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一个年终大稿,全文9500字左右,加上采访vlog,阅读时间约45分钟,吓人不。
向王绎龙的经纪人发出采访邀约,我只是想碰碰运气。加了微信之后,我表达了采访意愿,然后发了一些过去做过的报道。
过去十年间,因为自己创作的歌曲,王绎龙一直饱受争议,他的《电音之王》《午夜DJ》等作品被视为乡村非主流DJ舞曲,在各大发廊与广场流行,人们给他的歌冠以“土嗨”的名号。
还有人说,他的“土嗨”音乐,直接阻碍了中国电子音乐的发展。
初中肄业的王绎龙,就像是电音界的拼多多、趣头条,十年前的MC天佑,一边坐拥足够数量的追随者,搭建起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一边却被“高级”和“精致”所唾弃,始终无法获得一部分人的尊重。他个人略显跌宕的人生,也被视为了买惨做秀的“黑点”。
2018年末,他突然出现在一档叫做《即刻电音》的音乐综艺上,重新唤起了人们对曾经那个时代的记忆。
他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他的音乐可能出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上,但好像又没有谁真的了解他。你可以说他很火,也可以说并不。
“采访方式是邮件?还是电话?”经纪人几乎是立刻同意了采访。“能面对面采访拍照最好,走进他的生活。”
我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龙哥过去就是太少接触媒体,所以歌红给大众没印象!这一次我们希望他能走出来让更多人认识他。”说完经纪人给我发了一个用模板做的H5,标题写着“中国电音教父王绎龙”,摘要是:电音舞曲制作人,歌曲点击总量超过五亿次。
重返泉州
“你看见了吗?”
布景精致的舞台上,35岁的大张伟站在同样35岁的王绎龙对面,手向远处一指。
看王绎龙一脸疑惑,大张伟又补充道:“你看见那些弹幕了吗?”
视频画面上飘过一些后期制作的弹幕,上面写着“王绎龙土嗨”、“电音之王”、“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王绎龙立刻明白,笑了笑说:“我看见了。我来这个节目,就是想要用微笑打败嘲笑。”
2018年12月中旬,我去了王绎龙现在居住的泉州,坐在接机的专车上,我问司机:“你知道王绎龙吗?”
“王绎龙?”
“就是唱‘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的那个人。”
“啊,我知道了!上学的时候总和同学听着他的歌嗨,他怎么在泉州?”
我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王绎龙,我只知道老家在沈阳的他2001年左右在泉州做了几年DJ,之后去了北京。
为什么会回来,我并不清楚。
离开北京的契机是儿子出生。坐在王绎龙工作室的会客厅,他向我解释。北京空气不好,自己也想把精力更多放在家庭上,就举家回到了气候较好的泉州。“北京、上海这种城市适合做一个大型的公共场所,当你赚到钱,想要更好的生活,你发现这个城市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
他在泉州的生活看上去确实很难在北京实现。回来之后,王绎龙在一处别墅区租下了一栋三层别墅作为自己的工作室和学校。很多泉州著名品牌,比如安踏、特步的老总,也住在这个小区。
房子连带前后的小院一共800多平米,前一任住户在这里住了5年,屋子后的空地一直没有打理,搬过来后,王绎龙种了一些向日葵,到了年末,又想种点别的东西。
整栋房子花了小二十万装修,会客室里放着一组欧式的实木沙发,桌子上是一套茶具。“泉州这边不管家里什么条件,都要有一套茶具。”王绎龙说自己现在开销最多的,除了买音乐设备,就是喝茶。“我的茶都是几千上万一斤的。”
一楼客厅的墙上挂着公司的logo,是个倒三角形,王绎龙解释这是自己人生境遇的缩影,“我一直想要找一个落脚点,哪怕这个落脚点只是一个点。”
2006年,王绎龙离开生活了5年的泉州,去北京签约了一家唱片公司,从DJ正式转为歌手,当时做DJ快10年的王绎龙已经在DJ圈内小有名气,每月收入也很可观,除了工资,还有客人的小费以及教学的学费收入,一个月大概能赚两万多。
“在北京流行音乐圈里的歌手都不跟我玩,我特别孤独。”在王绎龙之前,中国大陆还从未有过夜场DJ签约出唱片的先例,更鲜有人知道电音的概念。像今天这样能有平台专门做一档电音节目,在那时候更是无法想象。
经历了两年嘻哈热潮之后,热点制造者们又把目光转移到电音上来,这种起源于海外多年,种类纷繁复杂的音乐风格,正在变成了新的潮流,不少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创造出新的偶像。
但这已经不是属于王绎龙的时代了,在他的时代,公司老板给别人介绍他都不知道怎么介绍,只能说他是做迪曲、做慢摇的。“在他们眼里我就不是个歌手,不是个原创音乐人。”
一些流行歌手找到王绎龙做自己歌曲的remix版,好让酒吧里的DJ放自己的歌,说的都是“我知道你的DJ很好听,能给我做个DJ版吗。”王绎龙觉得没法解释。
2007年,王绎龙发布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康电情歌》,最火的歌是男女对唱的《摇啊摇》,虽然专辑是以自己名字推出的,但当和别人介绍这首歌,会有人说,“这歌是你唱的吗?这不是女的唱的吗?”公司安排他的女搭档唱《摇啊摇》的次数比他还多,还有人问,“王绎龙是男的女的?”
