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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  央  ' 音  乐  专  栏 】

1.

我喜欢的女歌手在台上握着话筒的姿态都好看极了，一颦一笑之间透着万种风情。陈绮贞如是，张悬如是，陈粒如是，陈珊妮如是。

陈绮贞凭借一首《旅行的意义》早早就被人奉为“文艺教母”，陈粒有广为人知的《奇妙能力歌》和《祝星》，张悬有《喜欢》和《关于我爱你》，那句“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和“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曾被无数文艺青年挂在自己的签名栏里。

至于珊妮，我想她的名声自始至终没有在众乐迷的耳朵里如雷贯耳过。

尽管她写过很多好歌，最红的《烦》成为HITO年榜前十，拿过金马奖，身份多栖横跨编曲、音乐人、导演、作家、摄影师、画师等多个领域。

但她自身，似乎仅仅只是凭借一首和林宥嘉合作的《如同悲伤被下载了两次》以及一首被作为电影《失恋33天》插曲的《情歌》而略微被一小部分人知晓。

更何况，大家也都想不起来，她是那个当年和王家卫导演合作，为电影《花样年华》做同名配乐的女歌手，这首歌后来被梁朝伟收录在自己的个人专辑里。

《情歌》真的很火吗？我看未必。时至今日，我若是问你，这首歌里令你最印象深刻的一句歌词是什么，你恐怕也答不上来。

我听一位乐迷跟我说，她在微博搜索陈珊妮的名字，仍然能滑到很多人在分享陈珊妮1994年那张专辑里的《情歌》，配上2004年版本的《情歌》歌词。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陈珊妮对于更多的乐迷而言，只不过是标榜自己“文艺小众”气质的一张通行证。

虽然专辑无法像陈绮贞和苏打绿那样卖破万张，但“暗黑女王”、“小公主”在文青圈里也颇有来头。没听过魏如萱、何欣穗、黄韵玲、潘越云没关系，知道一首陈珊妮的《情歌》就够了。

2.

今年10月3号她发行了新专辑《战神卡尔迪亚》，11——12月她在北京、上海、广州三座城市举办了《6502》全国巡回演唱会，宣布了独立音乐女王的正式回归。

11月17日，她来北京愚公移山演出，我约朋友去看，这是我第二次去看她的现场，一如记忆中的“小而精美”。

朋友全程一直在期待《情歌》，我一直在期待《Dear you and the boy》。我心愿实现，她期待落空。短短两个小时内她叹了很多次气。

这感觉就好像是我有一年去看李志，我一直期待《杭州》和《铅笔》，结果他唱的是《关于郑州的记忆》以及《和你在一起》。

珊妮一头帅气的短发变成优雅的长发，齐刘海盖住额头，似乎更对得起“小公主”的称号。她唱新专辑里的歌，也唱老歌，好看的锁骨和小腹裸露在空气里，她俏皮地和周身的乐手互动，也隔三差五的调侃歌迷，语气里带着小傲娇。

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一听到音乐，还是会没办法专心工作，一心只想要听音乐。

她在结尾的小片里讲了讲这两年的生活，言语间透着一股浓浓的中二风。如果你见到她，你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可爱的女人跟47岁划等号。

她给大家分享自己痴迷的东西，真梨幸子的《好想她去死》，MEZCO的鬼娃娃铅笔机，小山田圭吾六月的新专辑《MellowWaves》。

鬼娃娃铅笔机很酷很可爱，把笔插进娃娃的眼睛里，一转动就会流出血来。如果担心有铅笔屑遗留在眼睛里，还可以按一下它头上的按钮。

她抖动双肩慵懒地哼唱，“因为年轻你追随听过的声音，因为记忆，我渴望所有还未发生的事情”，我内心暗暗晃过一个念头，如果安溥也在就好了。

仅是一刹那，我就收回了这个思绪。安溥是安溥，珊妮是珊妮。

她们都歌唱女性对待爱情的态度。安溥是，“你爱不爱我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多爱你却不因你而怎么样，大家都随缘吧”。

珊妮是，“我爱你爱得每天都像在嗑药，你要是不爱我了我真他妈想毒死你”。

前者谈真诚和独立，后者追求极致和特立独行。

3.

