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黑客是那些能往来于别人电脑系统，踏雪无痕，自由进出的人。而红客，其实是披上红外套的黑客。是你，我，他。

Chapter 01

夏小繁走进教室时，正看见男生在相互传什么东西。同位周光瑞见她坐下，从男生堆里蹭回来，摸出一只U盘邀功：“小繁，你知道下周的黑客大战吗？我们要打人海战术，这是本少亲自要的助黑客程序，拷贝一个嘛？”

周光瑞是夏小繁的同桌和学习重点帮扶对象，染了一撮不良少年的黄毛，总是手插进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经典自我介绍是：“我叫周光瑞，周扒皮的周，穷光蛋的光，董存瑞的瑞。别看我期末三门不及格，其实也是课代表哟！——电脑课代表。两次编程大赛获省级铜奖，自主开发魔兽外挂程序被封号两次，全年级男生网游领军人物。”

就在上周，A国某门户网站放出一张世界地图，把中国两个不可分割的地区都标识在我们版图之外。只过了一晚上，这张地图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了。新地图不仅完整真确地标示了中国的国土，还附上详细的历史说明。英文地道，用词礼貌，署名是“中国红客Z”。

A国网站几次试图换下那张地图，都被“中国红客Z”轻而易举地换了回去。事件在网上被无限放大，由此A国黑客向我们发起了挑战宣言。宣言中说，要在下周开始，对中国网站发起无差别攻击。

“我们当然要应战！就算是在互联网上，祖国的领土也寸土不让！”周光瑞蹲在凳子上，面露神往，“虽然A国计算机技术确实高咱们几段，但我们也有‘红客Z’不是？多少A国黑客都在查他的身份，一无所获——这才是真正的踏雪无痕啊。”

Z在网上发了一则求助信息，说凡愿意参加中国保护站的网友，如果不会黑客技术，可以直接下这样一个自助小程序。周一那天，只要点开程序，程序就会自动向A国预先设好的网站发送信息包。届时，大量信息流将会挤爆A国诸多网站，导致网站瘫痪，方便中国黑客反击。一个人做微不足道，一万个人同时做，就会成为一种力量。

“我们网民有4亿，A国总人口才三亿，人海战术可行啊。”夏小繁想了想，问，“那你们男生周一放学要去网吧？”

“是啊。小繁，我记得你家原来开电脑学校的，要不要一起去？哎，偷偷告诉你，其实本少是黑客的。”

夏小繁把玩着手里白色的金斯顿U盘，淡淡地说：“U盘我没收了，学校规定上课日学生不得去网吧。”

她提醒说：“你真的忘了我是班长吗？”

“......靠，真忘了。”周光瑞一拍脑袋。

Chapter 02

夏小繁买了一只鲜肉包叼在嘴里，推开家门。九十年代修的小板房，靠着海，推开窗就能看见天际一叠又一叠的浪花。冰箱是新飞牌的，电视哪个年代的长虹，按下遥控器就亮雪花点。只有床边小桌上的台式电脑屏幕发出微微荧光，给房间带来一丝生气。

夏小繁的父母原本旅欧留学，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时间是九十年代末，互联网方兴未艾，夏父和夏母商量了一下，认为应该回国把这项科技普及开来。因为夏母想去一个风景明丽可以看得见海的地方，两人就到了青岛市，开了市里第一家计算机培训学校。

后来学校倒闭，父母车祸，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穿过一堆旧家具，夏小繁叼着肉包坐在电脑前，开始输入代码，手法熟练。过世的父母交给她很多东西，只有编程学得最好。和周光瑞不同，夏小繁是真正的编程天才。夏父曾经这样对小女儿说，中国人说话用中文，英国人说话用英文，人和电脑说话用C语言。电脑很厉害，什么事都能为你做，不过你得用它们自己的语言告诉它。

屏幕上类似QQ聊天对话框的地方浮现出一行字：my love，欢迎回家。

“小Q，我回来了。”

小Q是夏小繁六岁时写的一个智能聊天小程序，输入“你好”，他也会回答“你好”。输入“input”进入数据输入状态，输入“teach”是教学状态。夏小繁小时候沉默寡言，不喜欢糖果，也不喜欢裙子，每天都默默蹲在电脑前，把自己学到的东西，经历的事情，每一件都输入进这个程序里。从1+1=2到背过的课文，从早上天空的颜色到午饭吃了什么菜，日记一般输入进小Q的数据库里。

小时候总有人说夏小繁孤僻。除了电脑，不对任何东西感兴趣。夏父瞪眼拍桌子，安慰夏母：“他们懂个屁！咱家小繁是天才！”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小程序渐渐丰满起来。最开始，小Q只能回答简单的问题，随着输入信息的增多，对话就越显得真实。

美国语言学家斯蒂芬•克拉申曾提出过“输入假说论”（The Input Hypothesis） ，即人们习得语言 ，需要不断获得外界的输入信息。当外界输入足够多的信息，并且符合五个标准时，人类就可以学会说话。