那时正是中国音乐产业受到互联网冲击最大的时候,唱片销量下滑,盗版横行。出了第一张专辑后,王绎龙和公司理念不合被雪藏,也因此断了收入,“很多粉丝和我说,新买的mp3里预置就有我的歌,但我一分钱赚不到。”
“那你怎么生存的呢。”我问他。
王绎龙略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这个我也可以给你们独家爆料,我当时是靠淘宝卖衣服赚钱。”那段时间,每天早上五点钟,王绎龙就去北京动物园旁边的批发市场上货,自己给自己做模特。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王绎龙和公司解约,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一边靠原来比较拿手的DJ培训赚钱,一边做自己的音乐。成立公司的第一年,王绎龙连续发了三张专辑,包办作词作曲编曲,因为预算不足,MV也是自己做导演。“之前两年都没有发专辑,我想补偿我的粉丝。”
因为此前受到的种种,王绎龙给自己定位为电音的推广者。“在我玩电音的时候,谁懂电音?我就想怎么让这两个字普及在大众视野里,所以才有了《电音之王》这首歌。”
王绎龙说他想做一首歌,歌名就有电音两个字,正好周星驰有电影叫《喜剧之王》,他又姓王,就有了《电音之王》这个名字。在他看来,《喜剧之王》里周星驰是一个跑龙套的小角色,他这个歌也是这个道理。
某天,一个唱片公司的老板打电话过来,问王绎龙的《午夜DJ》排在百度歌曲top500的第十名花了多少钱。“我没花钱啊。”王绎龙将信将疑打开电脑,发现原本被分类在DJ舞曲的自己的歌,真躺在榜单的第十名。
“从那一刻开始,流行音乐圈对我的态度改变了,因为这个名次好多人花钱都上不去。”王绎龙发现想做流行音乐的人,做出来的歌还没有他流行。“大家这才知道,原来DJ舞曲还能上这种榜单。”
“我好不容易证明了我自己,让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对我刮目相看之后。我发现,原来阵营里的人开始诋毁我。”假DJ、土、抄袭,曝光量随之带来的是质疑和攻击,尤其在DJ圈和电音圈,王绎龙的名字成了众矢之的。
“‘黑’有一个必然的条件,就是你比他强,才会被黑。黑你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不如你的,一种是想超越你的。”王绎龙认为是因为自己做到了别人没做到的事,所以别人通过贬低他来抬高自己。
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王绎龙去福州的一家夜店演出,旁边坐着驻场的DJ,一个工作人员对驻场DJ说:“你看人家以前是DJ,你也是DJ,现在人家变成明星了。”
那次之后,王绎龙有点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原来圈里的DJ排斥,“不是我变拽了,看不起他们了,是他们内心产生了问题。”
“还有是商业利益上的黑,有些人看中了我的位置,想把我从这个位置拉下来,你看现在谁想往脑袋上扣中国电音第一人的名号,谁就是幕后黑手。”王绎龙说,“我说的第一,是指大陆第一个玩原创电音的,不是最厉害的意思。”王绎龙补充道。
野路子
《即刻电音》的第一个环节是选择主理人,主理人张艺兴、尚雯婕、大张伟给出关键词。选手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并进行表演。王绎龙选择了大张伟给出的关键词:野路子。
大张伟这样解释这个关键词:“我相信现场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学习电子音乐都是从各种音频网站上一点一点的学,但是因为咱们都爱音乐,才会用这种野路子的方式,一直这么努力的做下去。”
王绎龙觉得这说的就是自己,便站了出去。
