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古装电视剧(奇谋 宫廷 军旅)
作者:黄虫子
大家关注一下刘长庚,他可是要做宰相的人。
一名宫装内侍来到光禄寺,与送菜的农夫密语,农夫出宫,直奔工部侍郎丁盔府邸。
丁盔接报,连夜骑马到虎丘山,面见吴颜书与阳伯庸。
吴颜书听罢汇报,击掌叫道:“这一战势在必得,若我们掌控江东,何事不可为?明日朝堂论辩,选拔干才,丁公,你一定把握住。”
丁盔道:“只是不知王后问何题目。”
吴颜书道:“宫中我颇有人手,一旦周宝象开口,就能透出来。今夜,我们在此饮茶等着,明日你一早进宫。”
丁盔道:“若问些兵事、航运、财政、治安、诸侯、列国等寻常问题,我平素略有涉猎,并不难答。”
吴颜书道:“先生,还请鼎力相助。”
阳伯庸道:“江东看似一块肉,其实是一个陷阱。郎君,你若受了诱惑,丁公性命不保。”
吴颜书惊道:“此话何意?”
阳伯庸道:“江东六郡,大周龙兴之地,周承烨经营多年,这个狠人,且不说卧病在床,即使变成了鬼,也不容他人染指。朝廷选派的官吏可能还没走到风凌渡,便被杀死了。”
吴颜书道:“我选刑部的精壮差役贴身护送,何必担忧。”
丁盔道:“虽刀山火海,我绝无畏惧,一定为郎君夺得江东。”
阳伯庸道:“周承烨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简单。刑部公差再骁勇,比得过梅花内卫吗?郎君,丁公,江东繁华,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鬼门关,请不要冒险。”
吴颜书道:“罢了罢了,丁公还是极力争取。一旦得到任命,我力保你安全赴任。”
阳伯庸以眉目示意,丁盔颇为犹豫。
夜半时分,一名蛊雕死士穿过街巷,出现在户部府衙。
案头卷宗密布,满屋堆满册薄,刘长庚彻夜办公。
一支羽箭呼啸而来,星火般扎在案牍上,尾羽犹自振颤。
刘长庚神色不变,头颅不抬,像取一卷寻常的文书,慢慢拔出箭矢,打开挟带的信笺,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清吴江淤积策。
时近三更,后宫宴会依然不止,周宝象、韩粮、吴寄奴与吕执中皆醉。
周宝象避席行礼,问道:“今后何去何从,还请先生教我。”
吕执中道:“权臣与藩镇,谁为祸最烈?”
周宝象道:“藩镇。”
吕执中道:“藩镇之中,谁最危险?”
周宝象道:“吴江。”
吕执中道:“太后有击灭李连芳的实力吗?”
周宝象道:“不为其害,已属万幸。”
吕执中道:“一朝一夕之间,能毁灭李连芳吗?”
周宝象道:“不能。吴江公然叛逆,朝廷无力制之,无奈采用李连芳的说法,把谋逆大罪归于李怀仙一人,依然要安抚取悦于他,我深感悲愤。”
韩粮满面忧惧,沉声说道:“李连芳断了一条触须,元气尚在。姑苏已经用尽全力,而且内患丛生,一招不慎,便会崩溃。”
吕执中自怀中取出一副卷轴,韩粮与吴寄奴展开,挂于屏风之上。
江流山川一目了然,这就是象长先生所作的《天下形势图》第三部分《吴江形胜》。
吕执中手指江山,昂然说道:“吴国不会顷刻勃兴,吴江不能仓促根除。若真要进击吴江杀掉李连芳,不是没有办法,但李连芳一死,水师必反,吴江必乱,魏、汉趁机鲸吞,膏腴之地毁于一旦,为害更甚。因此,应取蚕食之法,逐次进取。在下有平定吴江三策,请王后采鉴。”
周宝象似饮了一碗千年参汤、一盏九渊寒冰,精神一振,恭恭敬敬行礼,庄重说道:“愿奉先生长策,以定吴疆。”
吕执中道:“第一步,组建商队分割吴江。第二步,于吴江和江东之间险要之处,驻扎官军。第三步,借助商队、驻军,依托江东据点,联合魏、汉合围吴江,一战底定。”
韩粮听罢,看不出计策有何精妙之处,忍不住插言道:“执行这三条策略,并非易事。我看,第一条就堪比登天。敢问先生,商队何用?”
吕执中道:“一则开展贸易,取天下财物供给姑苏;一则以商队为针,于吴江两岸缝下无数据点,将大江锁住。”
周宝象与韩粮眼前一亮。
韩粮又问道:“吴江铁桶一般,针插不进,先生如何能行一个商队?”
吕执中道:“借助吴颜书,周承烨和魏、汉,逼迫李连芳与我合作。”
韩粮听得一头雾水,追问道:“如何借助、如何逼迫?”
