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九诗人
江雪（湖北）诗
自由考
在树叶的吹拂中，夜莺
见证月亮的影子。
洁白中，暗藏的浑浊
并不能影响它的残缺与完美。
而在风中，我感触到的，会有疼痛
会有虚空，亦有麻木
甚至我想放弃伪善的修辞
在空中挖一口井，一个黑洞
漫长而扭曲，可它正是自由的出处。
这是我仅仅能赋予它的
最可靠的想象，或史前的记忆。
炮灰
我们仅剩的，残存的手掌
捧住这黑色炮灰
泪水凝固它们，就像被稀释的水泥
我们有哀思吗？
我们甚至分不清炮灰的成分
炮灰从天而降
像一场雪
鬼神为了惩罚我们
抹脏我们的脸
让我们在镜前看清自己
所以我们需要沐浴
需要清洗
却洗不净我们的记忆
它们藏污纳垢
它们四分五裂
它们就像我们身上遍布的神经
抑或无数条河流
开始吸纳我们的呼喊：
炮灰，炮灰。
我们开始滚雪球一样
滚炮灰
炮灰球越滚越大
不断地卷起我们丢弃的物什
它庞大的恐惧
已经超越我们仅存的
想象与静默
这炮灰球大得
像一座随时坍塌的纪念碑：
灰暗，虚弱的沉重。
江雪（1970— ）：当代诗人、批评家、艺术家。出生于湖北蕲春，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1979年开始学习书法、绘画，1987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1990年开始学习篆刻。1987年创办荷西诗社及《荷西诗刊》，2005年创办《后天》杂志，同年创立“中国·后天双年度文化艺术奖”，迄今举办七届。著有诗集《汉族的果园》《江雪诗选》《牧羊者说》，评论集《后来者的命运》《抒情的监狱》，摄影集《饥饿艺术家》等。
诗人简介
浪子（广东）诗
徒然集7
南方的雨倾盆如注，北平一位女士的哭喊
自遥远的柏林穿墙而出，即便它早已不存
而新时代的GFW，防的是它的子民。
雨下得再大，也不过都是流水，
哭喊再凄厉，也不过都是浮云。
再大的雨，也给不了我们应有的自由。
20180503，在海客堂，是夜大雨
徒然集8
在这里我们必须服从，服从于光阴。
书本的光阴，世事的光阴
时光流转的光阴，而别无选择。
仿佛一代人与又一代人的宿命。
有个別人长身而起，更多的乃俯仰由人
它的穹顶不是石彻上的，它延伸自天堂。
20180504，在海客堂。
浪 子，原名吴明良，广东化州人。
诗人、作家、独立策展人、前媒体工作者。
著有诗集《途中的根》、《无知之书》等多部，编有《东荡子诗选：杜若之歌》等多种。
2014年底创立小洲烟云种植研究所。
2016年8月，独立策展的“一种开端”跨界艺术展在广州成功举行。
现居广州，专事写作。
诗人简介
李不嫁（湖南）诗
陪父母游韶山
我从没见过他们双双落泪
即使在祖父的葬礼上，父亲也只是
用一篇很短的祭文
报答养育之恩。对他们而言
天大，地大，不如另一个人的恩情大
我陪他们游览韶山，
满山的红杜鹃正开得鲜艳
我的父亲悄声说：主席，我来看您来了
泪水已在眼窝里打转
我的母亲也是，边念叨边流泪：
主席，你要保佑我们呐
春天的故居前，他们互递纸巾的样子，像纯洁的小兄妹
前妻
那时她胆小，臃肿
腆着大肚子，坐一天一夜的长途汽车
只为去看守所
隔着铁栏杆，让我摸一摸
青筋毕现的肚皮下，一支小槌在为我用力打鼓
李不嫁，男性公民，六零后湘人，《诗歌周刊》2016年度诗人，因其诗作的特立独行而被称为湖南的老诗骨。
诗人简介
廖伟棠（香港）诗
斷掌
：斷最末端的一椏
我是海裡來的怪胎
脫軌機關車
陸地與島嶼的良醫都不敢接駁
（照X光的男孩讓我脫
掉多余的神經和肉、肺腑
並贈夜市的阿嬤
只剩一副骨架）
：只剩一副骨架
斷最細微的一椏
我是隨零雨而碎的海
戰艦與方舟都不敢撫卹
廢姓，廢性，廢除廢話
拔一隻白烏鴉在切結書上畫押
我用殘損的手掌……
這一角，是一個被格式化的故國／
2018.11.22.