表演曲目是他的成名曲之一:《电音之王》,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十年前的编曲版本,而是重新制作成了当下较为流行的Dupstep(回响贝斯)风格。
一曲终了,大张伟点评,“你的音乐没态度。别人是因为爱这个(Dupstep)才做这个,你是因为这个流行才做这个。”
候场室里的选手们一阵欢呼。
从14岁初中辍学做DJ到现在做歌手,王绎龙只找过一次老师,是为了学习打碟技术。现在这位老师已经不做DJ,改行当了瑜伽教练。
1997年,沈阳是中国DJ的主要输送地之一。拉面只要1块5,而学习DJ的学费是2700元。
学费是王绎龙的母亲给的,彼时她已经和王绎龙的父亲离婚7年,在外地做生意,偶尔回来探望与父亲一起生活的王绎龙。
父亲是个赌徒,家里也因此没什么钱。每天上学,王绎龙就在饭盒里装上生米,拿到学校的锅炉房蒸成米饭。中午吃饭的时候,王绎龙拿着这份米饭穿梭在教室里,夹同学们带的菜吃,一人夹一口,也就吃饱了。
初中时期的王绎龙成绩还算不错,家里人文化水平最高的是母亲,高中毕业。所以他想考个重点高中,再考个重点大学,光宗耀祖。他把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说:“没钱,初中毕业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如果我有一个好的家庭供我读大学,我读个博士没什么问题。”没能获得更多读书机会,让王绎龙反而变得求知欲旺盛,什么事情都想知道。
他非常健谈,第一天的采访持续了将近八个小时,不论什么话题,他总能说出很多故事,泉州牛肉羹的做法、司马炎如何迁都到泉州、唐伯虎为了生存去妓院画画,甚至连希特勒为什么在俄罗斯失败,他也能说出一二。
他还很懂星座,“我是巨蟹座,本该不善于讲话的,但是我的上升星座是天秤座,所以比较健谈。你是什么星座的?”
谈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音乐,升学路被堵上后,王绎龙就想要找到别的生存方式。某天,一个同学和他说,你不是喜欢听电子舞曲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买一张两块钱的门票,能听一下午。
在那个叫做狂欢俱乐部的迪厅,王绎龙第一次见到了DJ。赶上母亲回来看他,他便趁机开了口,要到了学费。拜师之后,王绎龙下午逃课去学打碟,还在课本上画了一个打碟机,上课的时候假想练习。
一天王绎龙在球场打球,师兄打他的BB机,说齐齐哈尔缺一个控场的MC,王绎龙想了想,答应了。初中还没上完就退了学,父亲后来去学校拿了一个蓝色的肄业证。
四处奔波的DJ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王绎龙给自己起了艺名,叫做DJ Sunny(阳光)“做DJ的时候每天熬夜,看不到阳光,所以我渴望阳光,希望内心充满阳光。”在成名曲《午夜DJ》里,王绎龙也写道: 每当夜幕降临,我们才睡醒睁开双眼。
DJ的流动性很大,能在一家酒吧呆多久,基本要看老板的新鲜感能保持多久。生活也因此时好时坏,在齐齐哈尔做MC,王绎龙一天就能拿70块钱,去了大庆做DJ,一个月又只有500块。有时还没等发工资,酒吧就关门了,还是未成年的王绎龙没有身份证,就跑到公园的石凳上睡了两天。
“那时候酒吧特别乱,有时候突然一个啤酒瓶子就飞了上来,有时候还能听到下面有人开枪。”跟客人敬酒的时候,王绎龙要自己带酒,不敢客人接递过来的酒,因为可能会下药。一次王绎龙下班前和客人喝了一杯,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为了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生存,王绎龙很快学会了察言观色。“每次发了工资我都想,请谁吃饭能让我在这多干几天,要不要请保安队长吃顿饭,万一哪天有客人喝多了打我,起码还有人能照顾我。”