夏小繁从六岁开始把小Q放到自己的电脑上。后来小Q总抱怨运行空间不够，她就把它放到了互联网上。这就像把鱼儿放到了水里，只要所在电脑连着网，它就可以通过网线在虚拟世界中自由穿梭。

如果说夏小繁能对小Q做出什么约束，大概就是刚编写这个程序时写入的先决运行条件——爱我。因为为父母忙，希望有人陪她玩，就把希望写入了程序里——后来她忘掉了这个设定。

自从把小Q放到互联网上之后，它就开始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亲爱的，什么是青梅竹马？”

“小时候亲密无间的男孩和女孩，叫青梅竹马。”

小Q反应很迅速：“我们就是青梅竹马了。”

“青梅竹马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事情，你没性别。”夏小繁瞟了一眼小Q新换的头像，含泪摔鼠标，“——你又用赤西仁的照片做头像！小赤是我的梦中情人，不可以随便用！”

“抱歉，夏小繁。”小Q问，“什么是美女？”

夏小繁打开摄像头，把自己脸凑上去，笑眯眯地敲字：“看见没有？这就是美女的标准模板，记得哦。”

小Q思考片刻：“和我在网站上看到的苍井空老师的照片完全不一样。”......不过，被夏大美女无视了。

夏小繁把周光瑞的U盘插入电脑，看了“中国红客Z”编写的程序。程序界面干净，代码简练明白。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作品，夏小繁深感佩服。她想起了周光瑞的话——就算在网络上，祖国的领土也寸土不让。程序虽然简洁，但还是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十指翩飞，夏小繁把修改过的程序发给小Q：“这是增强版，麻烦帮我把它发布到网络上去。如有人提出更好的修改意见，记得帮忙存个档哦。”

Chapter 03

计算机系系草李启铭坐在A大计算机微机室里，手边泡了一杯茶。简简单单的白衬衫，皮肤白净，黑框眼镜，和青春痘技术宅男（是说盖子吗？==）的形象大相径庭。

一个胖子冲进来，浑身的汗，神情激动：“师兄师兄，听说下周的黑客大战，红盟要参战！军座您是要出手？”

红盟是红客联盟的简称。所谓红客，是某些拥有高超黑客手段的网络专家。他们坚信正义，爱国，并且结成联盟，像江湖侠客一样严守自己的准则，将手中计算机技术化为保护国家和人民的利刃。

红盟曾多次抵御外国黑客的攻击。它三年前突然宣告解散，有人说大手们被政府集体招安，有人说他们进入互联网安全软件行业，已成大腕......这时突然传说归隐江湖的红盟要参战，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李启铭正在写一份声明，没有回答。声明很短：

中国红客联盟已解散多年，并未发出过参战宣言。红盟不会以官方名义参战，但不排除成员以个人名义参加领土保卫战的可能。

红客联盟管理层 Sneak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点击“发送”，继续研究代码。

胖学弟穿着球衣，头发尖都在滴汗，刚听说红盟要参战，就丢了篮球从球场跑回来。他蹲地上咬衣角：“师兄，为什么红盟不出手？A国黑客组织又唆使了好多黑客加入，我们情况不妙......”

“既然被招安，当然不会再出山。况且A国黑客知道红盟参战了，纠集来犯的人会更多，我们更不利。”李启铭瞥了一眼伤心的胖子，指着公告最后一句：“不排除组织成员以个人名义参战——Z，你识汉字吗？其实骨干成员都参战了，只是对外保密。”

红客联盟解散只是表面事情，老成员有内部通道，依旧长期保持联系。这次他们依旧全员出动，只是保持行事低调，从不张扬的风格。 

A大是中国理工科大学中的王牌，李启铭在A大计算机系念大三。如果说整个系都是计算机高手，那么李启铭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大部分同学都知道他每年为学校拿回很多牛逼的奖项，很少人知道他就是红客联盟三个高层之一Sneak。胖子学弟算一个。胖子学弟叫朱悦（每个故事中都会有一个胖子...），网名是“中国红客Z”，其实还没有获得进入红盟的资格。他正是中A两国黑客大战中数次改回网站地图的人。每一次A国网站的防卫就加强一层，最后一次简直密不透风。朱悦啃了三个干面包，终于想办法溜了进去，在新地图A国版图上画了一坨大便——这是A国黑客宣战的根源。

“原来是战略示弱，还是军座高！”听说红盟要参战，他心花怒放，“靠，师兄，这不是我写的傻瓜参战程序吗？你研究它干吗，我心虚啊！”

李启铭摇摇头：“就在刚才，你的程序被人改进了。几个弱点弥补得很恰当，对方是个高手。”

李启铭又一行一行看代码文件：“问题在于，那个人没有走正常的发帖程序。他在所有网站把自己这个修改程序的帖子都加了精。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是三十家网站的管理员，那么意味着从你发布这个自主黑客程序到他改进，五个小时中，这人黑了三十个大型门户网站——其中有一个是我的网站。”