愛國者
——仿馬雅可夫斯基
如今
你想像斜雨
一樣走過
都
不可能
這個那個
國家家國
青蛙烏鴉
通向絞刑台
階梯
通向絞刑台
階梯
通向嬰兒車
一直滾
一直滾
如今
你想像
不穿褲子的雲
都
不可能
這個那個
繼父蒙面
手攥子彈
2018.11.25.
廖伟棠，诗人、作家、摄影家， 1975年出生于广东，后移居香港，曾获香港青年文学奖、香港中文文学奖、台湾中国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及香港文学双年奖等，香港艺术发展奖2012年年度作家，获邀参加2013年鹿特丹国际诗歌节、2011年台北国际诗歌节、2016年新加坡作家节等。香港电视台文学节目《文学放得开》主持人。曾于中港台出版诗集《野蛮夜歌》、《八尺雪意》、《半簿鬼语》、《春盏》、《后觉书》等十余种，散文集《衣锦夜行》、《波希米亚香港》、《寻找仓央嘉措》、《有情枝》，小说集《十八条小巷的战争游戏》等。
诗人简介
毛子（湖北）诗
论进化
花朵，是植物的性器官。
狗有两张脸，它把快乐和沮丧
写在尾巴上。
而我们的优越
还够不着这怒放，这坦荡
这天然的自由。
突然羞愧了。
人类依然在进化论中昂首阔步
而我唯一确定的
每一个肉身，都在衰退……
那从庸常中升起的……
果皮箱的语言
胜过首饰盒的语言。
地动仪
胜过地球仪。
从灵魂里转身，巴塔耶凝视
粪便和一切排泄之物。
他视乎要从这确凿的证据中
建立人的哲学……
诗歌也是从这作呕的基础中
升起的。就像吉尔伯特
回忆少年的小镇。
一个发疯的老女人，整日的狂躁、咆哮
当他有一次路过，发现她撅起屁股
在草丛里安静撒尿。
那一刻，他为我们奉献出
一个丑陋的圣母。
毛子，湖北宜都人，出生六十年代。作品散见各纸媒和网络平台，曾获扬子江年度诗人奖、闻一多诗歌奖等奖项；出版诗集《我的乡愁和你们不同》，现居宜昌。
诗人简介
孟浪（香港）诗
世界圖景
遠方，風暴中升起的塵柱彷彿凝固
在風暴中吃力地支持住身體的人們
像一座座無言的雕塑
這是風暴最猛烈的時候
我看到了那麼多不動
遠方，距離我究竟多遠
我殉難般走向那裡又如何
讓我消失在風暴之中
在那巨大的塵柱後面
在風暴中那站立著的人們後面
比遠方更遠！
接觸到風暴的手不會抽回了
又一個個人的投入
風暴的核心，遠方的秘密
在風暴中靜止的眾人
掙扎、搏鬥，還有誰能看見
還有誰在遠方之外無動於衷
都捲進去了，都無法離開了
都靜止了，都消失了
我欲喊出聲的，還有誰能聽到
我已喊出聲的，像塵柱紛紛墜地
風暴又在哪裡？
遠方，依然是那麼多的不動
彷彿一張畫片我可以把它移走
而這一切我根本無法觸動
我太弱，經不起這世界圖景的無言
這打擊甚至讓我無法邁步
離得太遠了，太盲目了
風暴過去之後我也喪失了目的
那眾人開始走動了，開始交談了
在剛像布景一樣露出的房子裡出出進進
我，一個個人，在人群外
在想像的、不可遏止的風暴之中！
就這樣置身於一個天然的悲劇
就在這裡殉難，不需要更遠
沒有人看到、也沒有人聽見
一個個人的犧牲是值得的
風暴中升起的塵柱因此輝煌
那眾人群雕般的身姿也有了意義
我，是風暴的起源和成因
盤詰我、逼視我吧，眾人
我的回答已經高聲喊出了
在遠方，在我靈魂中的遠方匿去
無邊的晴朗在無聲中止不住地高高升起！
一九八九.九.二五
數字之傷，數字之痛
* * *
一些數字是一些人失蹤的日子
一些數字是一些人犧牲的日子
又一些數字呵，是這些失蹤者的人數
又一些數字呵，是這些犧牲者的人數
這些數字，也是這些失蹤者永生的日子
這些數字，也是這些犧牲者不朽的日子
數字之傷，因它曾被野蠻地抹去
數字之痛，因它曾不得不珍藏深深的心底
但這些數字已是刻在天上的星辰
但這些數字終於照亮世人的眼睛
