道真正的痛苦;曾经执著,才能放下执著;曾经牵挂,才能了无牵挂。
但他,真的放下了吗?
柴静在一次采访中,和他谈及感情与归宿。
主持人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他平静无波,语气恻然:“我现在这样子你看,还有机会吗?”
镜头过处,是他早生的华发。
《大话西游》里,他借至尊宝之口说出:“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西游降魔篇》里,他将台词改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不想心爱的女人再带着任何遗憾死去。
所以,即便被人取笑沿用“老梗”,他仍要说出那句从前一直未宣诸口的情话。
当年《大话西游》的片尾曲《一生所爱》,18年后被他用在了《西游降魔篇》里,他只添加了一句:“从前直到现在,爱还在。”
柴静问他:“我可不可以理解说,就是一个不由分说的想法,我就想在这个时候说出我一生中想说的这句话。”
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对对,你......你有这个感觉吗?”
柴静有些哽咽:对。
他的神情忽而释然,喃喃道:“谢谢你啊,谢谢......”
相知寥寥,无所回报,遇到了,也唯有轻轻说一声:“谢谢你。”
几年前,莫文蔚为他的新电影站台,当他面对刀枪剑雨,孤立无援时,唯有她始终站在他身旁。
与星爷合作过7部电影的莫文蔚,一直感念他的知遇之恩,称“是星爷一手带出了她”。
据说,当年周星驰只是看了她一眼,简单谈了两分钟,便决定让她出演白晶晶。
后来他们又在《算死草》里扮演夫妻。周星驰问:“我很孤独,英文怎么讲?”
一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I Love You。”
爱是最深的孤独,无论天涯抑或咫尺。
多年后,他拍《美人鱼》时,邀请她来唱主题曲,莫文蔚说:“我一口答应了。当然必须找我!没有另外的选择。”
当她录歌时,周星驰在一边半调侃半认真道:“看来看去,还是始终你好啊。”
莫文蔚登时红了眼眶。
当爱已成往事,她仍是那个懂他支持他的人。
须兰的小说《宋朝故事》尾声处写道:“人去暗飘零,你可也徘徊立遍苍苔径,算相逢一面都是生前定,不做美东君却怎生,早是你到了河津,我留下空庭。”
他爱过很多人,有的已香消玉殒,有的已嫁做人妇;有的前嫌尽弃,有的始终不能原谅他。
到头来,寂寞向晚,徒留空庭。
而在无数寒夜里踽踽独行的人,更知道那一簇温暖是多么重要。
所以绝望的他,仍不忘在电影里留个希望的尾巴:爱有所归,寄有所望。
最后,唐寅和秋香在一起了,苏乞儿和如霜在一起了,尹天仇和柳飘飘在一起了,连《西游降魔篇》里,他也借玄奘之口说出那一句:我爱你!
但他呢?等来等去,只等来了在孤独中老去。
在《一声叹息》里,男主角有这样一段独白:
有些事隆重地开幕,结果却是一场闹剧;有些事开场时是喜剧,结果却变成了悲剧。一幕幕开场的锣鼓,一曲曲落幕的悲歌,如今都已随风而去,唯有那轻轻的一声叹息住在我的心里。
一生所爱,一声叹息。
也许成为“王者”,他注定要担负的命运,便是“孤独”。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呢。
*注:配图来自网络
*作者:荠麦青青。本文经世界华人周刊(微信号:wcweekly)授权转载。《世界华人周刊》致力于从世界发现中国,提供有广度的知识,有温度的立场和有深度的思想。转载请联系原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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