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访谈| 冯嘉怡:人生飒沓如流星

深度访谈| 冯嘉怡:人生飒沓如流星

深度文娱 内地男星 2019-08-12 18:31:21 787
丑正,灯燃,圣人登楼,携箭临风。
花萼楼的煌煌灯房,垂映着万户熙攘的长安。而繁英之上、游歌之上,市巷与沟渠之上,却是穆然沉静的——圣人的素袍背影,浸入潋滟的上元夜色,恍若一粒幽洁的恒星。
《长安十二时辰》的故事里,有无数剑戟刃光、窸窣情致,这一幕却让人黯然神动。这悠沉的一刻是颇为“点题”的—— 故事内核与情节驱动、前文铺陈与后继冲突,这个关于守护与信念的故事,以此为界,径直指向圣人与长安。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圣人便是长安。他英挺又佝偻、坦荡又猜忌,游侠贵胄与叱咤孤胆,璀璨流光与谜团谍影。几番项庄舞剑、何故白头如新——这便是诗与血的长安,污秽又清澈的长安,功利主义与理想主义的长安。
此刻,圣人终与长安“同框”,一念慵怠,一念自得——在圣人的扮演者、知名演员冯嘉怡看来,这正是角色的“双重底色”——“作为皇帝,他有点偏执,有点天真,当曾经的叱咤风云不再,英姿就成了妄然痴梦”。
入戏:须臾寂无事,还似一梦中
斜倚扶榻,敛眉似无悲喜;指尖微曲,随鼓韵击节——这是《长安十二时辰》中圣人的“开场标志性情态”。
朝堂争锋缠斗,使臣鱼贯俯首,圣人指间的微颤节韵,似乎从未止息。斜倚弹指,寥寥几帧便刻画出人物个性——漫不经心、不动声色,倦怠又戏谑,松弛又戒备。
看似轻巧的“习惯性动作”,其实历经仔细的推演、设计与创作。事实上,这也是圣人扮演者冯嘉怡最难忘的表演细节,他笑称其为“帕金森手”:“一方面,导演要求刻画人物的年龄感,同时,圣人又喜爱击鼓、韵律和舞乐,也表现人物惬意随性的倦态。打出鼓点容易,但六十多岁的鼓点节律,又应该是手指微颤的。”
看到成片时,连冯嘉怡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这“枯颤的老者指尖”。不过,为了这种“微颤的节律”,冯嘉怡曾频频尝试、几番挫落。在接受深度文娱(ID:shenduwenyu)专访时,他调侃说,“颤抖的效果,其实是被‘吓’出来的”,“当时为了表演这个细节非常折腾,反复几遍都不行。后来导演说,如果神经质的手抖实在表现不出来,那就换‘手替’吧。”瞬时,羞愧、歉意,混杂着不甘与怯意,顷刻涌上这位“老演员”心头——“感觉一下子对了,再给一条的时候,‘帕金森感’自然就来了”。
应声而待、自然流溢的诸多细节,不仅在指尖。《长安十二时辰》中,圣人的角色塑造是“多维而丰富”的。
他讳莫如深——朝堂上,林相与太子两派攀咬推诿时,圣人并无左右顾盼,在瞩目与游离之间,在俯仰与踱步之间,瞬敛怒意、意味深长。
他疲惫倦怠——何执政斥责皇帝推卸责任,圣人蹒跚而上,倚坐龙椅,他依旧没能坐得挺拔:“朕老了,韶华必逝,炼丹求道也难保万年长青“,蹙眉时似有哽咽。
他擅惯猜忌——圣人决意在宴席上废了太子,宴席菜名为“江山”,群臣惊愕,太子踟蹰,伸手是篡位,躲闪是抗旨。圣人遥遥道:“朕的江山,今天就和你们分了吧”,满心是制衡、城府、诡谲谋略。
他自得而骄傲——“我是大唐圣人,我造长安盛世,让大唐人口倍增,律法经济、天文数术、诗画匠造,无不引万国寰宇惊叹。我赐外邦一个织造图样,他们举国欢庆,高挂庙堂。衰在何处?”即便卸下黄袍蟒带,依旧笃信自己能“庇佑四海万民”。
他仍是一位父亲——太子追问:“父亲心中,儿和右相,谁对大唐更有用?”,圣人似无迟疑,脱口吼道:“是林相!”然而,这位曾弑三子的皇帝,也许并非绝情。怒斥太子时,他须髯微颤,仍有舐犊之情。
丰富的表演层次源于对细节的揣摩,冯嘉怡对深度文娱说:“当一个皇帝失去权力、流落民间,他乞讨、挨揍,甚至钻入农家圈舍,却依旧天真地笃信自己高高在上。观众常见的帝王角色都是英姿勃发的,而这个‘圣人’的‘英姿’虽然仍然留存在形体、眼神中,但其实已经是一种妄想。他是千古一帝,又是惶惶不安的。从第一阶段的运筹帷幄,到第二阶段被现实击倒打懵,再到第三阶段的清醒却无能为力。社会沉沦,他却还活在梦幻里。”由此看来,似乎很难简单断言这个“皇帝”的“人格魅力”。
对冯嘉怡而言,“入戏”的基础“首先是理解人物,然后融会贯通”。从史料、剧本、与导演的讨论切磋,为了研究人物信息、塑造饱满形象,冯嘉怡仔细揣摩了“圣人的前世今生”——“做为皇子,他年少颠沛、广结从游,经历宫帏杀戮、掣肘背叛。从被冷落、遭流放,到征战、夺位,圣人曾是英武果决、励精图治的盛世君主。当国号从开元改为天宝,年老的圣人却变得疲惫、自大、多疑,像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小孩’。”