他至今还保留着这样的思维习惯:很少跟人起冲突,有时宁可自己吃亏。“比如有人借钱不还时,我就想,如果他因为这点钱,连正眼看我都不敢看了,说明他也不是很好过。”
服务精神也一直刻在他的脑海,回到泉州之后,王绎龙和认识的朋友合开了一家酒吧,采访第一天晚上,王绎龙带我去坐了一会。酒吧装了一扇看上去是书柜的“网红门”,在整条酒吧街里人气很高,窗边还有一个专门供“网红”拍照打卡的座位,亮着粉红色灯光。
驻场的乐队来自台湾,演出的时候,背后的大屏幕放着王绎龙参加节目的视频。同一条街上的酒吧大多会选择聘请菲律宾的乐队,因为便宜。王绎龙觉得不差钱,台湾乐队更好,不仅能唱,还能和观众互动。
从洗手间出来,王绎龙问我,“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洗手间有什么不同?”——他指的是在洗手间放置了卫生巾,这个细节他很满意,“我和他们说,做服务一定要做到最好。”
泉州的酒吧生意在十几年前就非常好,王绎龙也因此停止了当年四处辗转的脚步,驻扎在了泉州。网上关于这段经历的报道很多:他经网友介绍到了泉州,结果被网友偷走了所有的钱。开始工作后不久,还遇到了40多位DJ“踢馆”。
踢馆的DJ承认了王绎龙的技术,但觉得王绎龙放的歌太落伍,“他们用的都是菲律宾的DJ做的歌,我想证明自己,想着我学一下不也就会了吗。”
时间来到了他在节目反驳大张伟质疑时提到的2001年,“2001年的时候,我在网吧租了一台奔腾3的电脑,自学音乐制作,那个时候上网搜不到任何教程。”王绎龙在节目中说。
“我从小就知道,所有人的起跑线不一样,出生环境、父母都没法选择,但上天是公平的,公平在每个人都是24小时。”回忆起那段时间,王绎龙说自己为了音乐废寝忘食。
那时候做出来的歌,很多被人戴上了抄袭的帽子,王绎龙觉得只是模仿和借鉴。“电音是舶来品,中国人想要做,肯定要从模仿开始。你会发现一个问题,谁火谁就是抄袭。”
和现在能够轻松下载到歌曲工程文件的情况不一样,十几年前王绎龙只能一边听,一边在软件里找类似的音色。“基本都是靠摸索,瞎扭,瞎按、今天可能一首歌一天就能弄清楚,我要用一个月,才能临摹出百分之七十。”
在夜店工作十年,王绎龙亲眼看见迪斯科音乐如何被House音乐打败,所以他知道一种音乐类型的流行,可能超不过十年。“只要你的歌够红,就算再时尚,也会变成土嗨,我的歌曾经就是一种时尚。有些人否认我引领主流,却渴望加入主流。你知不知道你成为主流的那天就是土嗨了?”
玩具工厂
12月8号, 节目中人气很高的选手Anti-General发了微博,说来节目最大收获之一是跟王绎龙学习了养生茶道。有粉丝问,你被绑架了吗?
“粉丝觉得提王绎龙是掉档次,但是在Anti心里,其实是在提升自己的档次。”说着王绎龙给了我一块姜糖,“喝一天茶了,不吃块糖的话头会晕。”
喝茶的时候王绎龙要放几首Basa nova风格的歌,“人不能只听一种风格的歌,不然会变得有排他性。”采访开始后,王绎龙把音乐声稍微调小了一些。
参加节目之后,王绎龙意外地发现节目里的年轻人对他都很尊重,“和他们交流的时候,全部都主动加我微信,关注我的微博。去之前担心他们可能会对我有敌意,去了之后发现,可能这些人不喜欢我的歌,但对我歌曲的人气和名气是认可的。”
节目里的很多选手互相不认识,但所有人都认识王绎龙。一个在国外的女主唱对王绎龙说,在温哥华,只要是华人社区,就能听见他的歌。“我弟弟天天都听《电音之王》。”
已经上过世界三大电音节之一Tomorrowland的选手Tsunano找王绎龙要《午夜DJ》的人声,说想做这首歌的remix,一个做实验电子的选手给王绎龙发消息:“我女朋友这几天每天都给你的歌点赞。”
这种影响力不只局限于选手中,而是扩散到录制中的每一个环节,现场导演说听他的歌长大,化妆师造型师纷纷过来合影,入驻酒店的时候,前台问,“你是唱电音之王的王先生吗?没想到我们酒店还住明星了!”