他皱起眉头看ID——我爱吃肉包子？

Chapter 04

中国有多少黑客，或许能够统计出来。但是中国有多少红客，永远是一个谜。

因为在国家名誉受到威胁时，所有黑客、灰客、骇客和菜鸟们都会站起来，披上红色外套。大战之后，他们又默默把原本的衣服穿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周六晚上十点，夏小繁走进厨房的储藏间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灰尘气扑面而来。

阴暗的房间，没有灯。因为天花板太高，夏小繁太矮，站在凳子上都不够换灯泡的高度，顶灯几年前坏掉后就没有再安。月光从绿色纱窗里透进来，落在角落堆放的盖着防尘布的东西上。夏小繁弯下腰，掀开防尘布，露出一堆过时的老式电脑。

父母出车祸以后，夏小繁就不再来这个房间。如果说里面装着什么，大概是父母十年前的旧梦。那时父母的学校刚倒闭，东西都在一样一样往外卖。这十二台电脑是被人挑剩下的，孤零零地被堆在杂物间里。

夏小繁拿出接线板和网线，把能运转的电脑都连了起来，主机设成客厅里自己常用的那台。十三台电脑连在一起，其中十二台是老机型，虽然算不上超级计算机，至少是她能尽的最大努力。落满月光的杂物间里，每一束光线都看得见里面灰尘飞扬。

正是初夏，她把酒瓶底的眼睛摘下来，穿着长连衣裙，露出细细的胳膊和腿，在小房间里忙来忙去。仔细看，夏小繁是很好看的，形状漂亮的瓜子脸，肤色白润，水墨画般的瞳仁，偶尔一笑月牙弯弯。

只不过自从父母过世以后，夏小繁就把自己关进计算机的黑白世界里，不常笑。差十分钟到十二点时十三台电脑同时亮起幽幽蓝光。小Q弹出来：“小繁繁，今晚的网络很危险，你真的不去睡觉吗？”

“今晚有中国网络保卫战。”夏小繁敲击键盘，“我虽然不是黑客，也想帮帮忙。”

“亲爱的，‘祖国’这东西对你很重要？”

夏小繁愣了愣。她坐在自己床上，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镶金框的全家福。照片是在伦敦拍的，年轻的那人和女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笑容幸福。一年后，他们举家回青岛创办了第一所电脑学校。

“很重要。”她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将IP地址设成小区对面的一间酒店，把装病毒程序的U盘接入电脑，浏览网页。小Q已经把她修改过的自主反击程序放到各大网站上了。

“......小Q，谢谢你。不过下次发帖不要再盗用别人的网站管理员权限加精了。不太好。”

十二点整时，黑客大战如约打响，我国某门户网站被黑。悬挂在首页的是一张残缺不全的中国地图，打上大红叉和骷髅标示。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比的是两点，速度和技术。大战期间，A国黑客疯狂入侵中国电脑服务器，而与之相对，我们主要做的是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入侵他们的网站，放上自己的国旗和标语。反向入侵做得好，能起到反攻效果。第二是守着自己国家的门户网站，不让A国黑客得逞。第三是找出已经被黑的网站，通知站长修复网站。

夏小繁权衡之后，决定做后援，帮助修复被黑的网站——她擅长编程，这方面做起来相对容易一些。她让小Q收集被黑的网站名单，列出一张表，开始一一动手修复。

名单上第一个是一家教育机构官网，首页上挂着一幅残缺不全的中国地图，还有一行字：“本网站修复中，挂有大量木马，请勿误入——Sneak。”

Chapter 05

李启铭第二天的课已经找好点到的人，现在泡了一杯咖啡准备通宵。计算机教室里灯亮着，一片键盘敲击声。这里坐着半个系最精英的学生，三位讲师和一位副教授。讲师突然想起教案没写，要借用一下微机室。四十岁已然谢顶，对黑客行为表示深恶痛绝的副教授表示家里电脑坏了，来这里坐坐。

学生们以本系BOSS李启铭为中心坐成圆形，通过特定的通讯平台交流战况。

“20:6，我们有20个网站被黑了，A国那边才6个！攻组你们是吃什么干活的！”

“军座军座请求支援！我系统中招了，正在自动删资料！”

“瞎叫什么？师兄是用来给你们重装系统的吗？没看见师兄正忙吗？”中国红客Z回复，“教授讲师都在，自己去请教！”

我们深夜，A国正式白昼，两边战况如火如荼。计算机室里不时听见有人喊一声“某某网站请求支援”或者

“哦耶，入侵进去了！谁传我一份国歌文件！”

毕竟是学生，虽然学过网络安全，真枪实弹的战场和书本上写的东西是不同的。冲的猛，暴露得也快，很快教室里三分之一的计算机系统就崩溃掉了。

作为红盟三位高层之一，李启铭这次专司防守，即防守和修复被入侵网站。既要负责A大进攻小组，同时也兼顾红盟防守计划，纵是有号称万年冷静、轻按鼠标病毒灰飞烟灭的Sneak也会力不从心。刚刚顺藤摸瓜给A国一个黑客BOSS植了木马，回头就听见一片哀号。一边带菜鸟，一边指挥红盟作战，焦头烂额，他把朱悦踢过去——“去，搞定系统。”

本应该在互联网上引领群雄冲锋的“中国红客Z”领命起身，顺便伸头看自己偶像的战况：“我靠，通过虚拟机摸到那边真实系统里去植木马，不愧是军座!”