這些數字現在停留在這一刻
它願意自己是最後的統計，永遠也不要再多出！
* * *
太多的數字纏繞我的記憶
就像太多的國家繚繞我的身體
那些制服人戴著面具，唱著高調，下著狠招
那些足夠數量的概念，想像，現實和推理
而我的國家隱瞞我，躲避我，逃離我
爲了它拂逆人的一個荒唐罪錯
我向我的國家揭示我，呈獻我，投放我
那一連串數字的悲愴和傳奇，我已銘記
當我試圖撫平傷口，撫平激情波浪，那人群海洋
手與手互相攙扶，手與手互相緊握！
* * *
是的，一些數字曾是噩夢，日復一日
是的，一些數字曾是禁忌，年復一年
數字是無言的，痛苦是無言的
而希望也是無言的，未來在那裡更是無言的
我們搖動它，叫一些數字甦醒過來
我們鼓勵它，叫一些數字大膽說話，痛苦
說話了，哭泣，尖叫，希望
說話了，暢談，歡語，未來
說話了，世人呵，是否都已聽見
每一張新生嬰兒的笑臉都將是遲到的正義
在復仇、懲罰、懺悔、伏罪種種的膠著之間
竟是寬恕，竟是寬恕，才是最嚴厲的審判！
* * *
在這裡一個數字曾是被禁止破解的謎
在那裡另一個數字仍然也是，仿佛已成世紀之謎
總有一日他們將從不死中驚醒
他們重新來到生活中間，要打扮得更漂亮的
是一個國度，還只是他的一位新嫁娘
是一座房舍，還是他的又一份信仰
他們望著驚喜地望著他們的人們
這一次的生命在給出一個如此悖謬而圓融的箴言
基督，敵基督；祖國，敵祖國
烏托邦也就更簡單了，呵，敵托邦！
* * *
有些數字看來無法不是異常沈默的
有些數字在內心必得分外嘹亮
人類因數字存續不滅的記憶
也因數字人類的另一類人製造著可怕的遺忘
啊，數字之傷，數字之痛
讓數字無畏地站立起來，更高大
讓數字勇敢地走動起來，更無處不往
讓數字在蒼天下發出控訴、拷問與呼告
卻曾經，也正在，還將要啊，喪鐘爲誰而鳴
這數字不再是日子，這數字不再是時間
誰能數得清？誰能在這裡數得清
這數字是血滴、汗滴、淚滴、雨滴，四海飛濺，八荒轟響！
二〇〇五.二
孟浪（1961年－），本名孟俊良，祖籍浙江紹興，出生於上海吳淞。詩人，獨立出版人。曾任《傾向》文學人文雜誌執行主編、《自由寫作》文學網刊主編、編委會主任。著有：《本世紀的一個生者》（灕江出版社 / 1988桂林）、《連朝霞也是陳腐的》（唐山出版社 / 1999臺北）、《一個孩子在天上》（紫羅蘭書局 / 2004香港）、《南京路上，兩匹奔馬》（光明日報出版社 / 2006北京）、《教育詩篇 二十五首》（中英文雙語版）（海浪文化傳播 / 2014香港）、《愚行之歌》（秀威出版 / 2015臺北）等。目前在香港養病。
诗人简介
宋琳（福建）诗
死亡诗人家族
有时我想，他们都去往同一颗星球，
摆脱了道德和引力的重负，轻盈而自由，
对我们这里不再适应。那儿同样有雪，
但从不会酿成灾难，六出的晶体像六翼天使，
簌簌滑过沉默之篱，像他们温柔的交谈。
不再有隐秘的羞耻啃咬他们的内心，
不再有锡安，叫他们在约旦河边哭泣。
无论先后，在光辉的心灵城邦里，
诗人们倘佯着，做着永恒的白日梦，
每一个都是守护者和宇宙事物的协作者。
没有奥斯维辛和克里玛，没有夹边沟的风
吹来人肉那难以启齿的该隐狱的气味。
帝国——如我们所知，以断头台为边界，
恐怖和酷刑以神圣的名义进行。
但心灵的城邦没有边界，语言之波
那完美的同心圆不断扩散，抵达我们
布满监狱、贫民窟和兵营的大地，
抵达我们的睡梦（它通常被怀疑、怨恨
和贪欲之海所控制）。
梦中我们仿佛溺水者，
置身于荒岛，绝望中找到一台不知是谁
遗弃的收音机，双手颤抖着触到了旋钮。
在重重干扰噪音的火墙后面，一个声音
如此微弱，携带着海藻般的绿光，
如此遥远，外星亲戚用加密的暗号一遍遍
应答着我们，告诉我们如何醒来。
峳 峳