王绎龙觉得自己来参加节目的目的达到了,“我来就是想告诉全中国的人,流行电音也是电音。我要让你们尊重我这种电音,这个节目缺失了我的这种电音是不完整的,我必须在场,如果没有我,电子音乐是缺失一环的。如果没有我王绎龙的话,电子音乐在中国永远只会是小众音乐。”
现在谈起自己的音乐理念,王绎龙很清晰,就是商业电音,流行电音。“我的目的就是推广,普及电音。什么叫真正的推广,门槛低才是真正的推广,哪个老百姓能听一分钟铺垫等你的Drop(燃点)”
“做音乐有两种,一种是当做兴趣爱好,自己DIY一个玩具,给自己玩。而我是一个玩具工厂,我要先想现在的小孩子喜欢什么,想玩什么,怎么样才能让我的玩具有更多的销量。”王绎龙说自己在写歌的时候,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研究市场。
他可以举出一连串例子解释自己的理念:普及中国人吃牛排的其实是上岛咖啡;真正把西餐推广到中国的不是米其林餐厅,而是麦当劳,肯德基;收购劳斯莱斯和玛莎拉蒂的宝马和菲亚特,是靠卖平价汽车发的家……有几个案例还不止一次提到——他总能把对话转移到这个话题上来。
在出《电音之王》那张专辑的时候,王绎龙发现当时校园里流行的歌手都是许嵩、汪苏泷这样的歌手,他就改变了唱腔,一些老粉丝觉得有点“娘”,但90后粉丝很喜欢。“真正想要抓住粉丝,就要抓住学校里的粉丝,因为他们会记住你一辈子。必须要研究当时校园里的人喜欢什么偶像,他们是怎么唱歌的。”
“我第一次听到电音是在大街上听到的,所以我认为电音能火到大街上就是成功。很多人大街上听到我的歌就嗨,什么叫土嗨,就是没有任何掩饰,任何铺垫,上来就嗨。”
做了十年DJ,王绎龙看透了在夜场寻找快乐的人。“有些人的快乐就是做主导者,我的歌可以让人作为主导者,带领大家一起嗨。”
“音乐没有高低贵贱,只要你喜欢这种,它就是最好的,在我粉丝的眼中,我比世界百大第一DJ都厉害。”节目里,王绎龙这样回应大张伟的调侃,这段话被一些人截了后半段,变成了王绎龙最新的黑点。
节目录制结束后,一个选手来泉州和王绎龙聊天,王绎龙问她,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歌火不了吗?因为你是先做编曲,再写词曲,词曲配合编曲是个巨大的错误。
“我的《午夜DJ》《电音之王》,五十年之后还可以编成别的曲风,但你现在的编曲放在那时候听,可能不知道土成什么样子了!”2018年末,王绎龙计划把自己原来的老歌重新编曲,出一张《土嗨之王十年经典专辑》,现在已经发了两首单曲。“别人的叫电音,我的叫歌曲。创作方式错误,歌曲永远火不了。”
“我现在更加认同一个道理,数据为王,我的音乐的人气,才是对我最大的证明。”从流行的角度来看,王绎龙是成功的,他的几首知名作品在QQ音乐上的点击过亿,度过了版权混乱的年代,歌曲的高流量给王绎龙带来了非常可观的版权收入,腾讯音乐和王绎龙签了独家版权,每年七位数。
“我的音乐给我赚了很多钱,真的不好吗?不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点击,一个东西的好与坏到底用什么来衡量,是用销量来衡量?如果艺术品都是无价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拍卖,直接免费送不就行了。”
他一点也不避讳谈钱,“年轻的时候可以为了爱好,但当你有一天你要给家人美好生活的时候,你发现你的音乐没有办法养家。时间长了你就会放弃。光有虚名有什么用。”
“这是不同的选择,看你想要什么。我想要自己的音乐让更多的人听到。”王绎龙佩服那些坚持做自己音乐的小众音乐人,但他告诉自己,作为职业的音乐人,必须要靠音乐赚到钱。而且要赚很多钱。“我不会像别人那样又想赚钱,又装作不在乎钱,我需要用钱来证明我的艺术价值。”
不困扰
第一期节目里,Anti-General因为评价了几句大张伟,结果被粉丝围攻,王绎龙安慰他:既然你参加这个节目,就是会走进大众的视野,就会看到不喜欢你这种口味的人的评价,你要接受它。
“你看你每首歌有两三千的评论就觉得很厉害了。你知道吗?我有两三万的评论,全是骂我的。”
在动荡生活了近二十年后,王绎龙的生活收获了来之不易的安稳。几年前他和妻子受洗,这更让他变得平和了许多。