吕执中道:“以水师主将之权授予吴颜书,阳伯庸自然为其谋划;发布重臣暂理江东的邸报,江东惊扰,必然停止观望,配合朝廷的行动。至于魏、汉,我用计调遣,以作策应。”
听罢,周宝象沉吟许久,头脑依然混沌,心中并无定见,却又没有更好的方法,走投无路之时,权且一试,勉强说道:“一切听凭先生,我全力襄助就是。”
韩粮道:“藩镇凶猛,尚不及腹心之患。与虎谋皮,须防虎伤。”
众人知其深意,满室沉默,念及吴中糟糕的情势,暗自叹息。
次日,天光初亮,六部侍郎进到殿中。
三相赫然在座,吏部的书吏侍立两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选拔官佐的架势。
周宝象道:“吴江中杀下无数尸身,臭不可闻,下游居民赖以饮水,不敢取食,乡绅带民意到京申诉,闹得沸沸扬扬。时日久了,易生瘟疫,酿成灾祸。众卿有何策略,说与我听?”
一名侍郎道:“当前风凌渡依然封闭,江水不来,臣愿亲到江中,带领民夫清理,让大江通畅。”
一名侍郎道:“江中积尸数万,已经浮肿生味,若非万不得已,谁愿跟你去做这种差事?你以为身先士卒,就能打动他们?幼稚。”
一名侍郎道:“京军闲置,又无战功,把清理江流的任务交付予它,各项辛劳以军功褒奖,自然见效。他们毕竟是军人,一贯奉令而行,应该不会消极抗拒。”
一名侍郎道:“京军自城中移防郊外,本来就怨气冲天,因此才会鼓噪围城,要挟朝廷。你再让他做这种脏活,莫非要逼人造反吗?”
吵吵嚷嚷,拿不定个主意。
周宝象见丁盔一言不发,暗自嘉许,好声问道:“丁卿?”
丁盔道:“恕臣愚钝,殊无良策。”
周宝象顾盼阶下,见刘长庚如庭中之竹,玉立末班,气韵非常,颇为喜爱,却不相信他有办法,随口问道:“刘卿?”
刘长庚道:“此事易耳。将此段大江掘土填埋,虎丘山下另掘江道,风凌渡放水来,吴江拐弯改道,下流一点血腥也不会沾染。”
鳌堡中,李连芳困坐饮酒,两三将校围聚身侧。
这次出师,号称五万,实为两万,朝廷采五万之数,昭告天下。
王室虽然极其疲弱,却因一战之威让朝野宾服,暂时不敢再起异心。
副将肖作浪面色阴沉,枯坐案前,说道:“怀仙将军与众弟兄葬身大江,我们请来金陵的道人,拟于明日举行祭礼,主公领衔祭祀,以度亡魂。可否?”
李连芳道:“道人何时到?”
肖作浪道:“已在末将营中,祭坛、祭物齐备。”
李连芳道:“甚好,你回营安排,连夜诵经,我片刻就到。”
又饮了数盏,问道:“金陵方向,可有异动?”
姚橹道:“周承烨依然昏迷,大小事务暂由沐易代理。沐易侍卫出身,虽任职县令,却一直将事务委托他人,从未开府治事,办不了民政。六郡郡守,素不为朝廷信任,我听说,朝廷拟选派一名重臣暂管江东。”
李连芳道:“谁人?”
姚橹道:“户部侍郎刘长庚。”
李连芳道:“周宝象穷疯了,选一个理财的来夺侄子的家财。江东六郡,那是什么地方?财赋丰沛,富得流油!”
姚橹道:“本朝分相权为三,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周宝象虽有栽培刘长庚的心思,未经中书拟文、门下审议、尚书执行一套完整的程序,根本无法实施任命,所谓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杜相公兼任中书令与吏部尚书,一向与周承烨暗通款曲,他会同意这样的计划吗?我就不相信周宝象情急到绕开三省,做出一个黑批的斜封官来让天下瞠目。再说,即使宫中破坏定制,直接下旨,此事也一定不成,因为这刘长庚,最为顽固,不合礼法的官,大损声誉,杀了他也不会做。”
李连芳道:“你说的不对。本朝官制,三品以上宰相议定,报宫中批红用印;三品以下吏部自决,报宰相知闻。侍郎不过四品官,若让他以侍郎身份署理江东,不任新职,待周承烨伤愈,事毕归朝,杜随应无理由坚持异议。此项任命半日立就,不至于拖延。”
姚橹道:“如此倒是简单。但是,六郡为上等大郡,郡守皆为从三品,一个四品官,能不能撑持住偌大的局面?即使任命下达,刘长庚这一路也不会顺畅,周承烨但有一口气,都会派人拦截,说不定,迎面一刀。”
李连芳道:“当年,刘长庚为岳城县令,到任第一天,令书吏遍发请柬,邀县中豪强、世家、盐铁商人聚会。众人以为,这是新官为取悦地方,主动示好,因此欣然前来。不曾想,宴会上,无一盏茶一杯酒一粒米,却突出一队武士,把这些强横之徒全部砍杀干净。从此,与朝廷离心离德的岳城,上下宾服,南境安宁,不复异心,大吴因此全力北顾,多有斩获。”
听者凛然,不复多言。
李连芳连饮数杯,叹息道:“前门驱虎,后门迎狼。周承烨乃一条恶狼,如今伤重不治,已经构不成威胁,不曾想,又来一个饿虎一般的刘长庚。此人生性执拗,软硬不吃,又聪慧明达,凶狠果决,未必愿意与我合作,更难对付了。唉,吴江的局面,从未有一时,比现在糟糕。”
饮到半夜,窗外传来吟诵之声,李连芳听了一阵,沉声说道:“开始了?”