见则其国多狡客。
——《东次二经》
麋鹿般四不像，獓㺁般长着四只角。
天荒地乱，什么样的邪灵蛰伏在它身上？
繁殖得比菌人还快！虫为蛇，蛇为鱼；
蛙化鼠，鬼拔树。名与物分离而两乖。
日中见十四足兽不必称奇。更名帝江，
中央帝迁居天山，只为保存无面目之昏昏。
而儵与忽仍在忙碌，把天梯当脚手架，
在云端跳来跳去，遇到谁就敲打谁。
峳峳脱颖而出，我看见它升起如血月，
招来狡黠的客星，将灾焰喷向九州。
被附体的人七窍生烟，渐渐习惯于爬行，
被劫持的国度，恐怖如巨灵利维坦——
（它一游动，大海就裂开一道缝隙）。
胠箧者有隐身术，挖地三尺，斧钺不能禁，
宴宾客，起高楼，啍啍来仪之天下。
噫！我看见瘦马腿间夹着牛的睾丸。
什么样的神意设计了如此造物？
何等加速器在它身上合成了可怕的元素？
峳峳乎悠悠，乘不周风吹刮起瘟疫，
这邪灵窃取的光叫祝融也不寒而栗。
宋琳，1959年生于福建厦门，祖籍宁德。1983年毕业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1991年移居法国 。2003年以来受聘于国内几所大学执教。目前生活于云南大理。
着有诗集《城市人》（合集）、《门厅》、《断片与骊歌》（汉法双语）、《城墙与落日》（汉法双语）、《告诉云彩》、《雪夜访戴》、《口信》等；随笔集《对移动冰川的不断接近》、《俄尔甫斯回头》；编有中国当代诗选《空白练习曲》（合作）。曾获得鹿特丹国际诗歌节奖、《上海文学》奖、东荡子诗歌奖、2016年度十大好诗奖等。
诗人简介
玉珍（湖南）诗
创造者
他们绝对能造出人来
用纯粹科技的方式而不是爱与生育
他们能造出别的，更多
五花八门，超越少年的想象
在我们疑惑的时候，科技与金钱
比欲望更快地膨胀，它将能
换来一切
这是种失控的速度，失控的过瘾
脱离了朴素的创造
但人不是造物啊，绝不是
我们在纸上创作，我们创造梦想
创造人，创造古老的爱与
新鲜的故事
我们疲累，热爱
为精神探索语言的极致
而另一种创造更加疯狂
人工智能一日千里
从AI机器人的微笑里
你看到了什么？
我们的一切将被改变
超越着日夜，星辰
比书写更快，更匪夷所思地
渗入高速的生活
疯狂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而我在树下晒太阳
雪的花朵
我在雪原中站立
周遭是浩瀚的寂静
我为雪海，为婴儿眼睛般的纯净而赞叹
为一种获得美的途径而惊诧
这是种奢侈的遗憾
我们没法栽种这样的花朵
我们没法保存它绝对的降落
雪落下
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落下
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层洁白
它在我掌心融化
一朵，另一朵
消失得真快
但已是疯狂的一生
玉珍，1990年生于南方。出版诗集《喧嚣与孤独》《数星星的人》。
诗人简介
赵野（云南）诗
徽杭古道致王君
一
细雨沾衣欲湿，杏花风吹来
一片天，纷乱叙事如山瀑飞泻
断崖仿佛一个经典文本
涂满苔藓、咒语、汴梁和盐
往来的马匹看尽云霞明灭
万物皆知此心的动静
飞鸟明了隐喻，向西迁徙
耀缘师留下，冥想时间履迹
二
冷杉与杜鹃偕朝代生长
成就一个诗人，山河必定泣血
写作要内化一种背景
像这石径，每一步都是深渊
要点燃千年的冰，让杭州和徽州
弥漫宋朝暖意，好比此时
身体下起雪，一个字母击碎虚空
我们谈到传统，狮子洞大放光明
2017
雁荡山忆胡兰成
我心力耗尽，如渡过大海的孤雁
游戏天人之际，万事都成汪洋
传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只惜乎
