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啃的馒头,此刻回忆起来像蜜。
——无邪说
3年前的夏天,也就是2015年的夏天。那时候我和全省的其他40万同胞共同迎来了那传说中的高三。
“高二升高三的这个暑假,是实现‘弯道超车’的重要时机!大家一定要好好把握!”分管我们年级的副校长如是说。于是我们便在学校的强烈要求、家长的殷切期盼中从南京的一个郊区转移到另一个郊区学习“弯道超车”之术。出发那天,大家开心得像春游一样,不管怎样,能远离焦虑的父母,跟同学集体在外面待十几天,这就值得庆祝了。
但是理想和现实往往会有些许出入,比如校长口中的学校,实际是由一栋楼和若干集装箱组成的。那栋小楼就是我们的教室,而集装箱就是我们的宿舍。虽然条件简陋了点,但我们这些糙汉子也不将就,空调这种保命设备有就行了。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宿舍里居然有插头(我们学校的宿舍内的插头是没有电的),这令手机党们欣喜若狂,意味着这将使他们多了无数的娱乐方式。不过同时这也让我同桌心情复杂,他来这之前曾斥巨资买一个20000毫安的,一个15000毫安的充电宝,还估摸着省点用足以撑到结束。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白背了两块砖过来。
除了宿舍,另一个有点意思的地方就是食堂。食堂隔成了几个区域,每两个班在一个区域,共同进食。我们和5班在一起,我们两个班是俩极端——我们班5个女生,他们班5个男生,但是分配的食物是一样的。结果第一天吃早饭,我们这边大家纷纷先拿一个包子咬嘴里,再伸手抢馒头;隔壁女生静端端地坐着,一边拿手慢慢地掰着馒头包子,小口呡着豆浆,一边笑着看着我们抢食。
可能是感受到了旁边妹子们的存在,大家动作也缓和了下来,为了相对的公平,我们只好内部对食物进行再分配。化整为零,以半个包子,四分之一个馒头的形式在大家手中交换。
隔壁的妹子们看到我们手中,那被掰成一块块的包子馒头,都摇着头笑个不停。最后她们援助了我们十余馒头,我们将半桶加糖豆浆作为回礼。我们是理科班,她们是文科班,平时在学校也没什么交集,但现在“窗户纸”捅破了,大家也熟络起来了。第二天,学校多蒸了些包子馒头,可是这样小菜又不够吃了,又只好又从隔壁女生那化缘来半碗小菜,她们则把吸管都要了过去,不过哪有男生喝豆浆用吸管的呢?
早饭可能略有些紧张,但午饭晚饭是管够的。食堂的师傅可能是南边的,口味偏甜,素菜甜一点还能接受,但肉什么的几天吃下来就有点腻了。那天我们班在的“野外乞食”的同学意外发现了其他班一个人带了瓶“老干妈”,他俩关系还不错就直接将其清缴了,他很仗义地拿过来跟我们分了。大家轮流,每人两筷子,感觉自己都好久没吃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了,有的同学连辣油的不放过,拿来拌饭,最后那瓶子干净得都找不出红色的油星子。
然而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南京人对鸭子有种特别的情愫,几天不吃心里就惦记着。我们待在学校里也不能出去,这种“思鸭之情”日益发酵。最后不得以只好铤而走险,让我们几个跟老师关系好的学生,去撺掇老师给我们带鸭子。
老班居然在我们的轮番轰炸下同意了,第二天真的给我们宿舍带了一只烤鸭,大家凑钱把烤鸭赎回来了。南京的烤鸭不像北京的那样精致,它们直接被卤菜店的师傅粗犷地斩成许多块,分装在普普通通的白色盒子里,回家浇上配好咸甜鲜的卤汁就可以直接吃了。
面对这十几人的共同财产,怎么分这只烤鸭成了一个大问题,反正AA是肯定A不起来了。我们把门关了起来,大家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俗话说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大家集思广益最终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大家站一溜,轮流选自己认为最好的肉,从队头吃到队尾,再从队尾吃到队头,一次尽可能地保证公平。而那可怜的鸭子还没吃到到第3轮就没了。
其他宿舍同学寻着味儿过来了,看到我们满嘴油光就知道要猫腻。第二天,他们也找老班要求带烤鸭改善伙食,老班一时间压力剧增,只好施行限号吃鸭政策,几个宿舍轮流来。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数学老师也知道了烤鸭的事,便为她家附近的一家烤鸭店打广告,十分推荐我们尝一尝,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就这样,数学老师也加入了带烤鸭的队伍。如果当天数学课是在下午,老师便在左把手挂一只,右把手挂一只,用她的电动车一路风驰电掣为我们送来那刚出炉的烤鸭,顺便再给我们讲一下等差数列的变化……有了数学老师的帮助,这样一来老班的压力也大大减轻了,偶然还给我们变个花样,带点猪头肉啥的换换口味。
那几天还不巧地赶上了台风,暴雨打在铁皮上,噼啪作响,狂风似乎要把树上的枝叶薅尽。不过事物都要辩证地看待,虽然天气恶劣,但也意味着晚上老师不会来查寝。所以,当夜色降临时,我们宿舍一小半人偷偷挤在洗手间里看最新的《中国好声音》。依稀还记得那一季第一位歌手是陈梓童,一个来自南京的唱rap的女歌手。在那狭小的空间,窄窄的手机屏幕吸引了大家所有人的目光。我们一边看,一边啃着沾了烤鸭卤的馒头。
这样充实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又过了几天,我们的补课被人举报了,还上了当地新闻头条。然后大家就收拾收拾,回家自己琢磨“弯道超车”了。我一回去我妈还觉得奇怪,怎么感觉补了几天课之后还胖了一点,我说是因为自己学习学太累了,可能有些许浮肿。
3年过去了,不知道我的老师是否也为后来的学生带过烤鸭,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同学是否还记得这些琐事。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知食分子知食分子,作者:李犬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