“耶稣说,你如何论断别人,你就如何被人论断。”身边的人有时很惊讶于王绎龙的一些想法。“我们看到网上的黑粉很生气,龙哥会说,如果那个人很不礼貌,可能是最近生活过得不顺利,要体谅他。”助理猫猫说。
提起过去的事,王绎龙也始终是“这些没有困扰我,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的态度,刚到北京不被流行音乐圈认可,王绎龙就告诉自己,当一个人爬到山顶,看到一座更高的山想要去爬的时候。首先要从现在这座山的山顶走下来,再从那个山顶的地下走上去。既然选择从DJ到歌手,这些事情就必然会经历。
至于黑粉,更没有什么理由和他们置气。“我是一个不断用鞭子打自己,让自己进步的人,有了这些黑粉,变成他们用鞭子在抽我,可以说有了他们让我人生多姿多彩了。”
“我觉得最理解我的人是我的粉丝,只要粉丝理解我就可以了。”对于被扣上的“土嗨”的帽子,王绎龙也不觉得困扰。“时代不一样,把以前的东西拿到现在来比,就是故意的,恰恰证明他们不懂电音。”
没人知道这种和解是真的在当时就发生,还是因为现在已经足够成熟,而忘记了当时的感受。唯一一次提到过去让他感到不适的事情,是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接受采访。
“问来问去总是那几个问题,我跟个复读机一样,记者还总是把原来特别辛酸的事情拿出来说。”那时候王绎龙和家里的矛盾还没有和解,他说每次采访提到一次,就会伤心一次。“现在我的生活好了,就淡然了。”
“我以前非常恨我父亲,觉得他阻碍了我的人生,但现在觉得如果不是他把我的梦想打扁,我也不会成就今天的成绩。”王绎龙感叹当时退学去做DJ,是上帝给他准备的“更大的惊喜”。
有了孩子之后,王绎龙开始慢慢减少了工作的时间,他给自己定下规定,一个月外出演出不能超过四场。“巨蟹座都恋家。”不去演出的时候,王绎龙就在自己的工作室,做音乐,教学。
这次再办学校,和之前用来维生不一样,王绎龙想做自己的厂牌。在他的培训学校主页上,有全能电音创作班、全能艺人唱作班、和高级电音进修班三类课程。
全能艺人唱作班除了基本的创作和演唱,还有仪表形体课,媒体采访语言课,MV镜头表演课,服装造型搭配课,舞台表演课等等,全由王绎龙一个人教授,学费28800。十八岁的小龙报了这个班,从湖南专程赶过来,留级了一年跟王绎龙学说唱,明年再回学校准备高考。
小龙在上课
王绎龙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艺人意识,年过三十之后身体容易发福,王绎龙就少吃饭,控制体型。“我平常穿衣服都不穿有logo的,不然会被当作是代言。”
助理猫猫是泉州本地人,因为和王绎龙有共同的朋友,两个人朋友聚会时相识。当时猫猫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发现大家都在喝酒,只有王绎龙不喝。问了一下,王绎龙说,自己是艺人,怕在外面喝酒失态。
甚至,他平时连脏话都很少说。
阿杰是王绎龙在泉州办学校后来的第一个学生,他之前在北京做了很多年广播电视节目,09年王绎龙在北京办培训的时候,他就想来学,但当时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积蓄。几个月前又看到招生,就辞了职。
现在他也没想好要不要把音乐制作作为职业,“先当做兴趣,兴趣是最重要的。”他坚持叫王绎龙“师父”,因为觉得“这是中国的一种传统。拜师学艺,关系要捋顺”。
参加节目之后,王绎龙还接触了一些选手,想要把他们签在自己的旗下。“我可以让我签约的人去做小众的东西,我还是继续在我的大众市场。就像阿迪达斯收购小潮牌。”
更重要的,他想在90后、00后里找到继承自己理念的人才,把流行电音发扬光大。
“喜欢我的电音,就跟我一起摇摆,不喜欢我的电音,你也无法阻止我的存在。”这是王绎龙在节目里想要对那些“弹幕”说的话。两天的交流中,王绎龙多次提到“想把电音做到85岁。”
他应该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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