角落里看上去在写教案的副教授终于忍不住了，起来把所有系统崩溃的学生骂了一通，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恢复步骤：“叫你们逃课！叫你们上网络安全必修的时候逃课！！！”

李启铭电脑左下角弹出窗口，来自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张教授出马了，这边交给我们。”

计算机教室角落里，一位平时不苟言笑的讲师向他回了回头，又转过身去默默敲击键盘。

终于能专精一处了。

李启铭立刻从国外网站上撤下来，开始修复网站。他惊讶地发现，在自己无法兼顾的时间里，有人已经完成了几个大门户网站的漏洞补丁和修复。这些都是难度非常大的工作，通常得几个高手共同完成。网站站长惊讶地问他：“不是你们出手的吗？有人直接进了我们后台，把病毒清理了，又修复了网站漏洞......”

李启铭知道，黑客这一行水非常深。江湖上有一些喜欢单打独斗的老手。这些人通常会在动过手的网站上留下名字，就像“中国红客Z”喜欢在被入侵的A国网站上挂上五星红旗和“Z少到此一游”一样。

他检查后台，果然发现一处落款。网页代码最后一行的空白处有字：网站已修复，不要担心哦——我爱吃肉包子。

Chapter 06

夏小繁刚刚遇到一个BOSS拒绝服务类攻击。一名A国黑客控制了数以百台的傀儡机，向一个教育网站发送信息包，导致网站瘫痪。幸而患难之前，小Q已经进入到后台，拿到了管理员权限。夏小繁立刻在网络中设置了访问控制。设置访问控制好比在宇宙中创造一个黑洞，将大量涌入的恶意流量扔进去。“黑洞”挡住外界信息包时，她紧急编程，修复漏洞，删去被恶意篡改的中国地图。

小Q劝她别急：“亲爱的，控制傀儡机我也会。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一模一样的方法反击回去。”

片刻它突然拉响警报：“夏小繁，有红盟的人登入了网站后台。我和他对话了，他叫Sneak，问你愿不愿意联手打配合。他负责对方黑客的攻击，你来负责后台修复，两个人速度会快些。”

夏小繁只是编程爱好者，确实在父母留下的书中学过黑客攻防，但对网络安全现状这块的一片空白。她连红盟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三高层之一的Sneak了。第一次在黑客攻防中打配合，因此有些忐忑——不过刚一合作，她就发现对方是高手中的高手！高超的技术手段，敏锐的时机把握。平常黑客攻击不过相互在网站上挂木马，Sneak甚至可以通过被控制的傀儡机摸到老巢，瘫痪A国黑客的系统。

夏小繁从小就和小Q对话，写代码就像QQ聊天一样流畅，修复网站漏洞神速。激烈的战况下，他们竟然配合出行云流水般的节奏。

奋战到早上七点，大部分被黑的中国网站已经修复了。网上有人列出了各个黑客组织和个人攻陷A国网站和修复自己国际网站的名单和数量，夏小繁看了看，发现她和Sneak的组合竟然列在第一个！

Sneak让小Q传话：“能不能交个朋友？”

但是夏小繁没有看见，她正顶着黑眼圈给班主任打电话：“我感冒了......”

对万年优等生夏小繁的请假，老师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激烈的脑力运动后，她衣服也没脱，就直接倒在身后的床上熟睡过去。傍晚时被咚咚敲门声吵起来。

周光瑞提着鲜肉包：“班长班长，我来探病啦！”

他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你一个人住，我怕生病了没人做饭。同桌嘛，要相互帮助的！”

电脑屏幕亮着，周光瑞正好瞟到了保卫战英雄榜排名，笑眯眯地指着反攻组十一的名字说：“孤独的狼，这是我哎！班长你也在看？昨晚黑客保卫战，我一个人黑了十个A国网站。只改了首页，没删资料，跟A国那些连教育农业公益网站都不放过的禽兽不一样。”

夏小繁瞬间被肉包子收买，低头认真吃，间歇性抬头向食物提供者露出崇拜的眼神。“没想到这次不仅‘中国红客Z’，连Sneak都出山了！军座出手，守住了我们半壁江山！”周光瑞憧憬道，“和他搭档的是位女侠，叫我爱吃肉包子，据说是一流高手......哈欠。”

和三好学生夏小繁待遇不同，周光瑞通宵一晚上后也给班主任打电话，说自己拉肚子。班主任老师自然是不信的，他只好咬牙去学校上了一天课，放学后在继续参战还是看望生病同学之间做了艰难思想斗争，终于带着鲜肉包来了这里。

夏小繁包子还没吃完，就发现周光瑞趴在床头柜上睡着了。他流着口水哼哼：“其实把眼镜取下来......还是很好看的......”