要怎么向大家分享一个你们原本不太熟悉的歌手呢，我思索了整整半年，这对我而言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更何况我算不上一个相当专业的乐评人。

但我今天想要和你们聊一聊陈珊妮，因为我期待和相似的灵魂相遇——那些孤僻的、怪异的、晦涩的灵魂。

陈珊妮唱歌至今，共计发行了12张专辑，以平均每两年一张的频率。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尽管她这些年忙着给别人做歌，忙着给各大导演、作家推荐作品等等，但音乐一直是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部分。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听歌、写歌。

她身处流行音乐圈，歌曲里却很少有口水的元素。

在她的歌里，你可以看到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女人。她精心雕刻画面，铺陈故事背景，她追求的从来不是歌曲本身好不好听，而是追求音乐是否表达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在她的12张专辑里，我最喜欢的是第6张——《完美的呻吟》。它是一张关于女人的情爱大碟，赤裸、直接，有点细腻，有点灰色，有点少女，一不留神让人听了会有些许的脸红。

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耳机声音开到最大，听到她的声音传出来，我在地铁上左顾右盼，看到其他人的眼神并无异样，我才开始安心地享受起音乐来。

透过《完美的呻吟》，我们可以听见一个成熟女子对爱情敏锐的观察和描写。她自言现在的自己到了一个人的人生阶段，对感情有不一样的看法和表达方式，无论是思考方式或是面对感情的态度都是比较成熟的。

她在《呻吟》里唱，

“随时开放的性欲，内衣不怀好意，偷了别人的情。内心心知肚明，狂乱久治不愈，为你呻吟”。

她写《电车上的情侣》，

“热恋的情侣睡不着，个个都期待拥抱，至少发誓在心底，小心爱你一阵才好”。

这张描述的大多是男欢女爱，在《后来，我们都哭了》里，描述的也全是关于感情的事，你、我、我们，是歌词里的主要描述对象；《双陈记》里她用摇滚的方式唱人性与时代的沉疴。

新专辑《战神卡尔迪亚》里，我听到一个平静的、温柔的陈珊妮。

“她开始用一种浅唱低吟的温柔刻画这个时代的可爱美眉，新科技时代的年轻人”。

以下是她对于这张词曲编包办的新专辑，说过的一段话，

“在1969年的Space Oddity中醒来, 自从手机取代闹钟的那天早晨开始, 卡夫卡巨大昆虫的想像彷彿永远消失了。

保持连线很重要, 就是尽量避免那种与人失去联繫的不安全感吧。想和你在一起, 又不想要靠得太近, 不想直接打电话, 却想得到彼此全部的注意力, 我们正在拿捏一种既适切又不思议的距离。

我们开始量身订做自己的新规则, 加新好友确保那些安慰支持不会间断。我们比起从前更脆弱了一些, 对外界的複杂要求更加难以忍受, 尽量避免解决真正的难题。我们在新的幻想形式裡, 寻找聆听的对象。

以更自恋的方式与世界建立著关系。

我们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拿起手机照相, 储存了『得到你想要的』和『得到你以为你想要的』之间的差异, 随即在『那些听不见音乐的人认为那些跳舞的人疯了』下面对尼采点讚。

我们为了行动装置忙个不停, 我们是正在被科技创造中的人类。

在2017年的Space Oddity中醒来, 房间裡独自一人, 想像我的太空我的宇宙, 汤姆上校独特的漂浮姿态, 总是被手机提示音打断。在侯孝贤咖啡时光裡电车交错的美丽瞬间, 无意识滑著手机等待世界最简单的回信。

我们需要拥有一段自己的时间, 真正属于自己的梦, 和完全属于自己的孤独感。

是的, 我们一直没有勇气告诉自己, 我们需要那点孤独感”。

放下对自我情绪的专注，才是温柔看待世界的开始。我想陈珊妮在这一点上，是无比成功的。

于我而言，这个月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寻找到100个像我一样喜欢她的孤僻鬼。

音乐/陈珊妮

图片/皮皮