校尉齐洋道:“仪式开始了,需超度九九八十一天。”
李连芳怅声叹气,拔出佩剑,抚摩许久,突然站起,厉声喝道:“叛军余孽私设灵堂,为乱臣贼子招魂。来人,将其尽数杀死,传首吴江。”
甲士奉令,拔出刀剑出帐杀人。
众将校大惊,呆在原地,个个瞠目结舌。肖作浪突逢惊变,惶恐入帐,方行到门前,李连芳迎面棒喝,厉声喝道:“肖作浪,求神拜佛成何体统,你若再行这般阴诡无聊之事,我绝不轻饶。下去。”
挥手令驱散众将,叫住姚橹,温声说道:“我已上书朝廷辩说缘由,支持朝廷平叛。”
姚橹听着帐外的惨叫,肝胆皆裂,颤声说道:“既然要怕,何必又反;既然要反,何必又怕?”
李连芳道:“我何尝不想像你说的一样干脆。可是,一着不慎,李家数代基业便灰飞烟灭,岂能不周全谨慎。”
姚橹道:“主公此举,真是亲痛仇快,寒了将士之心。以后,谁还像怀仙一样,为你竭尽忠诚?”
李连芳道:“李怀仙的老母、妻儿,在赴魏的路上。大梁城中,我早已起屋建房,采买物资,延请仆役,安排了后路,不会亏待她们。”
姚橹悲怆不言。
不时,进来一个书办,送上两纸文书,李连芳逐字逐句看过,取笔勾画,打回重写。
如此六七次,方才定稿,已是半夜。
郑重交到姚橹手中,叮嘱道:“这两份文书,一份是呈达朝廷的请罪折,自有他人递送。一份是写给吕执中的书信,你一早动身,尽快带到姑苏。”
姚橹接过书信,怀着冷寂之心,出帐去了。
远远见肖作浪立在船头,黯然落泪,心中不忍,却无话可说。
李连芳困坐帷帐,半睡半醒,神情恍惚,一夜煎熬,直到天亮。
户部府衙,侍郎刘长庚从政事堂回来,一头扎进案牍中批阅审核,忙到日中,抬起头来,见门外凉亭中坐着一人。
部吏说道:“马公等待许久了,清茶已喝过三壶。见刘公忙于公务,吩咐我不必打扰。”
刘长庚整理衣冠,快步出门,行礼说道:“马公久等了。”
马存道:“刘公,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僻静处,十步之内,并无他人。
马存道:“刘公事务繁忙,我不绕弯子,费你时间。你我同朝为官,又有乡谊,因此特来提醒一句,金陵王气正盛,并无易主的迹象,还请谨慎思量,不要轻易出行。”
刘长庚道:“金陵再有气势,也是大吴的金陵,朝廷既有恩命,做臣子的便去做事,还需要顾虑什么呢?”
马存道:“老夫夜观星象,荧惑守心,月犯太微垣,主朝中不利,边野难安,应静观其变,不可妄动生灾啊。”
刘长庚道:“荒唐!臣子但知奉命行事,岂能不听王命而观星辰。”
马存干脆把话挑明,沉声说道:“刘公既然领了朝廷这份差遣、俸禄,亲身犯险,理所应当。刑部会选拔几名书吏暗中护卫,以保无虞。还请刘公不要推辞。”
刘长庚道:“马公为礼部的堂官,给我调用刑部的公差,实在有趣。尚书令嘱托你看顾在下吗?”
马存道:“梅花内卫喜欢杀人,书生行路,若无护卫,好生凶险。郎君有心,刘公不用推辞了。”
说罢,拱手别去,刘长庚心中一震。
守卫门禁的阍者来报,说道:“有一名中年客商,受郡主差遣,前来拜访。”
不时,客商来到面前,长揖作礼,说道:“在下戴天舒,见过刘公。”
刘长庚道:“郡主的属从我皆见过,阁下看着,委实面生。”
戴天舒道:“在下听殿下差遣,殿下故去后,到郡主帐下听令。昨夜,属下送了一封书信予刘公。”
刘长庚勃然变色,厉声呵斥道:“用这种神神鬼鬼的方法,把朝中机密私相授受,你以为我会感你的恩吗?”
自怀中掏出便签,扔在地上,叫道:“送客。”
戴天舒捡起一看,信函完好如初,并未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