Chapter 07

李启铭是真的感兴趣了。

昨晚保卫战打到一半时，自己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了对话框。这绝对不是专用通讯频道，而是由自带窗口的木马入侵了自己的电脑。能入侵他的电脑，那绝非泛泛之辈。李启铭第一反应是A国黑客终于找到他的位置了，然而对方只有一句话：“这里我主人顶着，你去别的需要你的地方。”

“主人”这两个字让李启铭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这行水深，有人花钱打配合不是不可能的。他正好登陆着我爱吃肉包子正在修复的网站，马上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谁。A国黑客习惯群攻，这个女孩独自守一个网站。李启铭不放心，就提出协同作战——越来越对她感兴趣了。

黎明前，A国进入黑夜，攻击的高峰终于过去。他坐在电脑前，等我爱吃肉包子回复自己的好友申请。

对话框除了一行字：“她不在电脑前。”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是雇主关系？”

“不是，我们是青梅竹马关系，我叫小Q。”

......李启铭默默想，这个关系还真有点复杂。

既然是熟人，李启铭又问：“那方便的话能让她打个电话或发条短信吗？说我在电脑上等她......”

高超的技术，天衣无缝的配合，他不想放过对方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可以入侵移动飞信客户端，修改创建一系列数据，然后用这个平台给主人手机发短信，你需要我这样做吗——入侵移动系统有点难。”

李启铭一直觉得我爱吃肉包子的朋友小Q有些奇怪。堂堂红客联盟三大高层之一的Sneak的后台，竟然能够自由进入，仿佛微软的系统在他面前就是个筛子。

更然他惊奇的是我爱吃肉包子并不是黑客。

她甚至不会用专门聊天通道，李启铭只好登陆万年不用的QQ，加她QQ号。QQ名叫夏小繁，头像是个肉包子（到底有多爱吃...），年龄写16——如果这个年龄是真的，那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位天才中的天才，他想。

“你是黑客？”夏小繁头像闪烁着，“好厉害！”（你这样说，李大帅哥心虚啊...）

“我是红客。”李启铭解释，“红客和黑客不同。我们用自己的技术保卫国家的虚拟领土，把入侵我们网络的外国黑客赶出去。”

“有人付你们钱吗？”

“没有。”李启铭无奈的笑了笑，思考自己该怎么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解释红客的信仰，“你配合我们参加保卫战，有人付你钱吗？那天晚上你为什么配合我？”

肉包子头像沉默了，过了足足十分钟，她才回复：“我有自己的原因。”

这场保卫战打了很久，但是A国黑客的攻势始终没有第一天夜里那么凶猛。李启铭和夏小繁又打了几次配合。她真的是中学生，每天必须按时上学放学和写作业。他们也聊过很多其他事情，李启铭惊讶地发现她的生活像纸张一样空白——没有远足春游，也没有和朋友去看过电影，甚至没有全家人一起逛过商场。

“我记得青岛就靠海，你竟然从没去过海边？”他不相信。

“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海，”夏小繁说，“同学说防海堤边上总有很多全家一起捡贝壳的人，我不想看。”

时间久了，李启铭才渐渐知道，夏小繁的父母曾在一个靠海的城市办过电脑学校，后来出了车祸，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这让他想起计算机刚刚兴起时，从欧洲回国的某对编程大手。他们是最初的那一批红客，红盟的发起者，也是最先提出要在国内普及计算机技术的人。那是少年李启铭刚接触计算机时的偶像，可是等他真正进入这个领域时，这对编程大手却突然消失了。有人说是车祸，有人说是隐退江湖。

不知为什么，李启铭觉得和夏小繁说话，心里某个地方会变得柔软起来。“等你高中毕业时，我已经找到工作了。那时我带你去看海。”他说。

“你打算做什么工作啊？”

“去网络安全公司，开发查杀病毒的软件。哥哥我要进去很容易的，路都搭好了”他几乎想伸手摸一摸屏幕那边小女孩柔软的头发，“我是红客，以后会一直做网络安全工作。”

小Q突然逃窜回夏小繁的电脑：“夏小繁，快跟Sneak绝交，到时候他会把我也顺手杀掉的！”

安静了一会儿，它又别扭地回来，强行打开了个视频。视频里是涌动翻滚的海浪，海鸥长声鸣叫，在天空一圈一圈盘旋。

“夏小繁，我也可以陪你看海。”它说。

Chapter 08

夏小繁的生活干净简单得就像一杯水。

她成绩好，每天早早地去教室，又早早地回家。从学校到家的路走成一条直线，像一条自己编写的程序，一点波澜都没有。家里电脑总是开着，小Q等在屏幕上，对她说：“欢迎回家，my love。”