幕后:表演是遗憾的艺术 
勾出轮廓、皱纹,粘上头套、眉毛、胡髯,“圣人款”老年扮相的上妆过程起码要一个半小时。为了弥合“偏离大众认知模板的帝王”与自身个性之间的反差,外貌气质的“形似”尤为关键。
“装扮非常细致,光是胡须就要分为中胡、子胡、下胡,还要往脸上甩泥”——谈及“老年妆”扮相的故事,冯嘉怡对深度文娱笑言,简直是“化妆间版”变形计。在剧组,尴尬小故事接连上演——妆后热络聊天,卸妆却是“相见不相识”。
人物的外貌神色又与“心理共情”相关,演出前,冯嘉怡与导演反复揣摩商议,最终将剧中圣人的“外显年岁”定位于“有倦态的老人” ——“有人说,圣人这时候还很年轻,从画像上看依旧满头黑发,是个俊朗的中年人。但我和导演不太认同这个判断,古代人与现代人的年龄标尺不同,人物的年龄设定要反映他的气质、神貌。而剧中曾开辟盛世的圣人,处于倦意难掩的年纪,因此会一直思考‘国家的未来向何处去’这类问题。”  
初涉“帝王”角色,冯嘉怡坦言,“对于皇帝形象,陈宝国、焦晁、陈道明、张国立等许多前辈老师的塑造与表演珠玉在前。这首先得益于演员的个人魅力,其次是剧情结构的支撑,事实上,好剧本就像一个优质平台,让演员充分展现创作魅力。
在《长安十二时辰》之前,《双面胶》中的黑心医生谭一刀、《蜗居》中的商人陈寺福、《幸福保卫战》中的于连海、《金牌律师》中的黄大亨、《我的特工爷爷》中的黑帮老大......冯嘉怡的“角色标签”常常是“反派”、“老板”、“诡谲高僧”。对于融入特定角色这件事,他自有心得:“演员要做的就是放下自己。”
将自己“抛入”角色的时间点应当“前置”——等到开机其实为时已晚,至少提前到“踏足片场的一瞬”。冯嘉怡习惯“久久藏入角色”:“有一次要演一个黑帮老大,导演要求要狠辣、要变态,就要全身心把自己‘扔’到角色里”。状态的保持,需要绵延的时间——从赶赴片场时与司机师傅的“专横”语态,到场间休息的琐事电话,用冯嘉怡的话来说,“切忌偷偷从角色里溜出来”。
不过,对于类型化标签,他坦然笑纳:“在观众眼里我可能确实有这些标签。但这正说明,对某一类型角色的刻画已经得心应手。其实,演员常常有这样的困境,演过一个黑帮人物,一大堆反派角色就蜂拥而至,塑造了一个皇帝,就可能有一大堆皇帝角色找你。所以在突破类型这件事上,首先需要新的机遇,去争取、去把握,然后获得认可、深耕钻研,再去开拓新的角色道路,这条路是最切实的。”谈及《长安十二时辰》中的“圣人”一角,冯嘉怡坦言说,“和曹盾导演磨了半天,最后才磨到‘圣人’这个角色”——在戏路的拓展上,机会与踏实并驾齐驱。
不过,哪怕溜出片场,仍有些标签“顽固而粘腻”。与“角色标签”相比,一则“个人标签”令冯嘉怡啼笑皆非——在诸多报道中,他是“身价过亿爱演戏”“追梦老板”,对于这一点,好奇的看客们总是津津乐道、愈传愈甚。 
“我想澄清一下,虽然我也特别想身家过亿,但是我并没有像媒体所说是个大老板。文章越写越夸张,从‘富豪’到‘身家上亿’、‘百亿老板’,最近看了一篇文章,说我是不愿接受遗产、甘心演戏的‘富二代’,‘豪过王思聪’云云。
看客们附耳相传、“八卦”凿凿,冯嘉怡却只想澄清:“首先,我特别热爱表演,其次,我身价没有过亿,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其实对于我来讲,无论是配角还是‘反派’,只要有戏演就已经很开心。
演戏,似有一种毋庸置疑的宿命感。年少时,报考铁路文工团被家人劝阻;留学澳洲时拍摄广告宣传影片,用冯嘉怡的话来说,“好像不用什么机缘,一辈子就想做演员”。
入行数年,对于表演这件事,冯嘉怡颇有感触,“每完成一个作品,都会发现还有遗憾,决意下次一定要修正和解决。不过,再完成一个作品时,却总有新的遗憾。年轻的时候,以为不断积累、打磨,最终一定会消弭所有遗憾。然而,入行数年才渐渐明白,表演其实就是一门遗憾的艺术。”
无论藏入角色,或浸入生活,冯嘉怡知足且乐天:“没有那么高的知名度,其实也少了包袱和压力,信心终归源于角色。从细节出发,多演,多拍,多练、多揣摩,成为演员中的‘三万小时飞行员’。
让他尤为难忘的表演场景之一,便是《长安十二时辰》中的“花萼相辉楼”。檐顶,有灯火潋滟、帘穗暗浮;巷底,藏着卒马、诗赋、食味与悲欢——恰如表演与生活。
借用剧中的“高频”台词来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只尽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如此便可各得其所,各遂心愿,飒沓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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