百花开放日我的时节已过去
《素书》翻到七世纪，虬髯客绝尘
赴千载密约，他原是时间的帝师
大词东南起兴，倾覆暴虐的时代
雁荡有灵呢，等待下一次民间举兵
远处的渔樵闲话变成集体抒情
红旗狂欢，大地还能承受多大玩笑
礼乐渐行渐远，一泓碧水唱讖谣
锦绣世界啊即将白骨若雪
从来明月照胜者也照败者
我不过一败，这谦逊可让故国亦静
北平的燕子却飞越南京，对青天
齐声高叫：凭什么招惹这方山河
2016
赵野，1964年生。1982年联合发起“第三代人”诗歌运动；1983年组织“成都市大学生诗歌联合会”，主编《第三代人》诗歌民刊；1985年参加“四川省青年诗人协会”，合编《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1989年参与创办民刊《象罔》。获奖若干。出版有个人诗集《逝者如斯》（2003），《水银泻地的时候》（2011），德中双语诗集《归园Zurück in die Gärten》（德译：顾彬，2012），《江南》（2013）；作品被收入中国大学教材。
诗人简介
编者 按
所选诗人诗作，皆为独立或倾向于独立的诗人及其作品。
“不自由，毋宁死。”（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帕特里克·亨利在1775年3月23日演讲的最后，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
梁启超在《新中国未来记》第三回中则说：“哥哥岂不闻欧美人嘴唇皮挂着的话说道：‘不自由，毋宁死。’”
不自由毋宁死，帕特里克.亨利发自中国乾隆下令删改书籍编《四库全书》时代的声音，其回音穿越二百多年，悬响于当今世界沐浴现代文明之光的所有地方。我们也早已处在梁任公所说的“未来新中国”。然而这个未来新，只属于时间概念。在下跪、屈从、粉皇帝成为人群思维惯性之地，接受奴役则变为欣悦之事。人的感知能力也在退化萎缩，“不自由毋宁死”这样壮丽的句子，不能激起共鸣，人群冷漠到对它可以忽略不计。
一生研究《史记》的日本学者宫崎市定说，中国古籍里没有和自由含义相当的词汇。他勉强把孔子的仁当作自由来置换。
这当然是牵强的。连对自由的表达都不曾有过，似乎几千年里人们从来不需要此物。类似追求自由的事，我们只发生过遥远的故事田横八百士，他们不肯屈从汉王朝，于公元前202年一同自杀。
似乎自由的种子在此全部覆灭了。我们只剩下“苟富贵勿相忘”的小民苟且，和”彼可取而代之”的强者残暴。不断的取而代之延续数千年，并不断绝。
人的心灵空间被吞噬、压榨，人们对自由的幻想和追求，龟缩为一个怯懦的、期期艾艾的《桃花源记》，一个被动的避世的农耕的单纯个人和利己的桃花之梦，轻薄得像秋天蝴蝶扇动的翅膀。一梦何长，至今不醒，然而依旧是不能成真的梦。
自由，从未有过震撼人心的呐喊。新诗里有过呓语般的表达，也多流于空洞。没有过对自由的理念一以贯之的东西。没有过让自由成为骨中之髓的东西。
岂止自由。新诗泰半，连独立二字都不能做到。那么至少我们可以说：
“诗歌不独立，不追求独立，必死。”
——玄武执笔，摘自个人诗集《404诗章》自序，诗论长文《诗人像火焰一样敏感。他必须是灼热的》
【小众·北方九诗人】万念指向火海|陈家坪、朵渔、蓝蓝、李南、李庄、谭越森、玄武、叶匡政、殷龙龙
小众，去蔽的文学力量。当代文学的别种状态，更为真实的文学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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