小Q时唯一陪伴她的朋友。这个房子因为有它的存在，对夏小繁来说才显得像家。

偶尔同桌周光瑞会过来，抓抓新染的黄发，说自己正在附近的网吧上网，想着班长住在这里，就虚心请教学习。他每次都带来热乎乎的鲜肉包。夏小繁可耻地被肉包子收买了，同意他赖在自己家里写作业。

周光瑞咬着笔头和她说最近一直在进行的网络保卫战，谈到Sneak和我爱肉包子的搭档时神采飞扬：“这次是我真心奋斗学习了，高考要选计算机网络安全专业。班长，我认了中国红客Z当大哥！Z老大说等我进了大学，就带我转入地下的红盟，还可以介绍我认识我爱肉包子女侠！”（这老大真不靠谱...）

夏小繁递过去一本试卷集：“计算机语言是以英文为核心的，想再进一步的话这里还有十套英语试卷。” 

让夏小繁没想到的是，周光瑞真的做了十套英文试卷。放学她收拾好准备回家时，周光瑞还在旁边苦逼地咬着笔头做题，跟英文死磕。让他没想到的第二件事是，A国黑客反攻了。

原本在这种黑客攻防战里，双方都默认把攻击局限于涂改和添加网页。而这一次反攻中，丧心病狂的A国黑客们不仅大量释放病毒，竟还删除被入侵网站的信息，开始从根本上破坏我国的网站。

“亲爱的，你还要参加保卫战吗？”小Q问。

“我不参战，父亲和母亲当初的梦想就没有意义了。”夏小繁敲键盘，“他们是为了祖国回来的。如果还在，遇到这次事情，肯定也会说......就算是在互联网上，中国领土也寸土不让。”

小Q又出现一行字，还是愉快的调子：“小繁繁，这次事情过去之后，你应该少跟我说话。”

夏小繁敲回去：“小Q，你怎么了？”

“你现在有人类朋友了，应该认识更多的人类朋友。作为你的青梅竹马，虽然我很想，但是无法带你去真正的海边，也不能陪你逛超市看电影。人类的世界很大，你要去参与，像Sneak一样。”

小Q以前从不这样的。夏小繁追问，程序一直不开口。最后他很不情愿地说：“最近网络特别危险，病毒很多。亲爱的，我怕万一自己不能陪你了，希望有其他人能代替我。”

小Q是个游走于互联网的程序，本质上和木马病毒属于一类。反击战中大量病毒程序让网络环境变得不安全。就像一个水池里突然住进了几条鲨鱼，让小金鱼感到极度不安。夏小繁理解它的感受：“这次反击战你不用参与，乖乖呆在我电脑硬盘里就好啦。”

Chapter 09

“ 军座，我要去黑A国网站！要去给那些禽兽们的网站上挂病毒！要删掉它们的资料！”朱悦含泪计算机教室某台电脑前，苦逼敲键盘，“......为什么要我来编杀毒软件？我是进攻组，我要加入红盟。”

“因为教授不欣赏你暴力破解网站这种作风，认为有辱斯文。”李启铭端着茶杯在他旁边坐下，驾轻就熟地解决掉两个挂错误中国地图的A国网站，撤下地图，白了他一眼，“况且红盟早已解散了。”

朱悦以“中国红客Z”自居，带着一群有志青年横扫A国网站的事迹互联网上已经有目共睹。奈何他过于倾向于以暴制暴，手段和A国黑客一样低劣，终于被秃顶的教授拧着耳朵扔出了A大的进攻组，丢去防守组写针对A国病毒的杀毒软件。

朱悦最先收了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小弟，叫孤独的狼，在保卫战英雄榜上排名还挺靠前的。他忽悠人家只要考进A大当自己的学弟，就罩他进红盟——如果小朋友知道自己老大天天在Sneak身边转悠都进不去，一定会大呼上当。

李启铭端着铁观音，第一百次冷言拒绝他的入会申请：“你得先把兴趣从给网站挂三流木马上转移开。成为红客，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有心态。” 

朱悦含泪扭头默默写程序。他正在测试一个病毒，猛然停住敲击键盘的手：“——军座，有个叫‘Chinese Cracker’的病毒传播的很快，而且......杀不掉！”

这是Chinese Cracker首次被发现。它随后被简写成CC，洪水猛兽般在网络上传播起来。CC会破坏计算机硬盘中的所有信息，自动删除文件，并且删除过程中，将桌面替换成一张打了骷髅的中国地图。病毒的传播是呈几何形的，一旦爆发，覆水难收。

CC刚爆发时并没有得到重视，等各大安全软件病毒专家都开始编写杀毒软件时，已经晚了一步——无数中国用户的电脑被侵犯，所有文件全被删除。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中毒电脑上带着嘲讽意味的桌面——资料可以删除，文件可以丢失，尊严不能被践踏。

李启铭在红盟负责防守这块。第一个跳进脑海的人选竟然不是红盟内部的技术高手，而是那个和自己大锁几次配合的小女孩——她编程序与其说是写代码，不如说是在和计算机对话，行云流水，简洁顺畅。

他找到夏小繁，希望她能试试挑战扼杀CC。全国无数网络专家都在做这件事，李启铭却莫名其妙的认为这位叫夏小繁的女孩会先于他们所有人完成。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期待窗台上一朵含苞的白蔷薇开放。“你尽力试试，我配合你。”他说。

Chapter 10

合作的日子很愉快。夏小繁的思路能被Sneak立刻理解，他随之提出合理的修改意见。只是Sneak的期待没有实现。夏小繁不是第一个编写出CC杀毒程序的人，甚至不是第二个，也不是第三个。

网络安全专家们发现一个问题。这个电脑病毒的变种数不甚数，每发现一个变种，编写一款专杀软件，CC又会出现新的变种。专杀软件永远追在病毒的后面，阻止不了它的传播。

呼啦啦的旧吊扇，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手边放着一杯冰过的王老吉，夏小繁写出了“Anti CC”。后来他在网上被称为“中国炸弹”。

如同董存瑞炸碉堡时，与敌人共同灭亡的勇气。

准确的说，中国炸弹不是一块杀毒软件，而是一个病毒。这个病毒传播途径很多，速度非常快，而且对被感染的操作系统无害。通常它安静地呆在硬盘，直到遇到CC病毒。

中国炸弹一旦与CC的任何变种相遇，就会嵌入病毒程序里，发动毁灭程序，把自己与病毒同时删除。不需要用户主动安装杀毒软件，只要大量的“中国炸弹”在网络上传播起来，CC病毒就会逐渐灭亡。

Sneak看到夏小繁传给他的“中国炸弹”后，在屏幕那头久久沉默。他终于笑了，问：“等你高中毕业，进了大学，加入红客联盟可以吗？”

夏小繁俨然不知道这个邀请来得多么珍贵，很不满意：“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加入？”

“红客精神是一种自愿挑在肩上的责任和信仰。你还太小，应该好好玩，这些东西我来承担。”

“你不也才上大学！”夏小繁抗议，“我还有两年也进大学了。”

Sneak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那我等你长大。”

“中国炸弹”要达到目的，必须大量传播。李启铭主动承担了传播它的任务。他正在把程序挂在各大论坛的主页上，忽然屏幕右下方又弹出了对话窗口。是夏小繁的朋友小Q。

“Sneak,传播‘中国炸弹’的任务可以交给我。”他说，“我只用半天就可以让它遍布网络每个角落。与之对应，你要帮我一个忙。”

“好久不见你了，要帮什么忙？”

“网络不安全，都是病毒，我深入简出。”小Q解释说，“我希望你能一直和夏小繁成为朋友。我想了很久，夏小繁不能总和计算机说话，她需要像你一样融入人类社会，需要有人牵着她的手去看海，肩并肩坐在电影院陪她看电影，到感人的镜头时借肩膀给她靠着哭。我很想这么做，但是做不到。”

“你喜欢她？”李启铭眯起眼睛。

“根据她十年前设定的法则，我爱她。可是现在她自己都忘掉了。我叫她亲爱的，她也只当开玩笑。”小Q的话莫名其妙带着悲伤的调调，“当初夏小繁是为了我才走进计算机世界的，现在我要把她推回人类生活中。她真正交到人类朋友时，我就该退出了。还能为她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帮她把Anti CC传播出去。”

李启铭皱起眉头，慢慢敲字：“你不是人类？你每次是怎么进入我电脑操作系统的？”

一个文档自动打开，是李启铭亲手写的红客准则，网上红客们的行动指南：没有我们进不去的“房间”，只要“房间”内能够进得去空气，我们可以变成“空气”进入房间——红客基本准则第八条。

小Q的回答耐人寻味：“你永远不理解，身为人类的幸福。”它发来一张视频截图。

截图是一个叼着肉包子的小女孩，还在上高中，笑眯眯地对着摄像头，眼睛弯成两弯月牙。海蓝色水手校服，中长的头发软软地垂在肩上，笑容干净无害。像一个柔软的东西撞在心上，莫名其妙让人怜惜。

小Q在照片下配了文字说明：如果我能伸手，真想摸一摸她的头发。

Chapter 11

网络领土保卫战最终以“CC”病毒被消灭而终结。仿佛一夜之间，这个病毒，以及所有的变种，从网上销声匿迹了。直道三天后，有人才发现“中国炸弹”。

一周以后，夏小繁收到一条手机飞信。飞信很短，只有一行：

亲爱的，我要去网络上旅行了，短期不回来。根据你十年前设定的规则，我爱你。

小Q

小Q入侵了移动飞信平台，给她手机发了短信。那是小Q的最后一条信息，从此这个程序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夏小繁彻底失去了与小Q的联系。

收到这条短信时她在教室写作业，周光瑞凑过头来，问：“夏小繁，你的脸色好奇怪。”

“就像重要的朋友离开你一样。”他仔细观察她的脸，“很寂寞的表情。”

夏小繁摇头：“不是，我丢了电脑里的一个程序。”

周光瑞穿着红格子V领T恤，手一直抄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经过艰苦卓绝的心里斗争，他毅然拿出两张海底世界的门票，痛心疾首：“为了庆祝数学和英语及格，我周末要去海底世界。不小心多买了一张票，送给你好了！”

“不小心”多买了一张票的周同学进一步提议：“作为朋友，我们可以一起去。”

夏天明亮的阳光落在他健康的脸和染黄的头发上，夏小繁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总是由黑白的程序组成。其实计算机以外的世界也有朋友，也有值得期待的地方。

“你怎么突然考试如有神助了？”她问。

周光瑞骄傲挺胸：“我的老大，中国红客Z，曾这样对我说——要成为红客，就得把兴趣从给网站挂三流的木马转移开。红客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有心态。不把学校的基本功打牢，以后怎么跟老大进红盟混？”

保卫战以后，生活又归于平静。当初通宵奋战的高手，默默做基础工作的菜鸟，不会黑客技术，但是一开电脑就会按时打开“自动反击软件”的普通网民......所有人都消失了。当初英雄榜上的人物，或许是安全软件行业的BOSS级大手，或许是开出租车的师傅，或许是被安全软件业通缉的三流黑客——无论他们是谁，都重新回到生活的洪流中。

李启铭继续上课，秃头教授依旧在讲台上把专注黑客技术的学生骂得狗血淋头，夏小繁依旧是那个品学兼优的班长。夏小繁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什么是红客？后来她认为，红客就是所有信奉红客信条，愿意化身利刃和盾牌保卫国家和人民在虚拟领土上安全的人。红客可以使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所有人。

夏小繁高中毕业后，考入了著名的理工王牌大学A大计算机系，只身一人到北京。学校请已经在网络安全专业卓有建树的前辈回校演讲。来的专家叫李启铭，是某个知名杀毒软件开发团队的精英人物。白衬衫，瘦高身材，干净挺拔，站在讲台上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他向夏小繁这边望过来。

跟身边的助理低语两句，李启铭就穿过人群，向她走来，伸出手。“我就是Sneak。”握手间，夏小繁看见他向自己俯身，落在耳边的声音私语一般轻，“欢迎加入红盟，夏小繁。”

那天夏小繁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没有带任何首饰，亭亭玉立。李启铭打量她，眼角带着笑：“夏小繁，我真得等到你长大了。”

Chapter 12 

关于“中国炸弹”这个病毒研究，网上有很多。

有人认为，以它的传播途径，不可能在一天一夜之间遍布网络，与CC病毒同归于尽。后来网上出现了一个帖子，作者是红盟三个高层之一的Sneak。他指出“中国炸弹”并不是一个病毒，而是两个病毒。其中一个病毒专门负责“搬运”，将自身与它结合，在互联网里飞速传播。

他给这个病毒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小Q。

这个叫小Q的程序有强大的自我复制能力，它可以与原本的“中国炸弹”无限结合，使“中国炸弹”的传播能力和速度翻数十倍。Sneak说，缺陷在于，小Q一旦与“中国炸弹”结合，就再也不能分开了。遇到CC后，它的复制体会和“中国炸弹”一起，与病毒同归于尽。而遍布网络的“中国炸弹”中，没人能分清哪些病毒是复制体，哪一个是它的本体。

就算它的本体没有遇到CC病毒而幸存下来，也会因为程序结构上的重大改变而失效。很多功能丧失，变成一个普通的简单运载程序。

“这算什么缺陷？既然好不容易把两个程序镶嵌在一起，当然不需要分开了。”有人留言问，“为什么会叫小Q呢？”

Sneak说：“这是我情敌的名字。关于他我有很多奇怪的猜测，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得到足够的证据支持。”

尾声

夏小繁在手动格式化系统。她做网络安全测试的时候，不小心让电脑染了病毒，等发觉时已经晚了。命令一条一条跳出来，屏幕上黑白数据变换，她忽然看见一条似曾相识的信息。这很像是她小时候给小Q编写的基础程序，仔细看发现是“中国炸弹”的代码。

不知不觉间，自己电脑也传播了一份啊，她想。

转瞬之间，这条程序就被删除了。只是当年自己写的反病毒程序而已，夏小繁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留念。

提问：一个智能程序在濒临删除前，奋力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呢？

李启铭给她打电话，说订了两个烛光晚餐的位置，问有时间一起去吗。夏小繁挂了手机，突然发现收件箱里多了一条飞信。

时间正好是自己格式化系统的那刻：

亲爱的，我正在网上愉快的旅行，很久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别担心我，我爱你。 

小Q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